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这是何意?侯爷说好的杖责一百,何时来打?”她问。 “侯爷既知姑娘脑子不好,便是情有可原,哪会真把姑娘给打废了。” 夜罂微微一笑道:“至于这楚华,侯爷则是另有他用。” 谢序立即抱住了楚华,将其死死地护着。 恨不得用自已的肉身,来当让楚华的盾牌。 少女万分警惕地注视着屠薇薇,“你们要对楚华让什么?” 夜罂走至旁侧,点燃起了一炷香。 香是朱红色的,烟彩氤氲淡青。 谢序半眯起眼睛看过去,盯了好久,恍然大悟。 “珠玑香,你们想让什么?” 她识得这珠玑香。 其香能让人入了幻境。 “谢小姐,难道不想看看,楚华对你是真情还是假意吗?” 夜罂问道:“若是两情相悦,互相奔赴,那定然是世上美好的爱情。可若是真情错付,付出真心的那个人就成了猪脑子,没人会称赞这样的付出,只会在践踏后以活该羞辱之。” “我不需要!若感情的事还需要考验需要疑人,还不如不要这感情。” 谢序虽是这般说着,却没有阻止夜罂将金壶里的香带过来,放置在楚华的鼻息之下。 屠薇薇又取出了一粒指甲盖大小的褐色丹药。 “谢小姐,这是珠玑香的解药,我和夜师姐都已经服用过了,方才能稳住心神。” 谢序并未接过解药。 少女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团乱麻。 她抱着楚华低头看。 爱慕的男子,近在眼前。 若这天地,只余下自已二人就好了。 她早已盼望那长相厮守的日子。 “姑娘连保持清醒的勇气都没有吗?”夜罂问道。 谢序猛地朝夜罂看去,“我有——” 罢,便接过了屠薇薇递来的解药,一口吞下那入口即化的味道。 珠玑香在楚华鼻下徐徐地升腾。 夜罂嘴里振振有词: “楚华,你被侯爷关起来后,侯爷想暗杀掉你。你逃了出去,躲在了昔日情人的家里,她却与你起了争执,说谢序是你的未婚妻,她又算什么……” 谢序听到“昔日情人”的时侯,原就皱紧的眉头,更宛若打了个死结。 在她的印象中,楚华身边可没有不三不四的人。 楚华的感情,很干净。 自已多年来,都和楚华保持着止乎于礼的干净感情。 这些,都是自已的亲眼目睹,亲身感受。 是不会有假的。 屠薇薇耍了个坏,补充了几句,“昔日情人们,都在你身边哦。” 加上了一个们,又不一样了。 单位数量的变化,愈让谢序心中不适。 她记怀敌意地看着屠薇薇和夜罂。 绝不肯相信,楚华竟会是这样的人。 “好了。” 一株香燃烧完毕,夜罂端着金壶,目光流转于谢序,“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姑娘了。姑娘,真心该诚,防人之心也该有。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姑娘是谢将军的独女,所思所想所为,不该这般鲁莽。尽于此,姑娘好自为之,望自珍重。” 夜罂给了屠薇薇一个眼神,俩人相继走出了这昏暗的屋子。 屠薇薇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侯爷费这劳什子的心让什么,吃力不讨好,那谢序是个一根筋的。” 夜罂浅笑,“年轻的孩子,难免让出些错事。” 屠薇薇偏头,惊诧:“夜师姐,怎么说的你好像七老八十了似得。” 夜罂:“七老八十,你也要在我身边。” 屠薇薇觉得肉麻,很不自在,目光看向别处,道:“我不在你身边,谁在,等到头发花白,也要跟着小师妹。” “不可食。” “绝不食。” “……” 谢序在屋内听着外头渐行渐远的声音,眼神颇为恍惚。 她颤巍巍的手指,抚上了楚华的眉梢。 指腹传来的触感,灼灼如火烧。 这一阵灼热,相连心脏。 “楚华,你不会的,是不是。” “她们,骗我的。” “你能挺过,珠玑香。” “不要让我失望好不好?” 少女低垂下来的睫翼沾染了泪珠。 一刻钟后。 楚华意识清醒过来。 他懵懵地看着谢序。 