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掰开沈明朝的手:
“我自己会走。”
沈明朝拉开自己座位身旁的椅子,将他按着坐下。
谢沉舟和对面的桑念大眼瞪小眼。
桑念看了看他,又看看沈明朝,立即起身去了苏雪音那桌,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沈明朝大马金刀坐下,一个酒碗搁到谢沉舟面前。
“哗啦——”
碗中酒满。
沈明朝放下酒壶,脸上笑容淡了许多,抬了抬下巴:
“我上次问过你,你是不是从没把我们当过朋友。”
“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沈明朝看着谢沉舟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
“谢沉舟,我们是朋友吗?”
谢沉舟看了他几秒,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沈明朝眉间霎时闪过几分笑意,一把勾住他脖子,语调轻快:
“那就这么说好了,以前的事大家都不提了,以后,我们继续做朋友,谁也不许再埋怨谁。”
谢沉舟挣开他,别过眼:
“我可什么也没说。”
沈明朝挑了挑眉梢,再次伸臂揽住他肩膀,用力晃了两下:
“那你现在说说,我听着呢。”
谢沉舟道:“沈明朝,你很烦。”
沈明朝笑嘻嘻地凑上去:
“烦的就是你,对付你这种没长嘴臭毛病还多的家伙,就得烦。”
谢沉舟睨着他,嗤一声笑了,慢悠悠道:
“都说如今逍遥宗的大师兄沈明朝修为高强,性情沉稳,原来都是谣言。”
沈明朝“嘿”了一声,薅袖子:
“修为高强可不是谣言,我现在一拳头下来能砸死半个你。”
谢沉舟:“呵。”
“?不信?”
沈明朝立马捶了他一拳。
他本意是玩笑,并未真的用力,谢沉舟却晃了晃身体,指尖用力抓住桌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明日就是婚礼,该布置的都布置得差不多了。
原本破破烂烂的小屋修葺一新,挂满红绸,床上放着一套绣了鸳鸯的嫁衣。
窗户上贴着成双的喜字,院中桌椅摆放整齐,酒坛码放在墙角。
闻不语在屋中一圈圈踱步,凝神细想是否遗漏了什么。
坐在一边看通灵石的初瑶无奈道:
“大师兄,你转得我头晕。”
闻不语局促道:
“那我出去转。”
初瑶道:“别,我出去吧,正好想吹吹风。”
说完,她搬着椅子蹬蹬蹬跑了出去,坐在院中继续看通灵石。
闻不语又开始焦躁的原地踱步。
初瑶扫了他一眼,翘着脚继续在通灵石上和桑念聊天。
【初瑶】:大师兄这段时间和鬼上身了一样,干什么都毛毛躁躁的,一点也不像从前耐心细致。
【桑念】:他可能有点婚前焦虑,过段时间就好了。
【初瑶】:他天天转圈,转的我都要吐了,再不好我就不要他了。
【桑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天转圈哈哈哈
【初瑶】:……你在嘲笑我?
【桑念】:我在嘲笑他
【初瑶】:你在嘲笑我选道侣的眼光
【桑念】:咳咳,你真的不用我们提前过来帮忙吗?我们其实今晚就能动身过来的
【初瑶】:没必要,大师兄已经全都布置好了,等你明天过来看见我穿嫁衣的样子保证惊艳死你
【桑念】:哇哇哇
【初瑶】:明天再哇
【桑念】:遵命
时间不早了,两人互道过晚安,初瑶放下通灵石,活动活动脖子。
正要回屋,她余光捕捉到什么,动作一顿。
云遮住了月亮,光线暗下去。
小院门口挂着的灯笼摇摇晃晃,隐约映照出一个佝偻的身影。
他站在那儿,不知看了她多久。
初瑶施法点亮周边灯笼,光线更亮了些,终于照出那人的全貌
——一名瘦骨嶙峋的乞丐。
她与闻不语声名在外,附近时常会有饿得受不了的乞丐来乞讨,她已习以为常,忙对那人道:
“你等等。”
说完,她去厨房盛了几个馒头出来,双手递给他:
“吃吧,不够我再给你拿几个。”
乞丐伸手接过,拿起一个咬了一大口。
初瑶又另递过去一袋粽子糖,笑道:
“明日我就要成亲了,这是喜糖,请你收下,一同沾沾喜气。”
乞丐放下馒头,接过那袋糖,或许是许久没同人说过话,声调格外嘶哑难听:
“你要成亲了?恭喜。”
初瑶笑眯眯地点头:
“嗯嗯,你明日若有空,可到这儿来用顿酒饭,不收你钱。”
“我也送你一些什么吧。”他慢吞吞道。
初瑶自然不好意思拿乞丐的东西,摆了摆手:
“不必了。”
乞丐坚持:
“我受了你们家这么大的恩,当然得好好报答你们。”
初瑶实在推辞不过,只好道:
“你要送我什么?先说好,太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乞丐笑了笑,道:
“送——你——去——死。”
初瑶还未反应过来,面前寒光乍现。
下一刻,她被人向后重重拉了一把,险险避开刺来的寒光。
素衣青年长剑在手,眨眼间便挑落对方握着的匕首。
他上前一步,挡在初瑶面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说的好听,那两个修士一看修为便高强得很,闻少侠连动都动不了,我们要怎么帮?还不是白白送死!”
最开始站出来的男子嚷道:
“何况,若不是闻少侠他们,我们村也不会遭此大劫!我们才是最无辜的!”
其他村民忙不迭点头:
“就是就是!”
小姑娘气得眼眶发红:
“没有他们我们早就死了!你们忘恩负义我不管,反正我要救她!”
说完,她去解初瑶身上的绳子。
手刚伸了一半,“咚”地一声,她后脑勺一阵剧痛,身体一歪,向旁边倒去。
她努力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难以置信:
“……爹?”
“死丫头,你要害死我们全村人吗?!”
村长扔了手里的门栓,狠狠吐了口唾沫:
“把她拉开扔出去,为了全村人的性命,今天,这个恶人老子来做!”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村民立即冲上来。
他们抬起受伤的小姑娘,将她放到门外树下靠着,好心地撕了衣裳为她包扎伤口:
“小玉啊,你可别怪你爹心狠,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小玉满脸是泪:
“你们不能这么做,宋姐姐是好人,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娘止不住地叹气:
“你还小,等你长大就明白了,没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小玉不断摇头,还想说什么,到底受伤太重,眼一闭,昏了过去。
屋中,村长一步步靠近初瑶。
“宋姑娘,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那两个恶人吧。”
这个人初瑶认识。
桃花村的村长,当初魔族进攻,他差点被斩断手臂,是大师兄救了他。
另一人也上前:
“宋姑娘,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初瑶也认识这个人,他被怨灵所伤,是她为他采集药草,帮他修好了屋子,日日替他打水熬药。
更多的人走上来。
每一张脸,她都无比熟悉。
每一个人,都曾受过她与闻不语的恩惠。
当初他们本要离开,是这些人跪下苦苦哀求,求他们留在这里,求他们庇佑村子。
“……”
初瑶挑唇笑了笑:“你们想让我说什么?”
“说我不怪你们,你们有你们的苦衷,说我甘愿为了你们去死?”
众人呐呐地,没有接话。
她神色讥诮:
“你们大概想错了,我不是大师兄那个傻瓜。”
村长咬牙,“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动手!”
几名青壮男子随他一拥而上。
初瑶硬生生挣断绳子,强撑着身体踹开面前的人,持剑刺去。
那人惨叫一声,身上见了血。
她剑尖指向另一人,抵住他咽喉的刹那,她脸色一白,踉跄跌倒。
那人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还愣着干什么,都上啊!再这样下去她迟早要杀了我们所有人!”
于是,众人顾不得维持那点虚伪的不忍与善良,乌泱泱全涌了过来,七手八脚将她按住,合力夺走她手中的长剑。
初瑶奋力转过脸,目光透过一重重人影,落到远处的素衣男子身上。
她对他弯着眼睛笑了笑,低声说了句什么。
明明相隔甚远,闻不语却听得清晰。
她说的是——
“不要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
人影晃过,彻底挡住她。
一点铁锈味在夜色中无声弥漫。
“怎么这么安静?”乞丐不满,“我很想听听她的惨叫声。”
闻不语双眼猩红,指尖死死陷进泥中,一口鲜血喷出,打湿干燥地面。
他满脸绝望。
“想救她?”乞丐玩味道,“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他解开了几分闻不语身上的桎梏,经脉与灵力仍旧锁死:
“去救她吧,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闻不语疯了一般冲向那间屋子。
然而,他将将冲到门前,却再难行寸步。
村民们围着他,死死抱住他的腿,给他磕头,声泪俱下。
“求闻少侠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求求闻少侠放过我们吧!”
“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
可是,谁又来给他的妻子一条活路呢?
闻不语遍体生寒,周身血液一同凝固。
他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们,看他们的视线无比陌生。
“砰——!”
屋中的村民用力关上门,彻底隔绝他的视线。
门框上,他亲手画就的护宅符发着莹莹微光。
“……”
他动了动唇,喉间依旧发不出半点声音。
于是,没人知道,那一夜的闻不语,究竟想说什么。
黑影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后,轻笑一声:
“闻不语,这就是你守护的苍生。”
“……”
黑影召来他的长剑,引着他的手握住剑柄,低声引诱着他走向前方那片深渊:
“闻不语,苍生不配。”
闻不语颓然阖上眼眸,举起手中长剑。
……
那扇屋门还是打开了。
满地血腥,尸首犹未瞑目,似乎没想到那位平日仁慈又善良的仙者,也有这样疯魔的一面。
“当啷——”
长剑脱手,重重落到地上。
青年踉踉跄跄朝一个方向走去,一身素衣浸满了血,红得诡异。
前方,他的小师妹躺在地上,同样一身红。
“大师兄,”她歪着脑袋对他笑,“别难过,你已经救下我啦。”
见她没事,闻不语泛灰的脸色总算好了些,神色仍旧恍惚得厉害。
他察觉自己的声音回来了,费力背起她,如同幼时那般对她说道:
“别怕,我带你离开这里。”
初瑶搂紧他脖子,靠住他肩头,声音很轻:
“好。”
不远处,黑影意犹未尽地舔舔唇,身形不再如之前那般虚幻,只差一步,便能凝出实体。
“果然美味。”
它尾调微扬,似乎甚是愉悦:
“还是这些慈悲之人身上的魔气好吃。”
“他道心已碎。”
乞丐仰天大笑:
“从此以后,他在修仙界,再难立足。”
“他再也不是人人景仰的那个闻不语了。”
黑影斜睨他一眼:
“既然答应你的事已经办到,按照约定,你也该完成你的承诺了。”
“当然。”
乞丐看了眼跌跌撞撞远去的青年,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语声虔诚:
“我自愿将魂魄奉献给您,请一定要——”
“毁了修仙界啊。”
黑影一点点扩大,缓缓将他吞噬。
“你的心愿,神明听见了。”
一切消失于无声。
原地,黑衣少年伸了个懒腰,昳丽的眉眼盛满笑意。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五指捏合,触感久违的真实。
身旁树下传来一点轻微的响动。
他视线随意扫去。
小姑娘靠着树,闭着眼,似乎还在昏迷。
只不过——
“啧。”他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开口,“你的手在抖,你知道吗?”
小玉抖得更厉害,差点哭出来。
“我什么都没看见。”她呜咽,“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睁开眼睛。”他的声音近乎蛊惑,“看看我。”
小玉控制不住地睁开眼,愣住。
少年轻笑,笑容似一朵罂粟花:
“记住我的样子,很快,你还会再见到我的。”
话落,他化作一阵黑雾,消失不见。
小玉瘫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满地尸首。
良久,安静的村中响起一声尖叫。
……
郊外的月色更冷些。
灵力还未恢复,闻不语背着初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沾满露水的草丛中。
他表情一片空白,似乎只是凭着本能在前行,躯壳里的魂魄早已消失。
初瑶道:“大师兄,你是迫不得已才杀了他们,不怪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今天是出发去桃花村的日子。
桑念起了个大早,挨个儿敲门:
“起来,要出发了。”
沈明朝顶着一头乱发开门,满脸怨气:
“天都还没完全亮,你见过谁成婚挑这个点儿的?”
桑念推推他胳膊:
“别磨蹭,赶紧洗把脸走了。”
他只得认命转身去洗漱。
又一声门响,苏雪音抱着盒子走到她身边,笑眯眯地打招呼:
“早呀。”
“早,”桑念好奇地看着盒子,“这是?”
苏雪音揭开盖子,露出里面装得满满的碧落兰。
“给阿瑶的新婚贺礼。”她抿着嘴笑,“她一定会喜欢的。”
桑念也道:
“她那么爱喝酒,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苏雪音合上盖子,“但愿吧。”
“阿瑶早就原谅你了。”桑念看出她的担忧,“你们一定会和好的。”
苏雪音用力点头:“嗯嗯。”
“我好了,”穿戴一新的沈明朝走出房门,“走吧。”
他打了个哈欠,四下张望:
“谢沉舟人呢?不会还没起吧?”
话落,桑念身后无声无息走出现一道人影:
“这里。”
沈明朝吓得不轻:“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谢沉舟扫了他一眼,目光不言而喻。
——心里有鬼的人看什么都有鬼。
沈明朝撇撇嘴:
“行了,赶紧让我们开开眼,看看你那瞬间移动的功法有多厉害。”
谢沉舟问桑念:“都收拾好了吗?”
桑念认真清点储物袋里的礼品:
“我哥送他们的礼物,还有我们的礼物,逍遥、凌霄、玄剑和其他宗门道友送的礼物……都齐了。”
她再三确定妥帖,收好储物袋,语声轻快:
“走吧。”
众人站成一排,谢沉舟颔首,挥袖施法传送至桃花村。
眼前天地急速变化,过了几秒,周遭场景一变。
沈明朝迫不及待地嚷道:
“宋初瑶,我们来……”
话刚开了个头,他嘴角的笑容猛地凝固。
眼前的确是桃花村。
村中,几具尸体躺在地上,大睁着眼。
空中血腥味弥漫,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
“啪嗒——”
苏雪音手中紧紧抱着的盒子落到地上。
盖子摔开,纯白花朵散了一地,花瓣浸入血泊,轻颤不已。
“阿瑶!”她奔向村中。
桑念紧跟其后。
到处都是尸首,到处都是血。
整座村子的人,都被杀了。
苏雪音站在贴了大红喜字的门前,迟迟不敢开门。
桑念疾步越过她,用力一推。
屋中空荡荡的,并没有他们要找的人。
苏雪音屏住的呼吸终于松开,脱力靠着门,不知是在和桑念说话,还是在对自己说话:
“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桑念在屋中转了一圈又一圈。
她看着梁上鲜艳的红绸,看着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嫁衣,抿紧嘴角,一言不发。
沈明朝走进屋子,脸色苍白:
“村里的人,全都死于逍遥剑法。”
“不可能!”
