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锐利如剑,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清里面藏着的所有秘密。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溪水潺潺和我尚未平复的粗重喘息。
“你,”她的声音清冽,如同山涧冷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审视,“叫什么名字?哪个门派的?如何知晓破解‘腐心瘴蜂’之法?”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身上那件破旧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青阳门外门弟子服,“还有…那怪声,是何门道?”
我挣扎着坐起身,抹了把脸上的烟灰和汗水,努力让自己的喘息不那么狼狈。银子!钱袋!那才是重点!
“我叫古一凡,青阳门…外门打杂的。”我指了指自己衣服上那个模糊的、代表青阳门外门的简陋标记,语气尽量显得老实巴交,眼神却不自觉地往她腰间刚才钱袋滑落的位置瞟,“至于那法子…咳咳,小时候在乡下,被野蜂子追过,听村里的老猎户说过一嘴,烟熏火燎再加敲铜盆能吓跑…刚才没铜盆,我就瞎吼了一嗓子,没想到真管用…运气,纯属运气!”我咧嘴,露出一个自认为憨厚、实则因为饥饿和紧张有点扭曲的笑容,“那个…女侠…刚才的钱袋…好像掉在那边了?”
青衣女子柳眉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我的解释漏洞百出——乡下野蜂如何能与唐门精心培育的腐心瘴蜂相提并论?那怪异的吼声,也绝非“瞎吼”那么简单。她看着我,眼神里的探究更深了,但并没有立刻戳穿。
“钱袋?”她似乎才想起这茬,素手在腰间一探,随即恍然,“哦,是掉了。”她看着我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并没有立刻拿出银子,反而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冷峭的意味:“唐门的腐心瘴蜂,凶名赫赫,便是成名高手陷入其中,也九死一生。今日若非…你那‘运气’,我确实麻烦不小。”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我那张写满“想要银子”的脸上停顿片刻,才慢条斯理地再次开口:“救命之恩,自当重谢。不过…古一凡,你身手如此…稀松,在这青阳门,怕也是举步维艰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女人…几个意思?重谢呢?银子呢?怎么扯到我身手上了?
她向前一步,身姿挺拔如孤峰青松,无形的压力悄然弥漫。清冷的眸子锁定我,缓缓道:“我观你方才应变,胆识、急智,倒是不缺。可惜根骨…嗯,确实如你所说,差了些。”她的话音里听不出褒贬,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若无人指点,你这一身‘急智’,在这弱肉强食的江湖里,怕是活不长久,更遑论…挣钱?”
挣钱?她提到挣钱了!我心头的警惕瞬间被银子冲淡了一半,小鸡啄米般点头:“对对对!女侠明鉴!我就是想混口饭吃,挣点银子买肉吃!太难了!”
“呵,”她似乎极轻地笑了一声,快得像风吹过叶梢,“想学点保命、也能挣钱的本事么?”
我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学…学本事?跟您学?”天上掉馅饼?还是带肉馅的?
青衣女子微微颔首,目光清冷依旧,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打量一件有趣物品般的审视:“我姓凌,单名一个霜字。剑法…还算有些心得。”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你今日表现,也算有几分…缘法。明日卯时初刻,后山寒潭东侧,那块卧牛石旁,我等你一刻钟。过时不候。”
说完,她不再看我,身影一晃,青影闪动间,已飘然远去数丈,只留下一句清冷的话语随风传来:“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若泄露半句,唐门的手段,想必你也清楚。”话音落处,人已消失在林间小径尽头。
我呆立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生死搏杀和这突如其来的“收徒”提议而狂跳不止。凌霜?没听过。但那一手快得吓人的身法,那面对唐门毒蜂依旧凌厉的剑势…绝对是高手!跟她学剑?能挣钱?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后怕!有门了!终于有门了!不用当一辈子挑水劈柴的外门废柴了!
等等…银子呢?!说好的重谢呢?!我猛地想起关键,下意识地往刚才她站立的地方看去——溪边湿润的草地上,静静地躺着几块散碎的银子,在午后的阳光下,闪耀着无比动人的、属于温饱和希望的光芒!
“哈哈!发了!”我怪叫一声,饿虎扑食般扑过去,一把将银子紧紧攥在手里,冰凉的触感却让我心头滚烫。数了数,足足五两!还有十几枚铜钱!足够我吃好久的肉,买几身像样的衣服,甚至…买点基础的药材补补这破身体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银子和铜钱贴身藏好,咧着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什么唐门,什么李魁,什么废柴根骨,都被这巨大的收获和即将到来的“剑法”冲淡了。卯时初刻,寒潭东,卧牛石!我记下了!
夕阳的余晖将青阳门破旧的外门区域染上一层暗淡的金色。我揣着那几两救命的碎银子,脚步轻快地往回走,仿佛踩在云端,连空气里那股熟悉的汗馊和劣质草药味都变得顺眼了些。
刚走到那排破屋附近,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刺了过来:“哟呵?这不是咱们的‘大英雄’古一凡嘛?挑水挑到太阳落山,水缸里怕不是都能养王八了?”
