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薪火。”司徒远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意味,他缓步上前,手指轻轻点在那张玉白纸笺的荆棘弯月图案上。“这浊世汪洋,暗流汹涌,旧日的灯塔早已熄灭。需要新的‘薪火’,点燃新的航标。我家主人欲建一座‘灯塔’,一座能照亮这混乱时代、甚至…照亮星海的灯塔!而这座灯塔的燃料,就是那些被‘源头’选中的、蕴含着非凡潜能的‘薪火’!”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向地底石室的方向,又瞥了一眼阴影中的惊鸿。
“全球武道黑市,鱼龙混杂,多少明珠蒙尘?多少‘薪火’在无谓的厮杀中熄灭?我家主人欲举办一场前所未有的‘薪火之试’!汇聚全球最耀眼的‘薪火’,在真正的‘灯塔’注视下,点燃属于这个时代的光芒!”
司徒远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煽动性,“而这‘血月’,便是寻找、定位、甚至…‘引渡’那些最璀璨‘薪火’的关键坐标!渡翁前辈,您的‘忘川渡’,掌天下奇物,通八方幽径,正是这‘薪火之试’不可或缺的‘引渡人’!”
“薪火之试?灯塔?”渡翁温润的眸子深处,第一次浮现出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冰冷。“以‘血月’为引,聚天下英杰为薪?司徒远,你背后的‘主人’,好大的胃口!好深的算计!”
“算计?”司徒远不以为然地摇头,笑容依旧得体,“这是大势!是进化!是筛选!旧日的江湖已死,新的秩序将在‘灯塔’的光辉下建立!渡翁前辈,您守护这‘忘川渡’千百年,渡的是迷途的魂,也该渡一渡这…时代的洪流了。”
他再次将那张玉白纸笺向前推了推,“一份邀请,一个坐标。我家主人,在‘灯塔’之上,静候您的‘渡船’。”
渡翁沉默。枯瘦的手指在剧烈颤抖的黄铜罗盘上缓缓摩挲。
温润的目光扫过司徒远那张写满算计的脸,扫过阴影中气息冰冷的惊鸿,最终落在那只焦黑断掌的血月图案上。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被这“灯塔”蛊惑的“薪火”,如同扑火的飞蛾,涌向那荆棘缠绕的血月深渊。
看到了冰冷的舰队撕裂天幕,看到了这繁华的钢铁丛林在毁灭的光辉下化为焦土。
“薪火…”渡翁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悲悯,如同在为即将逝去的时代唱响挽歌。“若这薪火,最终焚尽的是引火者自身呢?”
“那便焚尽。”司徒远镜片后的目光冰冷而笃定,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能点燃灯塔照亮前路的,便是好薪。烧成灰烬的,不过是…无用的残渣。”
他的目光再次扫向惊鸿,“惊鸿小姐,您意下如何?‘灯塔’的光辉,足以照亮您追寻‘源头’的迷途。”
惊鸿隐藏在青铜面具后的目光微微闪烁,落在断掌的血月图案上。
那冰冷的毁灭幻象带来的惊悸,与对“源头”终极秘密的渴望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最终,那抹淡色的唇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一个冰冷沙哑、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第一次在咖啡馆内响起:
“信物,归我。”
不是回答,而是不容置疑的宣告。她的目光穿透阴影,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在吧台上那只焦黑的断掌上。
渡翁温润的眸子深深看了惊鸿一眼,又看向司徒远,最终落在黄铜罗盘那疯狂摇摆的指针上。他缓缓松开了按着罗盘的手。
“忘川渡的规矩,不沾因果,只渡缘法。”渡翁的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般的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这‘血月’信物带来的风暴因果太大,老朽这小小的‘渡船’,载不动,也…渡不起。”
他枯瘦的手指对着吧台那只焦黑断掌和黑色峨眉刺轻轻一挥。
包裹着断掌的古玉色光晕瞬间消散!
那只散发着冰冷血月气息的断掌,连同其上贯穿的、被暂时禁锢的黑色峨眉刺,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托起,缓缓飘向卡座阴影中的惊鸿!
惊鸿墨色的旗袍袖口无声滑落,露出那只白皙如玉的手。
指尖萦绕的幽蓝切割力场瞬间收敛到极致,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稳稳地接住了飘来的断掌和黑刺。
断掌入手冰冷沉重,血月图案仿佛在掌心微微搏动。
她毫不犹豫地将断掌和黑刺收入宽大的袖中,冰冷的杀意瞬间内敛,整个人仿佛彻底融入了阴影,只留下一道墨色的剪影。
“惊鸿小姐果然是明白人。”司徒远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对着惊鸿消失的方向微微颔首。
他收起吧台上那张玉白纸笺,转向渡翁,“那么,渡翁前辈,关于‘薪火之试’的邀请…”
“老朽倦了。”渡翁打断了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送客意味。
他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开始擦拭半截吧台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缓慢而专注。“司徒先生,请回吧。”
司徒远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脸上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也好。渡翁前辈不妨再考虑考虑。‘灯塔’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
他整了整考究的西装,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咖啡馆大门。皮鞋踩过碎玻璃的声音清脆而规律。
厚重的胡桃木门开合,司徒远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陆家嘴冰冷的霓虹之中。
咖啡馆内,只剩下渡翁一人。
破碎的吧台,凝固的血迹,翻倒的桌椅,空气中残留的硝烟、血腥、咖啡香与冰冷的杀意,混杂成一幅荒诞的末日图景。
渡翁停下了擦拭的动作。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黄铜罗盘剧烈颤抖后归于平静的表面。
温润如玉的眸子深处,那抹沉重的悲悯再次浮现,如同化不开的浓雾。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地底厚厚的岩石,落在那间冰冷的“冻土静室”中,落在那具在冰火炼狱中挣扎、在断腕剧痛中重塑、识海中熔金与幽蓝激烈冲撞的身影上。
“薪火…已燃。”渡翁苍老的声音在死寂的咖啡馆内低低响起,带着一种洞悉宿命的苍凉。“是照亮前路,还是焚尽八荒…年轻人,你的路,终究要你自己去走了。”
地底石室。
林默猛地睁开了双眼!
熔金幽蓝的混沌瞳孔中,冰与火交织的痛苦风暴已然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幽邃!如同风暴过后沉淀的死寂深海,又似熔岩冷却后凝固的黑色焦岩!
断腕处,新生的左手紧握成拳!苍白的皮肤下,幽蓝的脉络如同冰冷的电路般清晰浮现!五指指关节发出金属摩擦般的脆响!
一股混合了冻土膏的狂暴生机、焚炉真意的惨烈余烬、竖瞳知识的冰冷解析以及渡翁血液中古老秩序之力的、全新的、沉重而内蕴毁灭的力量,在他新生的左臂中奔流涌动!
身下坚硬冰冷的玄岩石台表面,以他新生的左手为中心,无声无息地蔓延开一片蛛网般细密的、带着蓝金色泽的冰裂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