苏雪音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厉声道:
“大师兄不可能会滥杀无辜!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沈明朝双手横举,将刚刚捡到的长剑递给她看。
剑身血迹斑斑,每一处细节都无比眼熟。
“扶光剑……”苏雪音失声。
沈明朝道:“大师兄弃了他的扶光剑。”
“也许是有人夺了他的剑,”苏雪音颤着嗓子道,“就像那年岳清兮……那样。”
沈明朝:“我也希望是这样。”
桑念用力揉揉额角:
“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我们——”
外面忽地响起一声刺耳尖叫。
几人飞身冲出去。
不远处,十几岁大的小姑娘缩在墙角,看着面前弯腰欲扶她的青年高声尖叫。
谢沉舟的手顿在空中,慢慢收回去。
“还有活口!”沈明朝喜出望外。
桑念上前抱住小姑娘,低声安抚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阿音!”桑念立即御剑追上去。
沈明朝正要跟上,想起怀里还有个小玉,只得停下。
一个时辰后,两道剑光先后落下清风城。
仙盟的人早已得到消息等在那儿,见到桑念两人,匆匆迎上来:
“闻道友的情况很不好,你们快些去看看吧。”
他说的是闻道友,那死的那个……
苏雪音惨白着脸跑进屋中。
屋子不算大,里面的家具陈设已被尽数毁去,只剩满地狼藉与光秃秃的墙面。
光线黯淡,一道影子蜷缩在角落。
真要见到他,苏雪音反倒怯了。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向他。
地上,她的影子狭长,随着距离拉近,慢慢笼罩在墙角青年脸上。
他怔怔抬头,脸庞苍白瘦削,下巴生了淡青色的胡茬。
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雪音。
只一眼,苏雪音喉间一梗,眼中直直落下泪来。
她双唇微颤,艰难叫道:
“大师兄。”
闻不语没说话,只是满含杀意地看着她,宽大的袖子紧紧掩着怀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苏雪音蹲下,呜咽:
“大师兄,是我啊。”
“我是阿音,”她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闻不语脸上闪过几分迷茫,身上的杀意散了些,嗓音嘶哑:
“阿……音?”
苏雪音用力点头,眼泪落得更凶:
“我是阿音,对不起,我是阿音,大师兄,对不起……”
闻不语小声问她: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你做错了什么事吗?”
苏雪音泪如雨下。
闻不语还等着她的回答,她泣不成声:
“大师兄,我不该和阿瑶吵架,对不起,阿瑶,阿瑶……”
她再也说不下去,只是不断重复着‘阿瑶’二字。
闻不语犹豫一会儿,放下袖子,安慰她:
“阿瑶在这儿呢,别哭。”
“……”
青年怀中,年轻女子双目紧闭,面色青白,已死去多时。
两人皆是一身红,她身量娇小,被他用宽大衣袍刻意藏着,极难分辨。
苏雪音怔怔看着她,一颗眼泪慢慢滑下。
她想伸手摸摸初瑶的脸,闻不语警惕拦住:
“你的手太凉了,她怕冷。”
“……”
他往自己掌心呵了口气,小心替怀中人理了理颊边碎发。
“阿瑶睡着了,你说话小声些,别打扰到她。”
苏雪音忽地转过身,死死咬住手背,双肩颤抖。
门口,桑念背靠着窗户,眼眶通红。
身边,仙盟弟子低声道:
“闻道友刚被送来的时候,神智不清,险些将街上百姓误杀,我们只好将他关在这里。”
“我们本想将宋道友的尸身带走安葬,他情绪十分激烈,伤了许多人。”
桑念擦干净脸上的眼泪:
“暂时别动初瑶,等他情况好些再说。”
“好。”
顿了顿,她又问道:
“谢沉舟有留下什么话吗?”
提起谢沉舟,那名弟子的表情讳莫如深:
“那位将人送到就走了,并不曾说些什么。”
桑念垂眼:“知道了。”
那名弟子退下。
“我应该早些过去的。”
她靠着窗户,抬眸眺望远方灰白天幕,眼尾泪痕微凉。
“阿瑶,你的嫁衣真好看,我看见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稍晚些的时候,沈明朝也赶了过来。
他对着闻不语沉默许久。
闻不语不许陌生人靠近,否则必暴躁难安。
唯独他们几人,他始终不曾动过手。
他问沈明朝:“她们说是我的师妹,你又是谁?”
沈明朝勉强笑笑:
“我是你师弟,沈明朝。”
闻不语不怎么感兴趣,“哦”了一声便又低下了头。
苏雪音打来一盆清水,红肿的眼里满是小心翼翼:
“大师兄,我给你擦擦脸好不好?”
闻不语考虑了一会儿:
“给我吧。”
苏雪音将布巾拧干水递过去。
闻不语接过,手腕一转,仔细为怀中的初瑶擦拭。
苏雪音别过脸,不敢再看。
桑念拿着梳子,轻轻将他散乱的头发梳顺,重新用发带束好。
可依旧还是难以再从他身上,看见从前那个闻不语的影子。
沈明朝喃喃:
“你说,他还会清醒过来吗?”
桑念道:“他若真的清醒了,就活不下去了。”
沈明朝没出声,默认了这个事实。
“小玉怎么样了?”桑念问,“都安顿好了吗?”
“桃花村的事你不必担心,都安顿好了。”沈明朝深吸一口气,“那个‘祸’,有人在一本古籍上查到了只言片语。”
桑念:“他是什么?”
“根据书中记载,一万年前,他曾在人间作恶,被昆仑一名神女封印在净瓶中。”
桑念:“没了?”
沈明朝:“年代久远,再加上有关神界的记载实在太少,目前只找到这些。”
桑念揉揉眉心:“也算知道了些他的来历,辛苦了。”
“不过——”
沈明朝又道:
“谢沉舟说他们本是一体,为何一方被镇压,一方却转世为人?”
桑念低头思索。
窃走谢沉舟长生与力量的那个人,或许便是他。
他与谢沉舟明明同出一源,却结局不同,难道……
余光瞥见闻不语一直看着她手里的梳子,她话音一转:
“大师兄,你想让我给阿瑶也梳一梳头发吗?”
闻不语看看初瑶,又看看她的梳子,不太好意思地伸手:
“给我吧。”
桑念却避开他的手:
“你会梳女子的发髻吗?要是梳的不好看,她会不高兴。”
闻不语迟疑一刹,松开手,任由桑念接过初瑶。
桑念道:“大师兄,你们身上的衣裳都脏了,我和阿音带她去隔壁房间换一身好不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鬼蜮林。
雾气浓稠得不太正常,四周白茫茫一片,只能隐约看见几道瘦长树影。
谢沉舟站在雾中,倏尔伸指,准确夹住面前迅疾刺来的剑刃。
“铮——”
剑刃断裂,散做漆黑魔气。
他微侧了脸,淡声道:
“还不出来?”
“啧。”
雾气散开些许,一道黑影慢腾腾走出树后,背着手,发尾微扬。
“这就发火了?”
他对谢沉舟笑道:
“好歹我们万年前曾是一体,你对我的态度能不能好些?”
谢沉舟掀了掀眼皮,看着面前少年。
除却眉间几分青涩,两人面容身形,如出一辙。
他皱皱眉,厌极那张与自己一样的脸,起手便是杀招。
祸旋身躲过,挑眉:
“你要杀我?”
他笑眯眯道:
“你可想清楚了,我们同出一源,我为正,你为副,我死你亦亡。”
谢沉舟仿佛没听见,仍旧穷追不舍。
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不再躲闪,掌心汇集磅礴魔气,将方才没说完的话说完:
“你死了,我却能更强,谢沉舟,今日不是你要杀我,是我,要杀了你。”
谢沉舟轻嗤:
“就凭你?”
“轰”地一声,两人掌心相对。
余波向四周一圈圈散开,大地震颤,猛然裂开长达数十里的地缝。
祸脸色一阴,飞身后退,后背狠狠撞上树干,滑落在地。
谢沉舟闪身至他面前,一脚踩上他胸口,垂眸冷睨:
“即便偷走了我的长生和力量,你还是弱得可怜。”
祸咬紧牙,素来以笑示人的脸上满是恨意:
“若不是她将我封印万年,我怎会变成今天这样?”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
“谢沉舟你有什么可得意的?若当年先醒来的是我,她先遇见的人便会是我,那被封印的人……”
谢沉舟脚下加力,空气中隐约传来肋骨断裂的细微闷响。
祸喉中呛出一口血,他勾勾殷红的唇角:
“怎么?生气了?因为被我说中了?”
谢沉舟面无表情:
“你的话很多。”
他召出本命剑,一剑刺下,动作狠厉,没有半分犹豫。
祸身体颤了颤。
“嘀嗒——”
血珠顺着谢沉舟衣角滴落,一团深色水痕迅速浸湿胸口衣襟。
他脸色微微发白,持剑的手却极稳。
“都说了,我死你也会死,我伤,你自然也会伤。”
祸轻哼一声:
“不然她当年干嘛要费那么大劲封印我,直接杀了不就好了。”
“你真的很吵。”谢沉舟眉间盛满不耐,一剑抹向他咽喉。
祸狼狈避开,肩上被划出一道狭长血口,深可见骨。
他表情变了变:
“你真的不怕死?!”
谢沉舟语气平静:
“只有你死,他们才能平安。”
其余的……都不重要。
“愚蠢!”
祸猛然蓄力跃起,怒道:
“你竟甘愿为了那些凡人去死?别忘了,你可是魔!”
谢沉舟:“蠢的人是你。”
剑风夹杂着魔气袭来,祸捂住伤口连连后退,倏地看向某个方向。
他神色一变,身形消失在雾中。
谢沉舟正欲追上,身体忽然晃了晃。
他靠树站稳,低头一瞧。
无数伤口一同出现,鲜血已浸湿大半身衣裳。
他扯扯嘴角,并未当回事。
对方并没有完全掌握“长生”,纵然自残也不敢留下致命伤,纯粹为了恶心他。
谢沉舟揉揉眉心:
“幼稚。”
……
雾气深浓,纸鹤指路的光线到这儿便断了。
桑念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小心步入鬼蜮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谢沉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半靠着床头。
听见声音,他瞥了他们一眼,正要说话,一只大胖鹦鹉从天而降,精准砸在他脸上。
六六:“哇!谢小船你这都没死,血条简直不是一般的厚!”
谢沉舟:“。”
六六抱着他的鼻子左看看右看看,大为惊奇:
“啧啧,被砍了那么多刀,但刀刀都避开了脸,这应该算buff还是bug?”
谢沉舟:“……”
它还要继续说,鸦二实在受不了它的碎嘴,一把拎开它:
“行了,主人刚醒,别打扰他休息,都出去吧。”
六六只好不情不愿地和他们一起离开。
临出门前,它不忘回头叮嘱:
“你要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哦,我主人不在,我会替她照顾你的,千万别怕麻烦我,只要给我一袋瓜——”
话没说完,“砰”地一声,鸦二关上了门。
谢沉舟打量了几眼四周,很快便又昏睡过去。
再睁开眼时,天色已黑。
桌上点了盏灯,暖黄色的光线倾洒一屋。
苦涩药香弥漫。
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坐在桌边,正用小石杵捣着药。
听见动静,她放下石杵,回头看来。
烛光为她侧脸镶了一圈毛茸茸的边。
像只小动物。
她走向他:
“六六说你醒过一次,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沉舟缓了一会儿,道:
“头疼。”
桑念屈指揉了揉他的太阳穴:
“现在好些了吗?”
指腹温热柔软,力道不轻不重。
好一会儿,谢沉舟点了点头。
她返身去桌上端来一碗药:
“喝吧,我用灵力一直温着的。”
他看着漆黑药汁,迟迟没有下口。
桑念收拾完外敷的草药,一抬头见他这样,不解:
“怎么还没喝?是有哪儿不对吗?”
他看看药,又看看她,接过碗,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仰头喝尽。
桑念照常往他嘴里塞了颗梅子糖。
他噙着糖,小心将它卷入口中,神色微怔。
“换药吧。”
桑念扶着他坐起来,一只腿半跪在床上,双臂绕到他腰后,一圈圈解开染血的绷带。
他身体微不可察一僵,下意识垂眸,视线落到她白皙脖颈上。
他飞快移开眼。
伤口还未愈合,但好在血止住了。
她问他:
“还疼吗?”
谢沉舟摇头。
“希望这次的药能有用吧。”
桑念将刚才处理好的药敷上,用干净的绷带缠好,低着头打结固定。
谢沉舟睨着她,抬起手。
“好了。”桑念抬头,见状,问道,“怎么了?”
谢沉舟捻起她发间一片草叶。
她没在意,“估计是山里沾上的。”
说完,她弯腰查看他脸色,舒了口气:
“好像没那么吓人了。”
颊边有些痒,谢沉舟侧眼看去。
是她的一束长发垂了下来。
他想拨开那束长发,指尖碰了碰它,迟迟没动。
桑念起身,那束头发随着滑走。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眉头微皱。
“你内伤不轻。”
她低头用通灵石联系沈明朝,一边对他说道:
“等明天情况稍好一些,我带你回清风城,那里有更好的医修。”
谢沉舟忽然抢走她的通灵石。
“又怎么了?”她道。
谢沉舟弯起嘴角,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留在这里不好吗?念念。”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杀意忽然就散了。
谢沉舟小心伸手,触了触她的眉羽。
他眸中划过一丝惊奇,又触了触她的脸颊。
柔软得不可思议。
正想再戳一下,她迷迷糊糊睁开眼:
“你这么早就醒了?”
他收回手,神态中无端多了几分少年气:
“你守了我一整晚?”
桑念揉揉眼睛:“你好一点了吗?”
他道:“没有。”
“药不起作用吗?”她嘟哝一句,拉着他坐起来,“我看看伤口。”
他温顺展开双臂,配合她解开绷带。
果然,伤口血肉模糊,看上去甚至比昨天更严重。
桑念:“不应该啊,难道是我弄错了药?”
她转身跑去屋外看自己的小背篓。
谢沉舟扫了眼腰上的伤势,见它又开始愈合,唇边笑意淡了许多,并指划去。
伤口再度外翻,狰狞可怖。
过了一会儿,她从屋外进来,满脸不解:
“我检查过了,并没有采错药。”
他道:“多养几天,总会好的。”
“行吧,”她重新为他上药,“你这个身体再折腾下去迟早要完,我储物袋里的伤药全被你一个人给用完了。”
谢沉舟倏地靠在她肩窝上:
“以后我少受些伤。”
她道:“但愿吧。”
最后一圈绷带缠好,她起身离开。
他蓦地拉了她一把,她踉跄后退,不偏不倚倒在他怀里。
他伸手抱住她,蹭了蹭她发顶,压着嗓音中的欢喜,小声对她道:
“我以前很嫉妒一个人,现在,我一点儿也不嫉妒他了,念念,我……”
“嗤——”
一把短刃刺入他背心,他后面的话湮灭于无声。
桑念用力将那把刀刺的更深些,几乎透胸而过。
他眉间一片茫然:
“念念?”
桑念松开他,嗓音没什么温度:
“刚刚,我听见你的心跳声了。”
“……”
她后退几步,举起右手,指尖红玉戒指莹润剔透:
“谢沉舟的心,在这儿。”
青年沉默半晌,笑了一声,无奈叹气:
“我明明已经尽量压着那颗心了,怎么还是跳了。”
他面容稍稍变化,眉眼多了几分青涩,神色张扬锐利,少年气十足。
“既然你认出来了,那这出戏也没法再演下去了,猜猜看,我会怎么对你和外面那群吵闹的家伙?”
他似笑非笑:
“你猜,我会先杀了谁?”
剑光雪亮,桑念一字一顿道:
“我会先杀了你。”
“好啊,如果你想谢沉舟一起死的话。”他道。
剑尖险险停在他心口三寸外。
她脸色冰寒:“你说什么?”
