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众矢之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同理,再是靡费巨资精心准备的舞会,也有曲终人散的一刻。
丑时刚过,饰有毗迩尼帝国皇室徽章的省亲车队,便由浩浩荡荡的王家近卫军护送着,铁甲森然,铁蹄锵锵,前往下榻的国宾馆。
率军护送宫装丽人一行的,赫然是王家近卫军的首席副统领,据说战力高达十四级巅峰的切斯特大骑士。一身玄甲的他,身高超过八尺,魁梧厚实,拥有钢铁般的肌体线条,哪怕端坐在战马背上,依然如同一座会移动的人形铁塔。光看着,就能明白“力敌万夫”一词的由来。
月光如水,照得车厢背板那硕大的皇室徽章,行驶间一片荡漾,柔和之余,满是圣洁的光辉。
不等马车发动,赛奥斐思妮丝王后酥胸起伏,一声冷哼,便已黑着脸转身离去。怒气积攒了许久的她,脚不沾地,披风就像旗帜一般扬起,速度那叫一个飞快,竟连最起码的外交礼仪和掩饰都不顾了。比起“花花轿子人抬人”的官场俗话来,这位一向眼高于顶的王后殿下,认同的是另外一个版本的说法--“花花轿子众人抬”。当然了,翘起二郎腿坐在轿子里面的人,必须,也只能是她自己。
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则继续诠释着“呆头鹅”的风采,他站在路边,愣愣地望着心上人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大队人马从视野里头消失,国王殿下这才耷拉下脑袋,失魂落魄的,一步一步蹭回王宫。
连赛奥斐思妮丝王后何时离去,国王殿下都压根没有察觉。
最后一尊“大神”的蹒跚脚步,宣告陪同恭送的人群可以自行返回。贵族们开始呼朋唤友,按照各自厮混的小圈子,貌似松散杂乱、实则尊卑有序的离开圣家堂王宫,泾渭分明得令人心寒。到了此刻,从王室派出送别的内宦等级与数量,便可明了贵宾们的实力地位与受重视的真实程度。
诺尔默没有想到,自己又一次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而且是一如既往的被动。对于“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句谚语,少年有了更加深刻的领悟。
“晚辈们何德何能,敢劳动您的大驾?”
“内相大叔快快请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晨曦一边娇柔地说着,一边朝身前的弗朗索瓦微微福了一福。满头白发的宦官大统领,正一脸慈祥地看着两人,竟是亲自前来相送。
“内相乃国之柱石,身份何等尊贵。可不能如此折节,省得晚辈们承受不住。”
诺尔默同样拱手下拜,很是庄重。
“不妨事,不妨事。”
弗朗索瓦笑得是云淡风轻,浑身温和平静的气息,丝毫看不出“游走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的刀锋舞者”这等人见人怕的血腥组织,都要匍匐于他脚下的可怕模样。
他一手一个,扶起敛容行礼的少年和少女,清澈的双眸看着两人,含笑说道:“我与二位一见如故,些许身外虚名,理它作甚?”
说着,内相自袖中取出一枚玉佩,交到了晨曦的手中,说道:“不嫌老夫聒噪唐突的话,老夫今日便倚老卖老,认下二位小友。”
“此乃老夫的随身信物。二位若是
有瑕,不妨到老夫家中小聚。老夫住处便位于城中的西北角,虽是简陋,倒也种着几株翠竹、点缀有几方小池。清幽嘛,还谈不上,好歹不至于污了二位的眼睛。”
“内相大叔太过客气了。”
“依您的品味与眼光,必是极好的。”
晨曦双手托着玉佩,认真看了两眼,这才收入衣兜里面,接着又是盈盈一礼,说道:“冲着沾沾您老的福气,晚辈们也定当登门拜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愿不会叨扰了内相。”
诺尔默也在一旁表示道。
一见到那枚红曜石制成的随身玉佩,不但随侍于内相身旁的黎塞留,微微变了脸色,便是名义上邀请诺尔默与晨曦等人赴宴的莱德侯爵,都感到相当的诧异。没有惊讶地叫出声来,全靠宦海生涯打下的好底子。
谈笑风生的弗朗索瓦,温和慈祥得就像是一名普通的老人,别说平日的内相恢弘气度,就连退下来颐养天年的寻常贵族老人,架势都要比他强上数十倍。
问题是,将迈克尔公爵一系连根拔起,处决烈度直逼斩草除根的“死亡名单”,正是这位慈眉善目的白发老头亲自拟定。提着红笔的手,轻轻一勾,数百颗脑袋便被重重砍下,挂在了墙头示众。所谓“勾决”是也。
然而就在眼前,这老不死的怪物,竟然主动邀请两位年轻人上门,态度偏还这般的和蔼可亲!难道说,甫一见面,老怪物便察觉两人的不凡了么?
莱德侯爵越看越心寒,忍不住摇了摇头,尝试将脑海里头的不适与判若云泥的感观错觉,驱逐出去。弗朗索瓦在诺尔默与晨曦的坚持底下,谦让着、说什么也不肯先行回去的一幕,进一步加深了侯爵大人的颠覆感。
直到一名身材瘦削的高个子绅士,一手拉开车厢门,躬身敬请晨曦登车,莱德侯爵这才倒抽一口冷气,瞬间回过神来。
古怪、清晰、与血液紧密相连的恐惧感,随着瘦削绅士标准而得体的侍从动作,又一次笼罩住了侯爵大人的全身。
感受到目光的凝视,亨利十六世微微抬头,瞥了他一眼,下意识嘴角便是一翘。
作为与莱德侯爵缔结“血誓”的“仲裁者”,对于誓约执行者一方的感应,天然就特别的敏锐。彼此之间的距离越近,感应便越是清楚。至于压制方面,反而更多依赖血誓本身的神秘力量,与距离无关,一旦发誓者违背血誓,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依然必受反噬。到了那个时候,连死亡都成了奢望。
随着少女拉上窗帘,刚刚还甜笑着与弗朗索瓦等人道别的她,端正了坐姿,轻轻咳嗽了一声,一脸严肃地看向了诺尔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哥哥,那个叫做‘泰兰忒’的家伙,不是好东西。以后我们离她远点。”
竟是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态度。
少女一双漆黑的眸子,清澈而明亮,毫无寻常女人吃醋时,胡搅蛮缠的模样。只听她继续说道:“借哥哥来‘过桥’也就罢了,居然还往死里整,一次嫌不够,足足连着两次。”
“分明是自私自利惯了。这等作风,亲近不得。”
“确实如此。”
诺尔默心有
戚戚焉,重重点了点头。
晨曦历来聪慧,早前就宫装丽人是否对眼什么的两性话题,不过是少女心性,不刻意加以约束底下,一时搞怪而已。说实话,她才不在乎呢。眼前大气的“正房”派头,沉着冷静的“军师”角色,条理清晰的剖析功底,才是晨曦的本来面目。
一连两支华尔兹,给诺尔默带来了强大的压力,应付宫装丽人期间,少说也有数十道强劲的气机,锁定了热舞中的他。如芒在背的感觉,就像是被数十支利箭瞄准、引而不发,比起身处莽荒密林、魔兽环伺的危险来,还要更加直接和难受几分。
少年沉吟着,缓缓说道:“我觉得,咱们尽快离开此地的好。”
“迟恐生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赞成。”
少女即刻响应,却又问道:“只是内相那边,怎么办?刚刚说好了要上门拜访,总不成言而无信吧?”
“当然不行。”
诺尔默吐出一口浊气,道:“老人家的人情,就算是出于有意笼络的目的,咱们也要认。不然的话,岂不是过河拆桥,和某位省亲的贵人一样的不堪?”
“咱们不做这样的事。”
恩怨分明的晨曦,当即表示道。表情相当的认真。
“要不这样。明天正好是休沐日,折腾了足足一宿,老人家也需要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先去购买和补充必要的物资,顺便看看有什么稀奇一点的特产;下午再到内相府上。”
“好的。”
晨曦自是明白哥哥的用意,“后天一早就出发?”
“正是!”
少年脸色凝重,道:“越早离开,越安全。”他接着看向了普利坦德,请教道:“大叔,这样安排妥当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体还行。美中不足的一点,在于后天才动身。”
老管家满脸的沟壑,无声诉说着丰富的人生阅历,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对于人心的洞悉,已然到了十分透彻的地步。
诺尔默是一点就透,他与晨曦对视了一眼,果断说道:“那就干脆再早一些!咱们提前收拾好行囊,等拜会完内相大人,傍晚就直接出城!”
“不就野外过夜么?习惯了!”
“哥哥说的对,总比惹来一身骚要好。”
少女挥挥小拳头,一锤定音道。
老管家这才欣慰地点点头。
按照因莫托奥子爵的嘱托,此番袭爵之旅,全程以诺尔默和晨曦自行决策为主,老管家只在最重要、最危险的时候,负责提醒和建议,非必要不出手。外出历练,除了游历山河增长见识,结交朋友培养感情,更重要的在于锻炼年轻人独立的思考、分析与决断能力,尤以最后一点“决断”最为重要。草率、鲁莽从事要不得,好谋无断同样不可取。
如何处理好泰兰忒导致的意外事件,成了目前少年最迫切的难题。既要意识到了危险,又要能够提前解决,才是本事。
行程,便这般迅速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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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组”在车上达成了共识之后不久,佛朗索瓦也在黎塞留等几名高阶宦官的陪同下,回到了王宫的临时住处。
“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么?看你一路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佛朗索瓦接过黎塞留躬身递上的热毛巾,摊开了贴在脸上,感受着温和的热力,驱散疲惫,同时轻声问道。受到毛巾的阻隔,内相的声音,变得有些瓮声瓮气,只是听上去,依旧心平如水。
“师父到底是目光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
黎塞留苦笑着说道。
“别废话。说重点。”
“是。那徒儿可就直说了。”人前威风八面的高阶宦官,此刻就像是严师跟前、诚惶诚恐的小孩子那般,恭谨中略带一点小心地问道:“都知道师父向来亲切和蔼,喜欢关照年轻人,只是今个儿这般折节下交,是否稍显过了点?”
“徒儿愚笨,还请师父指点。”
“是否真的过了点,暂且不去说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毛巾下面,传来弗朗索瓦闷闷的声音,问道:“老五,让你们查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回师父的话,有了初步的消息。”
一名同样高阶宦官打扮的中年人,恭声回答道:“据府里头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四天前的那个夜晚,莱德侯爵私底下有场重大交易,具体是什么,暂时无从得知,只知道是由府里头的首席护卫科林.卢瑟陪同出了城。后来说是科林.卢瑟见财起意,在回程的时候,偷袭了莱德侯爵,然后携带夺得的财宝,逃之夭夭了。”
“侯爵身受重伤,全靠家传的木系斗气支撑,才逃脱得了性命。只是碍于脸面,不敢大肆声张,连通缉叛徒的事情,都只能私下里操作。给出的悬赏,据‘刀锋’查证,高达一万枚金可恩。而且是生死不论。”
“嗯。”
弗朗索瓦不置可否,轻轻应了一声。
“我们没敢轻信,于是暗中加大了调查的范围,以及力度。”中年人继续禀报,道:“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我们赫然发现,尊贵的侯爵大人府上,最近出现了许多的怪事,失踪了好些人口,还要是些颇为重要的人物。”
“嗯?”
提高的声调表明,内相的兴致,开始被激发了起来。
“一是同样在四天前的那个夜晚,负责替侯爵大人私下里训练杀手、处理见不得人勾当,平时也顺带暖床功能的贴身侍女卡玛拉,与她麾下的一十三名杀手,通通消失不见,至今下落不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是平日里参与训练杀手的另一名重要成员,名叫伊森的小个子刺客,已然外出‘公干’好几个月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所踪;而与其一同外出的两名下人,名叫阿三阿四的,前些日子虽曾回来报信,却在报信的当天夜里,到一家名为‘红粉家人’的窑子里头消遣,结果一个当场醉酒而死,一个喝多了失足、一头掉进粪坑里头淹死......我们调阅了有关的卷宗,也询问了负责处理此事的城卫军小队长及其下属,答案是一致的;”
听到侯爵府两名下人双双“意外”身亡,盖着内相面部的毛巾,现出一个明显的、左右对称的褶皱来,弗朗索瓦大人的嘴角,显然翘得老高。
这才对嘛!
这才是传承百年以上的老牌贵族之家,处理危机应有的手段与耐心嘛!像奥尔布莱特伯爵两口子那样,分不清对手的实力,动不动公然叫嚣,最终被当众“啪啪”打脸,简直就是贵族里头的耻辱,早该一脚给踹出去!
免得影响了整个圈子的形象!
