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殿内的压抑被打破,一名言官出列,声音带着激愤的颤抖:“长公主假借赈灾之名,行残害无辜之实!流民虽有错,但罪不至死!公主竟当众动用酷刑,断其命根!此举有损天家仁德,更寒百姓之心!请陛下明察严惩!”
殿内顿时传来压得极低的窃窃私语。
长公主向来跋扈,惨死在她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但如此公然施暴,仍是令人心惊。
公主一派的官员立即挺身反驳:
“荒谬!尔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刁民强暴良家女子未遂,意图带头扰乱秩序,其心可诛!”
“正是!殿下动用私刑实乃情势所逼!”
言官章巩驳斥道:“什么扰乱秩序!分明是……”
不等他说完,一位臣子语带讥诮:“呦!章大人污蔑长公主,怕不是因为怀恨在心吧?”
章巩脸色涨红:“你说什么!”
“是谁向长公主自荐枕席,结果被长公主连人带衣地扔出来着?瞧你这细杆似的身材,也配?”
“你!你!”
双方唇枪舌剑,僵持不下,差点要在朝堂上打起来。这时,一直旁观的吏部侍郎崔益嘴角勾起冷笑。
他一步跨出,声音洪亮,带着刻意的恭敬,“陛下!诸位同僚!当日事发,谢雪谏谢大人就在赈灾现场,乃是亲眼目睹之人!长公主此举是否得当,是否逾矩,想必谢大人最有发言权,何不请谢大人为大家解惑?”
“谢大人怎么在场?”
不知情的臣子们惊愕不已,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谢雪谏身上。
世人皆知谢雪谏刚直不阿,曾为了弹劾长公主而在陛下的寝殿前跪了一夜,他与公主,本该是水火不容。他若在场,目睹公主杀人,怎会不加以阻止,或是上书弹劾?
吏部侍郎此言,分明是想将谢雪谏架在火上烤——要么承认自己目睹暴行而不作为,有负职责;要么……他与公主真有不可告人之私!无论哪种,对他的名节都是重创。
崔益眼中那一闪即逝的恶毒快意,被谢雪谏清晰捕捉,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闭目,深深吸入一口滞重的空气。
无论出自私欲,还是公道,他都理应状告公主的罪责,将公主对他的羞辱、打压以及牵连到家人的迫害报复回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夺回被碾进尘埃里的尊严。
可他……竟做不到。
他强行压下翻江倒海般的心绪,再睁开眼时,神色已然恢复一贯的端肃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