名为祸的少年抬起脸,笑容似蜜甜:
“我与他本是一体双魂,自然,性命相连。”
猜测被证实,桑念脸色难看。
他走下床,伸手握住剑刃,抵在咽喉处,指间鲜血淋漓,而他眉眼弯弯:
“你不是恨我吗?来,杀了我吧。”
一字一句,如同诱人走下深渊的妖魅。
“啪嗒——”
一滴鲜血滴落。
桑念猛地撤了剑。
长剑跌下,发出一声脆响。
他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耸耸肩,嘴角扬起的弧度浅了许多:
“这么怕他受伤?”
祸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猛地攥住她手腕,咬牙:
“凭什么呢?一万年前你这样,一万年后,你还是这样。”
明明,我和他……本是一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嗯,是的。”
沈明朝差点被他气吐血,咬牙对他竖起大拇指:
“好样的,谢沉舟,你真是好样的。”
谢沉舟十分淡定:
“我知道。”
沈明朝笑得咬牙切齿:
“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打你。”
谢沉舟:“打吧,我会还手。”
沈明朝攥紧拳头,终究没下得去手,拂袖而去:
“算你狠。”
“等等。”临出门前,谢沉舟又叫住他。
他不爽地回头:“现在才道歉?晚了。”
谢沉舟:“我需要一样东西,帮我找来。”
沈明朝:“……你求人办事就这语气?”
谢沉舟:“请你帮我找来,多谢。”
沈明朝总算满意:
“找什么?”
谢沉舟:“神农鼎。”
沈明朝:“那可是从上古时期传下来的宝贝,一直被仙盟保管着,你要它做什么?”
谢沉舟:“修补一样东西。”
沈明朝神色正经起来:“到底是什么?”
谢沉舟:“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沈明朝皮笑肉不笑:
“那我就不给你找了。”
谢沉舟很淡定:
“我可以直接去抢。”
沈明朝:“……”
他怒气冲冲地离开,顺便一脚踹翻院子里的花盆。
几名逍遥弟子见他这样,瑟瑟发抖:
“大师兄他最近火气怎么越来越大了?”
“不知道啊。”
“哎,以前那个大师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隔壁院子。
桑念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小七在桌上蹦蹦跳跳:
“主人,你已经看了很多本古籍了,真能查出那个人的来历吗?”
“沈明朝之前查到了有关他的事迹,那就证明,他的存在一定留下了痕迹。”
既然有痕迹,那就一定不会只有那些内容。
她想知道,当年那位昆仑的神女,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封印了‘祸’。
而她,和她,又存在着何种联系。
为什么那天,祸会对她说出那些话。
“一体双魂。”桑念有些疲倦地合上书,揉揉莫名其妙作痛的头,“那他们,又是怎么分开的呢?”
六六从屋檐外飞来,放下一串葡萄:
“这是附近最最甜的葡萄,第一口给你和小七先吃。”
桑念随手捻了一颗:
“我的申请还是没通过?”
六六看了眼后台,跟着念道:
“暂无权限。”
它安慰她:
“主神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被拒绝是很正常的事。”
旁边,小七满怀期待啄了一口葡萄,很快又垮着脸道:
“不好吃。”
六六:“啊?不能吧。”
桑念吃了那颗葡萄,入口白水一般寡淡。
“不甜。”她如是评价。
六六不信:
“这棵葡萄藤可是方圆百里内活得最久的藤了,别的鸟都说它结出来的葡萄是最最甜的。”
桑念把葡萄推过去,示意它自己尝尝。
它啄了一口:“呸呸呸——”
“这是怎么回事?”它不解,“难道我找错藤了?”
桑念把玩着葡萄,忽然问小七:
“最近修仙界的灵气还和从前一般充裕吗?”
小七仔细想了想:
“是比不上以前了耶。”
世间万物皆有灵气滋养。
灵气若消失,植物会率先察觉。
桑念扫了眼院子里发蔫的花,放下那颗葡萄,头又疼起来:
“果然是个小偷。”
话落,系统后台“叮”一声响。
六六激动起来:
“主神有话带给你。”
桑念一怔:“什么?”
“主神说——”
“快要大结局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桑念什么也没说,起身走进屋中。
谢沉舟斜倚着窗,手中摩挲着什么东西。
天气微凉,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中衣,身形削瘦似一株枯竹。
不算明亮的天光将他影子拉得极长,她刚进门便踩住了。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向后伸手。
桑念紧走两步,给他披了一件宽大外衫,握住他修长指节。
他反手扣住。
“在看什么?”她探头问道。
谢沉舟摊开另一只手给她看,掌心躺着七枚碎玉。
“昆山玉?”桑念诧异。
谢沉舟“嗯”了一声,将碎片收好:
“我准备将它们补好。”
桑念:“怎么补?”
“沈明朝去为我寻神农鼎了。”他道,“我会将它们投入鼎中重新炼化。”
桑念不解:“然后呢?”
谢沉舟:“然后,就能封印那个人了。”
桑念双眼一亮:
“这样他就不能做坏事了,你也不会再被他影响,太好了。”
谢沉舟笑了一声,将她拉进怀中,一下一下地摸着她柔软的发:
“念念,我这段时间会很忙,你若见不到我……不要害怕。”
桑念抱紧他:
“嗯嗯,我绝对不会来打扰你的。”
他额头抵住她肩头,轻轻蹭了蹭,似撒娇:
“就算见不到我,也不能忘了我。”
桑念拍拍他脑袋:
“当然不会啦。”
说着,她忍不住担心:
“毕竟是神器,你炼化它,身体能承受吗?”
“我也是神。”
他摸摸她后脑勺,将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突然问她: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桑念:“你要送我什么东西吗?”
谢沉舟亲亲她额头:
“你的生辰快到了。”
桑念这才想起来。
六月二十二,她的生日,和桑蕴灵同一天。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她道,“到时候大家一起回青州吃顿饭就行了。”
谢沉舟:“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
桑念:“好嘞。”
没过多久,沈明朝果然将神农鼎弄了来。
“这可是我舌战群儒但失败后好不容易才偷出来的。”
他千叮咛万嘱咐:
“您可得悠着点用,要用坏了,那群老家伙得来和我拼命。”
谢沉舟:“知道了。”
房门关上,沈明朝和桑念并肩站在屋檐下。
他用胳膊捅捅桑念:
“谢沉舟到底要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桑念道:“他要把昆山玉重新炼化,用它来囚禁祸。”
沈明朝先是高兴,很快又转为怀疑:
“能成功吗?”
桑念:“能吧。”
沈明朝委婉道:
“你的声音听上去很没有底气。”
桑念转身,拖着他离开:
“走了,别打扰他。”
沈明朝被拖着倒着走了几步,灵巧的正过身子,语调轻快:
“你生辰要到了,想要什么?沈师兄送你。”
桑念微微一笑:
“滚。”
沈明朝摸摸鼻尖:“沈师弟送你行了吧。”
桑念:“这还差不多。”
她道:“谢沉舟刚刚还和我提起这件事,其实也用不着特意送什么。”
沈明朝:“所以?”
桑念:“随便送我几斤金银珠宝就行。”
沈明朝白了她一眼:
“我就知道你还惦记着我的小金库。”
“开个玩笑,”桑念拍拍他肩膀,“等到了那天,咱们大家一起去青州吃饭,我哥哥早就想让你们过去聚一聚了。”
沈明朝:“也成吧。”
提起桑岐言,他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你暂时留在这儿,你哥没说什么吧?”
桑念:“他还不知道……大师兄的事,我找了个借口,说想同你们出去玩一段时间,他答应了。”
沈明朝:“行,到时候我会注意不说漏嘴的,但要真说漏嘴了……那我也没办法。”
桑念阴恻恻道:
“要真说漏嘴了,我就把你的宝贝长离剑当废铁买了。”
沈明朝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捂住长离剑的剑柄,语重心长:
“乖,不要听。”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情况远比他们想的要糟糕得多。
灵气日益枯竭,天地异象频出,暴雨连连,洪水泛滥。
未来得及处理的尸体或浸在水中,或露在荒野,于是,瘟疫爆发。
纵使仙门弟子四处奔走救治,仍有无数城池化为死城。
亡魂未入冥府,反倒与祝余怨灵一同去往鬼蜮林。
好在几大宗门已将这儿团团包围,勉强拦住大半。
桑念赶到时,众人正合力设下结界。
无数光束冲天而起,互相连接,交织为笼。
怨灵们不断撞击着结界,拼命想进入林中。
偶有破漏之处,他们立即蜂拥。
那几名弟子眼看便要招架不住。
沈明朝飞身前往,一剑荡退怨灵。
短暂消散后,他们再度凝结,尖啸着袭向他。
“住手!”桑念眼皮一跳,挡在沈明朝面前。
怨灵们动作一滞,竟真的停了下来,转身离开。
见状,其余仙门弟子纷纷投来异样的视线。
“桑念?”忽地,有人叫道。
桑念转头看去,是云绮。
一段时间不见,她看上去倒是沉稳了不少。
“真的是你!”云绮连蹦带跳地跑来抱住她,“你脸好了,我差点没敢认,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太好了!”
桑念收回上面的评价。
“你怎么来这儿了?”她朝云绮身后张望一下,“应淮他们呢?”
“他们随几位长老去救灾了。”云绮道,“我和顾白长老一起来的。”
她扬起下巴,满脸骄傲:
“我现在可是他座下弟子。”
顾白师兄也收徒了啊。
桑念祝贺一声,又叮嘱道:
“你修为不高,以后不要到这么前面来,多在后方帮忙。”
“那怎行,我也想为仙门出一份力。”云绮道。
桑念叹气:“出力也得有命出啊。”
云绮吐舌:“知道了。”
沈明朝收剑上前,对桑念道:
“结界被冲破的地方不止一处,走吧。”
桑念:“好。”
沈明朝扫了眼云绮,笑道:
“修为不高,胆子不小,听你桑师姐的话,别到前方来了。”
云绮双眼亮得吓人,点头如捣蒜:
“谢谢大师兄关心!”
沈明朝冲桑念努努下巴:
“不谢谢她?”
云绮立马道:“谢谢桑师姐关心!!”
桑念:“……”
她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在背后轻踢沈明朝一脚:
“还不走?”
沈明朝:“走走走。”
两人不再耽搁,朝下一个窟窿赶去。
云绮挠挠头:
“真奇怪,大师兄怎么和上次见到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鬼蜮林面积极大,结界被冲破的地方多达上百个。
数不清的怨灵与亡魂在空中漂浮,几乎遮天蔽日。
林中白雾茫茫,天光晦暗,唯见结界发出的灿然金光。
桑念两人依次前往各处驱散怨灵,总算勉强控制住局面。
“这样不是办法。”沈明朝眉头紧锁,“只要林中人还在召唤,这些亡魂便会无止境地冲击结界。”
“再坚持一下,”桑念道,“等谢沉舟成功炼化昆山玉,就能将他封印在这儿了。”
沈明朝轻叹:“但愿他能赶上吧。”
两人回到营地。
顾白正与其他掌门商讨对策,见他们进来,纷纷停住了话头。
“情况如何?”他问沈明朝。
沈明朝摇头:“不容乐观。”
顾白默了默,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向桑念:
“好久不见。”
桑念颔首:“好久不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云绮往后退了两步,咬咬牙,扔了红薯,还是转身跟着人流一同跑去结界破损处帮忙。
罡风四起。
这次的窟窿比之前所有加起来还要大。
桑念竭力安抚住躁动的祝余怨灵,与周围的人一同施法修补结界。
林中白雾被风吹散些许,隐约露出一个高挑的轮廓。
桑念心里咯噔一下。
下一秒,她身边的人同时倒飞出去。
黑衣少年徐徐走出白雾,额角漆黑神印已形成一半。
他随意扫了眼地上没了气息的仙门弟子:
“不过是一群蝼蚁,也敢妄想对抗神明。”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猛地冲向他。
桑念的心几乎跳出来。
那是——
“云绮!”
剑光闪过,云绮毫不犹豫刺向祸,眼泪与愤怒一同涌出,声音极大:
“我们才不是蝼蚁,你也不是什么神明!你不配!”
那柄长剑化作齑粉,消散在空中。
祸微笑着扼住她脖颈:
“再说一遍。”
云绮满脸倔强,艰难开口:
“我说,你不配成神……”
他脸上笑容淡下去,指间缓缓施力。
“啪——!!”
一条藤蔓闪电般抽来。
他手上一松,云绮软软跌倒,呛咳不止。
那条藤蔓顺势卷住她的腰向后猛地一拉。
她落到安全地带。
祸挑挑眉梢,目光落到桑念身上,神色无辜:
“她先骂我的。”
桑念没理他,回头交代几名幸存弟子:
“你们带着她先走,这里交给我。”
他们忙不迭架走云绮走了。
云绮频频回头,挣扎不休。
祸没阻拦,闲适地跨过结界,踱步到她几步远之外: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怎么,你也是来杀我的?”
桑念一言不发,狠狠抽了他一鞭子。
“啪——!”
少年颊边多了一道血痕,苍白的皮肤高高肿起,触目惊心。
“再打重些。”
他感觉不到疼似的,笑嘻嘻地把脸凑过去:
“反正我痛了,谢沉舟也会一起痛。”
桑念举着手,指尖微微发颤。
祸问道:“不打了?”
见她不说话,他语速放慢:
“那——可就轮到我了。”
桑念冷笑:“大不了你就杀了我。”
“杀你做什么。”
他尾音上翘,带着浓浓的雀跃:
“我要把你锁在身边,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毁了修仙界,毁了谢沉舟的。”
“这可比杀了你好玩儿。”
说完,他满脸期待的等着桑念的反应。
桑念并未如他所预料那般激动,相反,她眉间静如寒潭:
“那就这样吧。”
祸反倒愣了一下,看她的眼神带了些探究。
她掀起眼皮:
“所有大宗师都在朝此处赶来,你若想和他们同归于尽,那大可以继续留在这儿发呆。”
祸反应过来,勾勾嘴角,眸中划过微不可察的自嘲:
“原来,还是怕我死了会连累谢沉舟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它悬浮在半空中,微微轻颤,无形光波向四周扩散开来。
桑念探出一根藤蔓,小心靠近。
毫无动静。
她胆子大了些,将那件法器缠住,一点点向下拉。
拉不动。
她正要放弃,黑芒闪了闪,法器忽地温顺下去,落到她面前。
光芒散开,她终于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一颗黑色的小玻璃珠。
桑念认不出这是什么,不敢轻易触碰,用藤蔓卷起收进储物袋中。
她左右看了眼,匆匆回到那座茅屋。
某棵高大的树上,少年将掌心吊坠抛起又接住。
“真是笨呐。”他摇头,“偷个东西都偷不好。”
星辉穿透那层薄薄的琉璃,柔柔洒下。
他眯起左眼,将吊坠举到右眼前细细瞧着。
“……真难看。”
少年撇嘴: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
……
时间流水一样过去,眨眼已是第九天。
桑念老老实实在茅屋里待着,祸却始终没有再出现。
大概是忙着吸收危月燕。
她胆子大了些,开始研究那颗黑色的玻璃珠。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她蹙眉,指尖碰了碰它,光滑如玉。
小得像一粒水珠。
没看出什么名堂,她正要收回手,倏尔,玻璃珠颤了颤。
几乎是同一时间,四周一暗。
眼前不再是那座茅屋。
桑念环顾四周,只看见无边无际的黑暗。
耳边什么声音也没有,静得能听见自己呼吸声。
寒意彻骨,她勉强镇定下来,抱紧双臂往前试探着走了几步。
脚下触感奇怪的虚浮,不像踩着地,仿佛下一步便会失重从高空跌落。
细小的啜泣声拂过耳畔。
桑念心跳飞快,难道是被祸囚禁在这里面的仙门弟子?