“三是一向抠门的侯爵大人,大前天一早,便命亲信悄悄赶到‘黑狮子佣兵团’几名负责人的临时住处,随身带着三口木箱子,看上去极为沉重。我命人暗中查阅府中账目,他们此行共调取了三千零二十四枚金可恩,几乎将库存中的金币储备给一扫而空;”
“就在同一个早上,侯爵大人让牙行派遣专人上门,悄然将城外一处庄子、以及城里头一家典当行未来二十年的收益,转让给了同一家佣兵团。根据牙行出示给我们看的契约原件显示,收益列有保底条款,每年最少确保支付给佣兵团五百枚金
可恩,收益不足的部分,由侯爵府予以补足。多则不论。”
“好大的手笔,然后呢?”
面对侯爵支付的巨额费用,内相沉稳地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于是紧急调动关系,通过各种手段,借机与佣兵团的各色人等套近乎,并与侯爵府的护卫互相印证,初步证实了这支名叫‘黑狮子’的佣兵团,正是前段时间护送黛安.罗德姆那贱人一行回王都的那一支,途中伤亡极是惨重。此前侯爵拒绝支付包括尾款、抚恤金在内的一切费用,态度极是坚决,即使‘佣兵之家’在王都的负责人亲自出面调停,侯爵都不曾松口。”
说到“黛安.罗德姆”的时候,中年宦官看了黎塞留一眼,微微点头示意,对同伴早年间遭受的苦难与刑罚,及时表示了同情与理解。
“参与护送的队伍名单之中,就有诺尔默、晨曦和普利坦德三个人的名字。他们属于临时雇佣的人员,雇佣地点,正是曼尼福斯特城。”
“由于时间仓促,再多的细节,只能等待后续深入调查。”
“哦?有意思。”
佛朗索瓦取下变冷的毛巾,自有黎塞留从旁主动接过,内相闭目养神,足足过了一小会,方对“老五”说道:“你做得很好。下去后,且继续调查,以三个月为期,倘若上述失踪人员还未露面,便将外围的调查人员给撤回来。不必深究了。”
“是。”
“记住了,别轻举妄动。特别是那三个人。”
说的时候,内相张开眼眸,深深看了中年宦官“老五”一眼。
“徒儿明白。这便下去吩咐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中年宦官心领神会,行礼之后便立刻退下,将时间留给了黎塞留与内相两个人。
“坐吧。自个师徒俩,就不必拘礼了。”
“谢师父。”
黎塞留道了声谢,依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说是不必拘礼,他到底是侧着身子,只有半边屁股坐在椅面上头,以示对师父的尊重之意。
“明白什么了没有?”
佛朗索瓦白眉一挑,轻声问道。
“师父是说,那个少年一行,与莱德侯爵家核心战力的消失一事,有着密切的关联?甚至是迫使侯爵低头的幕后黑手?”
黎塞露斟酌着字眼,慢慢回答道,脸上惊疑不定。他很难想象得到,看上去阳光质朴的少年、娇憨动人的少女,竟然拥有如此可怕的实力与手段。这可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胆魄”二字所能解释得了的。
“此语言之尚早。”
内相摇了摇头,灯光映衬底下,满载智慧光芒的满头白发,如银丝般轻轻摆动,他接着又问道:“你可知道,那个所谓的‘谛万领’,究竟是在何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刚才少年所说,是在遥远的末日山谷外头,先要穿过八百里丁角阿斯戈壁,还要再向北翻过两座山才到。徒儿从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却是一无所知。”
“依徒儿愚见,那无非是诸多‘边地领’之中的一个,只不过位置过于靠北,势必气候寒冷、贫瘠乃至荒凉了一些。莫非,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还请师父教诲。”
黎塞留身子前倾,很是谦虚地说道。
“委实怪不得你。从小便没怎么离开过本尼菲特城,又岂能分辨出这里头的门道。”
“岂止是不妥,简直就是大大的不妥。”
佛朗索瓦表情很是凝重,解释道:“须知少年所说的那两座山,如果为师没有记错的话,方圆足有千里!一旦过去了,便是我人族与魔界的交界之处,传说中的禁地,‘大荒之森’!”
仿佛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照亮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型魔兽,黎塞留腾地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握着拳头,紧张道:“难道,他们竟然是魔族派出的细做不成?”本就不那么健康的苍白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可不是不学无术的普通宦官,向来勤奋好学,否则也不会被堂堂内相看中,成为他老人家的亲传弟子和心腹,第一时间想起了与
魔族签订的“千年之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据专修战争史的史官们说,那份停战协议,很快就要到期了!
“不必惊慌。”
内相抬手一摆,示意徒儿冷静下来,说道:“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你能立刻想到这一点,就比朝堂上的大部分混账玩意强得多!但凡事不可武断,可以大胆假设,却需经过仔细调查,周密推断,否则便很可能得出错误的结论。越是国之大事、形势严峻,越是如此。”
“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听说你昨天晚上,专程‘拜访’了前莱德侯爵夫人?”
弗朗索瓦突然话锋一转,戏谑地问起了完全风牛马不相及的另一个问题,思维那叫一个跳跃。
黎塞留顿时有些不安,躬身请罪道:“是。请恕徒儿有失体统,特意抽空到教坊司里,抽了黛安.罗德姆那贱人一顿鞭子。徒儿前些天,只要一闭眼,眼前便浮现出昔日两名伙伴的面孔,那两张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脸......”
他抬起的双眼,已然通红,声音隐隐有些哽咽。
“抽得好!便宜那贱货了!”
随着内相一声低喝,一股威严的气息,突然弥漫在房间里面,只见他站起身来,明明不算太高的身躯,气势却如山峰一般巍峨耸峻,摄人心魂。他沉声说道:“大丈夫,自当恩怨分明,有所为,有所不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只是身体残缺,没了卵子,却不能没担当,更不能没良心!凡事只问本心,该如何,便当如何!行事周全一些便是了。”
“你可知道,宫中那么多的内宦,多少自诩聪明过人之辈,我为何会将你收归门下?”
弗朗索瓦气息渐渐收敛,看着黎塞留问道。
“徒儿不知。徒儿只知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
中年宦官抬起头,颇有些错愕,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提起这一茬,尽管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走了狗屎运,特大号的那一种。
“王宫这地方,有毒。一入宫中,良心便被狗吃了一半。”
内相叹息着说道:“但你很好,为师观察了你很久,入宫这么多年来,你没干过什么昧着良心的缺德事,哪怕被提拔到今天的位置上,依然还是这样。”
“为师还知道,自从你那两名同伴被活活打杀了之后,你每个月都从自己的月入里头,挤出一些寄给他们的家人。从最早的每家三十枚铜可恩,到后来的五枚银可恩,再到现在手头宽裕了,增加到每家每月十五枚,从不间断。”
“你很好。”
弗朗索瓦望向徒儿的目光,柔和而又亲切,就像看着自家的子侄那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黎塞留已是泪流满面。
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为冤死同伴默默所做的这一切,竟会被高高在上的内相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最后转化成了自己的福报。
“为师是孤独的。直到看见你,我终于相信自己的衣钵,有了合适的传人。”
“难道为师不知道,格兰特和卡托那伙人,为何要沆瀣一气、朝着迈克尔下死手?为师之所以顺势而为,将老公爵一系尽数清除,正是因为国事艰难,而这伙贪官污吏,就像一群又一群寄生虫那样,前赴后继,将它们白白胖胖的躯体,吸附在骨瘦如柴的百姓身上,吃光了外头的血肉还不满足,非要敲骨吸髓,吃干抹净不可。”
“如今的王国,看着虽大,却像那病入膏肓的躯体,积重难返。再这么腐败下去,别说外人入侵,怕是撑不到他们杀到之时,我们自己就先崩溃了!”
“外人?”黎塞留敏锐地找到了重点,疑惑道:“敢问师父,为何这般称呼魔族?”
弗朗索瓦看了一眼徒儿,轻声笑道:“莫非你以为,所谓的魔族,就真的像光明神教所宣传的那样,都是些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恶魔?千年前那场‘七十年战争’,乃是魔族觊觎我人族大好河山,悍然发动的侵略之战?”
“呵呵,你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是他们想让你知道的罢了。”
“别说是真相,便用事实来形容,都不见得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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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事实不应该就是真相么?怎么,还有别的解释不成?
黎塞留一脸的匪夷所思,震惊之余,隐隐预感到一片漆黑的夜幕,即将笼罩住他的全身。这片夜幕是那样的浓、那样的重,伸手不见五指,密不透风,又像是生铁铸就的那样,厚实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从上到下、由里到外地透露着冰冷无情的不祥气息。
他激动到微微颤抖起来,连双手握拳都不自知。
都说“好奇害死猫”,探索与获取真相所需付出的代价,历来极为巨大,涉及千年神魔大战这等至高层次的真相,他能够承受得起么?
“等你参与的国事再多一些,政治经验与心态更加成熟了,为师再与你细细分说。”
佛朗索瓦解释道:“馆阁里头的那些‘史册’与‘实录’,不过是史官加工润色之后,誊抄工整,用来粉饰太平、替所谓尊者讳的一大叠纸片罢了。除此之外,毫无用处,拿来擦屁股都嫌硌得慌。信以为真的话,非被带到沟里头去不可。”
“只有亲眼目睹最初、也是最原始的文字档案,例如参战各方内部往来公文、会议纪要、重要人物私人信笺与日记,各大王国彼此互致的国书、备忘录,载有双方阵营谈判记录、签订条约各个阶段修改版本的‘魔法记录球’,才算获得了揭开真相的第一手资料。”
“通读完这些绝密档案,再经过细心参照、对比,从原始档案中找到解开密码的钥匙,还原历史真相的那一刻,为师相信,你所感受到的震撼之大,会直接颠覆你原有的是非观。”
“让你一脚踏入这等恐怖的是非旋涡,也不知到底是福是祸。你确定,真的想要知道么?现在退缩,还来得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别到时候‘堕入魔道’,都赖到为师的头上。为师一把老骨头,随时都可能散架,怕是承受不起。”
佛朗索瓦嘴角含笑,平淡地诉说着离经叛道的话语。
黎塞留深深吸了口气,尽量平复激荡的心情,他敛容、拱手,深深拜了下去,说道:“徒儿虽是愚笨,却知道东方圣人有云,‘朝闻道,夕死可也’。能够洞悉千年前的历史真相,不再人云亦云,总比浑浑噩噩一辈子要强得多。”
“再说了,想要接过师父肩上的重担,若是不能经受住这番考验,徒儿估计要砸了您老人家的招牌。徒儿倒了不要紧,害得您身后给人扣上一顶‘所托非人’、甚至是‘有眼无珠’的大帽子,罪过可就大了。”
“徒儿斗胆,请师父传授、教诲。”
缓慢的语速,流露出斩钉截铁般的信念,黎塞留恭谦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与庄重。
“好!”
佛朗索瓦欣慰地看着黎塞留。
正如中年宦官所意识到的那样,“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想要成为新的内相,光靠一腔热血,或是靠老师帮扶是远远不够的。功力不足、火候不到,哪怕强行扶上马、送一程,一旦佛朗索瓦逝去,便是他马失前
蹄、黯然下台之时,运气差一点的话,脑袋都保不住。尤其是中年宦官天赋不足,无法修行各类法术与斗气的前提下。
“泰兰忒明天定了几时归家省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计划是巳时初刻动身,预计巳时正之前抵达。哦,老师,应该说是今天了。眼下早就过了子时。”
“噢,还真是。”
双手放于背后的佛朗索瓦,抬头看了看逐渐西斜暗淡下来的月光,突然笑了起来,道:“嗯。可惜不能亲眼见证她省亲一幕的‘盛况’,多少是个遗憾。”
“嘿嘿嘿。话说,到了这把年纪,依然有些期待啊!”
全白的胡子一翘,内相浮现出老顽童般的搞怪表情,坏笑的模样,就像是一头老狐狸,恨不得泰兰忒此行能够闹出些“与众不同”的热闹来,让人大跌眼球的那一种。
“师父,您这样想,是不是有些不够厚道啊?”
眼见佛朗索瓦心情大好,身兼爱徒与心腹双重身份的黎塞留,故意与内相唱起了反调来。只不过,翻白眼外加瘪嘴的表情,同样不那么正经就是了。
“呵呵。那丫头的脾气,别人或许不知道,为师还能不清楚?从小便是一点亏都不能吃、不愿吃的。”
佛朗索瓦老神在在地分析道:“说得好听点,叫做敢爱敢恨;说得不好听,便是一上头,什么都不管不顾,连天都敢给你捅破的泼辣性子。书面语怎么说来着?嗯,所谓的‘理智’不敌‘情感’是也。说穿了,就是修养不够,自私惯了。”
“那是!遭受背刺的感觉,谁都不好受,何况当年捅她一刀的,据说是至亲的家人。”
黎塞留摇头晃脑地表示认可,道:“诺尔默那小家伙,不就刚刚被她狠狠坑了一把?这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仅仅为了当众打两名亲兄长的脸,报昔日建议送她入宫的一箭之仇,就硬拽着小家伙连跳两支舞。徒儿看的分明,别说她那两个倒霉哥哥了,就连咱们殿下,那脸都黑得跟锅底似得。怕是怒火都转移到小家伙的身上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啧啧,真是无妄之灾。”
“所以啊,今天回娘家见面,估计够瞧的。唯一能令泰兰忒稍稍忌惮的老公爵已经去世,光凭老妇人自个,根本压制不了满腔怒火的她。”
“至于她那两个嫂子,不见面还好,一旦见面,能不动手都算是万幸。嘿嘿。”
“师父高见!哈哈哈!”