李魁!他靠在门框上,鼻子用布条胡乱缠着,还能看到渗出的暗红血渍。他身后跟着两个平日总巴结他的外门弟子,狗腿子甲和狗腿子乙,三人抱着胳膊,像三尊门神堵在路中间,脸上写满了不怀好意。
要搁以前的原主,这会儿早就吓得腿肚子转筋,低头认怂了。但现在?兜里沉甸甸的银子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底气。我停下脚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李魁那滑稽的伤鼻,眼神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李魁非常不舒服的嘲弄。
“李师兄,鼻子还疼吗?”我慢悠悠地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三人耳中。
李魁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鼻子上的伤是他最大的耻辱!被一个废物“暗算”的耻辱!“古一凡!你他妈找死!”他勃然大怒,猛地向前一步,砂锅大的拳头带着风声就朝我面门砸来!他身后的狗腿子甲乙也狞笑着围了上来,显然准备好好教训我一顿。
若是几个时辰前,这一拳我绝对躲不开,只能硬挨。但经历了后山生死搏杀,又被凌霜拎着在树林里“飞”了一段,这具身体的反应似乎被强行激活了一点。更重要的是,兜里的银子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头一股狠劲直往上冲!老子有钱了!凭什么还要受这鸟气?
就在李魁拳头离我脸还有半尺的刹那,我猛地一矮身!不是后退,而是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动作狼狈却异常迅疾地朝着他两腿之间的空隙钻了过去!
“哎哟!”李魁一拳落空,用力过猛,加上鼻子受伤本就影响平衡,顿时一个趔趄。而我,已经从他胯下钻过,出现在他身后几步远。
这动作极其难看,甚至可以说是羞辱性极强。周围几个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外门弟子都愣住了,随即发出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李魁稳住身形,听到嗤笑声,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猛地转身,眼睛都红了:“古一凡!老子今天不废了你,就不姓李!”他咆哮着,招呼狗腿子甲乙,“给我上!打断他的腿!”
三人呈品字形再次扑来,拳脚带风,封死了我所有退路。看这架势,是真要下狠手。
硬拼?我这废柴身体,打一个都够呛,何况三个?跑?这地方就这么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银子!破财免灾!
就在李魁的拳头再次砸向我胸口,狗腿子甲乙的腿风也扫向我下盘时,我猛地大喊一声:“等等!”
声音突兀而响亮,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李魁三人的动作下意识地缓了一瞬。
就在这瞬间的迟滞,我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最小的碎银,约莫半两重,高高举起!银子在夕阳下反射出诱人的光芒。
“李师兄!小弟错了!”我脸上瞬间堆起谄媚讨好的笑容,变脸速度之快让李魁都懵了一下,“小弟今天摔糊涂了,冲撞了您!这点小意思,给师兄买点伤药补补!您大人大量,别跟小弟一般见识!”我一边说,一边弓着腰,双手捧着那块碎银,像进贡一样递到李魁面前。
李魁的拳头僵在半空,眼睛死死盯着我手里那块银光闪闪的东西,贪婪瞬间压过了怒火。半两银子!对他们这些外门底层弟子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足够他买好几壶劣酒,甚至去山下小镇的低等窑子里快活一次了!
狗腿子甲乙也看直了眼,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着。
“哼!”李魁强行压下眼中的贪婪,故作凶狠地一把夺过银子,掂量了一下,分量十足。他斜睨着我,鼻子里哼出冷气:“算你小子识相!今天这事,看在这银子的份上,暂且揭过!下次再敢…”他挥了挥拳头,威胁意味十足。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多谢李师兄高抬贵手!”我点头哈腰,姿态放得极低,心里却在冷笑。半两银子,买个暂时的清静,值!等老子学了本事…
李魁得了银子,又找回了面子,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带着两个同样心满意足的狗腿子,大摇大摆地走了。围观的外门弟子也纷纷散去,看我的眼神复杂,有鄙夷,有同情,更多的是对那半两银子的羡慕。
我直起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脸上谄媚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平静。兜里剩下的四两多银子,沉甸甸的,是希望,也是本钱。
回到那间破屋,我立刻行动起来。先去外门简陋的膳堂,在管事和厨子惊愕的目光中,用三十文钱买了整整一只油光水滑、还冒着热气的烧鸡!又花了五十文,买了十个白面大馒头!最后,咬咬牙,用一两银子买了一小包据说能固本培元的劣质药材粉末。
当烧鸡的浓郁肉香和馒头的麦香彻底填满这间破败小屋时,我盘腿坐在硬板床上,扯下一只鸡腿,狠狠咬了一大口!油脂的芬芳、肉质的鲜美瞬间在口中爆炸开来,混合着白面馒头扎实的口感,那种久违的、属于食物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差点让我落下泪来。这具身体的原主,恐怕一年到头也尝不到几次真正的肉味。
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只鸡,十个馒头,被我以惊人的速度消灭了大半。直到胃袋被撑得隐隐发胀,一股暖流从腹部升起,流向酸痛的四肢百骸,我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这感觉…太他妈爽了!
吃饱喝足,精力恢复了不少。我拿出那包药粉,就着凉水,捏着鼻子一股脑吞了下去。味道苦涩辛辣,难以下咽,但一股微弱的暖流似乎真的在丹田处缓缓升起。聊胜于无。
躺下休息,却毫无睡意。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交替闪过林薇那条冰冷的分手短信、出租屋的泡面、腐心瘴蜂的恐怖嗡鸣、凌霜那清冷如霜的眸子、银子诱人的光芒、李魁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明天!卯时初刻!寒潭东,卧牛石!
一个废柴的江湖路,似乎真的要从那一块冰冷的石头旁,从那个叫凌霜的女人手里,开始转动了。这一次,老子不仅要吃饱饭,还要学最狠的剑,挣最多的钱!至于那八个红颜知己的“小目标”…嘿嘿,万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