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肩头还带着未愈的箭伤,血渍在墨色披风上凝成暗红的花。
皇帝高坐龙椅,指尖摩挲着军报上“剿匪大捷”四字,眼底晦暗不明。
“爱卿此番平定南岭匪患,当记首功。”
皇帝缓缓开口,九龙冠冕下的珠帘轻晃。
“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殿角铜鹤香炉吐出龙涎香,青烟缭绕中,裴临渊的轮廓如刀削般锋利。
他缓缓抬眸,声音沉冷如铁:“臣求陛下收回成命,废除臣与永嘉郡主婚约。”
“啪!”
皇帝手中的茶盏砸碎在裴临渊脚边,滚烫的茶水溅上他染血的战靴。
“放肆!”
皇帝拍案而起,冕旒剧烈晃动。
“朕金口玉言赐的婚,你也敢退?!”
萧家世代功勋,他怎么能因为裴临渊立下一个小小的剿匪之功,就将婚事作罢。
如此一来,不仅定国公府得罪了萧家。
就连他这个皇帝,一时间也将无法制衡局面。
裴临渊脊背笔直,眼底暗潮汹涌。
他不肯罢休,继续冒死开口:“臣愿以军功相抵。”
“好一个裴临渊!”
皇帝怒极反笑。
“你当朕的圣旨是儿戏?还是说,你早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信不信,朕现在就能下旨杀了你买的那个花魁?”
裴临渊心头一震。
果然,这件事瞒不过皇帝。
想必是萧家的人早就告到了圣上耳边。
“朕给你三日思过,若仍执迷不悟,便替那女子收尸吧,滚出去!”
皇帝一声怒吼,裴临渊灰溜溜地从御书房退出去。
禁军长戟交叉,寒光乍现。
裴临渊站在御书房门外,眼底尽是不甘。
他转身时,余光恰好瞥见屏风后一抹胭脂色裙角。
而那永嘉郡主正放在后面。
她抚着发间金凤钗,嘴角勾起毒蛇般的笑。
裴临渊,你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刚出宫门,严青便从阴影中闪出:“主子,府里这些天可出了大事。”
裴临渊眼底血色翻涌:“备马,回府。”
……
裴府大门开着,惨白的丧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裴临渊大步穿过前院,玄铁战靴碾碎一地纸钱灰烬,铠甲未卸的肃杀之气惊得守灵仆役纷纷退避。
灵堂内,檀香混着尸蜡的气味扑面而来。
裴清婉的棺椁停在正中,茜色寿衣裹着青白的尸身,毫无血色的脸庞在烛火下泛着诡光。
裴临渊垂眸,看到供桌上摆着他这个二妹妹生前最爱的金丝蜜饯。
老夫人看到孙子回来,垂泪无言,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祖母,我回来了。”
“好孩子……你平安就好……”
她枯瘦的手指一遍遍抚过裴临渊冰冷的面颊,浑浊的眼里映出他染血的身影。
她嗓音沙哑,继续道:“婉儿她……她不在了……”
裴临渊稳稳托住老夫人颤抖的手:“是孙儿回来迟了。”
说话间他抬眸扫过,看到沈凌瑶正跪在排位前烧着纸钱,嘴里还在默默诵经。
老夫人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唉声道:“阿瑶那孩子……这两日一直跪在祠堂为婉儿诵经。”
雪团儿不知何时蹲在棺头,蓝眼睛直勾勾盯着裴临渊。
“祖母保重身子。”裴临渊解下染血的披风覆在老夫人肩头,“孙儿扶您歇息。”
他扶着老夫人转身,眼神却一直黏在沈凌瑶的身上,这才发现,她苍白的面颊上还留着掌痕。
想来,应该是王氏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