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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喋血神拳殇(下)(2 / 2)

“呵呵……呵呵呵呵……”他突然,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沙哑,干涩,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令人毛骨悚骨的诡异。

“韩渊……你赢了……”他喃喃自语,“你用最卑劣的手段,赢了。可是……你终究,不懂……什么是英雄。”

远处的山坡上,凌绝的眉头,第一次,紧紧地锁了起来。他手中的那两枚已经化为齑粉的玉球,似乎还在发着烫。他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极其危险的气息,正从石惊天那具已是油尽灯枯的身体里,缓缓升起。

“不好!”他尖声叫道,“拦住他!他要逆行经脉,玉石俱焚!”

韩渊闻言,也是脸色大变。他并非畏惧石惊天还能伤到他,而是绝不允许自己的“战利品”,以这种不受控制的方式死去!他厉声喝道:“快!拿下他!死活不论!”

数十名锦衣卫缇骑,如梦初醒,嘶吼着,再次扑了上去!

然而,已经太迟了。

石惊天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那具本已残破不堪的身躯,此刻,竟重新挺得笔直,如同一座巍峨的、不可撼动的山岳!

“我石惊天,生于沙场,死于沙场,快意恩仇,俯仰无愧!”他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变得异常洪亮,如同钟鸣,响彻天地!

“我这一生,有齐司裳这样的兄弟,有慧娘这样的妻子,有常飞这样的袍泽……够了!足够了!”

“韩渊!凌绝!你们这些活在阴沟里的蛆虫,永远也不会明白,有些东西,是比你们的权势,比你们的性命,更重要的!”

“今日,我便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

他仰天,发出了此生最后一声,也是最辉煌的一声怒吼!

“——撼!山!神!拳!!”

随着他这声怒吼,他体内的《撼山拳》内劲,以一种自毁的、决绝的方式,疯狂逆转,倒行逆施,不再向外勃发,而是尽数,向着他自己的心脏,那处人体最脆弱的“神庭”,轰然攻去!

以刚猛无俦之气,逆行攻心!

“轰——!!!”

一股无形的、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他的身体为中心,轰然炸开!

这股气浪,并非为了杀敌,而是他全部生命力,在最后一瞬间,最彻底的、最辉煌的绽放!

捆绑在他身上的那数条“缚龙索”,应声寸断!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名锦衣卫高手,被这股磅礴的气浪,硬生生地,掀飞了出去,人在半空,便已口喷鲜血,不知死活!

整个卧虎庄,仿佛都为之震颤了一下!

气浪散去。

石惊天,依旧静静地,站立在原地。

他身上的所有伤口,都不再流血。他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安详的、解脱的微笑。

他依旧保持着双拳紧握的姿势,双目圆睁,怒视着苍穹。仿佛即便是死亡,也无法让他这具英雄的骸骨,有半分的弯曲。

他,站着,死了。

一代豪杰,“撼山神拳”石惊天,就此,陨落。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锦衣卫,都被眼前这壮烈而诡异的一幕,给彻底镇住了。

远处的凌绝,缓缓走下轿子。他看着石惊天那不倒的尸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混杂着欣赏与惋惜的神色。

“以身殉道,以拳殉名……倒也算是一门……死得其所的功夫。”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可惜了,可惜了这身……万中无一的好筋骨。”

韩渊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虽然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石惊天这最后的、宁死不屈的姿态,却如同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他心中的那份胜利的快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被冒犯的恼怒。

“废物!一群废物!”他对着周围那些呆若木鸡的手下,歇斯底里地咆哮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杀!把这里,给我夷为平地!鸡!犬!不!留!”

锦衣卫们如梦初醒,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他们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举起屠刀,冲向了庄内那些早已手无寸铁的妇孺与残存的弟子。

一时间,惨叫声、哭喊声、求饶声,再次响彻了整个夜空,将这里,彻底变成了一座阿鼻地狱。

韩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来人,将石惊天的人头,给本官割下来。明日,悬于金陵北城门之上,示众三日!本官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这就是,与我锦衣卫作对的下场!”

……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忠义堂后方,那间堆满了杂物的书房里,一道瘦削的人影,正从一处被书柜挡住的、早已朽坏的地板下,悄然钻出。

正是“智囊”闻人博。

他浑身是伤,一条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已经断了。他的脸上,满是泪水与泥土的混合物。

就在方才,战斗最激烈之时,石惊天将他单独叫到了后堂。他将一本早已泛黄的、手抄的拳谱,以及一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木鹰,塞到了他的怀里。

“闻人,”石惊天当时的声音,异常平静,“这……是《撼山拳》的总纲。这个,是磊儿最喜欢的玩具。我石家的拳法,不能断!我儿子的念想,也不能断!”

