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啥?”一个老汉哆嗦着嘴唇,问旁边的人,也像是在问自己。
没人能答上来。
靠山屯的人,一辈子土里刨食,见过最稀罕的,就是公社那台手扶拖拉机。
天上飞的这个铁鸟,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直到那铁鸟盘旋着,越来越低,那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人心口发麻。
“救……救援队!”
不知是谁,先是发出一声像哭又像笑的闷吼。
紧接着,不是欢呼。
是哭声。
一个给孩子喂草根汤的女人,手里的破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捂着脸,蹲下去,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却哭不出声。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泥水里,
朝着天上的铁鸟,一下一下地磕头,嘴里念叨着没人听得懂的话。
整个安全区,哭声连成了一片。
压抑了太久的恐惧、饥饿和绝望,在这一刻,被这巨大的轰鸣声彻底引爆。
他们哭着,喊着,用手背胡乱抹着脸上的泪和雨水。
直升机在村东头的平地上稳稳落下,螺旋桨带起的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舱门拉开,几个穿着雨衣、脸上还带着泥印子的年轻战士跳了下来。
他们一落地,就开始往下搬东西。
一箱一箱的压缩饼干,一袋一袋的白面,还有那带着药味儿的急救箱。
没等人们围上去,远处泥泞的山路上,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面旗子。
旗子底下,是一队人。
是穿着军装,扛着铁锹,深一脚浅一脚跋涉而来的救援队。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疲惫,嘴唇干裂,可那双眼睛,却格外的有神。
“救援队同志……来了……”
“有救了……咱靠山屯,有救了……”
村民们再也撑不住了,踉踉跄跄地迎上去。
一个汉子冲上去,一把抱住一个战士的胳膊,话都说不出来,就是一个劲儿地哭。
有个大娘,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捂得热乎乎的、已经发黑的干土豆,使劲往一个战士手里塞。
林东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眼眶子一圈一圈地发热,鼻子酸得厉害。
他用手背使劲搓了把脸,才迈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走到一个领头的队长面前。
他想挺直腰杆,敬个礼,可身体早就被饿空了,晃了一下。
他站稳了,抬起手,一个不算标准的军礼。
“首长……我是靠山屯的,林东。”声音出来,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那位队长的脸上,也被风刮出了道道口子,他回了一个军礼,
手握上来的时候,林东能感觉到他掌心那层厚厚的、带着裂纹的老茧。
“林东同志,”队长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让林东感到心安。
“你们,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