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新盖的村民活动中心灯火通明。
村委会、老党员、狩猎队那几个好手,能来的都来了。
屋里没人生火,但气氛比三九天还僵。
烟锅子在桌腿上“梆梆”磕着,半天没人先说话,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旱烟味儿。
林东把手里的半截烟摁灭在砖地上,终于开了口。
“各位叔,各位爷们儿。”
“小山的事,我就不多说了。”
他环视一圈,目光平静。
“咱们是运气好,可运气这玩意儿,能用几次?”
“下回呢?下下回呢?”
一连串的问话,让屋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气声。
“加工坊、养殖场,咱们的日子是看着红火了。可大家伙儿想想,咱们跟外头的联系,靠的啥?”
林东伸出两根手指。
“两条腿!”
他看向狩猎队长张铁牛,“铁牛叔,送山货晚点被压价的事儿,不止一回了吧?”
张铁牛黑着脸,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又看向村支书李长山,“长山叔,上次黄老板派人跑过来找我,一来一回,两天没了。要是生意上的急事,黄花菜都凉了!”
“还有小山这事!”林东声音猛地拔高,
“要是能提前一小时给县医院打个电话,问问咋急救!让他们把血清给备好!小山至于遭这么大罪吗?”
“砰!”
李长山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缸子嗡嗡响。
“林东,你小子说得对!”他眼珠子都红了,“这电话,必须得通!不光是救命,也是咱们靠山屯的活路!”
“对!必须通!”众人像是被点着的干柴,瞬间炸开了锅。
“可是……”张铁牛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愁,
“从县城到咱们这儿,几十里山路,光秃秃的山脊梁,拉根线过来……那得多少钱?邮电局能干?”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众人刚起来的火苗又小了下去。
“难,也得干!”
林东站起身,走到墙上挂着的地图前,从兜里掏出一支红铅笔,
刷地一下,在起伏的山脉间画出一条决绝的红线。
“我算过,沿着这条山脊走,能省不少事。但光靠咱们自己,肯定不行。”
他的手指点在红线的尽头,那里是县城的位置。
“这事儿,得让县里点头!咱们得去要!”
“咋要?”李长山问。
“打报告,写申请!咱们把难处、把决心、把咱们靠山屯这几年的家底子,明明白白写出来给他们看!”
“咱们还得让他们看到咱们的诚意!咱们自己凑钱,自己出工,挖坑立杆子,绝不等、靠、要!”
“咱们要让邮电局知道,这根电话线,是咱们靠山屯自己挣来的!”
报告由林东牵头,村里两个大学生老师李援朝、张晓燕主笔,白雪负责润色画图。
那几天,几个人熬得眼圈发黑。
报告里,有加工坊实打实的产值税款,有养殖场给县里供应了多少肉蛋,这些冰冷的数字,是靠山屯的硬气。
报告里,有赵小山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素描,有孩子们在新建校舍里望向窗外的渴望眼神,这些滚烫的画面,是靠山屯的软肋。
报告的最后,附着一张按满了全村户主红手印的承诺书。
林东和李长山,骑着村里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再次进了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