“呵呵呵......”
两头如假包换的“狐狸”,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一如内相师徒二人所预计的那样,泰兰忒省亲之旅的高潮部分,俗称“回娘家”的重点行程,从娘家人到国宾馆接驾的那一刻起,便如同脱缰的野马,朝着失控的方向夺路狂奔,让人望尘莫及。
原定巳时初刻动身,然而直到日上三竿、巳时三刻都过了,泰兰忒的倩影,仍然没有如约出现在国宾馆的大堂。
前来恭迎妹妹的比格.芙尔斯公爵,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
连打了两个呵欠之后,再也忍不住了,私下里拉着帝国一方的宦官打探消息。不曾想,宦官一本正经地打起了官腔,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不愿到内院里头问个究竟。
看着宦官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担任比兹尼斯王国礼宾大臣的丹尼尔侯爵,总算颇有眼力价,悄悄往对方袖子里塞了一小袋的金可恩。宦官掂量了一番钱袋的分量,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这才看在硬通货的面子上,一步三摇的走到里头询问情况。回来的时候,宦官换上一脸的歉意,说是泰兰忒好容易归国一趟,昨夜舞会又见到那么多的亲朋故旧,心潮澎湃,跳得十分尽兴,委实有些兴奋上头,回来直到寅时都过了,方才睡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换句话说,眼下还没起床呢!
想想也是,折腾到快天亮了才睡,正常人谁能起得来?
问题是,如同“朝天椒”般心性、行事肆无忌惮的泰兰忒,能归类到正常人的范畴里面去么?
芙尔斯公爵看着丹尼尔侯爵,丹尼尔侯爵看着神态自若的宦官,一时间都很无语。
一早起身盛装打扮,赶来迎接贵宾的两人,只好继续陪着笑脸,干等下去。
这一等,便是好久。
巳时正,内院侍女前来报信,泰兰忒已然起身更衣、洗漱。离开之时,侍女贴身的荷包里头,装了一小袋的金可恩;
巳时五刻,泰兰忒正进早膳。本着公平的原则,这回赶来通报消息的侍女,同样怀里揣着金可恩离去;
巳时七刻,泰兰忒开始梳妆打扮;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不容易睡醒的省亲丽人,按照帝国皇家起居规程,开始了更衣、洗漱、进早点、妆容等一整套的正规流程。冗长繁琐的步骤之多,要求之高,令人叹为观止,全程更以一丝不苟的态度严格执行,光是代表“泰兰忒”名分的专有服饰,便足足换了三次,换到第四套,泰兰忒才勉强表示满意。
听闻此事,外间捺着性子的两名贵族男性,面面相觑,忍不住同一时间想起了“你妹”这个情感真挚的特殊词汇来。
呃,对于芙尔斯公爵来说,应该是“我妹”才对!
终于,载着泰兰忒的皇家车队,如长龙般迤逦数里,踏着午时初刻的步点,启程前往位于城南的公爵府邸。伴随着仪仗旗牌开路、鼓乐吹奏同行,端的是天朝上国风范,气派非凡。
跨过国宾馆门槛的时候,芙尔斯公爵下意识抬了抬头,看看天空,一轮红日,已然挂在中天......他顿时脸都垮了下来。
故意的!
妹子一定是故意的!
怨念满满之下,芙尔斯公爵原本颇为英俊的脸庞,此刻隐隐有些煞白,再加上明显发红的眼眶、咬紧的牙关,很是破坏了原有的恭谦形象。若是再观察到他不断颤抖的双手,很容易让人误会,公爵大人是不是有些血糖偏低。这不,午饭的饭点还没到呢,就饿成了这副熊样......
这等世袭贵族,真不愧是酒囊饭袋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二百三十二章物是人非
敕造于数十年前的芙尔斯公爵府,占地极广,光是府邸的主体部分,便超过了三公顷。若是加上围墙以内的私家园林、与穿城而过的西河连通之人工淡水湖泊,整座府邸的面积,少说也超过了十公顷。亭台楼阁,峥嵘轩峻;树木山石,蓊蔚洇润。
昧着良心,强行用文雅一些的语言描述的话,好一个“雕梁画栋、钟鸣鼎食、气派万千之门阀世家”!
用通俗易懂一点的词汇形容,就要简单明了的多了:土豪!壕无人性的超级土豪!
是的,不比在开疆拓土乃至改朝换代的过程中、真刀真枪流血牺牲换回世袭爵位的其他贵族,替家族挣得世袭罔替之一等公爵爵位的芙尔斯初代目,上马提不起抢,下马拿不起笔,横扫千军之强悍、纵横捭阖之谋略、诗词歌赋之风流,那是样样皆无。然而,他却是一位眼光独到、如假包换、真的不能再真的大土豪、大商贾,拥有强大到堪比金刚石般的心脏,一位谈笑间,悍然压上全副身家资助好友里尔篡夺皇位、加冕成为毗迩尼帝国皇帝的超级土豪!
即便起兵造反之初,已过弱冠之年、统帅三军代父出征的里尔二世,因为年轻气盛中了劲敌的埋伏,一举葬送八万精兵的危急关头,消息传到后方,人心骚动,里尔大帝吓得脸都白了,站都站不稳。芙尔斯公爵依旧淡定从容,继续源源不断地朝着前线供给兵员、粮草、辎重,以及乱世期间最最重要的军饷,从而迅速稳定了军心与士气。
靠着深不见底般的重金支持,不惜一切代价的兑子行为,里尔二世屡败屡战,终于从“实力的地位”出发,硬生生压垮了各路诸侯,“帮助”前朝皇帝完成禅位之历史使命。金灿灿的皇冠,篆刻上了“里尔”这一新的姓氏。
事了论功行赏,倾囊相助的芙尔斯,写下了商贾史上最为光耀的一页,以商贾之身,行奠基之事,立拥戴之功,晋升帝国一等公爵,世袭罔替!
此刻,公爵府宽达八米的厚重大门,訇然中开,门外黑压压一片,站满了青衣奴仆。呈“雁翅”排开的奴仆拱卫下,居中两排衣冠楚楚的贵族,按照男左女右、辈分高低依次站好,排列得整整齐齐。
公爵阖家老小,早已恭候多时。
纤纤玉手挑起窗帘的一角,泰兰忒坐在车厢里面,远远望着府门高悬的牌匾,既熟悉又陌生,“敕造公爵府”五个烫金大字,在正午的阳光下面,如同流动的黄金那样,金光灿烂,熠熠生辉,诉说着府邸与家族名望缔造者的跌宕人生,以及非凡壮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奈,一切皆成往矣。
泰兰忒痴痴地望着,足有好几息的工夫,方才喃喃自语道:“父亲,女儿终于回来了。”心中却是一惨,眼泪差点儿便夺眶而出。
她确实回来了,衣锦还乡。只可惜物是人非,家里唯一替她遮风挡雨、说公道话的那个老人,已然离开了人世,再也不能替她抵挡流言蜚语、唇枪舌剑;再也不能满面宠溺地看着她,抚摸着她的秀发,刮她的鼻子了......
“小妮子这般刁蛮,当心日后找不到婆家,没人要噢!”
“切!谁说没人要的?别被提亲的媒婆踏破了门槛就好!”
满载父爱的调笑,幼女娇憨的撒娇,犹在耳旁回响。
“恭迎泰兰忒省亲大驾!”
车速渐渐变慢,就在马车停顿下来的同一时间,连同侍立外围的家中奴仆在内,恭立于府门之外等候的公爵一家,齐齐高声唱诵起来。
颇为宏大的声量,将泰兰忒从伤感之中唤醒,她眨了几下眼睛,努力将悲伤的情绪,转变成高高在上的贵人风范。随着长时间训练出来的表情控制功力发挥作用,她即将噙满泪水的眼眸,迅速回归漆黑与深邃;激动的面部表情,再也看不出一丝的波动。
几息之前情绪将近失控的一幕,似乎根本与她无关。
只剩下微微颤抖的双手,仍然透露出无法彻底平复的内心。她干脆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推开了车厢门,走了下来。当她脚掌踏上地面的瞬间,强行抑制的颤抖,神奇地消失不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再一次,变成了人前高不可攀、自尊心极强,泼辣而充满自信的那个泰兰忒。
“母亲!”
冲着最前排、一名低头行“万福礼”的中年贵妇,泰兰忒微微福了
一福,以示回礼,同时轻轻喊了一声。
“媚儿,你身量长高了好些。只是......似乎比当年清减了一点。”
中年贵妇强笑着,迎上前来握着泰兰忒的双手,望着她,嘴巴嗫嚅着,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千言万语,最终转化成了最简单,也最质朴的一句感慨。
这位中年贵妇,正是泰兰忒的亲生母亲,前任公爵夫人,被人尊称“老公爵夫人”的便是。年近五旬的她,长得很美,五官与泰兰忒少说也有七分相似,轮廓方面却显得柔和许多,纵使半老徐娘的年纪,保养的却是极好,白里透红的脸蛋,连一丝皱纹都不见。轻笑之间,眉目含情,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一名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
泰兰忒于容貌和身形方面,显然颇得母亲的遗传,天生底子便是极好。
“没有的事。皇宫里头,什么好东西没有?女儿吃得好、睡得香,足足比出嫁的时候胖了十多斤呢!”
泰兰忒吃吃笑着说道:“母亲怕是欢喜的糊涂了。”
“那是!自打知道你要回来,娘就高兴得睡不踏实,这日也想,夜也想,就盼着你早日归来,好趁着眼睛没瞎,亲眼看看你变得多么出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中年贵妇笑得很欣慰,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额角,说道:“这不,娘到底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连自家女儿昔日什么模样,都快要忘记了。”
“来!别在日头下站着了,且随娘到家里面说话!”
她说得轻巧,心里面却是一阵酸楚。
泰兰忒任由母亲挽着手,一头往里走,一头娇笑着说道:“母亲说的什么话?你可一点都不见老。不知情的人见到了,还以为你是我的姐姐!再过几年啊,说不定看起来比我还年轻呢!”
“那娘岂不是成了老妖精了?”
眼见母女俩说说笑笑,亲热地迈过了公爵府的正门,朝着大堂走去,就站在老公爵夫人身后的两名贵妇人,勉强挤出来的礼节性笑容,早已变成了满脸的阴翳。
“下作的小娼妇!给脸不要脸!也不打量一下,自个究竟是什么身份!区区一个小老婆,第四等级的内官命妇,也敢如此放肆!”
左侧身穿蓝色长裙的少妇,气得酥胸起伏,双臂握拳,恨声说道。
作为袭承一等公爵爵位、现任芙尔斯家主正妻的她,全程遭受泰兰忒无视的结果,自然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当众高声咒骂起来。当然了,即使她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就是了。
你当护送宫装丽人省亲的“血兔骑士团”是空气么?
“大姐别和她一般见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原以为见过了世面,多少也应该有点长进。谁曾想,烂泥就是烂泥,怎么也扶不上墙!”
右侧的那名少妇,同样愤愤不平,貌似开解、实则火上浇油地说道:“且看她能猖狂到几时!不久的将来,有的是她后悔的时候!到时候,就知道什么叫做独守禅房、孤枕难眠了......”
一身浅蓝色衣裙的她,口中流露出来的火气之大,比大红色的石榴裙还要耀眼,还要旺盛,与其刻意营造出来的贤淑个人形象,反差相当的强烈。
“哼哼哼......”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声冷笑了起来。她们同一时间从对方的笑容和眼中,读到了自己心里面想要表达出来的某种含义。某种大逆不道,明显带有诅咒毗迩尼帝国皇帝、里尔二世英年早逝的含义。
小侍女梅尔,实在忍不住回过头,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不等梅尔继续做些什么,年长的另一名侍女焘儿,悄悄捏了一把伙伴的小手,朝着前面泰兰忒的背影,努了努嘴。
身后大放厥词的两名贵族少妇,乃是泰兰忒的亲嫂嫂,向来与她势如水火。八年前遍布本尼菲特城的各种桃色消息,迫使年仅十四岁的泰兰忒匆匆出嫁的不堪传闻,背后少不了两人的身影。只不过依着贵族圈中规矩,彼此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罢了。如今泰兰忒省亲归来,风光一时无两,对于始作俑者来说,仿若新仇添上旧恨,心头的不甘与恼怒,可想而知。
富丽堂皇的公爵府大堂,此刻花团锦簇,七层高的烛灯点燃了,挂满整个大厅,将本就金碧辉煌、充满奢豪气息的宏大厅堂,照得亮
如白昼,仿佛传说之中、位于大洋最深处的海皇水晶宫一般,华丽到了极点。
然而泰兰忒不等落座,便提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要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想瞻仰一会父亲大人的遗像。
“小妹这等请求,怕是不合礼法吧?”身为比格.芙尔斯公爵夫人的蓝裙少妇,脸上挂着淡到几无的微笑,飞快扫了丈夫一眼,第一时间跳出来反对。
一向与她同气连枝的妯娌,迅速响应道:“大姐说的是。这嫁出的女儿,便是别人家的媳妇,乃是外人。怎能够到娘家的家祠里头,瞻仰或者拜祭娘家家主的遗像或者牌位?”
