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师傅会在巡栏的时候,嘀咕一句“今天湿度大,得加点干草”;
就连李场长,也在办公室窗户后头,指着埋头苦干的两人,对技术科长低声说了一句:
“这两个兵,是好兵。”
一个月后,王小虎和张大山背着鼓鼓囊囊的行李踏上归途时,身后站了一排送行的老师傅。
黑脸膛师傅把两个还烫手的煮鸡蛋塞进张大山手里,闷声闷气地说:“路上吃。”
另一个师傅则把一包自家烙的油饼,硬塞给王小虎:“小子,机灵点,回去好好干。”
靠山屯。
林东家的土炕烧得滚烫,一盏煤油灯把几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晃动的山影。
全村的希望,都在这间小屋里。
“东哥,你都不知道,红星农场那套流程,太牛了!分阶段饲养、数据化管理、防疫网格化……我全记下来了!”
王小虎激动得满脸通红,把几本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哗啦”一下全摊在炕上。
张大山则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宝贝一样的图纸和表格,一张张铺平。
林东的眼睛里,燃着一团火。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指,轻轻拂过一张画得歪歪扭扭,但结构、尺寸、角度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的“设计图”。
指尖传来的,是纸张的粗糙,更是千里之外,用汗水、笑脸,和那股拼劲换回来的希望。
这就是“真经”。
靠山屯养猪的“真经”!
靠山屯养殖场那间四面漏风的值班室,今儿个头一次挤了这么多人。
呛人的旱烟味儿,混着猪棚那边飘来的淡淡氨水气,再裹上初冬的寒意,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屋子正中,一盏十五瓦的灯泡晃着昏黄的光,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半明半暗。
王小虎和张大山两个大小伙子,就站在这光晕底下,手心里攥着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他们刚从红星农场“取经”回来,带回来的那几大本笔记,被林东称为“真经”。
眼下,就是“真经”第一次面向全体饲养员的“传道大会”。
“人家红星农场,喂猪的饲料那都是有方子的,”
王小虎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洪亮些,
“玉米面、豆饼、麸皮、还有……还有啥矿物质预混料,都按斤按两,配得清清楚楚!”
他话音刚落,角落里就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
一个干瘦的老头儿,吧嗒一口旱烟,将烟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慢悠悠地开了腔。
“小虎子,你说的这热闹。”他眼皮耷拉着,像是没睡醒,
“可咱这山沟沟,哪是人家大农场?那精贵的豆饼、麸皮,前几年人还吃不饱呢!拿来喂猪?”
说话的是孙大爷,养了一辈子猪,场子里最老的饲养员,也是最固执的一头“老犟牛”。
他一开口,旁边几个老伙计立马跟着附和。
“就是!老孙头说得在理!”
“咱那土法子,猪不也照样长肉?膘肥体壮的,也没差哪儿去!”
“还整个本子天天记,喂多少吃多少……多此一举!猪好不好,我搭眼一瞅就门儿清!”
议论声嗡嗡作响,王小虎和张大山的脸涨得通红,嘴巴张了几次,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些祖传的“经验之谈”。
一直没说话的林东,这时才缓缓抬起头。
他脸上挂着笑,眼神却扫过每一个人,屋子里的嘈杂声奇迹般地小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