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给山野涂抹上一层如血般凄艳的橙红,赵铁柱背靠着冰冷的岩石,浑身浴血(蛇血、豺血和自己的血混合),破烂的棉袄在晚风中猎猎作响。扎枪和柴刀无力地垂在身侧,枪尖上的血珠缓缓滴落,在脚下的碎石上洇开一小片暗红。
无底潭……老龙洞……第九层溶洞……诡异的循环……深潭死水……豺窝搏杀……
最后,竟又回到了这里!这里不应该存在呀,一个月前被掩埋了呀。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如同两条绞索,死死勒紧了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重锤反复敲打过,嗡嗡作响,一片混沌。空间在这里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折叠了!他所认知的道路、距离、方向,在这片被诅咒的山岭中,全都失去了意义!
“操……他妈的……”赵铁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和汗水,试图驱散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眩晕感和无力感。
不能待在这里!这地方太邪门了!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自己身在何处,当务之急是离开!找到人烟!找到活人!他也没想到往无底潭里扔石头,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斗志。
他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拖着沉重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那片如同巨大坟场的土石堆。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荒凉死寂的山坡上,显得格外孤绝。
他凭着记忆中的方向,朝着原本应该是漠河乡的位置走去。然而,越走,心越沉。
脚下的路,变得异常陌生。记忆中通往村子的、被踩得光滑的小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未见过的、被茂密灌木和倒伏枯木堵塞的崎岖野径。两侧的山林也变了模样。熟悉的松柏、桦树少了,更多的是他叫不出名字的、更加高大粗壮、枝桠虬结扭曲的原始树种。空气异常清新,却也带着一种未经人烟的、原始的荒莽气息。没有鸟鸣,没有虫叫,只有风吹过林梢发出的低沉呜咽,如同大地在叹息。
没有农田。没有梯田。没有引水灌溉的沟渠。没有散落在山坳里、升起袅袅炊烟的村舍。
视野所及,只有连绵起伏、望不到尽头的、墨绿色的原始森林!如同沉睡的巨兽,在暮色四合中投下浓重而压抑的阴影。
“漠河乡呢?村子呢?”赵铁柱的心跳越来越快,一股巨大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没了他。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踉跄着冲下最后一道山坡,来到记忆中应该是漠河乡所在的那片相对开阔的河谷地带。
空!
一片空旷!
记忆中那片被开垦出来的、整齐的梯田消失了!漠河乡那几十户人家、高低错落的土坯房、熟悉的场院、村口那棵标志性的老槐树……统统不见了踪影!
眼前,只有一片更加茂密、更加原始的杂木林!林子边缘,是肆意生长的、半人多高的荒草和荆棘!一条浑浊的、从未见过的小河在荒草中蜿蜒流过,水声呜咽。
“这……这不可能!”赵铁柱如遭雷击,踉跄着冲到那片荒草边缘,疯狂地用手拨开茂密的草叶和荆棘,试图找到哪怕一点人类曾经存在的痕迹——一块残砖,一片碎瓦,一根腐朽的篱笆桩……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被惊起的几只野鸟,扑棱棱地飞向昏暗的天空。
“人呢?!村子呢?!”他朝着空旷的山谷嘶声大吼,声音在暮色沉沉的林间回荡,很快就被无边的寂静吞噬,没有一丝回应。巨大的孤独感和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像一粒被狂风卷起的尘埃,迷失在了一片完全陌生的、洪荒般的世界里!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啃噬着他的神经。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扎枪,冰冷的枪杆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到人!无论是什么人!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护林员辨别方向一样,观察着地形和植被。他选定了一个地势相对较低、似乎有路径延伸的方向(那更像是野兽踩踏出的兽径),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头扎进了更加茂密幽暗的原始森林。
森林里光线迅速昏暗下来。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巨大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垂落。脚下是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腐殖质层,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着浓烈的***气息。各种奇形怪状的菌类在树根下悄然生长。偶尔有不知名的小兽被惊动,在灌木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更添几分诡异。
赵铁柱全神贯注,精神高度紧张。他左手拿着柴刀劈砍过于茂密的枝条,右手紧握扎枪,随时警惕着黑暗中可能出现的危险。饥饿、疲惫、伤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体力。他只能靠意志力强撑着,机械地向前跋涉。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森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手电筒(电池快耗尽了,光线极其微弱)射出的那一束昏黄光柱,在浓密的黑暗中艰难地开辟出一小片视野。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准备找个地方歇口气时——
前方密林深处,隐约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整齐的脚步声!
*嚓…嚓…嚓…*
像是很多人穿着沉重的靴子,在落叶层上有节奏地行进!
有人?!
赵铁柱的心脏猛地一跳!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散了疲惫!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熄灭手电,侧耳倾听,同时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
绕过几棵巨大的古树,前方豁然开朗——是一片相对稀疏的林间空地。
借着朦胧的月光(乌云缝隙中透下的一丝微光),赵铁柱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瞳孔瞬间收缩!
空地上,行进着一支约莫十人左右的队伍!
他们穿着……盔甲?!
不是现代士兵的迷彩服!是那种只在电影电视里见过的、镶着一片片铁叶的罩甲!头上戴着圆顶、带有红缨的头盔!每个人腰间都挎着带鞘的长刀,刀柄样式古朴。为首一人,肩上似乎还扛着一面卷起来的、颜色暗沉的旗帜。
他们沉默地行进着,脚步整齐划一,踩在落叶上发出单调的“嚓嚓”声。盔甲的叶片随着步伐发出轻微而沉闷的金属摩擦声。一股肃杀、冰冷、如同铁锈般的寒意,随着他们的行进弥漫开来。
赵铁柱瞬间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拍戏?这荒山野岭,深更半夜,拍哪门子戏?道具?可那金属的质感,那沉重的脚步声,那扑面而来的、仿佛刚从古战场走下来的肃杀气……太真实了!真实得令人窒息!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者是极度疲惫下的癔症!他揉了揉眼睛,再睁开——那支队伍依旧在沉默地行进,离他只有不到二十米远了!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的荒诞感让他失去了判断。求生的本能和对“同类”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顾不上多想,猛地从藏身的树后冲了出来,挥舞着手臂,朝着那支队伍嘶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