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时,林东终于扔下了铅笔。
一张凝聚了他全部心血和未来构想的蓝图,静静地躺在桌上。
他长舒一口气,满心都是创造的激动和自豪。
当他拿起算盘,开始一项项估算成本时,算盘珠子清脆的“噼啪”声,却越来越沉重。
修路,一公里水泥路要多少水泥、沙石、人工?
建仓库,光是红砖和水泥就是一笔巨款。
还有住宅改造补贴、建学校、建卫生所……
算盘珠子拨到最后,林东看着草纸上那一长串吓人的“零”,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他算出来的数字,别说靠山屯这点家底,把整个屯子卖了,都凑不齐一个零头!
巨大的压力,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
林东拿着那张滚烫的、凝聚着梦想的蓝图,走到窗边。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远处,已经有村民扛着锄头下地了。
他们不懂什么“工业区”、“主动脉”,他们只知道,多种一亩地,多养一头猪,日子就能好一点。
自己这张“异想天开”的图,他们能信吗?
他脑子里不是那些线条,而是一张张爬满皱纹的脸,一双双精明、憨厚、或猜忌的眼。
靠山屯的人,你给他一碗肉,他能念你一辈子的好。
可你要动他家垒猪圈的石头,那比要他的命还难。
这事儿,光靠一张嘴画大饼,悬。
必须得让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痛处。
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林东紧了紧衣领,推开了村长李长山家的门。
门轴“吱嘎”一声,惊醒了趴在灶台打盹的黄猫。
“叔。”
李长山正捏着铜嘴儿烟锅,嘬得“吧嗒”响,满屋子都是呛人的旱烟味儿。
“啥事,脸绷得跟驴皮似的?”
林东没多废话,把图纸“哗啦”一声在炕桌上铺开。
但他没先说那些宏伟蓝图,手指头直接戳在了一个不起眼的点上。
“叔,咱先算一笔漏钱的账。”
“上回孙小玲哭着跟我说,她看着发霉扔掉的山货,就一麻袋!还不算让老鼠啃的!叔,那扔的不是山货,是咱爷们儿从山里换回来的票子!”
“这么漏下去,就是个金山,也得给它漏成土包!”
李长山沉默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想咋整?”
“再修几条大路!盖新仓房!还有,叔,你看现在各家盖房,东一家西一户,茅房对着厨房盖,路都快堵死了!”
“再这么下去,人住得憋屈,运货的车都进不来!”
“咱得统一划个道道,哪是住人的,哪是干活的,路修多宽,水电咋走……这叫,叫……长远看,不吃亏!”
李长山听着,浑浊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
他猛地一拍大腿:“行!这事儿,叔跟你干!”
有了李长山点头,林东心里有了底。
他又马不停蹄地去敲了村里几个老党员和狩猎队老人的门。
一路下来,唾沫星子说干了,大多数人都被那笔实实在在的“损失账”给说动了心。
唯独到了村西头的二老倔家,吃了闭门羹。
“林小子,我晓得你要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