“岂不闻,出嫁女祭拜娘家先人的举动,无异于诅咒娘家的男丁,死尽死绝?”
看到妻子递过来的眼神,本想打圆场的瑟艮.芙尔斯,适时想起了昨晚小妹的无礼一幕,心下恼怒之余,脸上火辣辣的,就像刚刚被人扇了耳光那般难受。于是乎,刚刚张开的嘴巴,又及时阖了回去。
稀疏淡薄的兄妹亲情,远远抵不上可能存在的现实诅咒。天晓得,这个不知从何时兴起的习俗,是不是真的具备那么玄妙的诅咒之力。既然谁也说不清楚,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行其无的好。
“你们......唉!”
中年贵妇环视了一眼儿子和儿媳妇,不得不选择了妥协。茫然的目光,对上了女儿深沉的眼眸。
泰兰忒感受到母亲的无奈,一时间,心酸、凄楚、愤怒,乃至绝望等情绪,夹杂着、混合在一起,卷成了一团火热的烈焰旋风,充斥着她的脑海,焚烧着她的五脏六腑,随时就可能压抑不住,喷薄而出,一举将面前的所谓亲人,通通烧成灰烬!
想当年,面对两名儿媳咄咄逼人、联手迫害小女儿的举动,母亲大人,也是这般退让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怕母亲明明知道,小女儿是那样的冰清玉洁、那样的无辜!
假装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哀婉表情,泰兰忒嘴角浮现讥笑,轻声说道:“那我想看几眼,我自己昔日的闺房,总该可以了吧?”
“难不成,连这么个小小的请求,也会和触犯礼法扯上关系了吧?”
平静的声音,难掩她胸中的愤懑,为了尽可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泰兰忒悄然缩进宫装长袖之中的双手,已经猛然握紧了拳头。略微有些尖利的指甲,就这般随着握拳的动作,狠狠刺入了娇嫩的肌肤里面,痛而不自知!
“当然不会。”
不等两名儿媳再一次反对,老公爵夫人突然接过了话头,说道:“娘早就让人收拾干净,一如昔年的模样。”
说完,中年贵妇拉着女儿的手,径自走向后院。
泰兰忒轻轻推开房门,轻轻走了进去。她走得既慢且轻,一副唯恐惊扰了房中事物的模样,哪怕,她自己才是这所闺阁的主人,真正的主人。
一方砚台、两根羊毫、三竿翠竹、四品素笺;
摆着秦筝的琴台,一尘不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盛有黑白双色棋子的同色石鼓盒,静静陪伴着空荡荡的棋盘,气定神闲,纵横各一十九条的平行线上,不见金戈铁马的踪影;
只有那怒放的牡丹花,并未察觉女主人的离去,依旧在画卷里头,朝着空无一人的闺房,尽情盛放;
看着梦中不知出现过多少次的场景,宫装丽人环顾四周,颤抖着,慢慢推开了衣柜的柜门。
她取出一件襦裙,鲜艳的色泽,到今天依然没有丝毫的褪色,只是襦裙的主人,早已不再是昔年单纯、无知的少女,完全长开的身量,再也穿不上这等尺寸的衣裳。
从书柜的角落处,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拨浪鼓,泰兰忒摇动着它,脸上终于浮现真挚的笑容。
“咚、咚、咚”
清脆的鼓声,回荡在闺房里面。泰兰忒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小时候,自己淘气地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旁若无人地摇着手中的拨浪鼓,父女俩欢快的笑声,响彻庭院。
“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忧伤的女声吟唱,伴随着节奏稍显凌乱的鼓声,两行清泪,顺着宫装丽人粉嫩的脸颊,悄然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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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省亲,本是一件光宗耀祖之事,足可大书特书一笔,载入家族传记,世代流传。
巾帼英雄代父出征的《木兰辞》,本是慷慨激昂的曲调,诠释出塞的豪迈与激情,如今却以空灵哀婉的旋律唱出;本应充满童真与欢乐的拨浪鼓,竟比葬礼上头僧侣敲打的木鱼,还要空洞与单调,令人不忍卒听。
中年贵妇再也忍不住了,悄悄从背后,搂住了小女儿,哽咽着说道:“媚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泰兰忒没有回头,只是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继续默默流着眼泪,继续重复着《木兰辞》的某个段落。焘儿与梅尔两名侍女,同一时间感觉眼里进了沙子,热辣辣的,随时便有淌泪的可能,两人连忙眨巴眨巴着双眼,努力不让产生共情的自己,当场啜泣失礼。
泰兰忒的闺阁怀旧之旅,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同样一个行为,落在不同的人眼里,从不同的角度去解读,自然会得出截然不同的结论。
性格懦弱的慈母可以怜惜爱女,理解她对一去不复返的少年时光进行追忆与感伤;休戚相关的侍女可以关心主人,明白她危机四伏之中渴望温暖与关怀的心情,哪怕希望再是渺茫,也聊胜于无。
妒火中烧外加饥肠辘辘的两位嫂嫂,却是完全接受不能。
这算是摆得哪门子谱?!
未时正才得以开始的午宴,就这么阴差阳错的,一棒棒接力拖成了“下午宴”。随着流水般端上来的佳肴,怒火不断叠加,笼罩在庭堂室内上空的怨气云层,越来越厚,也越来越阴沉,即便是挂满顶部的七层高烛灯,努力散发着光明与热力,都无法改变室内光线不断暗淡的现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风暴逐渐酝酿成形。
好容易熬到宴罢,泰兰忒接过梅尔奉上的茶盏,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抬眼看向梅尔身后的公爵府侍女,那可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贴身侍女,最为贴心不过了,没理由不知道小主人的喜好,方才正是这位侍女,将茶盏交给了梅尔。
里面,赫然是她最不喜欢的红茶。
于是,泰兰忒漫不经心地放下了茶盏,望着中年贵妇笑道:“母亲,皇上前儿赏了女儿一些毛尖新茶,本想着家里有,这回就没给带。等回去了,女儿让人给您带回来。那茶说是一个名叫‘信阳’的地方进贡的,最是温养脾胃不过了。”
“这毛尖茶嘛,家里也有,而且有的是。倒不劳小妹自万里之遥给特特捎回来。”
一直跟在母亲身后,默不作声的比格.芙尔斯公爵,突然接过了话头,他淡淡地说道:“不过在此之前,为兄有一个小小的疑问,想要小妹解答。”
“大哥请说。”
泰兰忒挺直了纤腰,淡然看着公爵服饰的长兄说道。她本是高挑丰满的身材,一身宫装裁剪得极是合身,纤腰这么一挺,顿时便是曲线傲人、仪态万千,偏又说不出的高贵端庄,绝无卖弄风骚的嫌疑。
“敢问小妹,这八年来,给尊贵的皇帝陛下诞下了多少位皇子啊?”
比格.芙尔斯公爵一脸关心的神情,仿佛真的一无所知。
气氛骤然紧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子后宫佳丽三千,可不是说说而已。里尔大帝二世的后宫,光拥有名分与品级的命妇,便有一百二十一名之多,这里面除了极少数单纯依靠绝色立足之外,其余均是美貌与智慧并重、家庭背景远比个人能力深厚之辈。公爵侯爵之嫡女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多。
宫闱深处的刀光剑影,竞争之惨烈,一点不比外庭少,只不过形式看上去稍微“温柔”一些。皇后娘娘在世的时候,还能凭借与皇帝青梅竹马打天下的深厚感情,生于世袭贵族之家养成的高超平衡手段,压得住野心勃勃的一应妻妾内官。自从宅心仁厚的她几年前撒手人寰,这宫廷内部的竞争,便直接朝着斗争激化,甚至是奔着“分胜负、定生死”的节奏而去。
若不是里尔大帝二世迟迟未决,外加手握朝廷实际大权的右相手腕狠辣老道,强势镇压,光是“正宫娘娘”的名分,就足够让后宫的三千佳丽,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说穿了,嫡亲妹子仙逝导致的皇后出缺,右相可没打算便宜别的女人。
所谓的“后宫”,不过是“前庭”的延伸,向来是政治与皇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皇后娘娘与皇帝一样,都必须得到朝廷内外的一致认可,不然连坐都坐不住。“母仪天下”四个字,可不是闹着玩的。自打三千多年前立国之日起,毗迩尼帝国便是雄浑刚健的底子,走的是激昂奋发的路线。“后宫不得干政”这一类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说法,无非是后世某些色厉内荏的皇帝,为了掩饰自个得位不正的原罪,因而什么人都怕,连自个枕边人都要千防万防的无耻行径。
比起娇怯怯、弱不禁风的乖巧女子,外柔内刚性格坚毅的母亲,更有可能培育出坚韧不拔的儿女。
指望长于深宫软弱妇人之手、皓首腐儒“循循善诱”教导之下的皇子,明明连亲手杀只鸡的勇气都欠奉,却能够肩负起守护江山社稷,庇护天下苍生的历史使命,无异于痴人说梦,和瞎扯淡没什么两样,都属于严重不负责任的范畴。
谁信谁是傻子。
前朝“何不食肉糜”的悲剧,听上去不可思议,不正是这般酿成的么?
任何一小片历史的尘埃,落到具体个人的身上,都是无法承受之泰山压顶。
譬如眼下的泰兰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大,你怎么问......”主位上的老公爵夫人看不下去了,刚开口试着给小女儿解围,便被长子抬起的手掌,平静但坚决地堵了回去。
比格.芙尔斯公爵就这么静静地、不失礼貌地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嫡亲妹子,“恭候”她的回答。
同样是嫡亲的兄妹,右相维护自家妹子,可说是不遗余力。幼年失祜的他,面对兵荒马乱的艰苦岁月,毅然承担起守护家人的重任,为了保护妹子的安全,连性命都能豁出去;再对比自个眼前的这位,这别人家的哥哥,怎么就那么不一样呢?
胃部隐隐有了抽搐的迹象,这是泰兰忒入宫以后,肠胃便染下的毛病,一旦紧张、激动或者愤怒,就容易发作。她低了低头,惨然一笑,一双玉手悄悄缩回袖中,迅速握紧了再松开,再抬起头时,惨笑已然抹去。只听她反问道:“大哥这么问,是什么个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问一下,意思意思。”
比格.芙尔斯公爵云淡风轻地说道:“小妹你千万不要多想啊!”
“小妹无能,入宫八年多了,竟未能给皇上生养得一个半个皇子。实在是有失皇恩,辜负了大家的厚望。”
泰兰忒的声音开始变冷。她虽是长相妩媚艳丽,生性却极是刚强,既然身为一家之主的兄长没打算给她体面,那她干脆自个把话挑明了说。
说完,她还没忘了朝着母亲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以示歉意。
被小妹抢了台词的公爵大人,颇有些措手不及,他连忙用盖子拨了拨浮在面上的茶叶,又轻轻吹了两口,这才抿了一小口茶水。茶汤碧绿、清澈透明,一根根如针般竖起的叶子,青翠欲滴,半开半卷,随着氤氲的水汽,载沉载浮。比格.芙尔斯公爵手上的这杯,正宗不过的上等“毛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泰兰忒从小最爱喝的那一种。
“这都整整八年有余了,居然连怀都没怀上,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眼见丈夫出师不利,顶着个公爵夫人头衔的蓝裙少妇,跳出来帮自家夫婿撑场子了。别说同情什么的,她怼起同为女人的泰兰忒来,连表面上一丝温情的掩饰工夫都给省略掉了。
浅蓝色衣裙的二房媳妇,也开始朝着小姑子的痛脚重重踩将过去,她“咯咯”笑着嘲讽道:“哪有家里养了超过八年的老母鸡,却连一颗蛋都下不来的理?这还养着干什么,浪费粮食么?”
