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这种冰与火的淬炼中,一天天过去。
古一凡的生活变成了三点一线:破屋、膳堂、后山寒潭。兜里有了银子,伙食标准直线上升,顿顿有荤腥,隔三差五还买点固本培元的药散,身体肉眼可见地壮实了一圈,不再是之前那副风吹就倒的芦柴棒模样。
凌霜的“教导”简单粗暴到了极致。每日卯时初刻,寒潭边,雷打不动地开始“挨打训练”。她的剑鞘就是唯一的教具,每一次抽打都精准、狠辣,带着一种非人的冷酷。古一凡的躲闪动作也从最初的满地乱滚,逐渐变得有了章法——缩头、沉肩、拧腰、侧身、蹬地翻滚…这些被抽打出来的本能,一点点刻进了他的肌肉记忆里。
疼痛是家常便饭,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但古一凡骨子里那股属于现代社畜的狠劲和求生欲被彻底激发了出来。每一次被抽中,他就在心里骂一句“操”,然后下一次更拼命地去躲。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反应在变快,身体更灵活,对危险的预判也隐隐有了些模糊的感应。这种看得见的进步,成了支撑他每天爬起来去“找抽”的最大动力。
当然,也有憋屈到极点的时候。一次训练间隙,他揉着肿起老高的胳膊,忍不住喘着粗气问:“凌…凌前辈,咱什么时候…能学点真格的?比如…拔剑?刺一下?”
凌霜正用一块雪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毫无灰尘的剑鞘,闻言抬眸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淡漠得像看一块石头:“拔剑?刺?”她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弧度,“就凭你丹田里那点游丝般的内息?握剑都嫌沉。刺出去,是给人当靶子,还是给人递剑柄?”
古一凡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根骨废柴,内力稀薄,这原主的身体天赋,确实是硬伤。
“剑,是杀人器。”凌霜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在你学会用它杀人之前,先学会别被人轻易杀掉。挨打,就是你的剑道根基。根基不稳,万丈高楼顷刻崩。懂?”
古一凡看着那双毫无波澜的清冷眸子,心头那点憋屈的火苗被浇得透心凉,只剩下冰冷的现实。他默默低下头,用力捏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懂了。想学杀人技,先当缩头乌龟。活着的废柴,才有资格变强。
这一日午后,阳光难得驱散了寒潭上空的薄雾。凌霜似乎心情尚可(或者说,她那张冰山脸上看不出心情好坏),没有立刻开始“抽打”课程,而是让他对着寒潭边一棵虬结的老松树练习闪避步法。
古一凡全神贯注,按照这段时间被抽打出来的本能,绕着老松树腾挪躲闪,模拟着可能来自不同方向的攻击。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动作虽然依旧带着几分被训练出来的狼狈,却少了最初的笨拙。
凌霜抱着剑鞘,靠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目光清冷地注视着他的动作,偶尔用剑鞘凌空一点,指出他重心不稳或预判不足的地方,声音简短而精准:“左!沉!拧!”
就在古一凡一次拧身侧滑步避开假想敌的“攻击”时,他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扫过溪流对岸下游不远处——几块被水流冲刷得异常干净的巨大鹅卵石上。
一个极其熟悉、让他瞬间头皮发麻的东西,正静静地躺在其中一块鹅卵石的凹陷处!
那东西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薄如蝉翼的翅膀已经破损折断,六条细长的腿蜷缩着,身体干瘪——赫然是一只死去的“腐心瘴蜂”的尸体!
一股寒意瞬间从古一凡的尾椎骨窜上头顶!唐门!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他猛地停下脚步,呼吸都停滞了半拍,目光死死盯住那只死蜂。
“发什么呆?”凌霜冰冷的声音传来。
古一凡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指着溪流对岸下游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凌前辈…看那边!有…有那天的蜂!”
凌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清冷的眸子骤然一凝!她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掠过并不宽阔的溪流,落在那块鹅卵石旁。她蹲下身,没有直接触碰,而是用剑鞘尖端极其小心地拨弄了一下那只干瘪的死蜂,仔细观察着。
古一凡也连忙跟了过去,心怦怦直跳。
凌霜的目光顺着溪水流淌的方向向上游延伸,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岸边湿润的泥土、茂密的水草、裸露的树根…最终,定格在距离死蜂位置上游约十丈远的一处缓坡下。
那里的泥地上,印着几个非常浅淡、几乎被水流和风沙抹平的痕迹。那痕迹…不是人的脚印,更像是某种大型犬科动物,或者…某种特制鞋套留下的爪印?爪印的朝向,正对着他们所在的这片后山区域!
“尸粉。”凌霜站起身,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肃杀,“腐心瘴蜂死亡后,尸体干燥会析出细微的毒粉,带有独特气味,常人难以察觉,但唐门豢养的‘嗅风犬’,专为此而生。”她目光落回那浅淡的爪印上,眼神冷得能冻住寒潭,“有人带着嗅风犬,顺着溪流,找到这里了。”
古一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唐门的人追来了!为了那几只被烟熏火燎搞死的毒蜂?这他妈也太记仇了吧!
“怎么办?”古一凡的声音有些发干。他现在这点躲闪的本事,对付凌霜的剑鞘都够呛,对上唐门那些神出鬼没、浑身是毒的煞星,绝对是送菜!
凌霜没有立刻回答。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寒潭、树林、溪流,最后落回古一凡那张写满紧张的脸上。她的眼神深邃难测,似乎在评估着什么,又像是在下一个决定。
寒潭的水汽似乎更冷了,阳光也变得毫无暖意。古一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