“门主!要死一起死!我闻人博,绝不独活!”闻人博当时哭喊道。

“糊涂!”石惊天一巴掌,将他打得眼冒金星,“你不是武夫,你是智囊!你的命,比我的,比我们所有人的,都更值钱!你活着,‘撼山门’的魂,就在!从这地道走,快!去找……去找齐司裳!”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找到他……告诉他……罢了,什么也别说。就告诉他,我石惊天,不后悔。让他……让他忘了我这个兄弟,好好地,替我们,活下去……”

这是石惊天,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闻人博强忍着撕心裂肺的悲痛,顺着那条阴暗潮湿的、不知通向何方的地道,爬了不知多久。当他终于从另一端的出口,一个早已废弃的枯井中爬出时,已是三天后的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他拖着残破的身躯,凭着最后一口气,向着记忆中,那个位于城南的、最不起眼的方向,踉跄而去。

雨,下得很大。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抽打着静心斋那脆弱的窗纸,发出“噼啪”的声响。

齐司裳端坐于灯下。

他正在抄录的,是《南华真经》的“逍遥游”。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

他的心,很静。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六年的隐居,早已让他习惯了这种青灯古卷、与世无争的生活。他以为,自己已经将沙场上的那股杀伐之气,朝堂上的那份荣辱之心,都洗涤得干干净净。他以为,自己已经,真正做到了“心如古井,波澜不惊”。

然而,不知为何,今夜,这窗外的风雨声,却让他感到了一阵没来由的、深入骨髓的烦躁。他手中的那支狼毫笔,竟有几次,都险些握不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虚弱的、几乎不像是敲门,更像是用身体在撞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砰!砰!砰!”

齐司裳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他放下笔,起身,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门,开了。

一道浑身浴血、满身泥泞、几乎已看不出人形的身影,如同烂泥般,软软地,瘫倒在了他的脚下。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雨水与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齐司裳的瞳孔,在看到来人那张脸的瞬间,猛地,收缩了。

“闻人……博?”

那人,正是闻人博。

他抬起头,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智珠在握的从容笑意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了无尽的、毁天灭地的悲痛与绝望。

“齐……齐先生……”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出……出事了……撼山门……完了……”

齐司裳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一股冰冷的、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强作镇定,将闻人博扶了进来,关上门,为他倒了一杯热水。

“慢慢说,别急。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人博接过茶杯,那水,却从他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中,洒了大半。他再也抑制不住,抱着齐司裳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是锦衣卫!是韩渊那个畜生!他……他罗织罪名,说我们谋逆……三天前,他带人……血洗了卧虎庄……三百多口啊!三百多口兄弟,还有家眷……全……全都死了……一个……都没剩下……”

齐司裳的身体,僵住了。他脸上的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

他仿佛没有听到闻人博的哭诉,只是用一种梦呓般的、颤抖的声音,问道:“你大哥……石惊天……他……”

闻人博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怨毒的、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看着齐司裳。

“石大哥他……他为了保护我们……一个人,独战群魔!他杀了上百个锦衣卫!可……可他们人太多了……还有那个叫凌绝的死太监……”

“最后……最后,韩渊那个畜生,杀了大嫂和磊儿……石大哥他……他……他当场,震碎了自己的心脉……”

“他的人头……韩渊命人,把他的人头……就挂在……就挂在金陵的北城门上……示众!!”

“轰——!!!”

齐司裳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道惊雷,同时炸响!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与色彩,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惨白的虚无。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多年前,在漠北的篝火旁,那个豪迈的声音:

“司裳,咱们不做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司裳,从今往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石惊天,第一个把他砸成肉饼!”

……

“啪嗒。”

一声轻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脆响。

齐司裳手中那支,他用来抄录了六年《南华真经》,用来寻求内心平静与超脱的狼毫笔,从中断为,两截。

一滴浓墨,从断裂的笔尖,滑落。

坠落在他面前那张,刚刚写下“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的、洁白无瑕的宣纸之上。

墨点,迅速地,无声地,晕开。

如同一朵在雪地里绽放的、诡异的黑色花朵。

又像是一摊,永远也无法擦去的、不祥的……血迹。

六年的隐忍,六年的退让,六年的“静心”,在这一刻,被这滴墨,被这摊血,彻底,碾得粉碎。

隐士,死了。

从他挚友那冰冷的、尚未瞑目的头颅之下。

一个复仇者,即将,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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