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悔了。 这般尴尬之事,她应该换了男装自己来的。 就算叫人,刚才那个青衣书生都比眼前的玄翼要合适些。 他们这样算什么? 同逛……秦楼楚馆? 若被兄长知道……云清絮打了个哆嗦,兄长只怕会打断她的双腿! 倏地,云清絮想到了自己今日的目的,不再坐着跟玄翼大眼对小眼,而是快步起身,走到那窗户旁边,往外看去。 一层到五层的风光,尽收眼底。 她细细寻找,不错过每一道身影,可找来找去,没找到兄长,倒发现一位熟人。 林从鹤。 他在三楼最宽敞的露台中,翩然端坐。 身周围了一圈身着锦衣绸缎的男男女女,却默契地没有打扰他。 他正在作画。 画中,十二位容貌各样的女子,衣衫翩纤,舞姿轻盈,正在起舞。 若细看便能发现,画中的女子,正是这越秀楼的十二个头牌。 她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裙,美的各有风姿,正中之人,赫然是刚从云清川房中出来,为他们演奏完毕的绿芜姑娘。 云清絮居高临下,将那快要完成的画作尽收眼底。 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怎么说呢,她对林从鹤的感情很复杂。 刚认识时,觉得他是轻浮浪,荡之人。 后来为了救兄长,她主动上门,后者无私相助,她对他生出许多感激,也愿意迎合他的喜欢,完成自己当初的承诺。 她听许多人说过,林三爷才华横溢,风流洒脱。 如今看到他做的这幅画,才知道所不虚。 画布……灵动飘逸。 画中之人……是备受争议的卖笑女子。 可在他笔下,却又……圣洁而美丽。 也许,在林三爷心中,无论是朝堂里那些权臣,还是这些卖笑的底层,都是芸芸众生的一个,都值得被绘画和记录。 身旁的“权臣”打断了云清絮的遐想。 语气中,带着一抹醋味,“原来,你今日非得过来,是为了看他作画。” “呵呵,看他这熟络的样子,想必日日流连此处吧,画中女子惟妙惟肖,他肯定看了不止一两眼。” “不似本王,头回来此,连人都认不全。” 云清絮嘴角抽了抽,忍住没开口。 …… 下方,在众人的围观中,那副画作终于添了最后一笔墨,宣告完成。 林从鹤取出自己的私印,盖在那画作上,眼底闪过满意之色。 那抱着琵琶的绿芜姑娘,掠过人群时,人群纷纷为她让路。 她走到林从鹤面前,看向那画中的自己,眼底流露出一抹感动之色。 对着林从鹤,盈盈做拜。 声音娇柔似黄莺,身姿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绿芜谢过公子赠画之恩,绿芜近日新作了一首琵琶曲,总觉得有几个音节不太完美,不知林公子是否有空,到绿芜房中小坐。”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艳羡。 那可是绿芜姑娘啊,一首曲子几百两都请不出来,如今,竟主动邀请人去她房中。 不曾想,林从鹤竟推拒了。 “抱歉。” 林从鹤拱手道,“今日作画,是为了偿还前些日子,楼里诸位姑娘为林某生辰做宴之恩情,并无他意。” “此画……便当作林某在这里的绝笔吧。” “往后若非必要,林某不会再来此处为你们写词作画了。” 此话一出,对面的绿芜脸色立刻变了。 “公子……” 为何? 林从鹤想到和绿芜相交多年,也不打算瞒她,实话实说,“林某有了心仪的女子,过些时日,侯府会向她府中正式提亲。” “从前独身一人,留些浪,荡的名声,倒还说得过去。” “往后成家立业,若还经常来此的话,只怕她心里吃味,与我生了隔阂。” “所以……抱歉了。” 对面的绿芜,面白如霜,眼底闪过一抹神伤。 “不知何人有幸……能嫁与三爷。应该是同三爷一样的高门贵女吧?” 她强咽下苦涩,祝福道,“绿芜愿三爷……与心仪之人相敬如宾,白首到老……” 她虽仍是干净的身子,可她这样的出身,到底配不上侯府公子。 纵然再有才情,可出身与富贵,才是婚嫁中唯一的筹码。 心中,一片苦涩。 林从鹤想到云清絮,眼底闪过一抹温柔,摆手道,“家世倒在其次,只是林某对她一见钟情,这才非她不可。” 此话一出,绿芜更是心酸,就连那手中的画布,都拿不稳了。 眸中隐有水光,正要跟林从鹤告别时,却发现对面的林从鹤,猛地抬首,看向五楼包厢的位置。 砰—— 云清絮猛地将窗户合上。 抓在雕花围栏上的双手,微微攥紧。 刚才,一定被看到了。 她盯着看了那么久,林从鹤好像看感觉到了,直直望向她这边。 虽然她关了窗,但却迟了一步。 夜色深寒,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出现在这越秀楼的包厢之中,他会怎么想她? 云清絮咬着下唇,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刚才,林从鹤的那番剖心之,让她对他生出许多好感。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林三爷啊…… 可…… “你就这么紧张他?” 玄翼的声音,阴魂不散。 他低头看着她,眸中隐忍着悲愤与怒意。 好听话谁不会说,他甚至可以告诉对面的女子,若是她想当皇后,他舍了这摄政王不当,谋权篡位也要给她戴上一顶凤冠! 林从鹤能给什么? 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他手脚狠一点,给长春侯府盖个谋逆的帽子,将长春侯府整个拆了,让林从鹤这侯府公子成为沦落街头的乞丐,他还能说出这等风花雪月的浪漫之辞吗? 玄翼气到不行。 却又不能将气撒到云清絮身上,只能坐回自己的位置,猛灌了两口清酒,朝那抱着古琴走进来的女子厉喝道。 “我最厌恶这些靡靡之音,莫要再进来弹这些无聊的曲调了,有多远滚多远去。” 那女子吓得面色惨白,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 云清絮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皱眉,“一群弱女子,你冲她们发什么脾气?” “你摄政王府满院子的下人,还不够你使唤处置吗?” 玄翼心口一噎,愈发委屈了。 他,他……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