山脚下那一溜房子,白墙红瓦,整整齐齐。林东记得三年前,那地方还是老孙头的猪圈,臭了半个村子。
现在猪圈没了,老孙头搬进了新房,天天乐得合不拢嘴。
远处机器声传来,是新建的山货加工坊。声音不大,但在这山沟沟里,格外清楚。
林东端着茶缸的手停了停。
他想起刚来那会儿,整个靠山屯静得能听见老鸹叫。村里三十来户人家,有一半想往外跑。
那时候他挨家挨户串门,进屋先得拍拍身上的雪,再搓搓冻僵的手,才敢接人家递过来的热水。
水是烧开了晾凉的,舍不得放茶叶,就那么喝着,也觉得暖和。
quot那时候啊......quot林东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见。
现在呢?
村里有了合作医疗,看病不用愁了。李寡妇在山货加工坊做工,一个月能挣三百多。
二小子考上了县一中,成绩在班里数一数二。
变化是有的,大着呢。
可林东心里清楚,这变化来得不容易。
那场大水,差点把靠山屯从地图上抹去。
他还记得站在决堤的河坝上,看着浑黄的洪水像野兽一样扑过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可靠山屯人硬是扛过来了。
男人们扛沙袋,女人们煮饭送水,连十来岁的娃娃都帮着装土。
老支书拄着拐杖站在雨里指挥,三天三夜没合眼,最后晕倒在坝上。
那一刻,林东知道,靠山屯的根,比他想的要深。
quot林书记,人到齐了。quot
赵明推门进来,眼镜上还带着雾气。
这个省城来的大学生,刚来时白白净净,现在脸上也有了高原红。
林东点点头,最后看了眼窗外,转身往会议室走。
搪瓷缸子放在窗台上,茶水已经凉了。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老支书坐在角落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着旱烟。
技术员小王不停地翻着笔记本,生怕漏了什么。
刚从外地引进的销售骨干陈刚,西装革履的,在这群人里显得有些扎眼。
林东环视一圈,清了清嗓子。
quot都来了,那就开始吧。quot
他没有讲稿,就那么站着,像平常跟大伙儿唠嗑一样。
quot这些年,咱们靠山屯变了样。我刚才站在楼上看,差点认不出来了。quot
底下有人笑了。
quot可是,quot林东话锋一转,quot咱们不能飘。quot
笑声停了。
quot前些日子那场买卖上的事,大伙儿都经历了。说实话,要不是运气好,咱们这回就栽了。quot
他说的是前不久的商业纠纷,外地一个大公司想吞并他们的品牌,手段使尽。
要不是有人帮忙说话,靠山屯的quot兴安猎人quot牌子就保不住了。
quot这事给咱们提了个醒——光靠勤劳不行了,得有脑子,得有人才,得有规矩。quot
林东开始一条一条地说他的想法。
设生产部,老把式带新手,别让手艺断了根;设销售部,专门跑市场,别等着人家上门;
设技术部,该学的学,该引的引,不能老吃老本......
说到一半,他停下来,点了根烟。
quot我知道,有人心里犯嘀咕——咱们一个山沟沟,搞这么多部门,是不是折腾?quo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