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淙淙,却带不来半分安宁。凌霜那句“嗅风犬”像冰锥扎进古一凡的耳朵里。唐门的人,追着死蜂的尸粉,来了!他下意识就想跑,腿肚子都在发颤,脑子里全是那些肿胀发黑、死状凄惨的尸体画面。
“慌什么。”凌霜的声音比寒潭水更冷,瞬间冻结了古一凡的慌乱。她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四周的地形——嶙峋的怪石,茂密的灌木丛,奔流的溪涧,还有那片终年弥漫薄雾的寒潭。“想活命,脑子动起来。”
古一凡猛地吸了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恐惧。脑子!对,老子还有脑子!他飞快地回忆前世那些零碎的化学知识,毒烟、引燃、干扰……目光在周围环境上急速搜寻。
“那边!”古一凡指着寒潭下游不远处,一片生长着大片枯黄芦苇和低矮、油性十足灌木丛的洼地,语速极快,“那些枯芦苇和油松枝!点着了,烟大,味儿冲!还有那些暗紫色的苔藓,”他又指向洼地边缘潮湿石壁上生长的成片苔藓,“烧起来会冒浓烈的辛辣紫烟,能呛死人!就算毒不死唐门的狗鼻子,也能熏得它找不着北!我们躲上风口!”
凌霜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化为果断:“好!你去引火!动作快!”话音未落,她青影一闪,已如鬼魅般掠向洼地深处,剑光几不可察地一闪,几丛最干燥、最易燃的油松枯枝和成片的枯黄芦苇被精准削断、聚拢。
古一凡连滚带爬冲到洼地边缘,掏出燧石和早已备好的引火绒——自从上次烟熏毒蜂后,这玩意儿他就一直贴身带着。生死关头,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嗤啦!嗤啦!”火星飞溅!快!再快!
“呼!”一小簇火苗终于窜起!他小心翼翼地将火苗凑近凌霜聚拢的那堆干燥引火物。“轰!”火焰贪婪地舔舐着油性的松枝和蓬松的芦苇,浓烈的黑烟夹杂着松脂燃烧的刺鼻气味冲天而起!
“苔藓!”古一凡吼着,抓起几块边缘长满厚厚暗紫色苔藓的石块,不顾烫手,猛地扔进火堆中心!
“滋啦——!”一股妖异的、浓得化不开的深紫色烟雾猛地爆开!辛辣、呛人,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气,瞬间与黑烟混合翻滚,形成一片遮天蔽日、气味极其复杂猛烈的毒瘴烟墙!浓烟迅速弥漫开来,将洼地及下风处大片区域笼罩。
“走!”凌霜低喝一声,抓住古一凡的后领,身法展开到极致,带着他几个兔起鹘落,悄无声息地掠上洼地侧后方一块巨大、背风且视野相对开阔的岩石顶端,伏低身体,隐入岩石的阴影之中。这里,恰好是上风口,浓烈的毒烟被风卷着,滚滚涌向下游和洼地深处。
古一凡趴在冰冷的岩石上,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死死盯着下方那片翻滚的紫黑色烟海,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浓烟翻滚和火焰噼啪的声音。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汗水混合着泥污,从他额角滑落,滴在岩石上。
来了!
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掠过草丛的沙沙声,从洼地下游的密林边缘传来!紧接着,一个低矮、迅捷如同鬼魅般的黑影,贴着地面,无声无息地滑入浓烟边缘!那东西形如猎犬,但体型更精瘦,通体覆盖着哑光的黑色鳞甲,吻部异常狭长,此刻正疯狂地翕动着鼻孔,发出一种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急促呼吸声——嗅风犬!
它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毒烟打了个措手,在烟墙边缘焦躁地原地打转,不断发出低沉的呜咽,那灵敏的鼻子显然被辛辣的紫烟和复杂的燃烧气味彻底干扰了。
“畜生就是畜生。”一个阴冷、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嗅风犬后方响起。浓烟边缘,一个穿着紧身夜行衣、脸上蒙着只露出双眼的黑色面巾、身形如同竹竿般瘦高的男人,如同烟雾凝聚般悄然现身。他眼神锐利如毒蛇,冷冷扫视着眼前的浓烟火海。
“雕虫小技,以为能挡得住我唐七?”瘦高男人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他并未贸然闯入浓烟,而是从腰间一个皮囊中摸出一枚鸽卵大小、通体赤红的药丸,指尖微一用力捏碎,一股带着辛辣异香的赤色粉末飘散开来,瞬间融入周遭的空气。
那焦躁的嗅风犬嗅到这赤色粉末的气息,如同打了鸡血,呜咽声停止,狭长的吻部再次疯狂抽动,竟强行压制了浓烟的干扰,猛地抬头,那双在烟雾中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如同两点鬼火,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古一凡和凌霜藏身的那块巨大岩石!
“在上面!”唐七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嗜血的兴奋,“找到你们了,小老鼠!”他身形不动,双臂却闪电般在身前交叉一挥!
“咻!咻!咻!咻!”
四道细若牛毛、几乎完全融入烟雾的乌光,无声无息却又快得匪夷所思,撕裂浓烟,呈一个刁钻的扇形,带着刺骨的阴寒死意,瞬间覆盖了古一凡和凌霜藏身的岩石顶端!角度封死了所有腾挪空间!
古一凡只觉得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将他彻底笼罩!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古一凡感到一股巨力猛地从侧面撞来!是凌霜!她闪电般将他狠狠撞开,同时自己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拧身、沉肩、缩头!整个人几乎在狭小的岩石顶端化作一道贴地旋转的青色虚影!
“叮!叮!叮!叮!”
四声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脆响,如同冰珠落玉盘!四枚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细针,三枚擦着凌霜翻滚的虚影钉入他们刚才藏身的岩石,瞬间腐蚀出几个细小的黑点!而最后一枚,几乎是贴着古一凡被撞开时扬起的破烂衣角掠过,射入后方的草丛,几株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
古一凡被撞得滚落岩石边缘,狼狈不堪,但毫发无伤!他看着岩石上那几个冒着丝丝黑气的针孔,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咦?”下方的唐七发出一声轻咦,显然没料到对方能完全避开他这志在必得的“锁魂针”。
凌霜已如青烟般飘落回岩石,挡在古一凡身前,气息微乱,但眼神锐利如初,死死锁定下方的唐七。她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悄然出鞘寸许,一抹凝练到极致的寒光在剑鞘缝隙中吞吐不定,周围的空气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唐七眼中凶光爆射,正要再次出手——
“叮铃…叮铃铃…”
一阵极其突兀、清脆悦耳、如同山涧清泉滴落玉盘的银铃声,毫无征兆地从溪流更下游的方向传来!这铃声空灵剔透,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打破了林间的肃杀和浓烟的沉闷,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活物的耳中!
古一凡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溪流转弯处,一个身影赤着雪白玲珑的双足,踏着清澈的溪水,分波逐浪而来。那是一个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穿着色彩极其鲜艳繁复的苗疆短裙,裙摆只到膝盖,露出一双笔直修长、在阳光下白得晃眼的小腿。她腰间束着一条镶嵌无数细小银铃的腰带,随着她轻盈的步履,发出那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少女的容颜带着异域风情的野性美,大眼睛灵动狡黠,鼻梁笔挺,嘴唇是饱满的樱桃色。她乌黑的长发编成许多细小的发辫,发辫间同样缀满了细小的银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肩膀上,趴伏着一只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碧绿剔透如同上等翡翠雕琢而成的螳螂!那螳螂的前肢如同两柄锋利的弯刀,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一双复眼正饶有兴致地转动着,盯着岸边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