泰兰忒冷冷扫了二嫂一眼。
所谓是“门当户对”,贵族之家联姻,最看重的便是这一点。比起继承公爵爵位的大哥来,二哥瑟艮.芙尔斯仅仅拥有子爵的头衔,还不带世袭的,一朝故去,子嗣就连保留贵族身份都是奢望。因之这位二嫂的出身,再高都高不到哪里去。事实上,她的亲生父亲仅仅是个男爵,勉强算是踏入了贵族的行列,出于攀附权贵的目的,上赶着将嫡长女的她,嫁给了老芙尔斯公爵的次子。
加之比兹尼斯王国并不实施“推恩令”,这就导致了袭爵者之外的其余兄弟子嗣,除非特别有本事、有志气,能够自立门户闯出一番事业,否则一家大小都要仰袭爵者之鼻息过日子。
时至今日,瑟艮.芙尔斯一家仍然住在公爵府里头,蹭吃蹭喝的,狗腿子的觉悟,早就深入夫妻两人的骨髓。替蓝裙少妇撕咬泰兰忒的举动,看似无礼,实则正正体现出弟媳应尽的义务。
可惜,泰兰忒并不打算体谅二嫂的“难处”,她冷冷说道:“那是。我可比不得你,像只老母鸡那样,自打嫁入家门,一口气生了好几个蛋。如今都有四五个了吧?还真挺能下蛋的!”
“我有负皇恩,生不了皇子,自有皇帝陛下降罪,要杀要剐,由我一人承担,连累不到你们。帝国皇室血脉传承,何等神圣高贵,还轮不到你们二人置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音一落,对面两名少妇,通通变了脸色。
“你说谁是母鸡?”
瑟艮.芙尔斯子爵夫人,尖叫着,噌的一声,直接从座位上头蹦了起来。她刚想举手指着泰兰忒破口大骂,余光却突然发现,门外侍立的几名帝国宦者,以及再稍远几步的“血兔骑士团”战兵,同一时间朝她看了过来!
骑士们冰冷的目光,腰间利剑吞口闪烁的寒光,瞬间让她恢复了理智。抬到半空的手臂,无可奈何地放了下来,子爵夫人憋得满脸通红,裹在浅蓝色衣裙里头的身躯,一个劲儿乱颤,口中“你、你、你”连声,话都说不囫囵。
她总算没被愤怒彻底冲昏了头脑。
皇帝的小老婆,照样是皇帝的老婆,公开挑衅、辱骂省亲的泰兰忒,等同于冒犯帝国皇帝的尊严。此等罪名,远不是一个属国的区区子爵夫人,凭借姑嫂不和的借口,便能轻易逃脱得了惩罚的。
刑不上大夫,那是因为大夫激怒的对象,不是皇帝本人。千刀万剐这种酷刑,听说过么?
“置喙么?外臣们何德何能,自然是万万不敢的。”
比格.芙尔斯公爵温和地摆摆手,一边示意弟媳妇稍安勿躁赶快落座,一边顺势转移了话题,道:“我芙尔斯一门,历来忠诚于皇帝陛下,自先帝起兵之日起便不离不弃,共赴国难,乃是与国同休的世袭勋贵。先帝与当今陛下对父亲大人,同样是另眼相待,君臣恩义之深,非寻常勋贵可比。”
“作为父亲大人的掌上明珠,小妹有幸被当今选中,成为陛下宫中的命妇之一,不但是我芙尔斯氏的荣耀,也是小妹个人的无上荣耀。父亲大人在世的时候,每念及此,便是满脸的幸福,即便临终之刻,依然念念不忘,记挂着小妹,无限感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妹如能尽早诞下皇子,一来尽了自己命妇的职责,二来也是了却父亲大人的心愿。所谓‘忠孝双全’,莫过于此。唉,为兄既然接过了公爵府的担子,自然也和父亲大人一般,期盼着小妹能够幸福,得偿所愿。”
随着舒缓平静的描述,比格.芙尔斯公爵的表情,从平和到庄重,又从庄重到感伤,最后呈现出满满的关切之情。期间情绪拿捏之准,表情转移切换之自然和流畅,堪称深得老牌贵族口是心非之精髓。谈及逝去的父亲,公爵大人眼眶微红,抬头朝着天空望去,仿佛老公爵的在天之灵,正透过公爵府的雕梁画栋,注视着大家,注视着省亲的爱女。
好一副真情流露的模样。
无奈久经宫斗考验的泰兰忒,什么样的演技没有见识过?她深深看了兄长一眼,说道:“难得大哥还记得父亲大人。既然大哥提起了他老人家,那就干脆一点,就当父亲大人就在这里,此刻,就坐在母亲的身旁,直说吧。”
“铺垫了这么久,大哥究竟想说什么?”
她直视着兄长的眼睛,问道。
一股无形的压力,伴随泰兰忒微微前倾的身子,压向了她身前的公爵大人。
比格.芙尔斯公爵莫名有些恍惚,他硬着头皮迎上小妹的双眸,眸子漆黑、深邃而冷漠,透着股无法形容的气息,看得公爵大人浑身不自在,窒息到近乎僵硬的感觉,就这么诡异地、迅速弥漫了他的全身,于是他扯了扯嘴角,勉强算是笑过了,接着说道:
“为兄想说的是,倘若,小妹今年尚是无孕在身。那么,明年家里对你的支持,不得不减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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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前板“咚咚”响了两下,这是出发的信号。
车夫挥起手中的马鞭,绕过头顶,甩了个响亮的鞭花,同时口中“驾”的一声呼喊,在周边一片沉寂的环境衬托下,显得倍加清晰有力。四匹训练有素的白色骏马,拖起饰有帝国皇室徽章的马车,缓缓提速。
全身明光铠的“血兔骑士团”战兵,拱卫着马车,开始驶出公爵府。
数千只马蹄此起彼落,尽管骑士们有意控制着速度,声势依然相当的浩大,落在地面的马蹄,“啪嗒啪嗒”轰然作响,营造出雷鸣般的气势。没有刻意释放杀气的他们,仍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流军团特有的煞气与凌厉。
早在马车启动的时候,焘儿和梅尔两名侍女,便已将两侧车窗的纱帘都放了下来。目的,可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确保皇家脸面、贵人尊荣,而是为了避免车厢中的状况,让某些有心人瞧出了端倪。
脸色铁青的泰兰忒,正搂着自己的肩膀,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呆滞,若不是鼻尖尚有气息进出的话,和制作精美的仕女木雕没什么区别。
她浑身颤抖,抱着自己的双手用力之大,连手背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脸颊也在不住抖动,心情已然激动到了极点。纵使这样,宫装丽人只管咬着牙根,死死瞪着眼前的地面,一言不发。
车厢的地面上,除了雪白的羊毛毯,什么都没有。
眼泪,开始在宫装丽人的眼眶之中打转,然而转过来转过去,就是不肯掉将下来。
“泰兰忒,您可别吓我。想哭的话,就哭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千万别憋着。”
看着主人这般模样,小侍女梅尔哭丧着脸,蹲下来凑到她的跟前,温言劝说。
“是啊!泰兰忒。”
年长一些的焘儿也凑近前来,轻声安慰她,道:“梅尔说的是。知道您心里难过,哭出来的话,相信会好受一些。您可千万别憋坏了身子。”
说完,焘儿轻轻抱住了泰兰忒一条胳膊。
冰凉的肌肤上,传来年长侍女的体温,给心如刀绞的泰兰忒,带来急需的人间温暖。她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的梅尔,映入眼帘的,是小侍女紧张而满是关怀的神情;她又扭头看了看更近一些的焘儿,同样是一张情真意切的脸庞。呆滞的目光,在两名贴身侍女的脸上来来回回,足足扫视了好几回,泰兰忒哆嗦着,嘴角抽搐了两下,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自宫装丽人的眸中夺眶而出,不用钱似的,一个劲儿往下掉。泪水下落,长裙瞬间湿了好大一片,鲜红的石榴花色,色泽变得更加深红,赫然与战场上牺牲的战士身下的血迹那般,红到有些刺眼。
她一边哭,一边努力压制着音量,唯恐马车外头的护卫,听得真切。丰满傲人的胴-体,由此剧烈地抖动起来。
焘儿赶紧贴过去,空出来的那只手,放到泰兰忒的背上,开始从上到下的,缓慢而轻柔地抚摸着,柔声说道:“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自个憋坏了身子,反而遂了那些人的意。”
年长侍女稍带犹豫,斟酌着字眼安慰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泰兰忒与兄嫂们的矛盾,再怎么说,也是娘家的内部事务,所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身为外人实在不好介入的太深,尤其是在态度上面,一个稍不注意,火候不当,就要栽跟头。
“就是!就没见过这等心肠歹毒的女子!”
不比年长的同伴,梅尔说话可就干脆的多了,素来伶牙俐齿的她,抨击起泰兰忒的娘家人来,不带一丝的犹豫,只听她数落道:
“常言说得好,‘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哪有当嫂子的,这么欺负小姑子!不管咱们泰兰忒没出阁之前,和她们有多少过节,此刻事过境迁,早都该烟消云散,多关心关心回家的小姑子才是。怎可趁机冷嘲热讽、落井下石!”
“还有那哥俩,明知道妹子过得艰难,不说多帮扶着点也就罢了,反倒和媳妇一起,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块逼迫起自家妹子来!家门之荣耀与传承,本来就该由男性继承人一力承担,他俩倒好,自个混的不行,倒趁机发难,责怪起妹子的不是。”
“瞧他俩那副没出息的窝囊样子,连我一个女孩儿家,都替他们臊得慌!”
挥了挥小拳头,小侍女是越说越来劲,看着年长同伴递过来的眼神,读懂了其中明显阻止含义的她,也当成没看到,继续吐槽道:“就是老公爵夫人,也不知道心疼一下自个闺女!”
“别人不清楚闺女的委屈,老夫人还能不清楚?明明小女儿为了一家老小的平安与未来,付出了那么大的牺牲,孤身一个弱女子,远嫁异国他乡,如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说赶紧搂在怀里嘘寒问暖、仔细疼爱疼爱,最少也要听听闺女的倾诉,看看她这些年来是怎么熬过去的,好宽慰劝解一下女儿心中的委屈和酸楚。老夫人可倒好,眼见儿子、媳妇们合起伙来,欺负算计她闺女,她老人家除了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竟连一句公道话都不敢说。”
“我区区一个外人,听了、看了都觉得心寒。更别说咱们泰兰忒了。”
听着小侍女这般贴心,快言快语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愤懑,还替自己打抱不平,泰兰忒主动握起梅尔的手,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用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说道:“我往日就知道,大富大贵人家里头的骨肉至亲,往往还比不上所谓的外人。今日看来,果真如此。”
“就像你们两个,虽说和我不是亲姐妹,自打我入宫以来,朝夕相伴了这么些年,患难与共,这实际上的感情,比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还要亲上几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抬起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又说道:“抛开主仆名份,我可是把你们当成最亲的姐姐和妹妹来看待的。宫中苦寒,今后的日子,就全靠二位支持了。还望二位姐妹不要见外,多多帮衬才是。”
边说,泰兰忒边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焘儿的手掌,泪眼婆娑地望着年长一些的对方,眸中尽是柔情与亲密。
“那是自然。”
梅尔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至于焘儿,也连忙朝着女主人点了点头,同样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说道:“泰兰忒对我们的好,我们心里明白,自当如往昔一般,不离不弃,一切唯您是从。”
然而一声浅浅的叹息,同时出现在焘儿的心中,她飞快扫了年轻的同伴一眼,梅尔不加掩饰的得意表情,使得焘儿的无声叹息,又比先前重了三分。
说实话,焘儿并非怀疑泰兰忒的诚意,只是人心险恶,人作为世上思维最复杂的生物之一,出了名的善变,可以同患难,不一定能够共富贵。
这身处危局的时候,一点小小的恩惠与帮助,任谁都会表示感激,大恩大德就更不必说了,什么今生肝脑涂地、涌泉相报,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种种好话,不要钱似的承诺出去。否则的话,谁还会傻到帮助她不成?
然而一朝得意,振翅高飞了,会用何等心态面对将她从泥潭里头救出来的恩人,可就难说了。自古以来,用“避大恩如避大仇”来形容这种尴尬的局面,便是最生动、最形象的描绘。
不报答也就罢了,甚至过河拆桥、恩将仇报的情况,同样比比皆是。不然的话,这些自古流传下来的成语,又是怎么总结、创造出来的?每一个成语的背后,都是一段心酸的故事,都有不知多少遭受背刺而冤死的正直灵魂,永远徘徊在忘川水的另外一侧。
眼下四面楚歌的泰兰忒,说不定,很难脱离得了这种套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晓得日后飞黄腾达了,会怎样对待她们俩人。别看现在说的无比真挚,又是姐妹相称,又是掏心掏肺、信誓旦旦的,就差杀鸡烧黄纸焚香祷告正式结拜了,可万一哪天要在政治上依靠娘家人,照样可以抛下恩怨,予以重用。今天发生的这些冲突与纷争,小儿科罢了,三两句话,便可烟消云散。
自家人嘛!