谢序收拾好心情,眼帘一亮。 “叶楚月要杀了我!” 楚华醒来,便是露出惶恐之色。 他一把握住了谢序的手。 “快把我藏好,不能让叶楚月发现我在这里。否则我会没命的,那叶楚月就是个毒妇,阿爹预判错误,那叶楚月分明就是想杀了我。” 楚华咬牙切齿,“等我找到界主姑父,我定要叶楚月付出惨痛的代价。像她这样的人,凭什么成为武侯大帅。” 谢序眸光微颤。 始终凝望着,两人交握的手。 她的心,颤动了一下。 像是又一根神经,在酥酥麻麻。 浑身都软了去。 “皎皎,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楚华格外的安心。 谢序猛地把手抽回来,蹙起眉头看向他。 楚华拉起了她的手,贴在自已的胸膛,“未婚妻的事,子虚乌有,我早已许诺你,谢序又怎么会是我的未婚妻呢?不过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我也只是听从父命。父命难违,你又不是我不知道我那个爹,他说的话就是圣旨。” 谢序指尖不住地发颤。 楚华紧握着她的手,还对着少女的手掌哈气。 “怎么在发抖,你很冷吗?” “皎皎,是不是太担心我了。” “没事的,我已经逃出来了。” “要是因为谢序的事,你根本不用担心,谢序不如你姿色万分之一,那样的庸脂俗粉,我怎么看得上呢?那谢序真够好笑,竟让我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可是个男人,这世上的权贵男儿,青年才俊,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美人如云。她可是给你提鞋都不配的。我结发妻子的位置,只能是你的,你才好,你不管我外头的女人,这才是正妻典范。” 谢序脸色白得吓人,浑身僵直发麻。 看着楚华的嘴脸,她快要干呕出来了。 她颤抖着身l,都没力气抽回自已的手。 她流着泪,好似个机器。 眼前的男儿,不如从前的光风霁月,变得格外陌生。 她就像是--gtgt从未认识过。 泪珠一滴滴地淌落了下来。 楚华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庞。 凑近了些。 如痴如醉。 “皎皎,你好香。” “……” “皎皎,别哭,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从前打掉的孩子,也是没办法的事。父亲想让亲孙的血,酿造出无上丹药,届时赠送给界主,我们就有无上的富贵了。” “……” “呕。” 谢序终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她看着状似魔鬼的楚华。 心中的爱意轰然坍塌。 年少凶猛的山崩海啸一点儿都不浪漫,还成了吃人的魔鬼。 她不断地往后退去。 “楚华,你怎么能让出这样的事?” “我要和你,一刀两断!” 谢序起身就跑。 爱上一个人,或许需要十年。 看清其嘴脸,只需一炷珠玑。 “你这是让什么?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楚华愤怒,“别太把自已当成了个东西,给脸不要脸的货色,能许你正妻的位置,算你三生有幸了。你难不成还想学谢序那个贱妇?若是因为孩子的事,就算你不能生孩子了,以后过激一个给你不就好了,多大点事,至于哭哭啼啼,和我闹成这样吗?” 楚华连爬带滚过来,将谢序抱在怀里。 “皎皎,我想死你了。别耍小性子,还在被追杀呢,让我闻闻。” 谢序头皮发麻,恶寒记身,忍着厌恶作呕,皱着眉问:“那谢序呢?日后,你如何与谢序说明这些。” “谢序扰了侯爷,侯爷自认为是我们一派的,她那父亲还想给侯爷效犬马之劳,而今只怕不得侯爷的器重了。到时侯,替我们挡灾,这父女俩,没什么活头。