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回见。” 秦衡如今还在翰林院,文渊阁的大学士,有他父亲叔伯铺路,他本来也心计无双,这一路走得自然也顺当。 作杀人的刀,也要磨好了刃。 不然一刀劈下去,还是沾泥带水,藕断丝连,那可就闹得难看,还后患无穷。 仁寿宫的主殿。 只有一帮小太监,宫女都少见。 平宣如今见着这几个人都头疼,一个两个,都是硬茬,都是来为难人的。 平宣不情不愿进殿禀告。 竺玉唯有心累。 他们怎么屁大点事,都要来找她决断? 平时见他们主意都大得很啊! 周淮安在军营里被狠狠磨炼了大半个月,父兄不让他出来,好不容易被放出来一趟,他脑子里竟还想着这个小表弟。 先帝出殡那日,瞧见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神色苍白,伶仃可怜。 他心里真是怪心疼的。 他自然知道先帝在她心中的分量不低,亲人离世,不论亲疏远近,心里都是会难过的。 周淮安想来好生安慰她,亦是来为她撑腰。 不必害怕,这天下还有周家人肯帮她守着,便是谁也不能将她从龙椅上拽下来。 她想要河海宴清。 必叫她瞧见一个辉煌的盛世。 可周淮安一进殿,就听见了她的叹息声,好像十分勉强才见了他。 他当下就起了火,那种送上门来被人给羞辱了似的,兄长交代他的话,他便一句都不想多说了。 禀明公事,也没有旁的多余的话。 至于秦衡,本来也没非说不可的话,他不动声色的扫过她的脖颈,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出来,绯白的皮肤落下了几片粉白花瓣似的拓痕。 秦衡眼神利了几分,压着难言的情绪。 直到出了仁寿宫,秦衡依旧是一言不发的,眼神极其的淡,脸色冷肃。 他总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会儿倒是杀气极重。 周淮安没察觉到他的不对,秦衡早该想到,她不擅遮掩,藏了这么多年被发现,已经是极限。 可即便如此,她未必只被他一人察觉了。 陆绥心思细,如何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只是他这人,沉默寡言,不像李裴表露的那么明显,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关心到他的头上来。 又是抓又是挠。 秦衡垂着眼皮,面无表情。 陆绥回了府。 母亲在去苏州的路上起了高烧病了,父亲请了几日的假,赶到半道将母亲接了回来。 连着几日高烧不退,这两天才好了一些。 父亲事必躬亲,药是一口一口喂的,母亲并不领情,喝了多少就吐了出来,脸色苍白叫他不要再来了。 父亲却是不怎么听的。 陆绥知道他更像他的父亲,看着温和,骨子里是个很顽固的人。根本说不动。 也感觉不到什么痛。 陆绥看见父亲从母亲的院子里出来,他站在门外,过了会儿,开口问了句:“母亲好些了吗?” 陆首辅鬓边也有白发,他嗯了声:“好的差不多了,但也得继续喝药,本来她身子不大好,生了你们,到底还是伤了根基。” 陆绥说:“她不想看见您。” 陆首辅淡道:“我是她的夫君,她这是在同我闹脾气,她难受,便要我也难受,这没什么。” 陆绥听着,点了点头。 接着便听见他的父亲同他说:“你若是有了喜欢的人,莫要逼她,免得她恨你。” 男人望着窗外远去的鹰,叹道:“恨你容易,喜欢却是难上加难。” 陆绥捏紧指骨,他说:“我不用她喜欢我。” 他忽然想起下午,他无意间瞧见的春色,她静静趴在桌上,在他一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陆绥说:“父亲,我不在乎。” 这些年,母亲都没能爱上父亲。 两情相悦实在太难,他不强求。 他要用手中的权、用忠心、用杀戮、用尽一切所能,将她牢牢绑在金銮殿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 要她离不得他。 也要她断然不敢抛弃了他。 绑住她。 便够了。 陆绥听见父亲笑了声,过了会儿,遥遥传到几个字:“当年我也如你一般,如今悔不当初。” 陆绥执拗道:“我同您,是不一样的。” 顿了顿,男人抿唇:“父亲,我不会轻易后悔。” 纷纷扬扬的春花在风中飘扬又落下。 这场父子对话,亦是戛然而止。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 三个月之后。 朝臣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上折子请陛下充盈后宫,早日诞下龙裔,也好维系前朝后宫的稳定。 ', ' ')(' 竺玉不想选妃害人,可这事不是她随便就能糊弄过去了。 有心往后宫塞人的臣子贼心不死,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折子上奏。 尤其是户部尚书张槐,一天好几封折子,大写特写空置六宫的弊端。 竺玉被逼得焦头烂额。 当天夜里,都察院的人便将张家给围了起来,将张家给翻了个底朝天。 张槐当晚就被下了牢狱。 陆绥历朝历代最年轻的都察御史,这段时日也是威名远扬,听见他的名字都让人闻风丧胆。 这般干脆利落的手法,像是寻仇来的。 谁也不知道张槐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不好相处的煞神。 都察院主掌监察,权利不小。 刑讯的手段不比另外两司收敛,甚至因为陆家这位新上任不久的佥都御史,名声比起刑部和大理寺,更加闻风丧胆。 偏偏这位佥都御史每次上门的阵仗都像是来抄家一样。 手里拿着不知何时、也不知从哪儿拿到手的罪证,给人定罪,叫人无话可说。 时间一长,便也无人会去招惹他。 好端端的去寻阎王爷的晦气做什么? 即便如此,请旨陛下选秀的还是大有人在,朝堂之上甚至愈演愈烈了起来。 且不说先帝便是因为子嗣单薄,到最后差点就是选无可选,若是新帝底子再差些,怕是真的得请金陵那位小世子来坐这个皇位了。 朝臣未雨绸缪,亦是情有可原。 心里想句大不敬的,若新帝也是个短命鬼,连个子嗣都没有,储君人选不定,岂不是要天下大乱?届时打着各种名号谋夺江山的乱臣贼子,师出有名,打起仗来,生灵涂炭,也是罪过。 选妃的折子如雪花似的往金銮殿上飞。 与此同时,都察院也不断的在抓人,今儿有个死谏求陛下开后宫选秀,明儿就能收到全家下狱的风声。 饶是这帮迂腐的老臣再怎么迟钝,一回生二回熟,渐渐也看出来不对劲来。 这位陆大人分明就是不想让皇上选妃,这是要陛下断子绝孙啊! 做法歹毒,其心可诛。 他们心中惶惶,不曾想陆家竟然敢如此胆大包天,连陛下后宫的事宜都要插手,不让选妃,又如何能诞下皇子?往后这江山更是无人继承。 歹毒,歹毒啊。 可他们原也说不得。 既拿不出陆绥公报私仇的证据,二来他也并非冤枉了那些个下狱的大臣,每个罪名都有板上钉钉的证据。 人心慌张,再不敢多言。 生怕下一个就查到自己家的头上来,这位阎王爷可是三更半夜都会带着人来抄家的玉面修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