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间,几乎都是流民。 他们自已用木头和干草搭建临时住处,都是好几个人挤在一处。 这种地方只够晚上睡觉用,进去是都得弯腰。 大片的土地上,全都是这种住处,甚至算不上住的地方,简陋得一阵风就能吹散了。 更别说大雨来袭,这种“屋子”如何能够抵御。 凤九颜也是头一回看到这种场景。 这里的百姓,像是被所有人抛弃了。 没人管他们的死活。 吃喝拉撒都在这儿,空气中弥漫着腐臭。 凤九颜以为,她已经把自已和萧煜易容得足够苍老、困苦。 可和这里的人相比,他们身上干干净净,与这儿格格不入。 因此,当他们一踏入这地方,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眼神或疑惑、或羡慕。 这些百姓无一不是骨瘦如柴,双目浑浊无光的。 萧煜的心猛地一沉。 他早就听闻,北燕当初割地的时候,就将流民和匪盗驱赶到这些边城。 本以为,顶多是造成一些内乱。 没成想会是这般景象。 凤九颜低声道。 “这里至少有一千人。” 与其说是百姓,不如说是一群打了败仗,走投无路之下在此驻扎的残军。 他们挤在一处,是为了在严冬中共同抵御寒冷。 萧煜握紧了她的手,眼神凛冽、深邃。 “二位是迷路了吗?”一名老者走过来,主动询问。 萧煜摇头。 “城中没有我们容身之地,无奈至此。” 他说的,是这些百姓的真实境遇。 那老者非常瘦,脸上几乎没什么肉。 他提醒他们:“太阳就要下山了,你们早些搭个草木棚吧,否则夜里不好过。” 说着,他又招呼远处的青年。 青年应该是他的儿子,与他长得颇为相似。 “去帮他们拾些干草,上回用剩下的木头,也去搬来。” 青年看起来有些力气,扫了眼凤九颜和萧煜后,就风风火火地走开了。 只见他走到其中一间草木棚里,从中取出两捆干草,又丢出好些木头。 凤九颜对着那两父子出感谢。 “多谢你们。” 老者颇为同情地看着他们:“为时过早。要搭起这草木棚,还得费些力气和时间。希望今夜不会太冷。”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 夕阳西下,这里的百姓身处严寒,连夕阳这点暖意都留不住。 他们看着那逐渐消失的太阳,眼中充满绝望。 还有孩子伸出手,似乎想抓住那点暖和的光亮。 “一旦夜幕至,他们就要在寒冷中度过,能否醒来,都是未知。你们也是。”老者的儿子忽然出现,对凤九颜和萧煜解释。 似乎是体谅他们年老,接下去,青年帮他们搭建草木棚。 他一边搭建,一边打探。 “你们也是被那些流民赶出城的吧?” 凤九颜眉心一拧。 被流民赶出? 难道这里的不是流民? 萧煜顺势问。 “嗯。你们也是么?” 青年手中的动作一顿,像是想起什么悲惨的事情,眼眶微红。 旋即,他抬头望着天,苦笑。 “是啊。这里的人,可不都是被那些流民和匪盗赶出城的嘛。呵!一帮杂种!” 萧煜当即追问。 “你们一家是怎么被赶出来的?官府没有作为吗?” 他问得太急,那青年立马觉察到不对劲,盯着他。 “你这个问法,倒像是……” 凤九颜反应甚快,像模像样地控诉起来。 “小兄弟,实不相瞒,我们夫妻二人膝下无子,一辈子住在城郊,两耳不闻窗外事,勤勤恳恳,没得罪过什么人。 “如今被流民所扰,无所依靠,就只能去报官。官府的说,要我们等等,定会给我们个交代,还让我们来这儿暂住。 “可我瞧着,你们这儿……莫不是官府诓骗了我们?” 她这么一解释,萧煜刚才的问话倒是合理了。 若是官府不给这些人做主,又怎会给他们“老夫妻”做主? 青年这才暂且打消疑虑。 “原来如此,我还当你们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呢。” 萧煜心中了然。 看来此前派来的官员,也曾来这儿问询过。 不过,看这年轻人的反应,似乎很厌恶钦差,不愿和钦差多说。 可正常来说,百姓遇到难事,报官才是首要…… 青年望着远处,叹息道。 “你们也别指望官府了,他们不可能处理这些事的。 “这里的人,原本全都是城中的百姓,结果因为匪盗集结流民,像攻城打劫一般,直接抢占我们的房屋、良田,将我们赶到这荒郊,只给我们这点地方生存。 “官府对此不闻不问,但凡去报官的,还要挨一顿打,连命都丢了。” 凤九颜脸色冷凝。 难怪入城前后没见着流民的身影,原是早就鸠占鹊巢! 难怪张贴的通缉令无人理会,原来城里那些人都是一条船上的……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