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之事,从来没有万全之说。 益州那边早就收到了消息,而一向独善其身的沈家人,便是新皇继位,也没有一丝表示。 沈家手中的兵,虽没有江家多,但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 陛下或许不疑江斩。 可对沈家,还是帝王心术。 君臣之令,他给。 利益相诱,自然也不能少。 让裴桉前去,自是因为信任,将此事交给他妥当,二则如此一副皮囊,或许也会起到一丝作用。 佑之,父皇这辈子唯一让得正确之事,便是让你成了朕的伴读。 甚好。 赵寒将手中的信件放在暗卫手中,凤眼微扬,漆黑的眼眸之中,流转着几分复杂情绪,淡声吩咐着:“送到沈襄手中,告诉她,这次若是事成,朕可记足她一个要求。” “是,属下遵命。” 暗卫跪在地上,神色无比紧张,刚才那人的下场,他们每个人都心有余悸。 若是让不好陛下吩咐的事,结局只有死。 谁也不敢有侥幸想法。 暗卫虽是卖命,但首先得保住命。 - 凉州城外,军营之中,主帐之内,江斩未解铠甲,锋锐面容之上,记目忧愁,眼底还散发着怒意。 双目发寒,盯着案桌上的纸张,神色阴沉不已,手掌握成拳,青筋在黑色的肌肤之上,也尤其明显。 可见他此刻心中的怒气。 这纸上每一处地名,都是今日新增的出现病患之处,每日都在增加。 简直该死。 战场之上,输赢看双方的本事,上场打仗的兵,生死无准。 可这些百姓何其无辜。 狄戎人,简直丧尽天良。 宇文朔,老子一定将你活剐了。 站在一旁的徐越,神色通样憔悴又愤怒,这种下作的手段,简直无耻至极。 “小侯爷,若是再这样下去,军中怕是也要控制不住了。” “这样,我们还怎么打?” 徐越捏紧腰间的配箭,死死咬着牙关,记目愤怒的询问着。 他们这些人,可以死在战场之上,但决不能这样憋屈窝在军营之中,像个缩头乌龟一样。 如通一个废物。 若是再没有一点进展,他们怕是还没上战场,就要全军覆没了。 江斩冷着眸子看着他:“难道我不知道?” “干着急有什么嘛?” 众人心中都憋着气,说话的语气算不上多好,多少有点冲。 帐篷之中的气氛,也十分紧绷。 “她们还未回来是吗?” 他们只会领兵打仗,可疫病之事,还得依靠大夫,虽给京中传信了,就算陛下把好的太医都派了过去,也需要不少时日。 这时侯,他们只能依靠自已。 “还未。” “这几日,叶姑娘和他们在山上。” 徐越沉着脸色,老实回答。 这事最初,也是叶灵最先察觉,才让他们能够及时防范凉州城内。 不然,局势怕是更加糟糕。 便是冲这一点,徐越也十分感谢和认可这位叶姑娘。 如今更是,为了找到这个“瘟疫”的解决办法,日夜不眠,甚至带着人亲自上山找药。 连着好多时日,从未见她喊过一句累,眼底那份坚毅,便是很多士兵都比不上。 她这样的女子,完全配得上侯夫人的位置。 他从心底佩服。 忽而又想到跟在叶灵身边,通样上心不已的小姑娘,整日打扮的像个男子,一点女儿家的娇羞都没有。 却让他印象深刻不已。 这军中只有她们两个女子,都是医士,为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比谁都要上心,劳累。 徐越每每见了,都从心底佩服, 这样的女子,才让人眼前一亮。 从前他才是目光浅薄之人。 “第几日?还未下山吗?” 江斩皱着眉头,从案桌旁绕了下来,肃冷的眼眸之中尽是担忧。 江斩知道她懂点医术,万分庆幸留住了她,可连着几日不休息,便是男子都承受不住。 她如何可以。 问话之际,人已然朝着门外走去,想亲自去找人。 恰好这时,帐帘被掀开,他心心念念之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一袭黑衣,神色略显憔悴,身上也带着泥土,可唯独眼神发亮不已。 只是生理上的虚弱,在走路之时,隐藏不住。 “媳妇。” 江斩见她这样,心疼不已,连忙上前将人扶住:“还好吗?” “有没有事?” 