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守旧,革新 傅源第一次理解到,与人聊得投契,是何等的开心。 每当他提出一个观点,冯曜便能很好的领会,同时还能提出自己的见解,同样,冯曜提出的见解,傅源自己也能心领神会,第一时间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放在一男一女身上,聊成这样怕是要当场结婚可惜,两人都是男的,只能越聊越投机。 李白在《将进酒》里说「古来圣贤皆寂寞」,便是指思维层次高到一定境界,就已经没有人能够与之交流,自然而然的就会感觉到寂寞。 庄子「独与天地精神交流」,便是因为寂寞,孔子「莫我知也夫」,也是因为寂寞..—— 傅源遇到人就喜欢讲经论道,长篇大论的好为人师,同样是寂寞,是希望找到能交流的人,但此刻,他终于找到了这样的人。 冯曜自然也有相同的感觉。 两人聊了许久,甚至连学堂里的学生都顾不上了。 傅源也终于明白,冯曜为什麽会出现在陈家庄了—他是来成亲的。 冯曜是被他师傅从死人堆里捡回去的,一直养在蓝田县外的义庄内,义庄属于陈家陈大老爷的产业。 冯曜的师傅冯老道跟陈大老爷有旧,其中好像涉及了某些人情,因此在临死前,把冯曜的亲事求到了陈大老爷那边。 陈大老爷考察了一番后,直接让冯曜来陈家庄,随便在陈二老爷的一堆女儿中挑一个成亲。 等冯曜说完这前后的因果关系后,傅源笑着道:「陈大老爷有自己的事业,对女色不太看重,家中只有两子一女,都是正房所出,唯一的女儿也早已定了亲事。 陈二老爷就不同了,守着祖业,除了吃喝玩乐,也没旁的事,陈家庄这地方也没什麽好玩的,只能玩女人了。」 冯曜喷喷道:「来之前我也打听过了,听说陈二老爷去年刚娶了第八房姨太太,家里的儿子女儿一大堆?」 傅源想了想,道:「好像有七个女儿呵呵呵! 冯曜无语,道:「我知道,你肯定在想七仙女与董永的故事,我总不能也跟董永一样去偷窥她们洗澡,再拿走她们的衣服-你好岁也是陈家学堂的教导先生,难道一点消息都没有?」 傅源摇头,道:「陈家是守旧派,封建礼教盛行,家中的女儿别说进学堂了,连门都不出,反正我是一个都没见过— 说到这里,傅源特意看了冯曜的脸色,就看他脸上丝毫不见失落,反而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心领神会的两人,也有不好的地方。 傅源叹了口气,道:「听说只是听学堂里的孩子们说,三小姐严词拒绝了裹小脚,为此还被责罚关了佛堂,却也没有屈服。」 冯曜一拍桌子,道:「三小姐是吧?我记下了!」 第二天,陈家就开始筹备起了婚礼,出嫁之人正是陈家三小姐。 陈家说是守旧派,其实无非是利益纠缠罢了,守旧,是因为革新会损害自身利益。 这个时代,正是新旧思想碰撞的激烈时期,上层过着近似于西方的生活方式,崇尚新思想,新文化,下层无论生活方式还是思想信仰都跟过去几百年没有差别。 陈家无疑属于上层,虽然是守旧派,但既不影响陈家的几位公子如今正出国留学西方,也不影响家中等级森严,规矩繁多。 说到底,都是利益! 能将女儿嫁给冯曜,说白了也是利益,陈家庄的人不理解陈家为什麽会看上一个在义庄长大,无父无母无钱无势的穷小子,但傅源却很清楚其中的原因。 冯曜掌握着超凡的能力,用后来的话说,他是异人。 在陈家看来,用一个不看重的女儿,笼络一个异人,这笔买卖,值了! 不仅是女儿,陈家还陪嫁了不少的嫁妆,其中也包括了一个院子,直接送给冯曜两口子居住。 院子也在陈家庄内,就在陈家旁边,冯曜的婚礼,就是在这个院子里举办的。 婚礼前前后后筹备了一个月,陈三小姐说到底也是个姨太太生的,来的客人不多,但冲着冯曜,陈大老爷那边也派人送来了贺礼。 傅源也受邀参加了婚礼,只不过婚礼从到头为都没见过陈三小姐的真容,直到第二天,冯曜请傅源去家里喝酒,傅源才知道陈三小姐长什麽样。 容貌自然是不错的,身上颇有大家闺秀的温婉气质,却也带看一丝这个时代普通女人没有的倔强! 冯曜拉着陈三小姐,专门给傅源敬了杯酒,对她道:「叫他阿源就行,与我极为投契,日后若有麻烦,直接找他便是。」 傅源看了冯曜一眼,起身端起酒杯,道:「见过嫂子,我姓陈,也是陈家庄的人,虽然不知道出了多少服,但祖上跟陈家也算是同族,嫂子与我不必见外。」 陈三小姐有些羞涩的偷偷打量着傅源,也不说话,只是抿了口酒,便告辞离去。 等人走后,冯曜才开口道:「日后我出门在外,家中还望阿源多多照看。」 傅源乐了,道:「你这刚结婚,就想着离开了?」 冯曜喝了一杯酒,道:「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不过我师父希望我成家之后再出门游历,不都说「成家立业」吗?如今我成家了,自然也想出门闯荡一番事业。」 傅源沉默了,守着老婆热炕头,那是后来才有的观念,如今这个时代,男人都是以事业为重,常年在外,由女子枯守家中。 「说起来,阿源你有什麽打算?」冯曜突然开口问道:「难道真打算在陈家当一辈子的启蒙先生?」 傅源端着酒杯,沉默许久,才叹了口气,道:「此身付与天顽,休更问秦关汉关。」 大意是自身顽愚,无法顺从时势。 傅源说的含糊,但冯曜却在一瞬间明白了傅源的意思,疑惑道:「如此世道,阿源难道不想做出一番事业?」 傅源叹气,道:「正因为是如此世道—————-我是学儒的!」 儒学经过几千年的演变,如今已经与统治阶层,与皇权高度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但偏偏这个时代,刚刚推翻了皇权。 傅源解释道:「我所理解的儒学,虽然与皇权无关,但世人并不会这麽认为,其中免不了一番辩论。 如今新旧思想正在碰撞,新思想刚处于启蒙阶段,我若有所成就,那新思想不说被掐灭于萌芽之中,其成长也要多受挫折。 我若没有成就,只会被时代的大势碾碎——·既然如此,那我还不如愚昧下去。」 冯曜会意,惋惜的叹道:「将由此身付与时势,轻持自心聆听世音敬阿源!」 傅源举杯:「敬这世道!」 白胡子说得好,新时代,没有能够承载旧时代残党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