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息凝神,侧耳倾听了足足有五六分钟。除了水声,再无其他异响。手电光柱在潭面和四周岩壁上反复扫视,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
难道……那怪物不在?还是说,无底潭被山崩掩埋后,这里只是残留的一条水道?
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疑虑涌上心头。报仇的念头落了空,而潭底的未知依旧如同巨石压在心口。他不敢久留,这地方让他浑身不舒服。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墨色的潭水,仿佛要将它的冰冷和死寂刻入脑海,然后果断转身,沿着来路,手脚并用地爬回了第九层大溶洞。
回到起点,赵铁柱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目光投向了右侧那个向上的巨大洞口!向下探明了,是死水一潭(至少表面如此),那么向上的路,就是唯一的希望了!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扎枪握得更紧,毅然踏入了向上的洞口。
洞道同样是天然形成,但比向下的那条更加陡峭崎岖。巨大的岩石犬牙交错,形成天然的台阶,但也布满了湿滑的苔藓。他手脚并用,艰难地向上攀爬。背包的重量和全身的伤痛让每一次抬腿都异常吃力,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但他咬紧牙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出去!
攀爬了不知多久,体力几乎耗尽,就在他感觉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隐约透来一丝微弱的光亮!
不是手电的光!是……天光!
希望如同甘泉注入干涸的心田!赵铁柱精神大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奋力向上攀去!
光亮越来越清晰!新鲜的、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鼻腔!终于,他手脚并用地爬出了洞口!
刺目的光线让他瞬间眯起了眼睛!他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感受着阳光洒在皮肤上的温暖(尽管此时已近黄昏,阳光并不强烈)。劫后余生的狂喜几乎让他热泪盈眶!
然而,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肉、粪便和野兽体臭的腥臊恶风,猛地扑面而来!
“嗷呜——!”“呜——!”
几声尖利、凶残、充满了饥饿和暴戾的嚎叫,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破了他短暂的安宁!
赵铁柱瞳孔骤缩!眼睛瞬间适应了光线,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洞口外,根本不是什么安全的山坡!而是一个狭窄、乱石嶙峋的山谷!山谷两侧是陡峭的岩壁,而就在洞口附近,散落着大量森白的动物骸骨和腐烂的皮毛!更可怕的是,在他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几双闪烁着幽绿凶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住了他这个不速之客!
豺!而且是整整一群!足有七八只!
这些家伙体型比狼稍小,但更加精瘦灵活,一身肮脏的黄褐色皮毛,尖嘴塌耳,咧开的嘴里露出参差不齐的獠牙,粘稠的涎水不断滴落。它们显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巢穴(豺窝)!赵铁柱的突然闯入,对它们而言,就是送上门的鲜活血食和冒犯领地的不速之客!
没有一丝犹豫!饥饿的豺群在短暂的确认后,如同几道黄色的闪电,从不同的角度,带着腥风,朝着刚刚爬出洞口、立足未稳的赵铁柱猛扑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操!”赵铁柱亡魂皆冒!所有的疲惫瞬间被巨大的危机感驱散!多年与野兽打交道的经验和骨子里的凶悍被彻底激发!
他来不及多想,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后背死死抵住坚硬的洞口岩壁!这个动作瞬间限制了他左右闪避的空间,但也最大程度地保护了后背,避免了被包围!
同时,他右手的扎枪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朝着冲在最前面、直扑他面门的那只豺的咽喉狠狠刺去!
“噗嗤!”
精准!狠辣!枪尖瞬间贯穿了那只豺的脖颈!滚烫的兽血喷溅而出!那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后翻滚!
但豺群的攻击是同时发动的!就在他刺中第一只的同时,左右两侧各有一只豺已经扑到了近前!一只张开血口咬向他的大腿,另一只则腾空跃起,利爪直掏他的腰腹!
生死一线!
