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子时的更鼓刚敲过第一声,刑部后门的铜锁便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嗒响动。 一个鬓角斑白的老文书提着灯笼,佝偻着背,缓步向档库走来。 他腰间挂着的酒囊随步伐轻晃,袖口沾着几点陈旧的墨渍,活脱脱是个常年伏案的老吏。 灯笼里的烛火忽明忽暗,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周典簿?这么晚还来查档?” 值夜的守卫揉了揉惺忪睡眼,待看清来人,紧绷的肩膀顿时松了下来。 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泪花。 老文书咳嗽两声,颤巍巍递上腰牌和一张盖着朱印的条子。 “尚书大人明早急用这季度的开销册子,催着老朽连夜送来......” 守卫接过腰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老人手里的酒囊上,喉结微动。 “夜里寒气重,您老还亲自跑一趟?” 老文书笑了笑,从怀里摸出酒囊递过去。 “前些日子听说你爹病了,这是我家婆娘酿的姜酒,驱寒最管用。” 守卫咧嘴一笑,接过酒囊。 “谢周叔惦记!我娘好多了,就是夜里总咳。”他转身掏出钥匙,一边开锁一边叮嘱。 “您老慢些,若需要搭把手,喊一声就成。” 老文书点头谢过,迈进档库的刹那,原本佝偻的背脊忽地挺直。 裴烬舟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档库内,烛火昏黄,书架林立。 他的目光迅速锁定了左侧那排被铁栅栏隔开的朱漆书架。 朝廷密档,非尚书亲批不得调阅。 裴烬舟指尖一翻,袖中滑出一根细若发丝的铜钩。 他正欲靠近铁门,身后却突然响起脚步声。 “周典簿,这地方黑,我给您掌灯吧!” 守卫举着油灯,一脸憨厚地凑近。 灯油的味道混合着档案室特有的霉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裴烬舟指节一紧,短刃无声抵住掌心,面上却仍佯装老态,咳嗽道。 “咳咳......有劳小哥了,只是老朽翻检旧档怕要费些时辰,耽误你值夜......” 守卫拍拍胸脯。 “不妨事,暗里还有兄弟呢。您之前替我求情,这份恩情我可记着呢!您要找哪本?我帮您!” 灯影摇晃间,裴烬舟瞥见他腰间那串钥匙。 最末一把,铜色略深,正是铁栅栏的钥匙。 他眸光微闪,忽然指向最里侧的书架。 “劳烦小哥,咳,帮老朽取最上层那册蓝皮账簿,人老了,腿脚实在不中用......” 守卫不疑转身便往深处走去。 霎那间,裴烬舟袖中铜钩轻轻一挑,钥匙环的活扣无声弹开。 他手腕一翻,那把铜钥匙已落入掌心,而钩丝早已缩回袖中。 铁栅栏的锁咔地轻响,裴烬舟却没急着推门。 这种老式铁门,稍一用力便会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他指尖抵住门轴,缓缓施力,门缝刚够一本书顺利取出。 书架上的密档按年份排列,他目光一扫,指尖精准勾住一册朱漆封皮的案宗。 十六年,相府通敌案,正是此行的目标。 抓钩一甩,真本入手,同时袖中早备好的赝本已无声滑入原位。 两本书的厚度、重量分毫不差。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