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诸位,我要上了,帮我一把!”
林彦的视线与身旁一个瘦高男子交汇。
那名男子颧骨高耸,眼窝深陷,活像刀削出来的轮廓。
他叫张竞元,是队伍里另一个退伍侦察兵。
三个小时前,他们出发时,这家伙一边磨刺刀一边说,当年他们集团军比武,他负重四十公斤越野跑拿了第一。
林彦咧嘴一笑。
“老张。”
他用气声呼喊,拇指在喉结上轻轻一划。
张竞元点点头,立刻会意。枯枝般的手指已经摸上汉阳造的保险。
他匍匐后退时,作训服摩擦枯草的声响竟比蛇游过还轻。
而就在这时,胡连庆突然伸手按住林彦的肩膀,这个退伍老兵的手像块烙铁,烫得人一激灵。
“记着!”
胡连庆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别逞强!”
“咱们和老宋约定好了的!”
“要再见面的!”
林彦咧嘴嘿嘿一笑。
“放心吧!”
“我一定惜命!”
胡连庆又往他手里塞了半截血糊糊的纱布——那是今早从鬼子尸体上扯下来的,还带着腥臭味。
林彦把那半截纱布,往自己本就受伤的小腿上一系。
随后匍匐着,跟在张竞元的后边。
他匍匐前进的速度不快,但勉强能跟上张竞元……
胡连庆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两人,直到两人的影子,从他的视野里彻底消失,他才神色复杂的幽幽一叹。
“太拼了!”
“比我们这些当兵的还拼!”
“为点啥呢?”
陈阳松眺望了一眼远处的炮兵观察所。
“因为他太想成功了!”
“他失败了整整三十六次!”
“在这个世界轮回了三十六次。”
“每一次都失败,这也就意味着……”
“他每一次,都要经历,金陵沦陷,鬼子在他面前,惨无人道的屠杀他的同胞……那些同胞里,可能还有他的“挚爱亲朋”……可每一次他都无能为力。”
“如果是我,我一定也想成功一次!”
“哪怕就一次,我也想成功救下金陵!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万死不辞!”
北方呼呼的吹来,带来硝烟和血腥味……
剩下的老兵们,同时沉默不语。
直到……
大概十五分钟后!
鬼子营地的西南方向传来一声枪响。
一个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士兵,从营地的西南方向忽然露头。
“助けて!助けてだ!(救命!救救我!)quot
林彦瘸着腿从灌木丛里跌出来时,钢盔恰到好处地滚落在地。他右腿裤管被刻意撕开,露出的小腿处的伤口!
他的身后二十米处,灰布军装的张竞元半蹲在树桩后,汉阳造的准星稳稳咬住林彦背影。
砰!
子弹擦着林彦钢盔的系带飞过,在营地铁丝网上撞出火星。
不远处的山坳草丛里。
胡连庆在望远镜里看得真切,张竞元扣扳机时食指第二关节绷得发白——这是他们侦察兵特有的手法,专打十环偏右三厘米。
而与此同时。
营地瞭望塔上的哨兵猛地拉响警钟。有嘶喊声传出。
“敵軍がいるから警戒しろ(敌军,注意警戒!)”
五个鬼子挺着刺刀冲出来时,张竞元故意把枪栓拉得哗啦响。
领头的鬼子军曹刚要举枪,第二发子弹就掀飞了他的战斗帽。
林彦趁机扑倒在沙袋上,右手从血污的军装里摸出个皱巴巴的证件本——证件本也是从被击毙的鬼子身上搜出来的!
只是军官证上的照片,被鲜血殷红,已经看不清楚照片上具体的脸。
林彦趴在沙袋上,断断续续的,用邪倭台语呻吟。
“私は……歩兵……第十一師団第四十四連隊十一中隊、軍曹、藤本一郎、助けて……(我是……步兵……第十一师团第四十四联队十一中队,军曹,藤本一郎,救救我……)”
而就在这时,一个戴着战斗帽的军曹长踩着皮靴走来,靴底的铁钉在石子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这人左眼戴着黑色眼罩,露出的右眼布满血丝,下巴上的胡茬里还沾着早上吃的味噌汤渣。他腰间挂着的军刀鞘磨得发亮,刀柄缠绳上凝固着黑褐色的血迹。
眼罩军曹一把扯过林彦手中的军官证,拇指在染血的照片处用力蹭了蹭。
林彦的喉结剧烈滚动着,冷汗顺着太阳穴滑到下巴,在军服领口洇出深色痕迹。他的瞳孔时而紧缩时而扩散,活像被追到悬崖边的野兔。
而此时,那名军曹长的目光落在林彦的脸上。
“所属?”
军曹的嗓音像是砂纸摩擦铁皮。
林彦的嘴唇哆嗦得几乎咬不住字句!
“步兵第十一師団第四十四連隊……(步兵第十一师团第四十四联队……)
他说到一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的身体,抖动的像战栗的兔子……
当军曹狐疑的,捏着他下巴抬起脸时,林彦的眼神堪称精彩……劫后余生的狂喜混着未散的恐惧,眼白布满血丝却闪着水光,连带着面部肌肉都在不受控地抽搐。
这个在现代社会连话剧都没演过的青年,此刻每个毛孔都在诠释什么叫“死里逃生的溃兵”。
那名军曹呼出一口浊气。
“出身地はどこですか?(老家是哪儿的?)”
林彦此时喘着粗气。
“高……高知县人……”
他断断续续报着背了无数遍的,那份军官证上的档案!
“明治三十九年生……昭和二年一月十日应征……”
他每吐出几个字节,就要喘口气,仿佛随时会昏厥。
“熊本陸軍教導学校で学んだ!(曾在熊本陆军教导学校学习!)”
而就在这时,军曹突然用刀鞘挑起他染血的裤管。
林彦本就受伤的小腿上的伤口立刻涌出鲜血!被弹片划伤的伤口,这是真的派上了用场。
当军曹的手指按上去时!
林彦的惨叫像被踩住尾巴的野狗,整个人蜷缩成虾米状。
三百米外的山坳里,胡连庆的望远镜镜片蒙上了汗雾。
他看着林彦抽搐的表演,喉头动了动!
“演技真好,和鬼子一模一样!”
陈阳松回头瞥了胡连庆一眼。
“你骂得真脏!”
胡连庆依旧捏着手里的望远镜。
“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真该让现在的那些不会演戏的演员看看,什么他妈的才他妈的叫他妈的演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