赵铁柱左手的手电筒早已在攀爬时塞回了口袋(出洞后光线足够)。此刻他空着的左手闪电般抽出插在腰间的柴刀!刀光一闪,朝着咬向大腿的那只豺的脑袋狠狠劈下!同时身体猛地向左拧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掏向腰腹的利爪!
“嗷!”柴刀带着沉重的力道,虽然没有正中头颅,却狠狠劈在了那只豺的肩胛骨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只豺惨嚎着滚倒在地!
而另一只豺的利爪擦着他的棉袄划过,撕开了几道口子,带起几缕棉絮!(青海是很冷的,漠河乡在高海拔地区,一年四季都得穿棉袄。)
电光火石间,一死一重伤!但豺群悍不畏死!同伴的鲜血和惨叫更加刺激了它们的凶性!剩下的五六只豺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更加疯狂地扑了上来!有的正面佯攻,有的绕后偷袭,配合极其默契!
狭窄的洞口成了赵铁柱唯一的依仗,但也限制了他的腾挪空间!他背靠岩壁,将扎枪的威力发挥到极致!每一次刺击都带着破空声,逼退正面之敌!柴刀则如同护身的短戟,左劈右砍,格挡着侧面和下方的攻击!刀枪并用,舞得密不透风!
“噗嗤!”扎枪再次洞穿一只试图跃起扑咬的豺的腹部!
“咔嚓!”柴刀劈断了一只偷袭他小腿的豺的前爪!
“嗷呜!”一只狡猾的豺绕到侧面,趁他格挡正面攻击时,一口咬向他持枪的右臂!赵铁柱反应极快,手臂猛地一缩,豺的利齿只咬在了厚实的棉袄袖子上!他顺势一甩手臂,将那只豺狠狠砸在旁边的岩壁上!
战斗惨烈而短促!豺群的凶悍超出了预期,但赵铁柱这个身体健硕的老兵和护林员,在绝境中爆发出的战斗意志和技巧更是惊人!他如同一个绞肉机,死死钉在洞口,利用地利和武器长度的优势,将豺群一***的进攻硬生生打了回去!
地上很快躺下了三只豺的尸体和两只重伤哀嚎的残兵。剩下的两只豺,看着同伴的惨状,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发出不甘的低吼,夹着尾巴,慢慢向后退去,消失在乱石堆后。
赵铁柱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拉风箱。他浑身浴血,有自己的(手臂被豺爪划破了几道口子),更多的是豺血。棉袄被撕扯得破烂不堪,露出里面的棉絮。他握着扎枪和柴刀的手,因为用力过度和虎口的旧伤,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警惕地盯着豺消失的方向,确认它们暂时退却,才敢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一股巨大的虚脱感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涌上心头。他靠在洞口岩壁上,大口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山谷里带着血腥和草木气息的空气。
缓了几分钟,他不敢久留。豺是记仇的群居动物,可能会招来更多同伴。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好在都是皮外伤。他撕下还算干净的里衬布条,简单包扎了手臂的伤口。然后,他警惕地走出洞口,准备离开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山谷。
据赵铁柱判断,这个洞口在南山的背面,这个位置离山谷出口不远了,可是以前没看见过这个洞啊。山谷里的花草树木和以前也不一样了,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山谷狭窄,乱石丛生。他沿着谷底,小心翼翼地朝着他认为的下山方向走去。夕阳的余晖给两侧陡峭的岩壁镀上了一层血色。
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前方似乎到了山谷的出口。赵铁柱加快脚步,转过一块巨大的挡路岩石,转到了无底潭和老龙洞所在的山谷入口。
他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眼前,不再是预料中的下山路径,也不是陌生的山野。
无底潭!一个月前被掩埋的无底潭,赫然出现在眼前,潭水墨绿,深不见底。
赵铁柱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茫然地抬头四顾,夕阳下,周围的山势轮廓……没错!这就是南山断崖!绝对没错!
一股比溶洞循环更加冰冷、更加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浸满了他的心脏,并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岩石上,手中的扎枪和柴刀无力地垂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山风吹过乱石堆,发出如同呜咽般的低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