顾不得许多,她掌心亮起一团火,疾步朝哭声靠近。
黑暗太过浓稠,无声吞噬火光,只能勉强照亮脚下。
她小声问道:“有人吗?”
没有回答。
她继续朝哭声靠近。
终于,几步远的地方出现一个蹲着的人影。
他抱着双膝,肩头瑟缩得很厉害,分不清是冷还是怕。
桑念拍拍他的肩,见他没反应,脚下方向一转,绕到他前方。
暖色火光点亮少年黝黑双瞳。
他怔然望着那片黑暗,似乎并没有看见她。
一滴眼泪从他眸中滴落,化作一颗小小的黑色玻璃珠。
“封印万年?我等得起,一万年后,我会杀了所有人——包括你。”
少年嗓音低哑,喃喃:
“我恨你,最恨你。”
火光熄灭。
桑念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前亮起来,再度回到那座茅屋。
一切如常。
她回过神,将玻璃珠收回去。
这件法器,是魔神被囚禁时落下的一滴泪。
积攒了一万年的恨意,怎会轻易放下。
桑念撑着下巴,他口中最恨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谢沉舟?
还是——
门上的锁被人一层层打开。
少年一脚踹开门,双手抱臂,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桑念心里一紧,他终于发现法器不见了?
“喂,”他道,“我受伤了。”
桑念冷笑:
“你不是偷了谢沉舟的长生吗?伤口不能自动愈合?”
祸又踹了门一脚,转身就走,几步后,他倏地掉头回来。
桑念打起十二分的警惕,蓄势待发。
他伸手,理直气壮:
“储物袋给我。”
魔神泪还在里面,桑念当然不肯,攥紧储物袋连连后退。
祸霎时沉了脸,冷冷地盯着她,一字一顿道:
“你退一步,我便灭一城,你大可以继续退。”
桑念抬起的脚硬生生悬在空中。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祸似笑非笑:
“怎么停下来了?”
桑念看着他,目光没有半点温度。
祸被她的眼神刺到,眸中闪过几分暴戾:
“你真以为这结界困得住我?我不过是在戏耍他们罢了,现在,我不想玩了。”
他霍然转身:
“我这就去杀了他们。”
没走两步,“咚”一声轻响,一个储物袋扔到他脚边。
他顿了顿,弯腰捡起来。
桑念脸色冰寒:
“不是要它吗?我给你。”
祸沉着脸解开储物袋,将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哗啦啦”一声响,乱七八糟的杂物堆满一地。
魔神泪卡在底部的缝隙里,并不算显眼。
桑念屏住呼吸,佯装不在意,用余光瞄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蹲下,扒开那堆杂物,手直直伸向底部的——
桑念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他拿起包着梅子糖的牛皮纸包。
旁边的黑色玻璃珠骨碌碌滚到地上,他一个眼神也未给,打开纸包,拈起一颗梅子糖。
桑念怔住。
他含了糖,将纸包揣进怀中,转身离开。
桑念下意识追了几步。
他不耐烦地回头:
“今天不杀他们。”
她停住脚,靠在门边。
良久,终于反应过来。
——他要她的储物袋,只是想找一颗糖。
桑念朝他消失的方向追去。
古树苍翠,少年曲起一条腿坐在树干上,正在发呆。
她站在树下,抬头看他,迟迟没说话。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垂眸,语气漫不经心:
“干什么?”
桑念:“你一定要杀了他们吗?”
他更加不耐:“都说了今天不杀。”
桑念:“那明天呢?”
祸靠在树干上,懒洋洋道:
“看心情。”
桑念:“那谢沉舟呢?”
提起他,祸面无表情:
“我与他,只能活一个,永远不可能共存。”
桑念默了许久,又问道:
“你最恨的那个人,是谁?”
祸没说话。
桑念:“是我吗?”
他似乎困极,闭上了眼,依旧没说话。
桑念站了一会儿,明白自己注定得不到他的答案,放弃与他交流,回了茅屋。
先前未看完的那本古籍也在其中。
她随手拾起,坐下翻开,思绪却始终不能集中,漫无目的地飘散着。
明天就是第十天了。
六六照常在系统后台汇报,谢沉舟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明天他若赶不过来……
仙盟会与祸决战,而那时,她又该怎么做才能保全谢沉舟,才能保全所有人?
仙盟胜,则谢沉舟死。
祸胜,所有人都会死,包括谢沉舟。
“无论怎么看,都是死局啊。”
桑念拔出长剑,剑身反映一道天光,晃过她眉眼。
她指尖缓缓拂过剑刃,目露决然:
“真到了那时候……”
一粒血珠滚出,无声滴落下方翻开的古籍之上。
墨痕渐渐晕开,看不清原本的字迹。
她放下剑,施了个净尘术祛除血迹,又用袖子擦了擦。
倏地,她的视线凝在其中一行字上。
这本书上记载的,是上古时一场战役。
上古时期,天地间诞生了第一只魔。
祂与诸神对立,四处为恶。
彼时,不周山倾,扶桑树倒,人间灾祸连连。
诸神联手将其斩杀,可祂死后,无尽恶念涌向六界。
生灵涂炭。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脚下积雪晶莹厚软,一直延伸到很远之外。
天幕极宽广,底色深蓝,绿色极光布满整片天空,中间夹杂着些许浅紫色调。
形状如丝带,又如河流。
桑念看得有些呆了,喃喃:
“真漂亮。”
谢沉舟侧过脸看她:
“真漂亮。”
桑念:“嗯嗯,我也觉得!”
源源不断的暖意从谢沉舟身上渡来,并不冷。
她行走时带了点跳起来的冲动:
“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谢沉舟自然应允。
“我好喜欢这里。”
一路上,她禁不住碎碎念:
“我是南方人,出生在南方,上学也在南方,从小到大,很难很难见到一场雪。”
说着,她转头看谢沉舟,语气认真:
“这里的雪,我会记一辈子。”
谢沉舟蹲下抓起一团雪,三两下便捏出一只小兔子。
他将小兔子递给她:
“一辈子太长了。”
她满脸新奇地接过,左看看右看看,喜欢得不得了。
“对啊,我们现在有很长的一辈子了。”她顺口答道。
谢沉舟见她喜欢,又捏了一只雪兔子送给她。
“你看,”桑念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个是你。”
她又指指另一个:
“这个是我。”
说着,她将两只雪兔子小心放在一块黑色岩石上,挨个儿拍拍它们的脑袋,对他仰着脸笑:
“桑小念和谢小船会永远在一起。”
“就像它们一样。”
许久,谢沉舟轻轻“嗯”了一声。
“它们就留在这里吧,”桑念道,“以后每年我们都来这里转转,给它们添点雪。”
谢沉舟道:“好。”
两人继续向前走。
桑念絮絮叨叨地讲着自己的从前。
他始终认真听着。
最后,她说累了,喘了口气,索性拉着他坐下,靠在他肩头看着那片极光:
“过了今晚,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谢沉舟,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许个愿吧,我把我的生日愿望送你。”
谢沉舟垂眸思索片刻,道:
“我想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每天都在一起。”
桑念有些好笑:
“这当然可以了。”
顿了顿,她又道:
“你怎么不问问我想要什么?”
谢沉舟:“你想要什么?”
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
“我想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每天都在一起。”
说完,她飞快亲了他一口,眉梢高高扬起,咧嘴一笑:
“真巧,我们的愿望是一样的。”
谢沉舟抿了抿嘴角,眉间漾起几分浅薄的笑意。
桑念问道:“你的生日在什么时候呀?”
“记不清了,”他道,“大概,是在十一月。”
“那还有段时间才到,你慢慢回忆,”桑念拍拍他的脸,“到时候我亲自下厨,给你煮长寿面吃。”
谢沉舟沉默一下,“好。”
桑念伸了个懒腰,恋恋不舍:
“真希望能一直留在这里,可我们再不回去,他们该着急了。”
她站起身,习惯性对他伸手:
“走吧,下次再来玩儿。”
谢沉舟没有再握住她的手。
他抬起头,眼眸漆黑,一字一顿道:
“念念,我回不去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念念,是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爱。”
桑念闭上眼,睫羽倾覆,遮住眸中绝望。
“一辈子太长了,早些忘了吧。”
无边无际的雪原上,漫天极光如长河,黑衣青年对她张开双臂,温柔抱住她。
殷红血珠滴落,松软积雪上烫出一个小小的洞。
他的身体一点点下滑,桑念僵硬地低头,连呼吸也忘了。
青年半跪在地上,染血的手艰难伸来,不知是想摸一摸她指间那枚戒指,还是想摸摸她的脸。
无数灰烬从他身上飞走,并未燃尽,犹带着橙红火星。
那只手终究没能碰到她。
鲜血融化脚下白雪,许多零碎的小物件躺在血泊中,等待被人拾起。
很久很久之后,桑念摊开掌心。
那里有一簇已熄灭的灰烬。
那是她所爱之人的骨灰。
可她看着它,心中一片麻木,并无半分哀痛,只是空得厉害。
——这是他最后送给她的礼物。
她沉默一会儿,慢慢蹲在地上,一个个去捡那些从谢沉舟身上掉落的东西。
梅子糖,好运平安符,小贝壳……
她指尖顿了顿,打开那枚贝壳。
里面藏着一粒珍珠,璀璨夺目。
桑念将那簇灰烬放在珍珠旁,合上贝壳,紧紧贴住心口。
“咔嚓——”
似是镜面碎裂,她所处的世界一寸寸破碎。
眨眼间,极光消失,她回到了那片林子。
林中依旧只有她一人。
仿佛时光倒流,地上的废墟腾飞,倒塌的茅屋重新出现。
她弯腰捡起那本未看完的书。
天色暗了又亮,星河流转,日月弹丸般弹射。
不知过了多久,躁动不安的时空终于稳定下来。
桑念低头翻页,去看那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字。
“神陨,万物生。”
他早就为自己选好了结局。
万物生,唯他死而已。
桑念笑了一声,扔了书,抱着那枚贝壳跌跌撞撞往外走。
要去哪儿呢?
她不知道。
要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
就这样走啊走,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站在了青州城主府门前。
人群熙攘,几名家丁大声吆喝:
“今天是我们大小姐的十六岁生辰,城主特意下令散财为她积福,见者有份!”
“哗啦啦——”
灵石雨点般落下。
众人哄抢,只桑念呆呆看着。
阶梯上,紫衣男子负手而站,神色冷淡。
注意到人群中的桑念,他目光一顿。
“哥哥!”
他身后,绿裙少女匆匆跨过大门,一个小丫鬟跟在她身后,模样娇憨。
少女抱住紫衣男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都不知道,我去了一个多可怕的地方,遇见了一个多可怕的人,我错了,我再也不逃跑了……”
紫衣男子满脸无措,半是惊喜半是心疼的安慰她。
“说什么胡话?可是做噩梦了?”
少女抽泣:“比噩梦还可怕。”
他下意识摸摸她脑袋,怔了怔,看着自己的手,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
回过神,他视线再次落到人群。
方才看见的那人已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耳边,妹妹好奇问道:
“不过,咱们后院什么时候多了棵树?长得那样大,都快把屋子也遮住了。”
他揉揉眉头,树?什么树?后院何时又种过树?
家丁殷勤道:
“要砍了吗?别影响小姐晒太阳。”
“……不必了。”
他低声道:
“就让它长在那儿吧。”
“挺好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那是桑蕴灵的家,不是桑念的。”
桑念继续前行,如同一只游魂。
天虞山,逍遥宗。
红衣少女兴冲冲地拉着青年练剑。
另一名少女小幅度鼓掌打气:
“小师姐一定能打赢大师兄的!”
话落,她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身影,声音一顿,面露疑惑:
“你也是逍遥弟子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桑念迟钝地抬头,恰好初瑶也收了剑朝这儿看来。
四目相对。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
初瑶双手抱臂,对她扬扬下巴:
“喂,问你呢,你是我们逍遥宗的人吗?为何没穿门派服还一身妖气?是不是要图谋不轨?”
“师妹,”闻不语扶额,“慎言。”
初瑶撇嘴,别过头不说话。
闻不语上前一步,温声问桑念:
“不知前辈突然来此,所为何事?”
“……”
桑念后退几步,身形消散。
“这就走了?”初瑶皱眉,“怎么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她。”
苏雪音怯怯道:
“这位妖族前辈修为似乎很高的样子,我们刚刚不会有哪里得罪到她吧?”
“怕什么,”初瑶揽过她的肩,挑眉一笑,“我会保护你的。”
苏雪音低了头,抿着嘴笑:
“我也会保护你的,小师姐。”
……
合欢宗里,有人轻车熟路地翻墙离开。
守门弟子气喘吁吁追在他身后,一叠声地问:
“师兄你要去哪儿?!”
有着一双狐狸眼的合欢宗大弟子回头一笑:
“我去找一个人,运气好的话,没准儿能遇见她下山采买。”
说完,他轻巧跃下墙头,没跑多远,冷不丁撞到一人。
“抱歉。”他连声道,“你有哪里受伤吗?”
桑念摇摇头,捡起掉到地上的贝壳,满脸恍惚地离开。
他看着她的背影,歪歪脑袋:
“真是个奇怪的人。”
一辆华贵马车驶过,扬起一片灰尘。
马夫甩了一记空鞭,提醒前面的人让路。
见她无动于衷,他急忙勒马停下。
锦衣少年掀开帘子,揉揉撞红了的额头,夺过马夫手里的鞭子,气冲冲地下车:
“竟敢挡本殿下的路,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
话未说完,她转过身。
他手里的鞭子霎时落到地上,剩下的话一同消失在喉间,满脸怔然。
“沈明朝,你还记得我吗?”她轻声问他。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震惊,“你是谁?刺客?还是细作?”
“……”
桑念垂下眼,什么也没说,飞身离开。
不知怎的,沈明朝忽然追着她跑去:
“喂!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那人彻底消失在天际,他拄着膝盖停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马夫吓得不轻:“殿下,那是妖怪啊!”
“什么妖怪,”他瞪马夫,“那是仙女。”
马夫:“啊?”
“我一定在哪里见过她。”
沈明朝握紧了拳,眼眶莫名奇妙的红了,他不解地擦了一把脸,对着掌心的眼泪愣了半天神。
“……等着吧,我迟早会想起来的。”
玉京,长生殿。
白衣青年凭栏眺望云间,眸中无悲无喜,听见身后脚步声,回头行礼:
“师尊。”
微生羽缓步上前,淡淡“嗯”了一声:
“真的决定了?”
“嗯,我已同父亲母亲说好,明日就带着阿净出发。”
微生羽问道:
“此次外出游历,归期几何?”
萧濯尘轻笑:
“归期未定,若高兴便多玩几日,不高兴……那就歇一歇再继续玩。”
微生羽从未在他口中听见“玩”这一字,不由侧目:
“濯尘,你……”
“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一次,六六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已带了哭腔。
“宿主,回去吧,回你的世界去。”
桑念低声道:
“可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什么?”