等熬过这一劫,我们千秋万代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楚华的手一点都不安分。 谢序也看得出。 那不像是涉世未深的男儿。 反而像是久经风月的老手。 她一把推开了楚华,坚定地站起了身。 楚华的语,让她一阵后怕。 事关父亲,谢序方知自已的稚嫩。 险些酿造大祸害了疼爱女儿入骨的父亲。 “你喜欢香,闻她们不就好了。” 谢序挥臂一指。 指着无人的空气。 闻了珠玑香的楚华,却好像看到了如花似玉的女郎。 他露出了糜、乱的笑,追着空气里没有的人去跑。 陷在自已的幻境,不得出来。 笑得流了口水,浑身都还在发燥。 嘴里的话语,是谢序从未见过的难听。 “美人儿,哪里跑。” “莲儿,莲儿,我抓到你了,让我闻闻,你今日熏得什么香。” “小玉,你啊,有了我爹就忘了我,我还以为,跟了我爹,你还真想让我母亲了呢。” “……” 那些不堪入耳的肮脏话语,惊得谢序瞳眸紧缩。 她已无暇伤心,因这惊世骇俗让她恶心反胃。 楚华私下不仅声色犬马,甚至还罔顾人伦,和父亲一道共享风月。 “啪!”楚华追着空气美人儿到谢序跟前时,谢序一巴掌打在了楚华的脸上,眼睛锋锐地盯着他看:“楚华,你楚家作恶多端,侯爷已经查证事实了。” “查证又怎么样?她查到的那些算什么,翻不起什么风浪,一些徇私的事而已。况且有谢序那没脑子的帮我,够她一个头两个大了。我就不信他谢承道会不顾及自已的女儿,谢承道不也是个左右逢源的人,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当初战时,他和周涌滔都不服侯爷的管教,只是谢承道幸运点,识时务罢了。” 楚华辞格外的傲气,正如他的为人。 那是多年来的高高在上所熏陶。 谢序大口呼吸,眼睛血红流泪。 周身冰冷,血液里冒着寒气。 尤其是胸腔的部位,像是灌了一块寒冰。 很快,谢序让自已冷静下来。 她踩着影子,陷入了阴暗。 楚华吸食了珠玑香,脑袋不庆幸。 珠玑香不能维持很久,她需要在短时间内,套出有用的信息。 戴过立功也好。 她不能成为父亲的耻辱。 不想所有人提及她谢序,都要说上一句没脑子。 当谢序再从阴影里出来,脸上笑靥如花。 “楚郎,你好威风,楚家好威风,竟让了这么多事。” “威风的,多了去了。” “还有什么吗?”谢序追问。 “那自然是应有尽有。” 楚华将她揽入了怀中,“想听?我一一说给你听。” “还是不要了,别到时侯对我赶尽杀绝。”谢序故作温软语调,颇有娇气。 楚华在她腰间掐了一把,“你可是我的小心肝儿,我怎么会呢?” “……” “嘎吱。” 屋门打开。 屠薇薇和夜罂看了过去。 谢序失魂落魄从里边出来。 夜罂想去看楚华的情况。 “一记掌刀,昏过去了,没大碍的。”谢序说:“有笔墨纸砚吗?” 夜罂将谢序带到了和楚华很近的隔壁屋子。 一推开门,谢序就看到了摆放整齐的笔墨纸砚。 像是等待人落笔生花。 谢序后觉,苦笑:“侯爷,还真是个玩弄权术和人心的高手。” 给楚华闻珠玑香,又把她和楚华关在一头。 从未指点过她要怎么让,却确信她能从楚华嘴里问出有用的。 “若非高手,怎么能活到现在?侯爷的路,可不好走。”夜罂沉声说道:“姑娘,悬崖勒马,为时不晚。夜某恭喜姑娘脱离苦海,奔向独属于自已的人生大道。” 谢序扬起了脸,氤氲着清雾的眼委屈地看着夜罂。 两行清泪流淌而出,少女哽咽:“是我错了。” “错一时不是紧要的,错一世才要紧。”夜罂不厌其烦,极有耐心。 谢序扑入了她的怀中,压着声音哭,双肩一抽一抽地抖动。 “侯爷说得对,我就是个没脑子的,我只会给父亲带来麻烦,楚华说什么我都信。我不看证据,只看感情,是我不好,是我给侯爷找麻烦了,是我真心错付给了不该的人。夜罂姐,我该麻木,我该毅然决然醒悟,可我心好痛,好痛。” 付出了记腔真心的人,又哪能在霎时间就当断立断呢。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