而梅尔此刻所表的“忠心”,一不小心便会成为日后的催命符,越是说得多、说得透,越是死得快、死得惨。
所谓“疏不间亲”,正是此理。
焘儿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泰兰忒说道:“今个可是您的好日子,咱不提这些不高兴的了。泰兰忒,你还没给我们介绍一下王都呢。”
“说实话,对于您自小生长的这座城市,我们可是好奇的紧。”
“有什么值得说的,”泰兰忒哂笑道:“比起咱们帝都来,这本尼菲特城,无非就是个稍微大一点的镇子,又俗气又脏乱。不客气地说,连帝国大多数郡国的县治,都比它要强上一些。”
带着“夫家贵人”的应有立场,宫装丽人刻意贬低着自个的出生地,到底是让梅尔拉开窗帘,定了定神,开始对着外面的大街,逐一介绍起来。
“这家‘云雀之家’,其实是卖乐器的,尤以小提琴之类的弦乐器出名,可别光看名字,便错把它当成是饭店;旁边的这座‘包豪斯之家’,乃是两名专事营造的工匠所创,颇为有名。除了负责给人设计、建造住宅以外,听说还附带培训学徒的功能,居然到现在还没倒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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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泰兰忒的纤纤玉指所向,一座座或大或小,门面或豪华或简朴,甚至是残旧不堪的房屋,被玉指的主人说穿各自的“本来面目”。
就在此时,宫装丽人的眼角,扫到了拐角上的某一行人,或者可以说,不经意之间,见到了某个令她颇感有趣的人,本已直落到低谷的情绪,就这么提升了起来。
“他怎么会在这儿?”
“各位就别送了!咱们后会有期!”
诺尔默朗声说着,朝着送行的凯文等人,拱了拱手,以示道别。
“诺尔默少爷客气了,就让我们再送两步吧。”
黑大个凯文笑道。
他同样拱手行礼,一口大白牙,在阳光的照射下,特别的显眼,接着又诚恳地说道:“走得这么急,您不让我们设宴践行也就罢了,连区区两步路都不让送,试问我等情何以堪?”
他旁边的壮实矮人也说道:“就是嘛,诺尔默少爷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
诺尔默一脑门的黑线,无奈道:“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少爷,大伙儿别这么叫好不?我听了浑身难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诺尔默少爷!诺尔默少爷!”
正当少年一个劲摆手,试图纠正伙伴们的错误称谓时,一把清脆响亮的少女声音从侧面响起,彻底浇灭了他的话头。少年张开摆动的双手,顿时僵在了那儿,无处摆放。
颇有一种被当众打脸、尴尬到极点的感觉。
带着一股子深深的怨念,诺尔默扭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娇小、长相清秀可人的宫装少女,正俏生生站在五六米外,含笑而兴奋地冲着他招手喊道:“诺尔默少爷,我家贵人有请,还请您快快移步随我前往。”
诺尔默不认识这位少女,但是毗迩尼帝国宫廷的标准女官服饰,使他瞬间醒悟到来人的身份。
更何况,宫装少女的身后,四名彪形大汉正一脸严肃的护卫着她。鹰一般警觉冰冷的目光,看谁都像是敌人,此刻正迅速打量自己一行;“生人勿近”的冷漠表情,冷攒攒的全身明光铠,肆意张扬着帝国强军的彪悍与铁血。一刚一柔这两者组合在一起,极具标志性,少年想要认错,怕是很难。
他忍不住默默哀叹了一句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都提前开溜了,怎么还会在这儿被她逮个正着......”
话说,照常理,这个时辰的她,不是应该待在公爵府中,感受着久违的亲情,享受娘家人的温暖与怀抱么?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连晚宴都不吃就打道回府了?
不用说,小侍女口中的“我家贵人”,定是那位给自己惹下无数麻烦的泰兰忒了。于是揣着明白的诺尔默决定装糊涂,他一脸懵逼地、很客气地说道:“这位小娘子,我初来贵宝地,不可能认识什么贵人,你敢情是认错人了。”
“我还有急事要办,就不耽搁小娘子找人了。”
边说还边笑着朝宫装少女拱了拱手,转身就欲离去。谈话的过程中,诺尔默刻意不去看对方的身后,省得不小心与某个难缠的女人对上眼神,届时再想走可就不好办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认错!找的就是你!”
一如泼辣任性的泰兰忒,梅尔同样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儿,怎么可能就这般放过少年?只见她抢上前,一把拽住诺尔默的衣袖,娇笑着说道:“我家泰兰忒正等着你呢!快随我去吧!”
随着宫装少女拽住少年,随行的四名“血兔”战兵,默契地同步上前,雁翅排开,隐隐将诺尔默围在了内圈。看他们严肃的表情,四股凝而不发的气机,牢牢锁定了目标的四肢,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把“不识抬举”的少年给逮到马车边上的架势。
晨曦顿时小脸一冷,“哼”了一声,同样迎前一步,小手一握拳头,很有立即发作的冲动。
诺尔默连忙冲着晨曦压了压手掌,以示稍安勿躁,回过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原来您家贵人就是泰兰忒呀,怎么不早说?”
“还请前头带路,可别让贵人久等了。”
客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诺尔默迅速朝晨曦说道:“我去去就来。放心。”
暗中嘀咕着“冤家路窄”的少年,又一次见到了泰兰忒,几秒钟前还在腹诽对方不按套路省亲的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掀起的面纱底下,宫装丽人双眼红肿神色憔悴,毫无昨夜舞会上头艳冠群芳的风采,也不见一丝归家感受关怀应有的温暖,带着恨意的倔强,几乎尽数写在了泰兰忒的脸上。
哭花了的妆容,竟然没有及时给补好?放在极重视风度与形象的皇家,绝对是一件稀罕事。
“怎么,看样子,我们家梅尔似乎请不动诺尔默少爷您的大驾?”
带着上位者独有的优越感以及气势,泰兰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冷笑着问道,语气之冷淡,满是讽刺的意味,差点让人误以为在和敌人谈判什么的。
她觉得少年很有趣不假,甚至还略略有几分好感,可不代表眼高于顶的她,会把区区一个子爵家的嫡嗣子放在眼里。在她看来,光是自家正四品内官的职位与级别,便可与正式的帝国子爵敌体相抗,更别说她有皇帝妻妾的特殊尊贵身份加成,而少年还远未袭爵,一介布衣而已。方才诺尔默试图转身离去、梅尔上前制止的过程,她可是全程目睹,自然感觉有受到了冒犯。
“岂敢、岂敢!完全是误会。”
诺尔默一脸的真诚,解释道:“我与贵侍女素不相识,等她一亮出您的名号,这不赶紧赶过来了吗?”
“哦,我还以为,是我已经到了人嫌狗不待见的地步。一听说是我,连昨儿共舞两曲的诺尔默少爷,都嫌弃到不愿意拔冗相见。”
看着少年满脸歉意的老实样子,泰兰忒越发得不爽,很想把一肚子的火气,都撒到对方的身上。
“误会,真的是误会!”
诺尔默干脆欠了欠身,低下了头,免得直面宫装丽人的怒火。少年听父亲说过,与胡搅蛮缠的女人,是不能够讲道理的,该退让的时候,只管退让就好了。换句话说,该认怂就得认怂,尽快抽身却步,才是硬道理。
倘若对方还不罢休怎么办?
答案是:再说。
“是不是误会,且放一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泰兰忒又一次使出了惯用的手法,换了个话题问道:“看你们的装扮,似乎是要外出?”
“是的。此番外出历练,家父安排了行程,这便按照他的意思,替他探望一位年长的亲戚。”
“探望亲戚,用得着全副行囊打点整齐?莫非贵亲戚住在十分遥远的地方不成?”
泰兰忒的嘴角,翘起一个美丽的弧度,即便眼下眼睛都哭肿了,依然美得令人心醉,更是使得平日稍显硬朗的额头线条,多了几分额外的柔和,连带着气质都柔弱了一些,我见犹怜。
可惜,低着头专心数蚂蚁的少年,领略不到梨花带雨的魅力之处。
“确实。鄙尊长住处,离此地尚有数百里之遥。”
“既然路远,此刻动身天时已然太晚,何不等明儿一早再出门?”
“鄙尊长上了岁数。俗话说,老人家等不得,不能等。”
诺尔默依旧不急不躁。
“呵呵。野外猛兽出没,夜间更是危险,难道为了探望亲戚,你准备和小情人在外头过夜?”
“我等山野草民,在外头野惯了。曦儿也是如此,倒没那般娇贵。还请贵人不必多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哼!是真没那么娇贵,还是说,为了躲避......我,竟然甘愿让她冒着被猛兽袭击的危险?”
见到少年油盐不进,连长辈之命都给搬了出来,对晨曦更是充满信任与爱护之意,宫装丽人莫名觉得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火冒三丈的同时,说话也莽撞失礼起来。
“泰兰忒请自重!”
果然,少年的反应很是有些激烈,他抬头挺胸,双目炯炯有神,直看着泰兰忒说道:“您身份何等尊贵,说话岂可这般不知轻重?传出去,没得污了你我的名声!”
“天色渐晚,我等还要赶路,不敢多扰贵人。”
“告辞!”
不等泰兰忒继续纠缠,诺尔默深施一礼,接着便转身离去。
再不回头。
泰兰忒愣愣地望着诺尔默,望着他与迎上前来的晨曦相会,当少年执着少女柔荑的那一瞬间,娇俏的少女脸上,绽放出明丽的喜悦笑容,那满是幸福的味道,再清晰不过了。这一幕,深深刺痛了马车上的泰兰忒,看着两人肩并肩一步一步远去,她不禁喃喃自语道:“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
“两位亲哥哥是这样,那两个贱妇是这样,就连一个小小的子爵继承人、不入流的小角色,都敢这般公然折辱与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你们各有各的幸福。而我,却只能待在深宫大内之中,每天看着日起日落,孤独而无聊地等候老迈皇帝的召唤与宠幸,患得患失,战战兢兢,度日如年......”
一行清泪,自泰兰忒的美眸,顺着她白嫩光滑的脸颊滴落,再一次打湿了衣襟,她却恍如不觉,抬起头,痴痴地望着逐渐西斜的日头,满口银牙死死咬在一起,发狠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要亲手掌握自己的命运!”
“凭什么,男人能够做到的,我们女人做不到?”
貌似不经意间,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红的血液,自嘴角渗出、缓缓滴落,她却握紧了双拳,举高了,无声呐喊道:“伟大而无所不能的魅魔之主啊!请聆听我,媚儿.芙尔丝(注1),在此对您发出的誓言与祈求:我愿献上我的全部灵魂,求您赐予我永远不衰的美貌以及永葆青春的躯体,直到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在您的庇护与指引下,我将竭尽毕生的精力,去夺取人世间最为强大的权力!终有一日,我要君临天下,将毗迩尼帝国,乃至整个艾欧罗帕大陆都踩在脚下!”
默诵着来自古老时期的禁忌血誓,泰兰忒的目光越发坚定,誓言也默诵得越发流畅。
“如违此誓,我愿永隳深渊的最底层,灵魂与躯体同时遭受血河的洗礼、恶鬼的吞噬,直至永远!”
对着诺尔默与晨曦不断远去的背影,芳名“媚儿.芙尔丝”的宫装丽人,带着满腔的愤懑和无尽的恨意,庄重的发下誓言。少年与少女到此刻仍然牵着的双手,怎么看怎么碍眼,促使她无声的加以诅咒:
“到了成功的时候,我要让曾经羞辱过我的那些人,都尝到无间地狱的恐怖滋味!”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包括你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挺直了纤腰的媚儿.芙尔丝并没有意识到,就在誓言发出的一刹那,深渊最寂静、黑暗浓郁到没有一丝光亮的某处神秘所在,一声嘤咛突然响起,在不知名的庞大空间里面不断回荡,紧接着,仿佛美梦刚被打扰的声音主人,呢喃道:“嗯?有生意上门了?”
“让老娘看看,究竟是谁在呼唤吾?咦,倒像是个蛮有趣的小丫头。”
“噢,胃口还不小嘛,竟然要统治整个世界!好久没有人这么无聊了......呵呵!”
神秘声音自言自语,自问自答,低沉而又婉转,时而像是少女般的娇憨清纯,时而又充满成熟女性的独特魅力,截然相反的特性编织混合在一处,偏又显得无比和谐,充满极其强大的魅惑之力,光是听听,都足以令任何男人热血沸腾,无法自已。
“既如此,便如你所愿吧。看看能否给吾带来一点小小的惊喜!”
“呵呵呵......”