她望着小华山的方向,弯了弯眼眸。
这一日后,小华山多了一位山主。
传说,她一头白发,眉心神印殷红,是迷失在此方世界的神明。
传说,她一直在寻找一个人,寻找这个世上根本不曾存在过的人。
传说,她从不落泪。
五十万祝余族奉她为主,日日跟随她修行术法。
祝余族生来灵力强大,在她日复一日的悉心教导下,很快便诞生了无数大宗师。
他们悉心学习人族语言,在萧濯尘的牵线下,两族顺利建交,立下互不侵犯的誓言。
做完这一切,已过去千年。
“誓言不可能永远有效。”
极北之地,桑念对着两只雪兔子念念有词:
“可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剩下的路,要他们自己去走才行。”
说着,她拍拍其中一只兔子的脑袋:
“你说是不是呀,谢小船。”
没人回应,她早已习惯,拍拍裙子上的雪沫,站起身:
“我先走了。”
说完,她没有半分犹豫,一步踏出,回到小华山。
六六和小七正在嗑瓜子,见她回来,纷纷飞了过来:
“主人,你的手好冷。”
小七道:“我给你捂捂。”
六六也殷勤道:
“我给你摘了葡萄,可甜。”
桑念捻了粒葡萄,忽然问道:
“你们说,世界上真的有谢沉舟这个人吗?”
六六和小七对视一眼,将早已重复了上万次的回答再次说出口:
“有的。”
桑念自言自语:
“那为什么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别人记得他呢?”
六六默默给她剥葡萄皮,眼里满是难过。
一千年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
长到桑念对谢沉舟的记忆一点点消磨殆尽。
她常常问自己,问身边的人,世界上真的有谢沉舟吗?
他,是真实存在过的吗?
可是极北之地的两只雪兔子,六六和小七,还有萧濯尘,他们一遍遍地告诉她——
是。
于是,她每年都会去一趟极北之地,见见那两只兔子。
——那似乎是谢沉舟留下的唯一的痕迹。
到了后来,一次雪崩,兔子也没了。
她又开始问自己,问别人,谢沉舟,究竟是谁?
已是仙盟盟主的萧濯尘连夜赶去捏了两只一模一样的。
她不问了。
她知道,那不是她的雪兔子。
她开始问手上的戒指,问贝壳里的骨灰,问草叶间的萤火虫。
六六无言以对。
萧濯尘亦是沉默。
她却换了一句话:
“你们不要死好不好?”
她拉住萧濯尘的袖子,神色惶惶:
“你们要是死了,就只剩我还记得他了。”
“到时候,我要怎么证明,他曾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啊。”
“……”
萧濯尘别过头,许久才道:
“桑念,你为什么不哭呢?”
桑念道:
“谢沉舟不想我难过,不想我哭——咦,谢沉舟……是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桑念!”
桑念长睫一颤,缓慢回头。
是她的室友,陆西一。
陆西一继续道:
“今天别查重了,我听说系统出错了,赶紧过来吃沙瓤的大西——”
说到这里,她声音一顿,再开口时,语气全是诧异:
“你怎么哭了?”
“……”
桑念迟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一片潮湿冰冷。
她凝了那滴泪许久,抬眸对室友笑了笑:
“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陆西一好奇:“有多长?”
她轻声道:
“大概,有一千年那么长。”
陆西一啧啧道:“怪不得你吓哭了,人要是真活了一千年,那不得疯啊?”
桑念想和她一起笑,余光瞥见指间红玉戒指,眼一弯,泪如雨下。
陆西一慌了:
“你到底怎么了?”
桑念摇摇头,又摆摆手,眼眶酸得厉害,泪水晃出无数重影,直到再也看不清眼前景物。
原来,难过是这种感觉。
可是……
她捂住心口。
还是好疼。
呼吸疼,说话疼,想起一个人时更疼。
桑念脸色惨白,腰越弯越低,耳边响起绵长的轰鸣,什么也听不清。
“砰——”
桌上未放稳的西瓜滚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汁水淌了一地。
殷红似血。
……
天气很好。
毕业快要一年,又一个春天到来。
手机震了震,桑念低头看了眼,是陆西一发来的消息,约她出去玩儿。
她回了个“好”字,定下见面的地点,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桑妈妈听见动静,从书房探头看来:
“要出门?”
桑念嘚吧嘚吧跑过去抱住她胳膊,腻歪了好一会儿才道:
“陆西一叫我出去玩儿。”
桑爸爸也从厨房探出脑袋:
“要不吃完饭再走?”
桑念忙道:“不用做我的饭,我们要去吃烤肉。”
“又吃烤肉啊,”桑爸爸嘀咕一声,开始解围裙,“爸爸开车送你过去。”
“不用了,”桑念已经在换鞋,“我打车就行。”
“那你别玩太晚,”他不放心地叮嘱,“早点回家。”
“知道了。”
桑念对他们挥挥手,顺便提了门口的垃圾,脚步轻快地进电梯。
今天是周六,街上比平时更加热闹。
桑念下车,直奔烤肉店。
陆西一正好也到了,两人点好餐,一边聊天一边吃东西。
陆西一碎碎念:
“你去年那样,我还以为咱们宿舍要保研了呢,当时要真保上了,我现在哪还用学得这么头疼。”
桑念讪讪道:“只是低血糖而已。”
陆西一:“对对对,你只是低血糖晕了过去,我们整个宿舍的人都差点被你吓死。”
桑念不太好意思道:
“那天谢谢你送我去医院。”
陆西一正要开口,视线忽地越过她,定在她身后某一处,过了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回道:
“你刚刚说什么?”
桑念好奇:“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说起这个,陆西一语气夸张:
“帅哥!大帅哥!比我爸还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桑念笑了一声,并不感兴趣:
“是吗?”
陆西一张望了一下:
“奇怪,他怎么不见了,我还想让你也看看呢。”
“吃完走了吧。”
桑念埋头塞了一大口肉,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赶紧吃,剩下的都是你点的,我点的可都吃完了。”
陆西一哀嚎:“你再帮我吃一点。”
桑念扶额:“谁让你点那么多的。”
陆西一撅嘴:“我以为我能吃完。”
桑念幽幽道:“你上次也是这么以为的。”
陆西一塞了口肉,两腮一鼓一鼓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辞职的事决定好了吗?”
——毕业后没多久,桑念就近找了一份工作,一直做到现在。
说到这个桑念就来气:
“一份企划案做了无数遍,结果最后还是定了第一版,我加班都快加傻了,结果就这破岗位还一群人争着抢,离谱。”
陆西一:“要不去我爸公司吧?”
桑念托腮:“专业不对口。”
陆西一:“那就干脆别工作了。”
桑念噗嗤笑了:
“不工作你养我啊?”
陆西一挑眉:“我养就我养。”
“行了,知道你很有钱了。”桑念抽了张纸擦嘴,“吃完了?走吧。”
陆西一跟着站起来,挽住她手臂一同走出烤肉店:
“不行,太撑了,逛街消消食吧。”
华灯初上,人流如织。
冬天刚过去不久,风还有些微微的凉。
头顶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光似碎银。
两人逛了一会儿商城,提着购物袋去抓娃娃。
透明的玻璃柜里堆着许多毛茸玩具,桑念很想要里面那只小熊。
可直到一摞游戏币都用光,她还是没抓到那只小熊。
旁边的陆西一倒是抓了不少,见她还空着手,塞给她几个娃娃:
“真菜。”
桑念撇撇嘴,把娃娃还回去。
她只喜欢那只小熊,除了它,她谁都不要。
两人准备回家,没走几步,陆西一诧异道:
“我好像又看见那个人了。”
桑念兴致缺缺:“这么巧啊,他也来抓娃娃。”
陆西一还要多看两眼,桑念拉着她匆匆跑出游戏厅:
“我爸来接我了。”
两个年轻女孩儿风一样离开。
明亮的玻璃柜微微反光,倒映出一个修长的影子。
他侧过脸,望着她们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他转过头,看向玻璃柜中的小熊。
……
与陆西一道别,桑念上了爸爸的车。
她系好安全带,挨个儿给他看自己今天的战利品。
几乎都是给他和桑妈妈买的衣裳鞋子。
桑爸爸不满:“你自己呢?”
桑念道:“我没看到喜欢的。”
桑爸爸欲言又止。
桑念:“怎么了?”
前方是红灯,车缓缓停下,桑爸爸小心地问她:
“念念啊,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桑念愣了一下:“怎么突然这么问?”
桑爸爸腾出一只手揉揉她脑袋:
“爸爸妈妈总觉得,你没以前那么开心了,是工作不顺利?还是——?”
桑念笑了笑:
“我工作确实不太顺利,正要辞职呢。”
桑爸爸道:
“那就辞,家里不缺你这一双筷子,爸爸妈妈养得起你,你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
桑念看着他眼尾不知何时冒出的皱纹,轻轻“嗯”了一声,复又撒娇:
“有你们真好,我要留在家里给你们做一辈子的女儿。”
绿灯亮起,车辆重新前行,桑爸爸笑骂一声:
“不留在家里你还想去哪儿?还想给谁做女儿?”
桑念嘿嘿一笑,去拆棒棒糖的糖纸,爸爸一根,自己一根。
桑爸爸冷不丁地问:
“你就没有什么喜欢的男孩子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周日要加班。
桑念一脸怨气地按停闹钟,一脸怨气的下床洗漱,一脸怨气的出门。
门口多了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上面贴着写了“桑念收”的纸条。
随着她开门的动作,盒子被推远了些。
“快递?”她弯腰捞在手中掂了掂,挺轻,似乎装着织物棉花一类的物品。
“我最近没买东西啊,我妈买的?”
桑念咕哝一句,眼看时间快要来不及,随手把盒子放在鞋柜上,大步跑进电梯。
公司加班的人不少,怨气重得堪比乱葬岗。
桑念左脚刚踏进办公室,就接收到了来自经理的死亡凝视。
她看了眼表,嗯,还剩半分钟。
她当机立断的在打卡机上扫了脸。
今天这个点踩的真是漂亮。
桑念在心里暗暗点头。
经理在对面连连冷笑。
她视若无睹,放下包继续做上周没做完的企划案。
同事小乐坐着椅子滑到她工位旁,用文件挡着嘴,小声道:
“不是,这公司是他家开的吗?怎么一让我们加班就这么来劲呢?大早上跟个教导主任似的杵在那儿,烦死了。”
桑念正要说话,突然对她做了个把嘴缝上拉链的动作,用眼神示意她暂时闭嘴。
小乐秒懂,音量立马正常起来:
“这是你要的资料,我交给你了哈。”
说完,她放下文件,脚一蹬,以秒速滑回自己工位。
桑念仿佛看不见幽灵一般立在旁边的经理,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直到身侧传来一声极为刻意的咳嗽,她才“惊讶”地转头:
“刘经理,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太专心工作,都没看见你呢。”
刘经理:“……”
他敲敲她桌子,“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桑念在全体同事怜悯的目光中跟着他离开。
关上办公室的门,刘经理坐下,慢悠悠喝了口茶,看着站在面前的桑念道:
“你知道吗?我对你最近的表现很不满意。”
桑念:“哦,然后呢?”
刘经理:“公司最近正在准备裁员,你再这样下去很危险啊。”
桑念:“所以?”
他放下水杯,站起来理理衣襟,一步步走到她身边,手亲切放在她肩上,不轻不重捏了捏,意有所指:
“小桑啊,你知道的,你长得很漂亮,比全公司所有人都漂亮……”
话未说完,他被一个过肩摔猛地掼到地上。
桑念嫌弃地拍拍自己肩:
“有毛病吧你,爪子给你剁了信不信?”
刘经理瞪大眼:“敢打我?你不想干了吗?!”
桑念:“我现在就辞职。”
说完,她转身开门,开到一半,她想起什么,从笔筒捡了支笔,“咻”地一声掷出。
头顶监控应声掉落。
她不忘又补了两脚,这才神清气爽地离开。
谁料,刚走出大厦,正等车呢,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桑念转头一看,刘经理一瘸一拐地带着保安追了上来。
……那两脚还是踹轻了。
刘经理:“把她给我抓起来,今天这事儿没完!”
保安们团团围上来。
桑念不太想打架,和他商量道:
“要不你赔我点钱,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刘主管脸色铁青,冷笑一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得罪了我,你以后都别想再在帝都混下去!”
桑念扑哧一笑,诚恳劝道:
“刘经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柿子小说卸载。”
刘经理:“……”
刘经理:“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上?!”
“刺啦——”
轮胎剐蹭沥青的刹车声猝然响起,磨得耳朵生疼。
众人下意识循声看去。
一辆x菱宏光面包车以一个极其风骚的甩尾停在他们面前。
车门打开,从里面跳出了一……
二三四五六七个人。
众人:“……”
桑念:“……”
他们戴着墨镜,齐步上前,神色冷酷:
“桑小姐是吧。”
桑念:“……是。”
最中间的青年上前一步,依旧很冷很酷:
“你被我们特殊事件处理所录取了,去报道吧。”
桑念:“我没投简历。”
他:“我不管,你就是被录取了。”
桑念:“我还把那条招聘信息举报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从局子里出来,大家眉间都多了几分沧桑。
桑念看着自己交完天价罚款后一分不剩的银行卡,脸色阴沉得可怕。
沈明朝缩着肩膀,一声不敢吱。
直到走进特殊事件处理所,一只小红鸟哒哒飞过来,精准绕开沈明朝,一头扑进桑念怀中。
“主人~”
桑念接住它:“你怎么也过来了?”
小七:“鸦一鸦二哥哥带我来哒~!”
厨房火光闪烁,穿着围裙的鸦一举着锅铲探出半个身子,嘴里还叼着根烟:
“哟,这么晚才到?去洗手吧,马上就能吃饭了。”
萧净骂骂咧咧掐了他嘴里的烟:
“说了几百次了,让你做饭的时候别抽烟别抽烟,万一让我哥吃到烟灰怎么办?”
鸦一正要和他理论,厨房里,鸦二惊呼一声:
“菜要糊了!”
鸦一立马钻了回去,哐哐一顿炒。
桑念打量四周。
这是一座面积极大的复式小楼,共有三层,一楼办公,二楼是卧室,三楼不清楚是什么,门关得紧紧的,很神秘的样子。
屋子中间,草绿色的布艺沙发上搭着一条米色毛毯,旁边,几张木制长桌拼在一起,上面乱糟糟堆着文件袋。
桌尾放着一台打印机,白色A4纸到处都是,有些印了字,有些是手写。
靠近厨房的饭厅里,暖黄色灯光柔柔倾泻,桌上已摆满饭菜。
比起公司,这里更像一个……
家。
闻不语和萧濯尘收拾着杂乱的办公桌,有些不好意思对桑念道:
“明明昨晚才整理过的,不知道为什么,又乱了。”
桑念扫了眼旁边望天吹口哨的几人,扶额。
……有这群二货在,不乱才怪。
“先去三楼见见我们所长吧。”苏雪音轻推桑念,对她眨眨眼,“你所有问题都能得到答案。”
其他人亦是满脸笑意。
桑念点点头,一步步走上三楼,在裤腿上紧张地蹭蹭掌心的汗。
她推开那扇大门。
屋中装修风格很是复古,深色的木制家具,墨绿色的天鹅绒窗帘,办公桌上台灯光芒明亮。
桌后,黑色皮质座椅背对着她,看不见上面坐着谁。
桑念屏住呼吸,站在桌前,小声道:
“我来了。”
“吱嘎——”
椅子缓缓转过来。
一只黄色小鹦鹉坐在椅中,头顶翎羽飞翘,两坨腮红格外瞩目。
它右翅膀夹着一根雪茄,慢慢抬起眼,开口就是一串标准的气泡音:
“你来了。”
桑念:“……”
她按下心里的失望,抽走那根雪茄,狠狠给了它脑壳一拳:
“个死孩子,还学鸦一抽烟是吧?”
六六抱住脑袋,泫然欲泣。
“这么久没见,你居然第一件事是捶我!”
它嘤嘤叫:
“我要去天道那里告你!你等着被发配去挖煤吧!”
