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雪精灵笑了,鲜艳的红色夹袄上,朵朵梅花渐次开来。
“雪精灵,不要再笑了,好吗,我只是暂时离开这儿,带着幸福与欢乐,在这温暖的床铺软软地睡一觉,好吗?”
鹅毛般的雪纷纷而落,呼吸愈加急促,好似要在生命最后关头,再看一眼这冰雪圣洁的世界。
绞痛渐次加剧,似有千万搅拌机在心口乱绞,血与肉乱乱的绞在一起。
血在流,肉在绞。大滩大滩的血泉喷涌而出,一股股的迫切想要融进大地温暖的怀抱。
真的要离开了,身子不住地摇晃,又似不倒翁愈倒而立,脑袋在冰冷的搅动下一阵清醒一阵混乱。
我感到这一方精灵聚在一起,铺就的那张素雅而柔软的花片,静静的,轻轻的,为自己绽放。
左手有些僵硬,手面上凉凉的,像注在凹槽里的水流划过的样子。
周围有一丝温热中和着,不至于经过心房的时候冷的紧缩,冷的窒息。
眼皮沉沉的,好累,好困,沉在意识里不愿醒来,身上很轻很暖,有种被呵护的感觉。
“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就算是为了我和她爸和好,也不该瞒着病情啊,这孩子……”
意识模模糊糊的,断断续续有声音飘进耳朵里挠痒痒,心里有点想要咯咯笑,但我还是乖乖的躺着。
一二三,木头人,是了,你们不敲着脑袋把我摇醒,我是不会睁开眼的,嘻嘻。
“多亏了毕安这孩子一直在身后默默跟着,发现欣儿的样子不太对,这才小心的上前来查看,第一时间拨打了救护车并联系了我们,这才不至于酿成大错。”
妈妈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些许哭腔,也许是她担心会刺激到我,才一直压抑着没有哭出声吧。椅子被移动的声音,像是有人站起来了。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当年的那个误会,我一直藏着没有向你澄清,也许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
听起来像是爸爸的声音,低沉,沙哑,沧桑。
天哪,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不过是轻轻的睡了一会儿,脑袋有些懵,搞不明白眼前的状况。
“不,老公,是我不好,这么多年来我的暴脾气还是那样,听不得你的半分解释,一气之下才做出这样的事。”
“我们虽然赌气地分开了,舒服了。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们的女儿夹在我们两个的中间,才是最难的那个。”
“是我们没有考虑过女儿的感受,她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隐瞒病情,一个人去找当年的事情,一个人面对那么大的压力,只是为了我们两个能够和好。我……我对不起我们的女儿啊。”
妈妈说着说着向爸爸怀里靠了靠,依偎着。我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哭腔一点点释放着。
眼睛好累好累,想要睁开,眼眶干干的,眨啊眨的有些湿润。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棉被,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些,只不过是在转圈圈,一片模糊。
将眼睛闭上,重又过了一会儿,睁开。虽然因为虚弱疲惫做不了太大的动作,但还是被盯来的两双红肿的眼睛吓了好大一跳。
“欣儿,还好吗?”
话刚刚在妈妈干裂的嘴里蹦出来,连带着将哭腔也一并泻了下来,转眼又要哭。
“不是说了吗,女儿醒了,不哭的吗。”
一身黑色夹袄的爸爸往前挪了挪,双手搭在妈妈的肩上,看到这一幕没来由的想笑,像做了一个恶作剧似的,看着所有人都被自己给唬住了,笑得满怀。
当然不能这么没有良心了,将头扭向左侧,勉强挤出个微笑。
结果,爸爸给哭了,我有些晕,难道我笑起来这么难看的嘛,搞得我委委屈屈的也想哭了好不好。
妈妈伸出手,将我前额压住的刘海缕向一边,妈妈的手指碰到额头,痒痒的,第一时间想要闭上眼睛,脑袋下意识的向棉被里缩了缩。
“嘿,你这丫头躲什么啊。”
嘻嘻一笑“你看我这样子,我想躲也动弹不得啊。”
话音未落,妈妈看向我的眼神忽又暗了下来,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该让他们伤心的。
“妈妈,爸爸,我没事的,刚刚那一觉睡得好安心,告诉你们个小秘密哦,“轻声说着,露出一丝狡猾的神色。
”什么?“他们两个一愣,探过头来。
”嘻嘻,不告诉你们.“
“你这死丫头。“妈妈破涕为笑。
”说什么呢你。“爸爸佯怒向妈妈。
”哦,瞧我这记性。“
说着妈妈做出要打爸爸的样子将头瞥向一侧,用力的“呸呸呸”,这才转过身来。
将头看向窗外,天边的太阳染红了朝霞,映照着雪地散发着晶莹的光泽。
一道纤细的影子越拉越长,顺着影子看过去,一个模糊的人影,人影忽然停顿了下来,抖了抖领子上凝固的雪晶,将厚厚的毛绒帽子带上,朝着大门外走去。
……
“喂!“不满的喊着。
“嗯?有事?“温和的声音传来,带着一张关切的笑脸。
“这是你的名字?“
我将裱在本子上的两个大字连同一幅图画丢给他看。他的神色有些尴尬,仿佛可以看到满脸黑线。
“大姐,你不用这么整我吧。虽然我有时会偷偷跟着你。”
“嗯?”眼神一瞪。
“额,好吧。经常,天天,每时每刻,好了吧。”他有些无奈,做投降状,不再狡辩。
“但你也不能把我当成看门的那个啊。再说了,那个看的是啥啊,我看的是啥呀,能一样吗。”他眨巴着眼睛,委委屈屈的看向我,随后轻咳一声,故作认真的看向我:“再次对你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毕安,毕其一生,安抚守护的意思,不是看门的那个狴犴。”
“嗯嗯,好,姐记下了。”
边说着故意叫出了他的名字,特意将念作四声的“安”字拽出长长的尾音。哈哈一笑。
“我……”
收回余光,晕眩和疲惫的感觉重又上来,心有些隐痛,缓缓闭上眼睛。
刚才的话语在脑袋里环绕“还记得我们女儿的名字吗?”
妈妈柔声问着,声音依旧有些颤抖。
“当然,我当然记得。”
爸爸激动的回答着,和妈妈靠在一起看向窗外。
“那年也是同样的冬雪,难产的你在产房待了一夜,直到清晨才将女儿生下来。那时的你气息微弱,昏昏欲睡,可眼神始终明亮的看着抱在一旁的女儿。晨曦的微光照进来,你看着升起的太阳和那开始融化的冰雪,再看着熟睡的女儿,说,就叫她欣仪吧,她是太阳初升时送给我们的礼物。“
眼睑微颤,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悄然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