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瑶的马车刚拐进梧桐巷,就听见府邸方向传来熟悉的叫骂声。
那破锣般的嗓子,烧成灰她都认得——是舅舅林茂。
“小姐,是林舅爷又来了……”
车夫老赵话音未落,院里突然传来“噼里啪啦”一声脆响,应该是被砸了什么东西。
沈凌瑶的指甲掐进掌心。
自从外祖父分了家产死后,林茂就败光了林家所有家业。
如今母亲不在,这吸血虫看她是孤女,就几次三番找上门来挑衅。
说白了就是看她好欺负。
若是再不镇压一番,只怕以后麻烦不断。
从前她念着外祖父的好,想给他老人家留一个独苗,可现在看来,林茂这个德行,怕是祸害。
“您怀着身子,不如奴婢去叫巡捕……”
“不必,一次两次能麻烦官差,以后若天天如此呢?谁来管?凡是总要靠自己,任何人都靠不住。”
沈凌瑶拿出一颗稳固胎儿的药吞下去,然后从座位下抽出那根缠着牛筋的枣木棍。
这是她用来防身的。
……
沈府大门被踹开,院子里的吵闹声暂时停歇。
林茂靠坐在藤椅上,正用沈凌瑶妆奁里的金钗剔牙。
而他旁边站着一身绸缎的赵大官人。
沈凌瑶派人打听过,赵家是放印子钱起家的暴发户,专挑孤寡人家下手。
想是林茂赌输了,从他那里借了债,这才想着卖了自己还债,还能顺便霸占母亲留下的遗产。
院子里,六个地痞正在翻箱倒柜,她珍藏的医书被撕得满地都是。
“哎哟我的好外甥女!”林茂醉醺醺地晃过来,满嘴酒气喷在她脸上,“舅舅上次给你说的你还记得吗?这可是一门好亲事,赵大官人看上你了,愿意出五百两……”
“啪!”
沈凌瑶扬手就是一耳光,打得林茂一个趔趄,险些跌在地上。
整个人也瞬间清醒了不少。
“我数到三,都给我跪下!”沈凌瑶反手锁死大门,棍尖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否则,还站着的,断腿。”
赵大官人捧腹大笑:“小娘子还挺……”
“一。”
开口间,棍影如电。
最外侧打手的膝盖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那人倒地瞬间,沈凌瑶已经旋身跃上石桌,棍尾精准戳中第二人的喉结。
“二!”
有打手反应过来,抡起板凳砸来,她一脚踹烂,直接飞身下去,棍风扫过对方胯下。
趁着那人弯腰的刹那,她借力腾空,一棍子正中太阳穴,鲜血溅上廊柱的雕花。
剩下两个打手刚要跑,她甩手掷出三枚银针,两人顿时捂着眼睛惨叫起来。
整个打斗不过五个呼吸,却看得人头皮发麻、汗毛直立。
赵大官人的绸裤已经湿透,林茂抱着抢来的妆奁直哆嗦:“反、反了!老子是你亲舅舅!按律法……”
“按《大周律》第二百四十三条。”沈凌瑶一脚踩在**的打手胸口,扛着棍子说道,“强占孤女家产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另外,擅闯民宅,罪不可恕,严重者当斩!”
“你……你可是我的外甥女,你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长辈?娘家舅大你不懂吗你?”
沈凌瑶觉得可笑,她冷冷盯着他。
“林茂,我沈业要将我母亲毒杀的事,你可知晓?”
“……”林茂顿时脸色发虚,不敢抬头看她。
很明显,他心知肚明。
以他这个泼皮无赖的性子,姐姐不明不白的死了,怎么可能不趁机去沈家大闹一场捞些好处?
只怕是早就被沈业用银子收买了!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母亲在世时,对他百般呵护,一次次帮他偿还赌债。
可是他……当真是良心喂了狗!
“赵大官人。”
沈凌瑶转头时,暴发户正偷偷往大门爬。
“听说你在西郊有座油坊?”
她走过去,棍尖突然压住他肥厚的手背。
“你可还想娶我吗?”
“不……不敢了……我……我也是被他骗,要知道你这……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上门啊……”
这么彪悍的婆娘,再好看娶回去也是要他的命啊!
林茂突然扑上来:“瑶儿!舅舅是被人逼……”
“都给我滚!”沈凌瑶一棍扫在他脚边,青石板“咔”地裂开一道缝。
“若还有下次,我让你们出不去这扇门!”
听到他这么说,打手们也都赶紧一瘸一拐地互相搀扶往外逃。
赵大官人更是连滚带爬地离开。
林茂心里不甘,可面上也不敢再惹沈凌瑶,他只能灰溜溜地滚出了沈府。
……
暮色四合,沈府内院的灯笼次第亮起。
沈凌瑶站在窗前,指尖轻轻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
“小姐,都准备好了。”
青鹭捧着一个包袱轻手轻脚地进来,眼圈微微发红。
沈凌瑶转身,看着眼下自己唯一能相信的贴身丫鬟。
青鹭聪慧稳重,是母亲当年亲自为她挑选的。
“过来。”她拉着青鹭在妆台前坐下,取出一串钥匙,“这是库房钥匙,这是账房钥匙,这是地契匣子的钥匙。”
钥匙沉甸甸地落在青鹭掌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小姐……”青鹭的嗓音有些哽咽。
“听我说完。”沈凌瑶按住她的手,“府里上下都以为我要去庄子上养病,我不在这段时间,你要替我处理好沈家的一切。”
说着她从妆匣最底层取出一本册子。
“这是府中所有人的身契,还有各处产业的详细账目。若有人来查问,就说大夫嘱咐我要静养,不便见客,也不便告知在哪里修养。”
青鹭重重点头,将册子贴身收好:“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把府里打理得妥妥当当,任谁都看不出破绽,更会对您的去处守口如瓶!”
沈凌瑶又取出一封信:“若遇紧急情况,便去求助谢家,谢将军和沉鸢妹妹,不会坐视不理。”
“嗯!”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二更天。
“该走了。”
沈凌瑶起身,青鹭立刻取来准备好的粗布衣裙。
她褪去绫罗绸缎,摘下发间珠翠,转眼间金尊玉贵的沈大小姐就变成了一个面色蜡黄的粗使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