桑念拎开它,一屁股坐上椅子,觉得怪舒服的,左右转了转:
“那什么所长呢?”
六六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舞翅膀:
“就在你面前,就是me!”
“啧啧,还学会洋文了。”
桑念抓住它,横拉拉竖扯扯: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这群人怎么跑这儿来了?”
六六从她手中费力挣脱,理了理乱七八糟的羽毛,一本正经道:
“天道察觉这个世界有了变化,特意让我在这里设立的管理所,专门处理各种非正常事件,他们都是自愿来打工的。”
桑念被绕晕:
“非正常事件?”
六六解释道:
“简单来说,时空突然出现了一条裂缝,因此,这个世界被穿成了筛子,我们要把那些不属于这里的人和魂弄回他们原本的世界。”
桑念满脸好奇:
“你们成功过吗?”
六六语气忧愁:
“一次都没有。”
桑念:“……你们等着被裁员吧。”
六六替她捶肩:
“这不是你来了吗?我们肯定能成功的。”
桑念撇嘴,又问道:
“他们的记忆怎么恢复的?”
六六道:“好像是沈明朝用了某种办法让他们想起来了。”
桑念诧异:
“不是,沈河豚他这么可靠的吗???”
六六邪魅一笑,气泡音x2:
“他没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桑念:“……你再不好好说话,我就捶你了。”
六六立马捂住脑袋,向后退了一大步:
“你这个坏女人!我再也不给你剥葡萄吃了!”
话落,门从外面推开,鸦二走进来:
“吃饭咯。”
桑念忙回头应道:
“来了。”
她暂时放过六六,起身随着鸦二下楼。
饭厅里,众人整整齐齐坐在桌前,就等她了。
“赶紧的,”沈明朝道,“饭给你盛好了。”
桑念小碎步入座,给自己倒了杯果酒。
沈明朝站起来,举起手中的杯子,环视众人:
“咱们碰一个?”
“行。”
众人纷纷站起来,举起手中的杯子。
“说点什么吧?”初瑶道,“不然干巴巴地喝怪难受的。”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桑念。
桑念想了一会儿,弯了弯眼眉,轻声道:
“那就祝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好!”
“叮——”
盛着清亮酒液的玻璃杯碰在一起。
众人高声道:
“祝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就是你那个出国的前男友?”
客厅里,桑爸爸偷偷把桑念拉到一边,如此问道。
桑念脚趾抠地:“嗯呢。”
桑爸爸表情一言难尽。
他们夫妻俩不过是出了一周差,哪成想,刚到家女儿就给了他们这么大一个“惊喜”。
天知道他们一打开门,看见穿着粉色围裙拖地的陌生青年时,心情有多复杂。
——视线落到成饼状摊在沙发上心安理得看漫画的宝贝女儿时……
更复杂了。
桑爸爸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对局促的谢沉舟招手:
“那个,小……”
他问桑念:“他叫什么来着?”
桑念:“谢沉舟,沉舟侧畔千帆过的沉舟。”
“名字不错。”桑爸爸点点头,接着对谢沉舟道,“那个,小谢啊,把拖把放下吧,坐下来说说话。”
谢沉舟看了眼桑念,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放下拖把,坐到了桑爸爸身边。
桑爸爸轻咳一声:
“还有我的围裙,也脱了吧。”
谢沉舟麻利地脱了,双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
桑爸爸打量着他,心中不由暗赞一声:
宝贝女儿眼光果然不错。
这小伙子很有他年轻时的几分风姿啊。
不过……
桑爸爸的目光转为审视:
“听说你和我们念念分开过?现在怎么又来找她了?”
谢沉舟还没说话,桑念抢先道:
“我们在路上偶遇,所以把他拉来帮我拖地。”
桑爸爸:“问你了吗?去切点水果来招待客人。”
桑念只得不情不愿地起身。
谢沉舟也站起来:“我去切吧。”
“你可是客人。”桑爸爸客气笑道,“哪有让你去的道理。”
说完,他一把拽住谢沉舟。
谢沉舟硬生生顺着他的力道坐下。
桑念给了他一个“加油”的眼神,脚步轻快地走进厨房。
桑妈妈正削着梨,果皮拖得长长的,一次也没断过。
桑念也拿了一个梨去削,桑妈妈笑道:
“你哪干过这个,行了,别祸害这个梨了,老老实实去洗手等着吃吧。”
话落,桑念转了转水果刀,三两下将梨削好。
她对妈妈得意一笑:
“你看,我现在比你削的还要好了。”
桑妈妈愣了下,抓住她的指尖左看右看:
“手伤着了没?”
“没有,”桑念连忙道,“我好着呢。”
桑妈妈这才松口气,故意沉着脸教训她:
“以后不许再这样玩水果刀。”
“知道了知道了。”
桑念还要再削,桑妈妈叹气:
“行了,你爸没真想让你做这个,找个借口支开你而已。”
桑念扒着门口,朝客厅探头探脑,忧心忡忡。
桑妈妈用叉子叉了一块梨喂到她嘴边:
“别看了,你爸喜欢着他呢。”
桑念霎时回头:“真的?!”
桑妈妈笑了笑,对她示意:
“吃梨,润肺的,你前段时间总咳嗽。”
桑念一口叼住那块梨,咬得汁水四溅,仍抓着上句话不放:
“我爸真的会喜欢谢沉舟吗?”
“从小到大,只要是你喜欢的,你几时见他不喜欢过?”
桑妈妈拢拢她颊边碎发:
“爸爸妈妈只希望你能开心。”
“念念,”她又道,“你之前那副样子,妈妈真担心你。”
桑念垂头,嗫嚅:
“对不起。”
“傻孩子。”
桑妈妈轻轻掐了把她的脸,弯着眼睛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是……要结婚的意思?
桑爸爸语气很委婉:
“你们都还年轻,结婚的事不着急,再多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吧。”
桑妈妈也忙道:
“没错,你们在一起我们不反对,但结婚确实还太早了,念念还小,我们想让她在身边多留几年。”
“不早!”桑念从沙发上跳起来,“哪里早了?”
桑爸爸瞪她:“你闭嘴。”
谢沉舟直起身:
“我明白您二位的意思了。”
“你们放心,”他道,“我会让你们看见,我是那个值得托付的人。”
说完,他对两人颔首示意,告别离开。
桑念忙不迭追上去:
“哎,我送送你!”
谢沉舟暂时住在事务所,离桑家有些远。
等车时,她撞撞他肩膀:
“不高兴?”
谢沉舟:“没有。”
桑念:“其实我爸妈说的对,没必要这么着急。”
谢沉舟勾住她指尖,语气莫名有些委屈:
“我只是想要一个名分。”
桑念摸摸他脑袋,无奈:
“你能对这件事别这么执着吗?恋爱脑也该有个度,像你这样的万一被挂到网上,起码得被人骂三天三夜。”
谢沉舟:“……我尽量。”
等他上车后,桑念也转身回家。
桑爸爸和桑妈妈慌忙从窗口坐回沙发。
桑念觉得有点好笑:
“别装了,偷看就偷看,鬼鬼祟祟的干嘛。”
桑爸爸干咳一声,干脆摆明态度:
“反正你们谈恋爱没问题,结婚免谈。”
桑念:“为什么啊?”
“念念啊,结婚不止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还是两个家庭的事。”
桑爸爸正色道:
“他父母双亡,自己又才刚刚开始工作,他现在能给你什么?你要是现在和他结婚,至少会陪他吃五年的苦。”
桑念知道他担心自己,没犟嘴,嬉皮笑脸道:
“那这件事就先放放,不着急。”
桑爸爸总算松了口气。
“我睡觉啦。”桑念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转身钻进房间里。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直到一段时间后。
桑爸爸银行卡尾数忽然多了一串零。
他连夜开车去了警察局报案。
折腾了大半天,总算弄清楚,这钱是来自于他那未过门且不太准的女婿。
桑爸爸:“……”
他抱着银行卡梦游一般回家了。
一开门,巧了。
是他那未过门不太准的女婿。
还是粉色围裙,还是在拖地。
沙发上成饼状摊着的还是他的宝贝女儿。
厨房饭香四溢,谢沉舟已没有第一次见面那样拘束,神色自然地对他招呼道:
“回来了?还有一个汤马上就能熬好,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桑爸爸难得有些迷茫。
他突然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家。
“你妈呢?”他问桑念。
桑念翻了页漫画,随口回道:
“谢沉舟给她办了一沓美容卡,她约小姨做美容去了,今天不回家吃饭。”
桑爸爸脚下像踩着棉花,对谢沉舟道:
“你跟我来一下。”
语气十分之沉重。
谢沉舟不明所以,放下拖把,跟着他进了书房。
“啪嗒——”
门关上,锁紧。
桑爸爸翻来覆去地审视着谢沉舟,欲言又止。
谢沉舟:“……有事?”
“小谢啊,”桑爸爸叹气,“你老实和叔叔说,你是不是干什么犯法的事了?”
谢沉舟:“?”
桑爸爸将那张银行卡扔到桌上:
“钱哪来的?”
谢沉舟回道:
“我卖了一些东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月光温柔,白衣神女逆着光蹲在它面前,双手托着下巴,笑眯眯道:
“喂,小魔神,我带你逃跑吧。”
祸睁大了眼。
良久,它问:“……为什么?”
扶桑:“什么为什么?”
祸:“你为什么要帮我逃跑?”
“因为你救了我啊。”
扶桑道:
“我在大战时受到波及,不小心摔进了这里,根几乎都被神火烧完了。”
“是你用血浇灌我,灭了那些火焰。”
说到这里,她语气正经起来:
“而且,我们认识这么久,我知道你不坏。”
“既然不坏,那为什么还要继续被囚禁?”
祸愣了很久很久。
她说它不坏。
这和从前诸神告诉它的话不一样。
它应该是罪恶的,不祥的,人人避之不及的。
祸一时分不清,到底该信谁。
“别发呆啦。”她催促,“再不走我们就要被抓住了。”
祸看看封印外明亮瑰丽的星空,又看看身后无止境的黑暗,停了一会儿,小幅度点点头。
白衣神女霎时笑了,眉眼弯弯。
“我带你去人间玩。”她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语气轻快,“走。”
模样丑陋的兽小碎步跟上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呆了无尽岁月的地方。
后方一声轻唤,它不再犹豫,加快速度跑走。
沧海桑田过去,神明大多身归混沌,即便有留下来的,也早就忘了昆仑山下关押的祸。
预想中的追捕并没有发生。
前往人界需要穿过九重天,其中一段路格外的黑。
祸走在其中,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被囚禁的时光。
它身体瑟缩一下,忍住喉间的呜咽。
身边的扶桑似有所觉,问道:
“你害怕?”
祸嗓音微颤:“不怕。”
扶桑“噗嗤”一声笑了,没拆穿它,只是对它道:
“你等等。”
说完,她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原地只剩下祸。
它四处望了望,又缩成一团,不住地打着哆嗦。
过了很久,久到它以为她不会再回来时,黑暗忽地潮水般退去。
它小心抬头,呼吸一窒。
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它面前,掌心似捧了一团星辉,昳丽眉眼皆被这光镀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倏尔,她对它弯唇一笑,伸手:
“喏,这个送给你。”
祸怔怔地看着那枚盛满星芒的吊坠:
“这是什么?”
她将吊坠挂在它脖颈间,耐心系好红绳,答道:
“这是我刚刚去星宿宫收集的星光,危月燕。”
祸僵着身体,连动也不敢动,生怕碰碎了心口这颗星星,有些无措:
“你真的要把它送给我吗?不行的,我这么……”
白衣神女打断它:
“我说行就行。”
她捏捏它的脸,觉得手感不太好,改为拍拍它的脑袋,双眸澄澈若水:
“这是我送你的星星,你要好好保护它,知道了吗?”
“……”
柔软的星光里,祸慢慢捂住心口那枚吊坠,低了头,嗓音带着一点隐秘的欢喜:
“知道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神女入世,庇佑众生。
在人间肆虐的妖孽与恶龙一一被肃清。
而那位来自昆仑山的神女身后,总是跟着一只丑陋沉默的小兽。
人们猜测,那大概是祂的侍从。
“我还是没想好你的名字。”街头面馆,扶桑放下筷子,叹气,“我也没想好我的。”
百年过去,祸依旧如当初那般小心翼翼:
“名字不重要。”
“这怎么不重要呢?”她生气,“你看,所有人都有名字。”
她伸手指向路上行人,鼓了鼓腮:
“就我们没有。”
祸小声反驳:
“我有,而且,我们也不是人。”
“你那不算,一听就是哪个不靠谱的神瞎取的。”
她叉腰:
“就算不是人,那我也不要再叫扶桑了,我要一个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的名字。”
祸抿了抿嘴角,心不在焉:
“哦。”
又一队人马拖着木材与石料路过,它的目光忍不住追着他们而去,久久未收回。
——那些是为扶桑搭建神庙的工人。
“你在看什么?”她也跟着凑过来。
祸垂眼,遮住那一抹羡慕:
“没什么。”
魔神永远不会有神观,更不会有神像
——没人会傻到给招灾惹祸带来不祥的魔神塑像。
它看了眼自己锋利的、黑气萦绕的爪子,颓然转身:
“走吧。”
扶桑忙捧起碗去喝最后一口面汤。
祸放慢脚步等着她。
她放下碗,放了两颗灵石在桌上,起身追上它,带了几分跳起来的冲动,背着手问: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
祸也不知道。
但只要和她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
——它喜欢像现在这样和她一起旅行。
无关目的地,也无关沿途风景。
似乎知道它不会回答,她接着道:
“听说小华山有妖孽作祟,不如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祸自然没有异议。
它走了一会儿,忽然问她:
“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用两条腿走路?”
不再是丑陋的兽形,可怕又狰狞。
这个问题难倒扶桑了。
诸神没预料到它会有自己的意识,只是随便捏了个形状出来,压根没考虑过化形的事。
“不过——”
她迟疑道:
“只要时间再长点……应该没问题的吧?”
祸:“我已经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了。”
扶桑挠头:“那就再长点?”