决定就此做出,一道深沉、强大、浓郁而充满黑暗气息的无形之力,自神秘声音主人的所在生成,越过无尽的虚空,瞬间降临到了媚儿.芙尔丝的头顶,没有惊动包括本人在内的任何人,便包裹住了她的全身,进而渗透了她的三魂七魄。这道来自地狱最深处的神秘力量,不可名状,无影无形,既不像光明之力那般煊赫夺目,又不像黑暗之力那样摄人心魂,却在芙尔丝的识海深处,种下了一道神秘的烙印。烙印随即升起,高悬于识海中央的上方,释放出轻柔的光芒,与此同时,芙尔丝的娇躯,立即由内向外的发生着难以形容的奇妙变化。
令发誓人有生之年永葆惊人的美艳,却需付出灵魂及逐渐黑化之代价的“魅之血誓”,正式宣告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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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尔默并不知晓,他的决绝,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促使本就性格高傲、任性自我的泰兰忒,直接朝着深渊堕落,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过,就算他知道,或是让他再次选择,少年依然会果断离去。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每一个成年人,或者严格来说,活在世上的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负责、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能总把别人的善意,当成是自己为所欲为的理由。.
没有人,天生就应该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凭什么,为了让你泰兰忒心里好受一些,我诺尔默和晨曦,就要卷入是非圈中,承受不必要的流言蜚语,置身于不可预知的危险当中?身为异性少年,与老年帝王的年轻姬妾传出绯闻,难道是好耍的么?
就在诺尔默一行人出了本尼菲特城东门,进而调头南下之际,千里之外的高原上,同样有一行人在由西向东,朝着东边进发。
临近冬季的夜晚,太阳下山早,高原就更加的明显。前一刻,太阳的余晖尚给山峦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边,下一刻,黑暗便已笼罩了整个大地。
冰冷,驱走了温暖;
死亡,取代了生机。
呼啸的夜风,冷冽、干燥,两侧山峦形成的「风谷效应」,使得经过此处的山风,逐渐加速,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犹如鬼哭狼嚎一般的渗人。行走在山峦之间,仿佛置身于十八层地狱的某一处,四周尽是赎罪的厉鬼,正因生前犯下的种种罪恶,苦苦熬刑;又仿佛置身于惨烈的修罗场,周边皆因横死而不得轮回的亡灵,怨气冲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过路人胆子稍小一点,都要心惊胆战,脸无血色,两腿发软。
这一行人却浑不在意,只管顶着满天的星光,在漆黑之中赶路。
高原的夜晚,苍穹显得特别的高、特别的宽广与深邃,缀满天空的群星,犹如眨动的美人眼眸,明灭之间,透着无尽苍茫与古朴的气息,美得令人心醉。然而再是璀璨的星光,一经落入此间的千沟万壑,也在瞬间融入泼墨般的无尽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随着一行人正式步入山谷,坐骑开始高一脚低一脚的,在本就崎岖的山路上行进,却在骑手们娴熟的控辔技术底下,看似颇为艰难、实则轻巧自如的前进着。端坐于马背上头的骑手,大多神色平静,对于隐在黑暗里的一切事物、可能存在的种种危险,显得尽在掌握。
毕竟,这是他们的地盘。
「人都到齐了?」
为首的汉子,突然打破沉默,冲着前头某个黑黢黢的所在问道。问话的同时,此人双腿轻轻一夹,胯下的坐骑,慢慢收住了腿脚,显然深通人性,知道主人的脾性与习惯。
「回头人的话:遵从您的吩咐,各部都到齐了。」
「族长们亲自率领的各部精兵,就在前头的山坳里头,候着呢。」
一丝丝微弱的热气,自两名回话人所在的黑暗角落升起,迅速消散在寒风里头。
「嗯!前头带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嘀嗒嘀嗒」的轻微马蹄声,再次响起,不多时,一片位于山谷拐角处的平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相对宽广平坦的山坳,明亮的星光得以破开泼墨般浓厚的夜色,给此处的山谷带来一丝难得的光亮。借助星光,肉眼隐约可见,山坳里头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尽是骑兵,少说也汇集了数千骑之多!
此等庞大数量的骑兵猬集于一处,偏偏却是鸦雀无声,连坐骑也不见一声嘶鸣,连人带马数千骑,就这般静静守候着,守候着头人的到来。
望着队形略显松散、实则按照各自部落聚集一起的各部精兵,为首汉子刚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
笑容,他缓缓上前两步,恰好将自己一人一骑,显露在众人的眼前。
半敞怀的兽皮下面,是那粗壮到比例有些失调的躯体,结实有力的颀长臂膀,铁一般线条硬朗的面部,隐隐泛着紫色的脸庞,古铜色的肌肤,正是高原生活久了的人,最最常见的肤色。事实上,这位头人的形象,极具高原人的典型特征,连同他骑乘的骏马,也是偏向矮壮粗这一类型。
「尼雅氏的勇士们!」
「我是泰戈尔.尼雅,尼雅氏十二部的大族长,你们的共同首领。」
扬眉吐气间,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山坳,泰戈尔.尼雅一边说,一边扫视着自己麾下的战士,一双眸子亮的吓人。高阶战兵的实力,足以支撑他的宣讲覆盖眼前的山坳,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他说道:「东边的谷口外面,就是中原王朝、毗迩尼帝国的所在。众所周知,那是一片富庶的土地,四季分明,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居住在那里的贱种,生下来便有着吃不完的粮食,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兜里装着花不尽的钱财,再怎么懒惰也饿不着、冻不死。」
「无论多么寒冷的冬天,卑鄙、***而又蠢笨的毗迩尼人,都能龟缩在温暖的砖房里头,围着暖洋洋的火炉热炕头,吃着热乎乎的汤面与酒水,搂着自家婆娘玩闹嬉戏,终日无所事事之中,静待春天的再一次到来。」
「而我们大蕃国所在的高原,则是气候恶劣,环境严酷,土地贫瘠,产出少得可怜,一年到头常常灾害不断。哪怕再勤劳的庄稼人、再坚韧的牧民,也依然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苦日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诉说着自家的不幸,泰戈尔.尼雅的目光逐渐冰冷,语气也逐渐低沉,透着无尽的辛酸,说道:「我们的父母困顿不堪,贫病交加;我们的妻女脸有菜色,羸弱无助;我们的婴儿嗷嗷待哺,冻饿无助。」
「然而无所畏惧的尼雅氏勇士们,却受制于兵甲不利的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儿老小,一天天挣扎在死亡线上!一到冬天,便有大批大批的族人冻馁而死,再也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骄傲而又自强不息的我们,却总是那样的无能为力,那样的绝望!」
向着眼前的各部骑士,汉子举起一只手,五指张开的手掌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又抓不到的无奈样子,满带悲壮情绪地问道:「这公平吗?」
「这不公平!」
深沉有力的呐喊,随着泰戈尔.尼雅的自问自答,数千名部落勇士的情绪,就这么被他轻易调动了起来,纷纷呐喊着响应道:「不公平!」
「这不公平!」
「对!这不公平!」泰戈尔.尼雅双眼充满怒火,「凭什么!我们高贵、勇敢、正直的尼雅氏,我们高贵、血统纯正的大蕃国国人,要屈居于懦弱、自私、胆小如鼠的毗迩尼人之下?凭什么!我们勤劳善良的高原民族,要将富饶美丽的土地拱手相让,让给那些又蠢又懒又坏、猪狗不如的毗迩尼人?」
「这是对我们大蕃国人的侮辱!这是对我们伟大神明的亵渎!」
举起的手,握起了拳头,重重挥下,断喝道:
「侮辱,必须用鲜血洗刷!」
「亵渎,只能以生命赎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战斗,乃是我们的使命!」
「尼雅氏的勇士们!」粗壮的大族长单手指天,提高了声调喝问道:「你们敢不敢,敢不敢跟随着我,跟随你们坚韧不屈的大族长、大首领,到东边富足的平原之上,夺回你们应得的粮食、财富、女人与尊严?以之荣耀我们伟大的神明?」
「杀光毗迩尼的男人!」
率先回应泰戈尔.尼雅的,是他身后的一群护卫,他们同时拔出长刀嘶吼,高声叫嚣起来。
紧接着,「锵啷锵啷」利刃出鞘之声响起,率领麾下精兵前来的一十二位部落首领,也纷纷拔刀向天,对大族长的问话予以了正面的回应:
「跟随泰戈尔大族长,我族必胜!」
「抢钱抢粮抢娘们!」
「荣耀属于勇敢的尼雅族,属于伟大的大蕃国!」
「让神的荣光,洒遍整个大地!」
事态发展至此,数千名部落勇士的杀戮情绪,已然被酝酿到了高点,整个山坳就像堆满了干材的谷地,只需一个小小的火花飞溅上去,就会熊熊燃烧,直至演变成一场滔天的烈火之灾。
伴随着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拔刀声,数千名眼眶通红的部落勇士嚎叫着、怒喝着、呐喊着,充斥山谷的,是满载疯狂发泄意愿的叫嚷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杀!杀!杀!」
「杀光毗迩尼人!」
「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夺回我们的财富!」
「战斗到底!」
眼见数千把指天的长刀,刀锋闪烁、煞气冲天,汇合于此的数千名部落勇士,个个犹如喝醉了酒一般,满脸通红,无比激昂,恨不得立刻杀出山谷的模样,就连他们胯下的坐骑,也骚动嘶鸣了起来,泰戈尔.尼雅不禁大喜。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继续说道:「那些卑鄙怯懦的毗迩尼人,深知弱小的他们,不是我族勇士的对手,早早便在谷口设下了庞大的法阵,企图以此阻挡尼雅氏勇士的脚步。
「这注定是一个笑话,一个无知、愚蠢,注定失败的笑话。」
「伟大的大苯教上师,得到长生天祝福与加持的哈尼克.朗卓法师,此刻正带着他的亲传弟子,在谷口破阵!」
「尼雅氏的勇士们,且与我一道,共同见证破阵的奇迹时刻!」
正当山坳处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泰戈尔.尼雅突然心有所感,蓦然望向了东边。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声长啸,自大约二三里外的东边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正是谷口的方位。
这道啸声尖锐、绵长而有力,充斥满山坳的欢呼声,竟然无法掩盖啸声的出现,更别说压制声音的传递了。啸声自东边遥遥传来的同时,赫然在不断高速靠近,仅仅过了十多息的时间,啸声戛然而止,一道箭一般的身影冲破黑暗,出现在星光下的来者,身材瘦削,疾速飞奔之中,朝着泰戈尔.尼雅拱手为礼,朗声说道:
「恭喜头人!朗卓上师,已破谷口法阵!」
一直努力保持平静的泰戈尔.尼雅,这回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目光一凝,猛地拔出长刀,斜斜指向谷口,高声喝道:「尼雅氏的勇士们!大地的征服者们!」
「随我,东出!」
斩钉截铁的话音一落,一步步完成铺垫与煽动的尼雅氏大族长,不再多说,策马,举刀,带头奔向了东边。
「东出!」
「东出!」
「东出!」
狂热的呐喊声,犹如巨浪那样,一浪接一浪,一浪叠加一浪,伴随着雷鸣般轰然作响的马蹄声,滚滚铁流,刀光所向,直指东边谷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二百三十七章有女如云
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寂静的夜晚,惊起了假寐的猫头鹰。
俗称「夜枭」的飞禽,「咕噜咕噜」低声叫着,振翅高飞,离开了原来待着的树枝,迅速消失在了天边。
平和安详的村庄,几乎在一瞬间,就惨变成了人间地狱。
一扇扇门户被粗暴踹开,紧接着肆无忌惮的笑声、叫喊声响起,男人的怒喝声、临死前发出的短促惨叫声,妇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哀嚎声,孩子们惶恐无助的哭泣声与叫嚷声,与老人独有的嘶哑叫唤声,每一道或大或小声音的出现,都代表了一个无辜生命正在遭受的厄运。种种蕴含凄凉情景的声音,交织、缠绕、混合在一起,组成了一部令人闻之色变的悲剧背景音。
唯独没有冲天的火光。
来自高原的大蕃国人,天生就有良好的夜视能力,无需打起火把,也能清晰地看见夜晚下的村庄,以及屋子里头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女人的身子。何况他们早早得到了头人的严令:尽情杀戮,严禁纵火!
