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谢珩玉离开东无院,已有小半个时辰。 前院,叔侄两人于茶厅对坐,手谈了两局,皆被谢珩玉杀的片甲不留。 二皇子眉眼带笑,“皇叔又赢了。” 谢珩玉扯了扯嘴角,没半点愉悦,“你从前可不喜手谈。” 二皇子看了眼窗外天色,“那是因为侄儿赢不了皇叔。” 恭维听多了,谢珩玉没什么反应。 “噔——”王府亥时的锣鼓声响起。 “宵禁了。”谢珩玉淡淡提醒道。 二皇子顺势道:“不如,侄儿今夜借住皇叔这里,与皇叔彻夜谈心。” 谢珩玉食指一闪,扔掉了指腹摩挲许久的玉棋,语气加重,“阿燎。” 谢燎止住笑意,坐直身子,“皇叔,侄儿有个不情之请。” 见对方不与,谢燎恭敬地继续,“请皇叔放了赵家千金。” 谢珩玉眼中意味不明,“放了?本王何时抓了她?” 谢燎:“是,她或许是主动与皇叔来的,但到底只是一个小姑娘,皇叔这里若缺了照顾小福的人,侄儿可为皇叔寻得更好的医女。” 谢珩玉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椅面扶手,“你收了赵家多少钱?” 谢燎表情一噎,“赵家长子赵凫泽曾是侄儿的伴读,先前兄长谋逆的案子,侄儿不好过多插手,但今日之事是件小事,念在昔日情谊,侄儿不能袖手旁观。” 谢珩玉低头,视线落在必赢的棋局上,“赢了本王,就随你。” 谢燎看着既定的局面,笑着的桃花眼深处没有笑意,捏着棋子的食指紧了紧,隐忍下来,“皇叔不愿放人,难不成是对赵家千金有别的想法?” “就她?”谢珩玉讥讽道,“这全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本王也看不上她。” 这话,不止说一次了。 谢燎揶揄道:“侄儿可没说您看上她。” “……”谢珩玉心中不悦,“天色不早,你该走了。” 谢燎朝庭院望了眼,天色与来时无异,“可是宵禁——” 他还要拿这个借口出来,谢珩玉直截了当起身,“送客。” 谢燎无奈地闭了嘴。 宵禁,是用来管束平头百姓的,这个借口确实不够用。 看来今日,是带不走赵家千金了。 那便退一步,“是侄儿叨扰了,实在是赵家父母担忧女儿,求到了侄儿这里,还望皇叔体谅为人父母的难处,莫要伤了赵小姐。” 谢燎起身,朝谢珩玉躬了躬身,而后带着自己人离开。 茶厅瞬间变得安静了。 白昼出现,“王爷,二皇子这两年行事愈发低调,不知道是韬光养晦,还是真的无意争储,他轻易不出头,这回,竟先后为赵家求情两次。” 谢珩玉盯着人走远,再看向棋盘时,发现少了一颗棋子,“所以?” 白昼得出结论,“可见赵家真是下了血本,来驱动二皇子。” 谢珩玉垂眸,并不认同。 说不准是为了人呢? 可左思右想,赵福宁有哪里特别出众? 他只觉得,此女甚是麻烦,也会招来麻烦。 方才拒绝谢燎,是因为谢珩玉不喜顺从别人,然而心里,早在知道赵福宁只顾她自己泡澡时,就后悔了将人带进府来。 想着,他转身踏出茶厅,漆黑的双眸,在望向天空时,也没有被星光照亮。 眸中似是一汪深潭。 自己带回来的人,自己亲自去赶走。 东无院,卧房中微光还亮着。 许是因为天气有点热,福宁口干舌燥的,故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跳到地上,在跃到桌上。 抬起爪子去按水壶倒水。 怕水洒了,她动作慢慢的。 “哗哗哗”的水声响起,顺利地将水倒在了茶盏中。 福宁低头,咕噜咕噜地喝着水,嘴边的毛发也因此沾湿。 忽然,两耳一动,听得院外响起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谁来了? 大晚上的,不会谢珩玉又回来了吧? 福宁趴在桌上,差点站起来,扭头看向床榻上的自己,已经睡着了怎么办! 果然还是到了她最担心的环节。 脚步声到了门外,停下。 白昼的声音响起,“王爷,里面光很暗,赵小姐可能是睡下了。” 谢珩玉哪管她睡不睡,“让她起来。” 起不来怎么办啊!福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好在他虽话说得霸道,到底是没有直接闯进来,敲门的声音传来。 福宁紧闭着嘴,不发出一丁点动静。 外面,白昼:“真睡下了,要不让小云去将人叫醒?” “麻烦。”谢珩玉不耐烦道。 福宁只听见他的不耐烦的声音,没有看见他不耐烦地点头。 待会小云进来,叫不醒她怎么办? 会不会秘密就此被发现? 干脆,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叫醒自己吧! 她纵身一跃,从桌上跳下,准备回到自己身上。 奈何,动作太快,不小心将桌上的茶水也洒了,杯盏沿着桌面滚滚滚—— “啪!” 掉在地上,碎了。 福宁汗毛立起,扭头看见一地碎瓷,惊恐极了。 声响传到门外,谢珩玉眸光一凝。 没睡着竟敢不应声! 当即将房门一脚踹开。 一阵风吹进屋内,身上的毛毛被吹起,福宁逆风凌乱地仰着头,看着门外气势汹汹的来人。 大概是小福太过于矮小,对面主仆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她。 谢珩玉大踏步进屋,差点就要踩到迷茫的她。 “妙!”她大呼一声,惊悚地前后爪同步跳起来,往榻上跳。 连跳两下,张开怀抱,往自己身上扑去。 又因准头不对,啪的一下,肚子上的毛毛盖住了自己安详的脸。 谢珩玉早在听见猫叫时,就驻足了。 “王爷!前后才这么一会儿,小福就生龙活虎了!”白昼站在门槛边,惊喜道。 白日那大夫还说要三天,小福竟然这么早就恢复了? 谢珩玉面上阴霾散去,内心松了口气。 地上一片 不过,在注意到榻上安睡的人时,散去的阴霾再次重现。 小福醒了,赵福宁竟顾自己大睡! 刚才房中发出的响动,看来也是小福闹出来的。 地上破碎的瓷片和水渍混在一起,狼藉一片,但凡一个不小心,小福就有可能踩到瓷片,而该照顾小福的人,全然不知! “赵福宁!” 谢珩玉没有走近,声音低沉愠怒。 少女毫无清醒的迹象,睡得跟猪一样!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