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裹着煤油味的风卷过营地,掀起了军曹的战斗帽帽檐。
这个军曹,独眼里的狐疑终于被风吹散了,他粗声朝帐篷区吼了句什么。
两个卫生兵拖着担架跑来时,钢盔带子都没系紧,在脖子上晃荡得像吊死鬼的绳套。
“心配するな、すぐ本部に送り返す!(别担心,很快送你回本部!)”
军曹拍了拍林彦的肩膀,皮革手套上的血腥味直往人鼻孔里钻。
他转身对追出去的士兵们比了个包抄的手势,那几个鬼子立刻呈扇形散开,三八式步枪上的刺刀在夕阳下泛着橘红色的光。
林彦被抬上担架时,故意让沾血的绷带垂落在地。
他半眯着眼睛,睫毛缝隙里漏进的视野像老式电影放映机的取景框!
左侧三十步外,五个油桶歪倒在炊事班帐篷后,桶身上“陆军燃料厂”的漆字已经斑驳。其中一个桶盖没拧紧,黑稠的汽油正顺着螺纹口往下滴,在沙地上蚀出一个个小坑。
担架转过医疗帐篷时,他看见三个弹药箱堆成的临时台阶。
最上面那箱的木板已经开裂,露出里面黄澄澄的步枪子弹。
再往深处,用防水帆布盖着的隆起物,分明是迫击炮弹的箱型包装。
抬担架的卫生兵突然吸了吸鼻子……
“うめぇ……(好香啊……)”
林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观察所下方的背风处,十几个饭盒摆在弹药箱上,里面是刚加热的牛肉罐头。
煤油炉的蓝色火苗舔着锅底,有个戴眼镜的辎重兵正往锅里倒清酒。
担架猛地一晃。
林彦的quot伤腿quot撞到支架,疼得他倒抽冷气。
这声痛呼却让卫生兵走得更快了,他们小跑着穿过机枪阵地时,林彦瞥见沙袋后堆着的二十多个“九七式”手榴弹箱。
有个弹药兵正在开箱,木箱撬开的瞬间,手榴弹的铸铁壳体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
可就在这时,观察所门口站岗的哨兵突然横起步枪。
“止まれ!(停一下!)”
林彦的心跳骤然加速——这里离油桶堆不到五十米!
如果能趁此引爆的话……
他剧烈咳嗽起来,故意让喉间的血沫喷到哨兵靴子上。
卫生兵回头看了林彦一眼。
“伝染病かもしれん(可能是传染病)”
卫生兵的解释让哨兵立刻后退两步。
就在这瞬间,林彦看清了观察所侧面的景象……三根电缆从工事里延伸出来,接在发电机上。那台九八式野战发电机旁边,赫然放着两桶备用汽油!
担架被抬进医疗帐篷时,林彦的右手无意识地抽搐着……这是他在记方位。
油桶、弹药堆、发电机,这些坐标在他脑海里连成一张立体的爆破图。
当军医掀开他裤管时,他眯着眼睛,嘴角甚至露出了微笑!
伤口渗出的血正好滴在帐篷地面的缝隙里!
那里有一群蚂蚁,排着队,搬运糖粒……蚂蚁组成的黑线,直通帐篷角落的酒精储藏箱……
酒精储藏箱的铁皮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
林彦盯着箱门缝隙里渗出的液体痕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那里面至少存放着五升纯度百分之九十五的医用酒精。
他的手指在担架边缘无意识地敲击,节奏像极了炸药点燃引信后的倒计时。
可就在这时,军医突然嘟囔着掀起他小腿上的临时绷带。
“ガーゼが足りない……(纱布不够了……)”
林彦小腿上,沾满泥土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他还没反应过来,蘸着碘酒的棉球就狠狠按了上来。
“唔!”
林彦咬住的惨叫变成闷哼,指甲在担架木板上刮出四道白痕。
军医的镊子探进伤口翻找弹片时,林彦的视野边缘都泛起了白光。
汗水浸透的衬衫黏在后背上,像另一层剥不下来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