纵欲行凶的入侵者们,悄悄包围了村庄,摸了进去。从村头到村尾,每一个小院,每一间房屋,都在悄然之间,被向来注重配合的部落族人,默契地隔离了起来。屋门一经踹开,杀戮与凌辱,便宣告同步进行。
「娃儿他娘,你快带着娃儿跑,我这里顶住!」
一名农夫披头散发,死命挥舞着一把钉耙,一边拦截面前的两名凶徒,一边对身后的年轻女子吼道:「走后边!」
「他爹你也趁早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女子啜泣着,抱起一名约莫两三岁的孩子,拉开院子后门冲了出去。
「跑?跑不了啦!」
一声狞笑,自农夫面前的一名男人口中发出,用言语扰乱农夫心神之余,已然朝他劈出了三刀。
刀刀角度刁钻,力道十足,狠毒得有如一匹饿狼。
髡发、络腮胡子、三角眼、兽皮衣、上肢长下肢短的高原人特有体型,手执锋利但造型简朴的兵器,结合在一起,农夫即使从未见过这等打扮,也能知晓外族入侵的事实。震惊之下的农夫,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有此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已然第一时间做出了牺牲自己,保护女人小孩的选择。
农夫手中的钉耙,被舞成了一个颇大的光圈,从招式上看,他并没有从军的经历,也不是常年练武的练家子,不过是生与死的考验底下,灭门的恐惧笼罩之中,全靠一时热血乱打,虽然毫无章法,却拦住了凶残的入侵者。
正准备享受凌辱掳掠快感的他们,可不愿意伤在一个农夫的手里,一时间竟拿农夫没什么办法。
然而,年轻女子与孩童惊惧的叫声,突然从院子外头响起,进而中断,接着便是「哈哈」狂笑着的另一名高原人,抱着方才逃出去的女子,回到了院子里头。此人边走,还边撕扯着年轻女子的衣裳,本就是仓促逃命的她,身上仅有不多的贴身之物,三两下之后,女子便已被剥得几乎不着寸缕。
至于她早前抱着的孩童,不知落到了何处,也没有了声音,想来已是凶多吉少。
「把她放下!」
农夫目眦欲裂,大吼着放弃身前的敌人,转身扑向后门进来的敌人。自家女人几近赤裸,在敌人怀中疯狂撕咬、扑打、咒骂,却无济于事的一幕,刺激得农夫方寸大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把朴刀,狠狠劈在了农夫的背上,血花飞溅的同时,直接将农夫劈翻在地。
看着农夫倒在血泊之中,高原人从他后背拔出刀刃,又朝下劈了一刀,顿时又是一道血箭溅起,直洒到一米之外的地上。眼前农夫已是出得气多、进的气少,这名留着小胡子的年长高原人,便又嬉笑着说道:「白花
花的婆娘,早该被俺们享用了!」
「被你这废物先行玷污了许多年,也该知足了!」
另一名年轻一些的络腮胡子也笑着,附和了一句,然后一脚踩住农夫,向抱着女子的同伴叫道:「喂,喂,先别走,商量一下怎么安排?」
那人正快步走向房间,头也不回,只管抱着已经剥光衣服的年轻女子,径自跨过门槛,充满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商量个啥?每人半个时辰。我先上!」
「我呸!」
「全靠我俩牵制住她男人,凭什么你先用?」
年轻的络腮胡子很是不忿,嚷嚷了起来。
「行了,行了,争个什么。下次轮到你在外头蹲着,不就由你先上了嘛!」
年长一些的小胡子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说得尚算豁达,只是他望向雪白身子的双眼,直勾勾的,连自个下意识咽了口唾沫都不知道,显然也是难耐心头的急迫与热切。
一具越过院墙、从天而降的老人躯体,重重摔在了院中,打断了小胡子的思绪,也打断了高原人争抢女人的后续可能。
老人枯干的双臂,紧紧握着一根碗口粗细的门闩,胸口深深凹陷了好大一块,显然是被重器直接击中了胸口要害。深红色的鲜血,自老人的双眼、鼻腔、嘴角与耳洞汩汩而流,他平躺在地上,干瘦的身躯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
直到断气,老人那双渗出鲜血的浑浊眼睛,依然没有合上,仔细看去,眸中皆是无限的愤恨。
「操!这老不死的,看着病怏怏的,早年居然当过兵,差点伤在他手里。」
院墙外头,某个熟悉的高原人腔调响起,狠狠骂道。
小胡子不禁看向络腮胡子,同时「嘿嘿」笑了起来。对比之下,房中年轻女子的挣扎与哭号,尖利而又声嘶力竭,显得那样的悦耳动听,那样的令人神往。
悲剧远远不止在一处上演,河对岸不远的另一处村庄,很快也响起了凄惨的喊叫声,从最开始的断断续续三两声,发展到后续的杂乱无章、乱成一片。
「头人,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吧?」
村外的一个小山岗上,数十骑围在一处,俯视着下方正在大肆杀戮的情景,表情平静。黑乎乎的村庄正在遭受怎样的洗劫,说话之人光凭想象,都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从声音和瘦削的身形来看,正是前些天从山谷谷口,飞奔到山坳报信的那个人,只见他皱了皱眉头,又说道:「不是说好了,在赶赴雷切尼斯州城之前,不对途中的任何一个地方下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心软了?」
「没想到啊,素以杀伐果断著称的「灰鹰使者」,竟然也会有不忍心的一天。」
「莫不是,下头的村落里头,有你旧时的相好不成?」
满带戏谑的质疑,从泰戈尔.尼雅的身旁出现。
此人身形矮壮,嗓门洪亮,一颗大光头,在黑夜里隐隐泛着白光,透着几分诡异的气息。从他所处的位置来看,与「灰鹰」的地位相仿佛,同属尼雅族大族长的左膀右臂之列。
一见矮壮光头这般说,围在近前的七八名汉子,不约而同露出了微笑,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却是没有发出笑声。
高原人崇拜强者,强者随意欺凌弱者,实力不足的,别说质疑上位者了,连基本的话语权都没有。
尼雅氏一十二部,能够当着泰戈尔.尼雅的面,与「灰鹰」互怼的,除了同为高阶战兵的矮壮光头、同样拥有整整一个部落的头曼首领,再无他人。至于地位崇高、实力强劲的朗卓上师,向来以「世外高人」的形象示人,轻易不参与斗嘴。
「我是担心打
草惊蛇。这才越过边境五百多里,今晚这么一动手,万一惊动了帝国,派出正规骑士团前来搜捕,不免影响了我们的计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灰鹰」淡淡说道。
只是望向老对手头曼的双眼,不加掩饰的带上了看「白痴」的神色。瘦削男子所反对的,显然不是动手本身,而是动手的时机,对于眼前的杀戮凌辱行为,没有一丝的内疚或者不忍。
「「灰鹰」所虑有理。」
泰戈尔.尼雅及时说道:「无奈咱们大蕃国的勇士们,有千万个优点,就是有两点不好。」
「一是见不得女人;」
「二是见不得银子。」
左近顿时一片叹息之声。
泰戈尔.尼雅知道,自己的话说到一众部下的心里面了,深知问题所在的他,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昼伏夜行了五天,勇士们就大多憋不住了。硬是命令他们继续忍下去,怕是适得其反。故此,今夜我才破例让他们放纵一把。」
「都跟他们说清楚了么?」
尼雅族大族长的声音,忽然变冷了许多。
「回大族长,动手之前,已经跟他们三令五申,说清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留活口!不许放火!私藏女子,更是绝对不许!违令者,斩!」
外圈的一名侍卫禀报道,语气中,满满的杀意。
「头人放心,我特意在村口、村尾及外头各处安排了五队人马,由我家老大负责督阵,就是为了截杀漏网之鱼。事毕之后,他还会亲自带队到村子里头扫荡一遍,确保不留手尾。」
一名部落首领指着下面的村庄说道。
「正是如此。对岸那边,俺也是这般布置的。」
另外一个部落的首领也适时补充道。
「嗯。」
泰戈尔.尼雅这才淡淡地点点头,下面的村庄里头,影影绰绰有着许多人影,大呼小叫,来回走动,甚至拼死搏斗,却不见有逃窜至外头来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各位部落首领的安排,还是颇为妥当的,这使得他急躁的内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卷物事,轻轻摊开了,旁边的朗卓上师手掌一扬,一团亮光自掌心亮起,足以让人看清楚大族长手里的东西。
「这是?」
「是地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知道,是说面上这层的材质,难道是......」摸了摸地图,朗卓上师问道。
「正是从毗迩尼女人身上活剥下来、硝制好的皮子所制。」泰戈尔.尼雅很是淡然,解释道:「这边的女人肌肤白皙娇嫩,毛孔细小,以之制作卷轴、绘制地图,远比往日的牛羊皮细致和精准,携带也很方便。只需记得在外头包多一层羊皮作为保护,便是了。」
「嗯,确实如此。」
看着清晰的线条与标识,又摸了摸地图,感受着细腻的触感,朗卓上师深表赞同。
将失败者剥皮、抽筋、掀头盖骨,甚至用敌人的骨殖做成家具使用,乃是大蕃国的传统习俗、常规操作,无所谓残忍不残忍的说法。在他们看来,强者和赢家就代表着正义,可以对弱者和输家为所欲为,区区剥女子人皮这等「小事」,不值一提。新
「这还是头曼首领的长子冒顿,为了此次任务,专程为我赶制的地图。上师若是觉得好,回头让他给你也弄一张。」
泰戈尔.尼雅又笑着补充道:「这回只要成功了,想要多少材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很好!」
朗卓上师笑得很是慈祥和满意。
「来,大家看看这里。」泰戈尔.尼雅指着地图说道:「从此处到雷切尼斯州城,大约不到五百里,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中经过三座县城。为免节外生枝,从此刻起,严禁烧杀抢掠。哪怕是毫不设防的小村子,也不行!」
「明白吗?」
「明白!」
他又抬头看向身边的众人,目光炯炯,神色坚定,道:「告诉我们的勇士,中原王朝,花花世界,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有的是美丽动人的娘们!只需攻破了雷切尼斯州城,他们喜欢的这一切,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所以眼下必须轻装上阵,再好的身外之物,也必须放弃。包括女人!」
面对众人逐渐热切的目光,泰戈尔.尼雅变得语气森然,命令道:「再给我们的勇士一个半时辰,最迟明早的第一缕阳光出现之前,必须动身出发!」
「不服从命令者,无论是谁,杀无赦!」
「是!」
随着尼雅族大族长重重挥下的掌刀,一众部落首领单手抚胸,高声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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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雷切尼斯州城。
虽然不曾下雪,气温已然低到了零度以下,离呵气成霜、滴水成冰的三九天,已是不远。这时节,最适合躲在自家的被窝里头,闷头大睡,睡到日上三竿也赖着不起床,再舒服不过了。
然而辰时不到,天还灰蒙蒙的,州城南北两个方向的城门前面,早已排满准备入城做买卖的小商贩。
挑着担子的货郎、扛着木柴的樵夫、牵着骡马的农夫,尽是些依靠小买卖度日的底层老百姓。他们一个个缩手缩脚的,背着风,不自觉地缩着脖子凑在一起,靠着彼此的体温抵挡日出之前的最后那点寒气,不时还跺跺脚,好让寒风中冻得有些麻木的双脚,恢复一点知觉。
任何时候的年关,都是底层百姓需要全力以赴方能度过的难关,再大的事,都没有「过年关」重要,其艰难程度,与奉命攻占要塞雄关的战士相比,可说是不遑多让。「立冬」之日,意味着寒冬的正式到来,也意味着留给他们筹措过年费用的日子,已经不多了,赖床这等好事,委实轮不到他们。
作为毗迩尼帝国西北部的重镇,平安州的首府,雷切尼斯州城乃是一座大城,周长大约30里出头,人口数十万,每日所需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生活必需品,乃是一个天文数字,单靠州城自身远远无法满足,非得发动整个平安州乃至左近的其他州府一齐供给不可。这倒也给附近广大区域的百姓提供了营生的机会,每日运送杂货进城的各色人等,络绎不绝。
如今挤在门前等待入城的繁忙景象,正是年关之前这段忙碌日子的真实写照。
「幺儿,到点了没?」
队正汉克躲在城门洞的背风处,美美喝了一大口羊肉汤,又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冲着外头探出半个脑袋吼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撒有葱花和胡椒粉的羊肉汤,香气浓郁,还热辣辣的,喝一口下肚,整个身子都觉得暖洋洋的,身上冰冰冷的铠甲,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承受;大白面和成的馒头,揉得松弹得宜,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面食的香味。汉克干脆闭上了眼睛,慢慢嚼着口中的食物,羊肉汤配大白馒头这等待遇,以他「团结兵」低级军官的身份,也不是每天都能享受得到的,因而很是珍惜。
「火长,老大问到时候开城门了没有!」
城楼上方传来一名士兵的吼声,却是将汉克的问话传到了城楼里头,诠释着基层士兵「传信基本靠吼」之优良传统。
「快了,还差一点点。大概三十息的样子。」
回话稍显延迟,缺乏阳光的时候,光靠室外的日晷仪,多少不怎么靠谱,还要加上位于城楼室内的「刻漏」,也即是「漏壶」才行。
「听到了。」
将口中的馒头咽下肚,汉克答了一声,边吸溜着羊肉汤,边对着身旁的副手抱怨道:「这见鬼的天气,貌似比往年还要冷。我琢磨着,三九天或许比往年来得还要早一些。」
「我也这么觉得。」
队副舒乐的脸色不太好看,回答道:「也不知道家里头安排得怎么样了。前几日,我那婆娘让人捎了口信过来,说被子旧了些,晚上孩子们一个劲儿地喊冷。两位老人虽然没吱声,可看他们的意思,也是冻得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