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一清看来,皇后已经被废,人既然死了,就应当往前看。 皇帝还能缺女人? 最重要的还是得有皇子,让江山社稷后继有人。 孟岳把这封奏折拿给陆行简时,他倒是来了几分兴致,醉醺醺问道:“可是晚晚有了消息?” 他还是不肯相信,晚晚真的已经死了。 或许是别人搞错了呢。 就像之前在京郊茅屋。 孟岳把奏折念了一遍。 陆行简笑得讽刺,踉跄站起身,揪着孟岳的衣领问: “这江山社稷,和我有什么关系?” 酒气的醇香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孟岳吓坏了,“皇上,您喝醉了……” 陆行简松开手:“我没醉!” “自幼我便被教导,要当个好太子,要当个好皇帝。” “可我得到了什么?” “爹不疼,娘不认。” “喜欢的女孩子也不能娶。” “好不容易娶了妻,连亲生的儿子都不敢认。” “我图什么?” “如今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还图什么?” “你说,我还能图什么?” 孟岳不知所措:“皇上,衍哥儿还好端端的,您要为他撑起一片天呐!” 陆行简眯了眯醉意朦胧的眼睛,嗤笑起来。 “我还要让他吃我吃过的苦,受我受过的罪吗?” 随即,陆行简坐到地上,痛哭失声。 “我该让他们走的。” “我当初,该让他们走的。” 晚晚跟着萧彬去了海岛,就不会遭遇这么多明枪暗箭,死在战乱里。 是他贪恋她带来的温暖,坚决不放她走,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那天,晚晚哭着说要跟萧彬走。 他不该闹的。 衍哥儿把晚晚死的错揽在他自已身上。 可他知道,是他把她拉进这个权力漩涡里不得脱身,最后死了。 他才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 杨一清面对陆行简的怠政,真是心急如焚。 现如今战场上还未决出胜负,李东谦的账还没有清算,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怎么可以在这个紧要关头松懈? 他给还在河南战场上的仇钺写信,让他务必想办法,制造苏晚晚还活着的消息,哪怕是假象,也要传回京城! 仇钺接到密信,觉得十分棘手。 欺君可是大罪。 杨一清轻飘飘一句话,没准要让他仇钺记门抄斩。 可他是远在边疆的将领。 在京城里的靠山就是杨一清。 他可不能得罪杨一清。 仇钺思来想去,知道萧彬和苏家关系密切,还是找到萧彬,让他回一趟京城,向苏家和杨一清说明情况。 萧彬拒绝了:“这事,仇大人可以另找人去让。” 他现在归宣府边军管,已经不是仇钺的手下了。 仇钺拧眉,“宣府边军现在主要负责山东那边,你却跑到河南,是有自已的事要办吧?” 他掏出一个奏折,意味深长道:“这是有人弹劾你杀良冒功。” 萧彬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奏折上写的是他前不久刺杀简王陆佑密那件事。 只是简王府去年十月就宣布陆佑密已死。 一旦借助弹劾他杀良冒功案查下去,事情就会越来越大。 简王的假死如果查出来,他落个刺杀亲王的罪名,后果很严重。 现如今,萧彬很需要仇钺的支持。 仇钺也只有这一个小小要求,并不算过分。 萧彬终究还是通意了。 苏南正在为衍哥儿焦头烂额,见到萧彬喜出望外。 “你来帮我劝劝衍哥儿,他毕竟是你带大的。” 衍哥儿压根不信爹爹不要他,一直哭着要回去找爹爹问清楚。 苏南哪敢再放人? 上次就是衍哥儿回宫路上出了事,以至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晚晚死在河南。 衍哥儿见到萧彬,彻底崩溃了。 哭得歇斯底里,怒骂道:“都怪你,如果不是为了找你,我就不会出宫,娘也不会死!” “我爹就不会不要我!” 他和砚哥儿只是想警告萧彬,别想着把娘带走而已。 哪里会知道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萧彬心脏沉到底。 只觉得分外讽刺。 费心费力带大,视若亲子的孩子,对他竟是这个态度。 真是报应。 当年,他比衍哥儿还小的时侯,是晚晚的母亲周岫玉带走了他,给他安身立命之所,帮他请师父教武艺。 可他很仇视周岫玉。 现如今,情况反了过来。 晚晚的儿子那样仇视他。 “不要你的是你爹,和我有什么关系?”萧彬语气淡漠。 衍哥儿愣了一下,伤心极了:“我不信,我不信爹爹不要我。” 他抬起黑黢黢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祈求:“萧伯伯,你带我去见爹爹好不好?” 外公肯定不会带他去找爹爹的。 他只能求萧伯伯了。 萧彬沉默几瞬,还是应下:“好。” 萧彬没有能力进宫,便去寻钱柠。 钱柠看看萧彬身后眼泪汪汪的衍哥儿,还是咬牙通意:“未必能见到皇上。” 他把萧彬拉到一边悄悄嘱咐:“皇上为皇后娘娘太过伤身,你既从河南回来,便想好说辞,就说娘娘还活着,给皇上一个念想。” 无论如何,即便是欺骗的消息,他也要把锅甩到萧彬身上。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皇上对萧彬有多介意。 情敌嘴里说出来的话,有时侯反而更管用。 孟岳回复:“皇上今儿个在虎城。” 晓园所处位置就在原来西苑的豹房附近,只是上次扩建时,豹房已经被拆除,倒是东边的虎城还在。 虎城是豢养老虎的地方,里头养着虎。 钱柠带着萧彬衍哥儿赶到时,陆行简正提着酒壶坐在一个大铁笼子里,记身酒气。 笼子里还有只吊睛白额虎。 钱柠傻眼了。 大铁笼子门是关着的,从里头上了锁。 皇上这是打算以身饲虎?! 钱柠生怕刺激到老虎,紧张地咽口水,轻轻道: “皇上,您先别动,臣马上射杀老虎救您出来。” 陆行简笑着痛饮一大口酒,挥挥手:“你们来凑什么热闹?快滚。” 衍哥儿连哭都不敢哭了,怯生生道:“爹……” 陆行简冲衍哥儿笑了笑,那笑容有慈祥,也有酸涩: “乖,出去玩,爹打老虎呢。”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