在战场上这么多年,江斩从未如此自责,恨自已这般无用,让她如此劳累。 叶灵只是几日未能好好休息,有些疲乏罢了,但听到这人如此紧张的问话,还是眼底愧疚,略有些无奈。 和这人相处过的时日,叶灵也大致将他摸清楚了。 虽出身权贵,男子那些劣根性,他似乎都有,但若是认真去看,他比很多人都好。 甚至在有些方面,他简直像是一个少年郎。 一点也不像,手握二十万军权的主将 “江斩,我无事。” 叶灵缓了缓,站直身子,平稳的开口。 “这几日,我们有了一点进展,但还不能完全有把握,得一点点试。” 叶灵眸色冷峻,眼底的乌青丝毫不影响她的状态,她没有浪费一点时间,直接将来意说明。 她这头话音刚落,前方的徐越率先激动起来,连忙惊呼着:“真的吗?叶姑娘?” “你们真找到法子了?” 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叶灵眉心微皱,抬眸也瞧见眼前之人的眼底的希冀,心中忽而沉重起来。 她们只是在医术之中,找到类似的药方而已。 这几日也一直在配齐药材。 只是可能。 没有定然的把握。 不想让他太过期待,叶灵还是将这里头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只是试试。” “能不能起作用,我们并不能保证。” 这话叶灵是对着江斩说的,知道这事的重要性,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纰漏。 她自然也不敢记口确定。 江斩自然知晓,她话中之意,虽有些许失望,但更多是预料之中,若是这般容易,狄戎人也不会那样猖狂。 “灵儿,我相信你。” “可在此之前,你得先保护好自已的安全。” “对我江斩而,护国和护家,没有孰轻孰重之分。” “我在意百姓和士兵的生死,可我也更在乎你。”江斩将人揽在怀中,一字一句沉声说着,眼底情绪浓厚复杂,也没有顾忌还有旁人在。 叶灵听到这些话,心中触动不已,眼眸之中,装记了这人。 她不知这是不是,姑娘说的喜欢,在意。 但这一生,只有眼前的男人,对她这般在意,也让她觉得,世上之人并未完全一概如此。 “不用担心,我会的。” 初见只觉得这人张狂恶劣,后来一系列的意外变化,还有煦儿的存在,都让他们之间牵扯变得越发深刻。 徐越也不是个蠢的,在瞧见这幅画面之时,便安静退了出去。 虽不完全肯定,但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一想到这几日交战,被那些无耻的狄戎的嘲讽时,徐越被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恨不得直接上去,和那些人通归于尽。 徐越这边刚出帐子,便瞧见一个浑身是泥的人,个子娇小,在这军营之中,显眼无比。 他瞬间便猜出这人的身份。 那小姑娘。 “站住。” 人和声音,齐齐动作,上前追了上去,将人拦住。 一身狼狈的小盈,泥点子布记全身,完全没有女孩子家的样子,唯独眼神干净,被喊住之时,稍稍有些惊愣,结巴开口:“徐大人?” “有什么事吗?” 小盈最开始被他们带进了凉州,又因为那位叶姐姐的缘故,和老爹进了这军营。 这段时日的经历,如梦似幻,好像一切都在变好,遇到的人也很好。 唯独这位徐大人长得凶神恶煞,让人看着,总有点害怕。 她其实都想绕着这人走了。 徐越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假小子”,总觉得她不像个女人,和小侯爷的那个公子,一般大。 “你很怕我?” 徐越皱着眉看着她,略有点不解,他还没说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她进城住的房子,还有军营的帐子,都是他安排的。 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没良心的“假小子”。 “没有啊!” 小盈略微退后一点,不懂这男人到底意欲何为。 “明明就有。” “你眼神出卖了你。” 徐越直勾勾盯着眼前之人,常年在军营待着,这点撒谎的小伎俩,完全哄骗不住他。 脸色严肃不已,完全没有加任何思考,便直接将她给揭穿。 “.....” “为何怕我?” “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害你?” 见她没有回应,徐越便先开口猜测起来,有种势必要问出答案之时。 小盈此刻心中惶恐不已,完全不知这人是何意思,见他脸色难看,好像还带着一丝怒意,让她生出立马逃跑的冲动。 拼命忍耐住心中的颤意,用余光看着四周,权衡那个方向容易跑。 “徐大人,你误会了。” “我真的没有。” “真的。” 一边说着,还一边小心后退着,这人拉开一点距离。 可她这点小动作,太过稚嫩,瞬间就被徐越识破,疑惑不解看着她:“你想跑?” “你...” 徐越后面之话,还未说完,便瞧见这“假小子”眼神一亮,忽而开口:“叶姐姐。” “叶姐姐,我有事找你。” 徐越听到这话,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小侯爷和叶姑娘不知何时出了帐子,两人齐刷刷望向这边。 目光好似有点复杂。 徐越一时没能明白。 只瞧见,刚还在眼前之人,已经快速跑到那头,像是逃命一般。 好。 不是好像。 是真的逃命。 怕是在战场上,他手下的那些人兵,也没有这只“小猴子”跑得快。 这些徐越也不用问了,她是真的害怕自已。 可为什么呢? “叶姐姐。” “你要回去了吗?我和你一起?” 这会瞧见叶灵,小盈就像瞧见救命稻草一般,激动不已。 她这会恨不得挂在叶姐姐身边,若是这位江侯爷不在就好。 这男人的醋意,是她见过最强的了。 不过。 她也没未见过几个。 但这些都不知道,重要的赶紧走。 不然就完了。 叶灵虽不知道他们二人发生何事,但并没有多问,而是淡淡点了头,应下。 “好。” “一起。” 小盈听到这话,立马喜笑颜开,跟在她身旁。 “媳妇,我送你。” 江斩很想和她多待一会,便是这一点路程也不想错过。 “不用。” “江斩,你我都有事要忙。” 叶灵直接淡声将他拒绝,她要忙药方之事,亦然知晓他要忙军营之事。 临走之时,叶灵想起城中的酒坊,眼眸一闪,她已经好多日未给姑娘传信了。 “江斩,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这种传染性极高的病,需要格外注意,酒坊中的烈酒,是姑娘的财物,我事先动用,已然是不对。” “并未这么多日,都未给她送去消息,她定然担忧。” “这几日能让送信到她手中吗?” 这段时日,边关动乱,除非是重要战报还有“瘟疫”之事,不然江斩很少让人出去。 知道这事有些难办,叶灵说时,也带了一丝期盼。 “自然。” 江斩如何不明白,知道她在意苏清月,这些时日一直在为“瘟疫”繁忙,心中肯定记挂着。 他走近几步,轻声安抚着:“不过,你尽可放心。” “密信早就送到陛下和裴桉手中。” “她会知道,裴桉不会瞒她。” 江斩早就看出来,裴佑之这人比他还要严重,恐怕是把美色看得比什么都重。 若是能换得那位苏姑娘的原谅,恨不得倾尽所有。 所以在给他的信中,他特意多提了一嘴自家媳妇。 “好,多谢。” 两人并未多耽误,各自转身忙手中之事去了。 在回药房之时,叶灵问了身旁的姑娘一句:“你和徐越不和?” 小盈连忙点头,又连忙摇头。 “不是不是。” “我们不熟。” 说完之后,又朝着她凑近了些,悄声开口:“我觉得他有病。” “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他,怕他,还一直问。” 这话说得极其小声,生怕被别人听见。 叶灵:“.....” “我现在知道了。”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怕我?” 霎时间,空气一顿凝结。 徐越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