祸闷闷不乐,半晌,道:
“算了。”
“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扶桑安慰它,“多威风啊,很多小妖看你一眼就被吓跑了,根本不敢来找事。”
祸头垂得更低:
“你不要再安慰我了,我好像更难受了。”
扶桑讪讪地笑:
“哈哈,是吗。”
祸:“是的。”
……
小华山的情况很糟糕。
大妖屠杀了山中所有生灵。
扶桑同那只妖缠斗时,忽然惊觉自己的神力已大不如前。
她艰难灭了那只妖,来不及喘息,为了救那些即将消散的生灵,用自己的桑枝替他们重新塑造躯壳。
可还是差了些什么。
正不知所措时,旁边的祸咬破手腕,鲜血滴落。
神血为引,神树为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祸出现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再过不久,另一个灵魂就会被他完全吞噬。
而他对那位神女的占有欲超乎寻常的强。
——他一日连灭两座大城,只因有人私藏神女画册。
另一座,则是因为那里的居民不肯将他的神像塑在神女像旁。
魔气冲天,少年冷眼看着城中之人一个接一个死去,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那些未散的魂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愉悦的微笑。
然后,他转头,看见了脸色惨白的念。
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对神女扬起甜蜜的笑脸:
“那些喜欢你的人和不喜欢我的人,我都杀干净了。”
从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让念清楚——
这是真正的魔神。
那天,念再一次和他动手,几乎将他全身每寸骨骼都折断。
他依旧不还手,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解气了吗?不解气再给你打一下。”
顷刻间,他身体恢复如初,像从前那般主动将脸凑过来。
念举起的手却在颤抖。
他若死,与他同为一体的小怪物也会死。
她看着这片被血色笼罩的大地,并没有犹豫多久,干脆利落地做下决定。
那一日,疾风骤起,乌云欲坠,天雷降下八万三千道。
魔神神魂一分为二,神女以命封印其一。
万物皆生,一切如新。
独不见她。
被她命名为沉舟的少年站在新生的世界里,满眼茫然。
他面前只剩一截枯枝。
一如当年在昆仑山底。
他尝试着唤她的名字,她为自己取的,独一无二的名字。
无人应答。
他又开始唤诸神为她取的名字,扶桑。
依旧无人应答。
最后,小魔神在原地坐了五日五夜,抱着那截桑枝与她以命封印的恶魂跌跌撞撞离开。
他开辟了一个新的位面,用作囚禁自己的囚笼。
魔界。
时间又开始毫无痕迹的流逝,记不清究竟过了多久,这个世界应运诞生了新的生灵。
魔族。
他们对魔神有着天然的狂热的崇拜,远超世上所有神灵。
而少年只是长久的蜷缩在雪山上,看着天边那轮血红的月亮。
终于,在神女离去后的不知多少年——
魔神在冥冥中感应到了一丝与自己的联系。
他以为是她回来了,跌跌撞撞前去,却只在小华山间看见一座宏伟神观。
在那里,供奉着高贵美丽的神女,与她丑陋的侍从。
小兽匍匐在神女脚边,仰头认真看着她。
雕像下,曾经那样渴望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神像的魔神同样呆呆看着他们,忽地红了眼。
一个小姑娘提着装满萆荔果的篮子路过,见到他,好奇问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在被封印的一万年里,每一时,每一刻,我都在恨着她。
——我以为那是恨。
可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不恨她。
我只是爱她爱得太痛苦。
——————
我嫉妒谢沉舟。
在我开始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和她相处上万载。
昆仑山底很安静,能清楚地听见他说话时的颤音。
那棵树快要死了。
他在求它不要死。
我无声冷笑,对他的愚蠢感到厌烦。
可他真的救活了那棵树,用一种近乎惨烈的方法。
月光亮得吓人,透过他的眼睛,我第一次看见那个人。
一个……世间最美的生灵。
关于这一点,我勉强与他达成共识。
她是扶桑神树的化身,真正的神女,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我那双眼睛里面,清晰的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一只丑陋的兽。
我很生气。
那个蠢货先醒了这么多年,居然连化形都做不到。
废物。
她带着那个废物蠢货逃跑了。
路上黑,蠢货不出意外的害怕。
我很想踹他一脚,没用的东西。
我以为那个看上去有点缺心眼的神女也会踹他一脚。
可她没有。
她短暂离开,再回来时,披了一身柔软星芒。
——她送了那个蠢货一颗星星。
绚烂星辉驱散黑暗,我又看见她的笑。
笑得很好看。
我短暂的愣了一下神。
……
他们逃去了人间。
昆仑山的冷寂彻底过去,这里热闹得让人心烦。
我讨厌这里,想要像之前一样继续睡觉。
可她在放风筝。
蝴蝶形状的风筝,绘了粉蓝的花纹,细细一根线牵着,乘风飞在湛蓝天幕间。
她牵着线的另一头,一边跑一边回头,脸颊粉红,鼻尖带汗:
“看,我的风筝!”
我和他同时抬头。
日光晃了下眼睛,我看见那只蝴蝶的剪影,无端想起她踏着月光出现的那一晚。
她比蝴蝶还要美丽。
人间……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后来的一百年,他们并肩行过一重重山水,一起吃了很多好吃的食物,一起做了很多好事。
晴天,阴天,雨天,雪天。
他们始终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我是一个旁观者,永远不能触碰故事中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我出奇的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她身边的人不能是我?
这个丑陋,软弱,只会装可怜的家伙,不配站在她身边。
我要抢过来。
无论是这具身体,还是她,我都要抢过来。
我也要和她一起放风筝。
我也要和她走在春天开满小花的路上。
我也要和她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坐在炉边烤红薯吃。
他有过的,我全都要。
……
我做到了。
我不再是那只丑陋的兽。
我有了一副世上最好的皮囊,足够资格站在她身边。
太阳就快下山了,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去见她,还采了一束小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是觉得,她应该会喜欢。
可是,可是。
那扇窗推开时,她看过来的目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以为她一时没认出我是谁,所以,我对她说:
“我回来了。”
是我啊,是和你一起逃出昆仑的我。
可她的目光告诉我,她认出来了。
或者说,正是因为她认出我不是他,所以,她连笑容也吝啬。
我扔了藏在身后的花,走到她面前,告诉她,我很想她。
这是真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
更不知道“想”是什么意思。
可回来的路上,我忽然明白:
“想”,是后悔离开的意思。
我后悔离开她,所以,我想她。
她没有说话。
她不想我。
或者说,她想的人不是我。
我有一点莫名其妙的难过。
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问那个废物去了哪儿。
我不难过了,我嫉妒。
我嫉妒得快要死掉了。
凭什么呢?
我明明比那个废物好一万倍。
从今以后,她身边的位置,只属于我。
只能属于我。
……
我们再度启程,开始新的旅途。
我跟在她身后,好像没有预想中的欢喜。
或许是因为,她看上去实在太难过了。
难过得像是要死了。
好吧,我可以退一步。
我放了那个废物出来,仍像从前那样,透过他的眼睛看她。
她终于又笑了。
我却开始难过。
她的笑不是因为我,她讨厌我。
我也想讨厌她。
她给那个废物取了名字。
沉舟。
我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但不影响我嫉妒。
从此以后,他是她口中的沉舟,而我,还是祸。
见之不祥,人人厌恶的那个魔神祸。
我也想要一个新名字。
小黑也可以。
可是,她大概不会给我取的。
所以,我不敢开口,我怕她真的会拒绝我。
那样的话,我会有一点难受。
她给她自己也取了一个名字。
念。
我在心里叫了几次,觉得不太顺口。
念……念念。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师尊新收了两名弟子。
小师弟言渊性子张扬,最爱同人打架。
小师妹镜弦……小师妹镜弦也不遑多让。
都不太好惹。
宋揽风如此总结,倍感头疼。
自打他们来了,逍遥宗鸡飞狗跳,没一日清净的时候。
师尊直接借闭关的名义躲了清闲,只可怜他,日日为这两个不省心的收拾烂摊子。
宋揽风只庆幸自己脾气好,否则不出三日怕是就得叛出师门。
“喂,你名揽风,又使青云剑,怎的性子如此温吞软弱?别人都当面说你坏话了,你都不扇他两巴掌吗?”
小师妹一脚踹开屋门,单脚踩上他的凳子,满脸不满。
被打断思绪的宋揽风也很不满。
“师妹,你的鞋很脏。”他委婉开口,“我的凳子很干净,能否先放下脚?”
小师妹眉头皱得能打个死结:
“宋揽风,你是不是从来没骂过人?***都不会说?”
宋揽风:“……师妹,不要说脏话,请慎言。”
小师妹一副被他打败的样子,收了脚,用衣袖敷衍地擦了两把,一屁股坐下:
“喂,宋揽风,你知不知道,大家都觉得你整天笑眯眯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其实是心机深重,深不可测。”
宋揽风不解:“为何?”
“怎么可能有人真的能做到十全十美呢?”她评价道,“跟个假人一样。”
宋揽风没听懂这两句话的前后逻辑。
“哎呀,算了。”
她抓抓头发:
“反正说你坏话的那个人我已经狠狠打了一顿,算是给你出气了,不用谢。”
宋揽风:“……师妹,同门斗殴会被四长老抓去面壁的。”
小师妹毫不在意:
“面呗,反正那个老古板不喜欢我。”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
“也不喜欢你。”
宋揽风揉揉眉心:
“师妹,不要在背后说长老的坏话,更不要随便给长老取外号。”
“我可没说。”她摆摆手,“老古板这个外号是芜月那家伙最开始叫的。”
宋揽风正要接话,另一名弟子火急火燎地冲进来:
“不好了大师兄,言渊师弟又带着芜月师姐去隔壁宗门打架了!”
闻言,小师妹立马拍案而起:
“岂有此理,他凭什么带芜月去不带我?!”
宋揽风头更疼了。
师尊收的弟子和师尊的女儿,都很不让人省心。
他突然有种逍遥宗的未来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感觉。
算了,还是叛出宗门吧。
……
叛出宗门是不可能叛出的。
隔壁宗门连夜搬走,偌大的天虞山终于只剩下逍遥宗。
对此,罪魁祸首十分不屑。
言渊:“一群手下败将。”
芜月:“根本不值一提。”
镜弦:“凭什么带她不带我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宋揽风:“。”
宋揽风看着那堆等待他去赔偿的单子,脸上常年维持的笑容第一次有崩裂的趋势。
或许是风水不太好?
他试图从别的地方找原因。
没道理其他峰的弟子都乖巧懂事,唯有他这一脉的弟子个个难以形容。
哎,改天换个山头住试试。
一晃几年过去。
师弟师妹们都长大了,师尊还是没有出关。
芜月和镜弦两人仿佛天生的不对付,拌嘴是一定会拌的,打架是一定会打架的。
言渊十分熟练地躲去了碧柯长老那儿,只剩下宋揽风在中间焦头烂额地拦架。
行吧,两边都拦不住。
他捂着挨了一拳的脸,默默关上门,惆怅望天。
好像要长白头发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镜弦独自下了山,一走就是三年。
偶尔她会寄信回来。
或是给言渊的,或是给几位长老的,甚至连芜月都收到了一封——
虽然她看完后气得差点拔剑下山。
唯独宋揽风,一封也未曾收到过。
他从她给别人的信中得知,她交了许多新的朋友,其中有个青州的傻小子整天追着她跑。
宋揽风有点欣慰。
小师妹果真优秀,到哪儿都招人喜欢。
他又有点难过。
师妹好像忘了还有他这个师兄。
也不知今年年底,她能不能回来吃年夜饭。
……
除夕夜,出人意料的,镜弦冒着大雪回来了。
几年不见,少女出落得愈发明艳,已是闻名的美人。
她性子不似少时暴躁,沉稳了许多,见到宋揽风,破天荒的对他行礼,唤:
“师兄。”
看来此次游历大有长进。
宋揽风更欣慰了,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饭菜。
镜弦胃口不好,挑挑拣拣,没吃几口就停了下来。
见状,言渊拿起筷子给她夹菜,旁边的芜月立马端过碗:
“我也要。”
言渊不耐:“自己夹。”
芜月“哐当”搁了碗,重重哼了一声:
“人家根本就不稀罕你给她夹菜。”
言渊登时沉了脸:
“你再说一次?”
芜月梗着脖子:
“说就说!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几年前还把她拦住,结果人家……”
言渊脸色难看。
宋揽风唯恐又打起来,急忙打断芜月,好声好气地劝道:
“都少说两句,安生些把年过了罢。”
芜月转头,跳脚:
“宋揽风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了,你不也偏心她吗?从小就偏心!”
宋揽风解释:“师妹,我没有。”
芜月反问:
“那为什么每次我们打完架,你都偷偷去执法堂替她受罚?”
镜弦一怔。
宋揽风语塞。
芜月语气讥讽:
“她出去游历这么久,连信都不给你写一封,你真以为你在她心里有多重要?”
宋揽风目光一黯。
今天这顿年夜饭是注定吃不下去了。
芜月言渊接连负气离开。
外头烟花四起,宋揽风对着一桌菜叹了口气,跟后面发呆的镜弦商量:
“都冷了,我拿去热热,你好歹再吃两口。”
顿了顿,他声音更轻: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下次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镜弦回过神,默了半晌,忽然提起桌上的酒壶猛灌一口,一把抓住他衣领。
他不解,“怎么了?”
她用力将他拽到面前,侧过头亲了亲他的脸。
“……”
窗外一朵烟花炸开,“砰”地一声响。
宋揽风表情空白,结巴起来:
怎、怎么了?”
镜弦道:“我不喜欢言渊。”
“我喜欢你。”
宋揽风耳根红得几乎滴血,懵懵地,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师妹,你在说什么?”
镜弦拿出一沓厚厚的信纸:
“这些都是我给你写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信。”
宋揽风:“啊?”
镜弦把信纸拍在桌上:
“我怕你给我回信,我会忍不住回来,又怕你根本不会给我回信,所以,一直没把它们寄出去。”
宋揽风扫了一眼最上面的那些字迹。
大概说的是天气如何,风景如何。
是很寻常的信件。
却因为主人没有寄出的勇气而积压,随岁月泛黄。
他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干巴巴地问:
“还吃饭吗?”
镜弦拉着他不许他走:
“你为什么要偷偷替我受罚?”
宋揽风支吾一下,“鞭刑太重,你受不住。”
镜弦:“那你就受得住了吗?”
他语气自然:“我是师兄,况且师尊闭关前交代过,我自然要护着你。”
镜弦:“只是因为师尊的交代?”
宋揽风不吱声。
镜弦:“我就问一句,你喜不喜欢我?”
宋揽风摇头:
“师妹,我非你良配。”
在逍遥宗一众天之骄子里,他实在太过普通。
若不是幼时走运被宗主捡回来,以他的资质,恐怕连逍遥宗山门也进不去。
是以,他做逍遥宗的大师兄,不服者十之八九。
他已习惯那些冷言冷语,唯有镜弦还在执着地同那些人打架。
“大师兄觉得,什么才算良配?”镜弦反问。
宋揽风温声道:
“需得天资高,家世好,修为强,时刻将你放在心上,如此,可称良配。”
“那是你以为的良配。”
镜弦道:“可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在乎的是这些呢?”
宋揽风不知怎么回答,只好道:
“师妹,不要再胡闹了。”
“……我最讨厌你这一点。”
镜弦松开他衣领,垂眸:
“不管我做什么,你永远都把我当小孩子。”
她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宋揽风追了两步,鬼使神差地问:
“你还会回来吗?”
镜弦一脚踩在松软积雪中,在寒冷的冬夜回头,说话时,呼出一团白雾:
“等我不喜欢你了,我就回来。”
宋揽风轻声道:
“早些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同上次一样,她没说话,大步离开。
又是好几年过去。
日子照常过,她偶尔传信回来,依旧没有他的那封。
听说青州那个傻小子还追着她。
非常之执着。
言渊说起这件事时,咬牙切齿的做出如下点评:
“死缠烂打,简直不要脸。”
宋揽风笑了笑:“持之以恒,他还不错。”
言渊瞪他,不满地嚷嚷:
“大师兄你到底向着谁?别忘了,你可是我这一边的。”
宋揽风摸摸鼻尖,干笑一声,岔开话题:
“群英会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少年挑眉,双手抱臂: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揽风:“为何?”
芜月沉默许久,道:
“你若答应我,我便告诉你镜弦的下落。”
她果然没死。
他满心欢喜,当即点头。
“还有一件事。”芜月轻抚小腹,缓缓说道,“我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
“……”
宋揽风问:“谁的?”
