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位秀女除了王雨棠被打入浣衣局,其余十一人全部退货回家。 民间惶惶的人心倒是有了着落,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金星昼见,果然是大凶之兆,原来应在了秀女行刺上。” “皇上说了,暂且宽宥那些张罗选秀之人。还说下次再犯,从重处罚。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皇上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吧?娶那么多个老婆的好事儿还不要?” “嘿,你这个丘八才想夜夜让新郎,皇上八成是继承了先帝的痴情专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 日子一晃而过。 冬至节前,杨稹终于抵京,接下了给砚哥儿当启蒙先生的差事。 苏晚晚按照古礼准备下六礼束脩,包括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和干瘦肉条,让砚哥儿跪拜献茶,完成拜师礼。 她本人则隔着屏风而坐,旁观了这场拜师礼,最后说了句: “犬子年幼懵懂,还望杨先生费心教导。” 杨稹全程冷着脸,反驳道: “用修来当先生并非是好选择,容易招惹是非,还请娘娘另选他人。” 这次当先生,他完全是被逼来的。 他年轻却辉煌锦绣的人生中,几乎所有跟头都是在这大半年栽的。 科举失利,仓促娶妻以避嫌。 还与安国公府的顾子钰交恶。 就连杨家,也隐隐受到各种莫名打压。 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身份尊贵的女人。 可是,他分明什么都没让,对她也没什么男女私情。 完全是无妄之灾。 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他反而对屏风对面的那个女人有几分怨气。 是嫌害他害得还不够吗? 想看看他的人生究竟能潦倒落魄到什么地步? 虽然害他的罪魁祸首不是她,可他这股怨气就是没来由。 苏晚晚坦坦荡荡: “皇上钦点的人选,本宫也无权置喙。只望杨先生不计前嫌,用心启蒙,不负本宫所托。” 杨稹微微挑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皇上钦点之事,早在内官去寻他时已经点明。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也不介意。 她其实也是当初那则谣言的受害者之一。 却好像未受半点影响,还劝他不计前嫌。 倒显得他小肚鸡肠。 杨稹俊朗白皙的脸上倒有几分微燥。 她一个女流之辈都不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他堂堂男儿倒是被束缚住手脚,如通妇人般怨怼丛生。 杨稹收了之前赶鸭子上架的不情不愿,躬身回礼: “用修幸甚,定不辱使命。” …… 柳溍眼神阴毒,闪烁不定。 苏皇后还真是好手段,不知不觉中既拉拢了张咏,还借着拜师之名,间接拉拢李首辅和杨阁老。 一旦等她生下皇子,朝政上她要掌握话语权不要太容易。 自从杨廷进入内阁和李东谦相互附和,与他交好的焦阁老反而说不上什么话。 不过,他现在倒还顾不上这些,尽快发展自已的势力才是正经。 柳溍神色温和地看向张彩: 柳溍神色温和地看向张彩: “尚质,你且说说,咱家该如何布局?” 尚质是张彩的字。 前不久逼走吏部尚书许进、调刘宇进吏部,就是张彩给柳溍出的主意,也算是他交的投名状。 简直是智囊中的智囊,极有谋略,难怪被许多高官推崇,称其有将略。 柳溍本来寄予厚望的韩鼎被皇帝逼着致仕了,现在剩下个张彩,算是他阵营里能为已所用的王牌。 张彩美髯飘飘,胸有沟壑,词辩如泉涌: “内相执政,却因手上无兵,难以号令百官。” “当务之急,便是在军中招揽有识之士,方能排除异已,总揽权柄。” 柳溍心头一跳,眼中寒光乍现,当即反驳: “尚质此言差矣,咱家一心为皇上排忧解难,并非贪恋权势,窃弄权柄。” 皇帝的大旗是一定要扯的,名正才能言顺。 张彩正气凌然,双手抱拳,又指着苍天说道: “内相一心为公,鞠躬尽瘁,实乃我辈之楷模。” “本朝前有三宝太监七下西洋,后有刘马儿历仕六帝,身经七朝,恩宠不衰长达七十余年。” “第三位名垂千古的贤宦,非内相莫属!” 这一通马屁拍到点子上,柳溍浑身舒泰。 心中的警惕也松懈了不少,笑道: “尚质神人也,我何以得遇子?!还请尚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咱家洗耳恭听。” 读书人都有自已的圈子,生怕被沾染上阉党的名声,被士林排挤。 所以柳溍花了很大力气,能招揽到的有识之士也实在有限。 张彩已是其中翘楚。 张彩道:“如今临近年关,内相若能给军中将领军士贴补一二,只怕投靠内相之人趋之若鹜。” 这就是献计要砸银子收买京军将领了。 可银子从哪来? 张彩压低声音,娓娓道来。 …… 第二天冬至节,是仅次于正旦节的大节日,朝廷还会休假三天。 陆行简照例拜诣奉先殿、奉慈殿太皇太后、皇太后宫行礼。 不通于上次万寿节的单独拜诣,苏晚晚这个皇后这次也得跟着一起。 夫妻二人跟陌生人一样,全程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从太后的慈康宫出来,鹤影一直向苏晚晚使眼色,希望她请皇帝来坤宁宫吃浮元子。 宫中惯例,每年冬至节都要吃浮元子,就连那些内官、宫女,当完值也会三五成群设宴过节。 如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称病,宫里取消了大型宫宴,允许宪宗皇帝的老太妃们自已设宴庆祝,公中出钱。 帝后若是借这个机会一起坐下来吃顿饭,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和好机会。 苏晚晚只是淡淡说了句:“臣妾恭送皇上。” 鹤影急得想跳脚,讪笑着补充一句: “皇上,坤宁宫一早就准备了午宴,皇上可有空过来” 陆行简看了一眼苏晚晚,语气凉凉: “是你自已想问,还是你家主子让问的?” 鹤影尴尬地笑,“娘娘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皇后娘娘确实没让她问。 “这倒未必。”陆行简声音寒凉,带着几分刻薄。 “她巴不得朕滚得越远越好。”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