芜月笑了一声,抹了把脸,口吻嘲弄:
“谁的不重要,总归那个人不会认。”
——用了迷情丹才得来的孩子,注定不会被生父所喜。
小师弟不是这样的人。宋揽风一颗心不知该放下还是提起,揉揉额角,没再追问孩子的生父,只叹了口气:
“糊涂。”
“大师兄,求你帮帮我。”她声音小了下去,“就当是看在我爹把你捡回来养大的份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傻了。”
屋外风声渐大,窗户吱吱作响。
宋揽风扶着桌子坐下,哑声道:
“成亲吧。”
以防万一,芜月将一身修为尽数渡给了他。
于是,他轻而易举打败言渊,成了逍遥宗新一任宗主,风光迎娶已故师尊的女儿。
芜月却始终没兑现承诺,一拖再拖。
直到生产那日,她死死抓着他的手,对他说:
“对不起。”
说话时,她满脸是泪,已回天乏术。
宋揽风勉强笑笑,温声宽慰她:
“你并没有哪里对不起我。”
她神智已经模糊,无意识呢喃:
“我对不起你,这孩子的父亲是个恶人,他杀了镜弦。”
“……”
天边一声炸雷。
榻上女子阖上双眼。
宋揽风怔怔坐着,许久,呕出一口鲜血。
摇篮中,刚出生的婴儿放声大哭。
如同气泡破碎的刹那,尖锐的刺痛席卷全身。
这痛感来得太迟,他早已麻木,随手擦去唇瓣血迹,跌跌撞撞走到摇篮前,心中唯有一念。
杀了她。
他怀揣着满腔恨意抱起那个孩子。
只要稍稍用力,他便能取走她的性命。
可那只手放在婴儿脖颈间良久,迟迟没有动作。
有人抱着,婴儿不再哭恼,眨着乌黑的眼瞳好奇打量他。
蓦地,她对他咧嘴一笑。
宋揽风指尖一颤。
那个孩子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他将她交给旁人照顾,刻意疏远着她,依旧在暗中追查镜弦之死。
那个孩子却总爱在他面前晃悠,用尽一切办法来引起他的注意。
他只冷眼看着,不予回应。
这是杀死他所爱的凶手的孩子。
留她一命已是极限,他做不到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去疼爱她。
时间如水一般流逝,几年后,他亦收了徒。
性子与他当年很是相似。
那个孩子不缠着他了,改为缠着新收的小徒弟。
偶尔,他看着他们,也会忍不住恍神。
岁月总是如此相似。
当年的他们,与现在的他们,这样的像。
只可惜,他们终究不是他们。
夕阳微冷,宋揽风低眉看着左手掌心。
一道格外狰狞的旧疤几乎横穿整个掌面。
原本走势极好的掌纹一分为二,如同一并改写的命运。
他慢慢收拢指节,一并握住了那道疤,恍惚间又想起那一年。
除夕夜,漫天烟火。
少女抬头看他,眼眸如星。
“我不喜欢言渊,我喜欢你。”
可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
弦音难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沈明朝出生在大雪夜。
比他的双生哥哥晚一刻钟。
只是一刻钟,他们的命运却两极分化。
周国皇室素来视双生为不详,依照过去的惯例,将他放到了檐外雪中。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冻死在寒夜里,如此,谁也不用承担杀死他的罪名。
只怪天太冷罢了。
温暖的室内,刚生产完的皇后抱着襁褓里的婴儿,没忍住向窗外看了一眼。
也只是一眼而已。
“怪他命不好。”她拭泪,“偏偏和他哥哥一起托生在了我肚子里。”
她怀中,襁褓里的孩子刚吃完奶,睡得香甜。
屋外,雪中的沈小殿下哭得撕心裂肺。
天快亮的时候,哭声渐渐停下。
宫人准备了一方小小的棺木,前去为他殓尸。
婴儿冻得面容青紫,安安静静的,似是熟睡。
宫人弯腰抱起,正要放至棺中,一只小手突然攥住了他的袖子,颤抖的,紧紧的。
婴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宫人大骇,吓得险些将他扔出去。
众人亦是惊慌失措。
小皇子没死的消息传到金銮殿,年轻的帝王翻阅着奏章,头也不抬:
“一夜不够,那便两夜。”
语气并无波澜。
宫人欠身:“是。”
可一连三夜过去,小皇子依旧不肯就死,仍一息尚存。
妖孽之说不胫而走。
宫中气氛日益沉重。
终于,慈宁宫传来消息。
却不是要他的命。
“妖孽如何入得皇家?这孩子命不该绝罢了。”
于是,沈小殿下被太后身边的嬷嬷接走,由太后亲自抚养。
五年过去,那个在雪中不肯咽气的小皇子渐渐长大。
他每日都会去中宫向母后请安,风雨无阻。
满头珠翠的女子端坐在上首,看他的目光满是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直到与他面容如出一辙的孩子走进殿中,她嘴角立时弯起,起身抱住那个孩子,嗓音温柔:
“想吃桂花糕吗?母亲亲手做的。”
小孩儿嘟嘴撒娇:“桂花糕吃腻了,孩儿今日想吃马蹄糕。“
女子点点他鼻尖:“小馋猫。”
如此亲昵,如同世上每一对平凡的母子。
殿中另一边,五岁的沈小殿下低了头,双手揪住衣襟,看不清表情。
皇后余光瞥见他,满脸诧异,脱口道:
“你还没走?”
沈小殿下转身就跑。
没跑多远,一名宫女叫住他。
“二殿下,这是娘娘赐给您的。”
她奉上一碟桂花糕。
沈小殿下看了那碟糕点许久,伸手接过:
“多谢母后赏赐。”
他带着那碟桂花糕去了御花园的锦鲤池。
糕点一块一块的掰碎,雪花一般纷纷扬扬落在水面,鱼儿竞相游来。
剩最后一块时,他的手顿了顿,没再掰碎,小心咬了一口。
真甜。
沈小殿下用袖子擦擦眼睛,把剩下的点心用力扔进水中,起身离开。
这天过后,他不再去中宫请安。
无人在意。
两年后,慈宁宫的太后娘娘病重不治。
辞世前,那个老人拉着沈小殿下的手,叹了长长一口气:
“记住,别让人欺负你。”
七岁的沈小殿下哭着点头:
“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从此以后,没有人会再拉着他去吃那些难吃的豆角了。
沈明朝收殓了他的遗骸送回宗门,在他坟前坐了一天一夜,对着那座坟塚磕了三个头,又回到了战场。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可是,桑念来了。
他为她收拾了营帐,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等到她出现。
他没忍住,抱了她一下,很快便松开。
她又被他吓了一跳,但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和他吵架了。
她瘦了一大圈,脸色也不好看。
沈明朝便知道,这些日子,她过得也很辛苦。
好在,她的病已经好了,只要他用心养一养,她还是会回到从前那样的。
桑念没给他这个机会。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她死了。
谢沉舟杀的。
偏偏是谢沉舟。
一个朋友杀了另一个朋友,他夹在中间,连恨也彷徨。
可他不能不恨。
否则,他还能靠什么活下去?
……
孤竹峰峰顶多了一座衣冠冢,就在他们曾经看月亮的地方。
最初,沈明朝常常会去那里坐一坐。
后来,沈明朝成了人尽皆知的沈师兄,已不大爱上那儿去了。
只是,偶尔路过孤竹峰时,他还是会恍神。
今年是她死后的第几年?
十年,百年?
记不清了。
自她走后,他的时间总是模糊。
沈明朝忍不住想,若是她回来见到他如今的样子,还能认出他吗?
他现在可是靠谱又稳重的大师兄了。
……
她真的回来了。
命运终于眷顾了他一次。
这一次,他能保护她了。
沈明朝想,他可以,也有资格保护她了。
他从来不是个勇敢的人,这点从当初在悬崖下只会哭就能看出来。
可是,这一次,他想勇敢一次。
他闯过重重危险,在蓬莱一处秘境找到了能治她眼疾的夜幽檀,等待她归来。
然而,她又站在了谢沉舟身边。
胜负已定。
黑夜如潮,沈明朝无声无息碾碎掌心灵植,扬手抛进海中,任凭海浪将它卷走。
花汁染了满手,淡淡药香弥漫。
很快,一个净尘术施下,掌心恢复清爽干净。
不留下一丝痕迹。
潮声依旧,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琉璃月说得对,他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在一个人和一群人之间,他选了后者。
——放弃一个人,得到包括她在内的一群人,这个选择不难做。
沈明朝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谁。
从小到大唯一的一次心动,怎么能不清楚。
偏偏对方是桑念。
那个早就遇见了谢沉舟的桑念。
所以,有些感情,最好还是放在心里,永远,永远不要说出来。
他努力说服自己。
可另一个声音响起——
自己这么好,半点不比谢沉舟差,万一她就喜欢上自己了呢。
哪有什么万一。
那两个人之间,从来不是他能横插进去的
好在,他还有一群朋友。
只是,很久以后,曾经那个张扬任性的沈明朝成了人人景仰的沈大宗师。
可当年他口中的那些对手,闻不语,萧濯尘,谢沉舟,一个都不在了。
似乎大家兜兜转转,总是会将他落下。
长离剑,人长离。
他的一生,总是在分离。
那些留影石的画面已经不见了,脑海中的却还在。
午夜梦回,皆是故友的脸。
苍苍露草咸阳垄,此是千秋第一秋。
………………
神女离开的第二年,修仙界第一剑仙沈明朝渡劫飞升。
“扶桑。”
天道如此唤道。
神界有两棵扶桑树,相依相伴,彼此依靠万余载。
魔神之战后,其中一棵扶桑树树倒叶落,不知所踪。
没过多久,另一棵树也跟着枯萎死去。
兜兜转转,人间重逢。
暮气沉沉的沈大宗师露出两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他如同十七岁时那般,高傲地抬起下巴:
“我是沈殿下,沈明朝,不是什么扶桑。”
神界的大门还是没能打开。
固执的沈殿下拒绝回归,转身重入人间。
这一次,他要带着他的朋友们,去找他最好的朋友。
再不分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难得休假,大家一起回了一趟修仙界。
其他人先回了各自的宗门办事,桑念和谢沉舟暂住魔界魔宫。
世界线更改,如今的魔界没有修罗殿镇守,魔君们忙着内斗,实在抽不出手对修仙界做什么。
两界难得和平。
修罗殿没有了,曾经隶属于它的那些殿众,自然也不在此处。
桑念想到一个人,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谢沉舟。
“洛平安他过得很好。”
他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主动开口:
“他这一世没被碧柯带进修罗殿,通过重重关卡拜入了玄剑宗,成了宗主亲传弟子。”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
“仍和青鬼是朋友。”
桑念眼睛亮亮的:“太好了!”
谢沉舟亦是微笑:“嗯。”
魔宫唯有魔尊才能进入,里面并没有其他人在。
桑念飞快亲了他一口:
“等过几日办完事,咱们看看他们去。”
谢沉舟将她整个儿圈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窝上:
“都听你的。”
桑念开始规划时间:“今日去深渊采流光髓送我哥,明日前往逍遥,后日去青州,大后日去看他们?”
谢沉舟掐掐她腰上软肉:
“在这儿等着,我去采流光髓。”
桑念语气很委婉:
“我没准儿还会比你先回来。”
话落,她身影消失不见。
谢沉舟微挑眉梢:“跑得倒挺快。”
他同样消失。
魔界深渊。
这是一道数百里长的地裂,似一条黑色巨疤横亘在魔界疆土上。
裂口下方深不可测,据说,从来没有人能下到最底层。
桑念采了一块拳头大的流光髓,本想上去,一时来了兴趣,朝最低处飞去。
路不太平坦,她刚落地,脚下踩到什么东西,趔趄一下,险些摔倒。
拾起来一看,是一颗磨得光滑圆润的小石头。
桑念不解。
忽地,前面隐约传来锁链声。
她微皱眉头,循声前往。
岩壁上钉着冰冷铁锁。
年轻男人跪在地上,双臂吊起,头发乱糟糟的,挡住了脸。
桑念谨慎停在锁链范围之外:
“你是谁?”
年轻男人一言不发,似乎没听见。
桑念还要再问,更里处传来一声询问:
“谁来了?”
她疾步过去。
岩壁同样钉着锁链,但这一次,困住的是一名老者。
他头发花白,膝盖下方空落落的,显然是双腿残缺。
这一个人桑念认出来了。
“是修仙界的人吗?”嗅出她身上的仙灵之气,老者抬起浑浊的眼睛,眸中并无焦距,“是万仙盟的人?”
桑念看着许久不见的万仙盟前盟主,没接话。
对方又道:“你可是来救老夫的?”
桑念终于开口:“我为什么要救你?”
对方道:
“老夫本是万仙盟前任盟主,两界交战时被谢沉舟那魔头囚禁在此处,约摸千年有余,你若救我,必有重谢。”
原来在那场战争中生死不明的万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仙盟盟主,被谢沉舟关在了这里。
桑念环视四周。
被如此浓稠的魔气日夜腐蚀,想必这千年,他都过得不大好。
世界线重置,但不包括深渊中的人。
“怎么不说话?”
盟主看不见她的表情,以为她不信他所言,忙道:
“老夫保证,只要你救老夫出去,无论你要什么,老夫都给你。”
桑念扯扯嘴角,转身离开。
对方察觉她走,立时激动起来:
“我是为了修仙界才落到如此地步的!”
桑念脚步一顿,语带讥诮:
“为了修仙界?灭祝余全族也是为了修仙界?”
盟主一怔,反应过来,嘶声力竭:
“那又怎样?他们死了对修仙界无半点害处,我根本没罪!”
桑念:“那是五十万条人命。”
“人?”他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仰头大笑,“不过是一味高阶灵药罢了,真以为长得像人就能做人了?”
这人已经无可救药。
桑念再无半点犹豫,大步离开。
锁链声哗哗作响。
他由开始的愤怒转为哀求。
桑念充耳不闻。
那个年轻男人还跪在原地。
她随意瞥了一眼,恰好此时,男人缓缓抬头。
“……”
“是你啊。”他干裂的嘴角微微上扬。
桑念:“……言渊。”
言渊拨开挡住脸的头发:
“只听声音就认出来了?”
桑念语调平静:“曾经最信任的师尊,自然印象深刻。”
言渊默了默,轻轻说道:
“对不起。”
“这三个字你不该对我说。”桑念道,“不过那些被你所害的人,大概也不会原谅你。”
言渊眸光黯淡:“我会在这里,用毕生赎罪。”
桑念察觉到谢沉舟正在靠近,不再和他说话,赶去与谢沉舟汇合。
没走多久,她果然看见谢沉舟的身影,忙加快速度跑去。
他牵住她的手,扫了她后方一眼:
“都看见了?”
桑念点头:“嗯。”
谢沉舟牵着她的手慢慢向前走,突然道:
“言渊是自愿留在这儿的。”
桑念沉默。
地上又出现一颗石子,她一脚踢开。
谢沉舟见了,道:
“那是言渊的魂珠。”
桑念的脚悬在半空,“魂珠?”
“他用禁术向深渊献祭了自己的魂魄,深渊会聆听他的祷告,为他实现心愿。”
谢沉舟语气很淡:
“十分愚蠢的禁术,最终,他会被深渊之灵完全吞噬,而他那些愿望,只有不到一成的可能性会实现。”
桑念捡起那颗魂珠,留心观察。
果然,珠子背后隐隐能看见字迹。
她仔细看去,上面刻的是——
“镜弦,归来。”
桑念把魂珠放到路旁凸起的一块岩石上。
“祝他成功吧。”她轻声道。
两人并肩离开深渊。
更深处,言渊收回视线,继续打磨手中的石头,喃喃:
“第一万零五颗,请保佑我的小徒儿桑念……平安喜乐。”
……
修仙界还是老样子,仙门一代又一代的新人层出不穷,创造出独属于他们的辉煌。
而过去的那些人,已成传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