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不知如何开口时,就听墨锦川问:“你家布庄可做成衣?”
半个时辰后,二人空着手出了布庄。
布庄掌柜亲自将他们送到街上,脸都快笑烂了。
他道:“二位选的东西稍后会送到罗家铺子,往后得空了常来。”
热情程度,甚至让宋言汐有一种在他们家花了一大笔银钱的错觉。
她扭头看了眼墨锦川,眼神询问他们是不是选的有点太多了。
棉衣中衣各八件,鞋子八双袜子若干,就连荷包帕子什么的也都各挑了几个。
要不是她拦着,这人怕不是要连贴身小衣都……
思及此,宋言汐赶忙收回思绪,只觉得脸烫得厉害。
墨锦川目不斜视:“不多。”
行吧,反正老虎是他打的,人掌柜的也乐意。
宋言汐跟在他身后,二人用最快的速度去了米面铺子各买了一袋,又买了些煤油和厨房用得到的盐和调料,这才满载而归。
等牛车来时,她盘点着买到的东西,突然意识到他们落了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眼看天色不早,宋言汐忙拉过墨锦川的手,用指腹在他手心写道:“棉花。”
他们如今盖的都是许多年前打的棉被,又重又硬,盖在身上只能勉强御寒谈不上任何舒适可言。
年轻人还好说,像是吴伯吴大娘那种上了年纪的,每到冬天老寒腿总是要发作的。
昨晚临睡时,她还惦记着这件事,没想到刚刚在布庄忙着挑选款式竟忘得一干二净。
一想到墨锦川说明日极有可能落雪,宋言汐就更着急了。
见他不为所动,像是未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她便想着自己去。
刚站起身,手腕却突然被人拉住。
宋言汐抬眸,看向墨锦川的眼底带着不解。
因何阻她?
正想着,余光就瞥见罗一刀神色匆匆进门,面带喜色道:“还真让你们夫妻碰着了,一般这个时辰就没车再往外走了,正好这家过两天要办事,套了几辆驴车回去接老家亲戚。
他们要打禾木村旁边过,又是空车,刚好能把你们要的棉花跟布一道装上。”
“有劳罗兄弟了。”
“客气,虎骨那掏钱都买不到的稀罕东西你都舍得送我,以后咱们兄弟就是过命的交情了,可别再跟我客气。”
盛情难却,墨锦川只好应下。
左右也只这一面交情,过了今日此生都未必有缘再见,应承一二也无妨。
罗一刀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笑得意味深长,“兄弟,今儿这么大阵仗置办这老些东西,是不是打算补给弟媳一场婚礼啊?”
墨锦川一怔。
大婚自是要有的。
不仅要有,还要明媒正娶三十六抬大轿,风风光光的迎她入门。
好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并非是天下人口中不得夫家喜爱的怨妇,而是他自年少时便藏于心间,念之盼之做梦都想娶回家的女子。
将他的怔然看在眼中,罗一刀笑道:“你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哪天摆酒,可千万别忘了让人捎个信喊兄弟去喝喜酒。”
墨锦川回道:“一定。”
宋言汐在旁臊的脸红,赶紧抬腿往外走。
再不走,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以下犯上。
这罗一刀一看便是性情中人,怕是想破脑袋也猜不到,他们今日同他说的没一句实话。
王爷答应的倒是爽快,也不怕他当了真改日寻上门去讨喜酒喝。
他们倒是拍拍屁股走了,留老两口如何交代?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
亏得人还真情实意的同他称兄道弟,他可倒好,骗死人不偿命。
肉铺外头,前来送棉花和布卷的伙计,见这又是要打新棉被,又是直接拉了半头猪的,当即满脸笑意的冲着宋言汐道了声恭喜。
正说着,两个提着食篮的小二急匆匆赶来,见他们还未走猛地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人问:“夫人,这车是往家去的吧?”
宋言汐还以为这也是墨锦川的安排,不由点点头。
没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到那人放好食篮后,又走上前道:“这些都是我家掌柜的一番心意,劳夫人跟你家当家的说一声,以后再打到东西只管送到咱们云客来,价格保管你们满意。”
扔下这话,俩小二甚至不等她回答,就急吼吼的走了,好似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一样。
很快,宋言汐就明白了是什么东西。
因为另一家的伙计也来了。
拿的东西甚至是前者的三倍之多。
怕宋言汐拒绝,几人瞅了一眼驴车上装着的食盒,忙不迭把自己带来的东西一骨碌放了上去。
为首的人转过身,清了清嗓子正要自报家门,就见墨锦川刚好从铺子里出来。
他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快速越过宋言汐走到墨锦川面前,还没张嘴呢,就被他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他道:“我们家的大事小事,全是我家娘子一人做主。”
“这……”伙计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
这人看着,也不像个在家里说话不算话的,该不会是故意糊弄他吧?
伙计心想着,扭头偷瞄了一眼宋言汐,正好瞥见她的侧脸,顿时瞪圆了眼睛。
乖乖,他们镇上还有这么标志的小娘子。
他正觉得可惜,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凉飕飕,好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一样。
这大半天的,总不能撞鬼吧?
他吓得一阵哆嗦,把自报家门的那些话忘了个干净,赶紧带着其他人走了。
罗一刀揣着手出来,见状乐了,“这些人过来一趟干啥,招笑呢?”
墨锦川走上前,拎起一个装着酒菜的食盒递给他道:“今天麻烦罗兄了,时间不早我们夫妻就不陪罗兄吃饭了。”
罗一刀原本想拒绝来着,吸了吸空气中的肉香味又咽了回去,问:“没打钱吧?”
“没有,白送的。”
一听白给的,罗一刀忙乐呵呵接了过去,“那兄弟我就不客气了。”
他抬头看了眼,道:“天确实不早了,禾木村也不近,你们夫妻俩赶路吧。”
送他们二人上驴车时,他凑在墨锦川耳边道:“你带着弟妹,身上还揣着这么老些银子,路上可千万别打瞌睡,警醒着点。”
他说着仍不放心,“要不我把门锁上,送你们回去算了。”
“不麻烦罗兄了,我心中有数。”
见墨锦川坚持,罗一刀挠了挠头道:“你先别急着走,我去取点东西过来。”
不多时,他提了个篮子出来,递给他道:“里头放了几块肉,你到时候看着给分了。”
不等墨锦川拒绝,他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那是,也不能让人家白捎咱一趟,过两天我去找你喝酒。”
他常年在镇上开肉铺,镇子上谁家生了几个娃,娃穿开裆裤到几岁那叫一个门清。
这一嗓子,也算是在变相提醒赶车的几人,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让他们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主要现在这世道,太乱了,让人不多心都不行。
他要只是一个大男人也就算了,还带了那么个漂亮媳妇。
又是财又是色的,难保有那没出息的动什么歪脑筋,防着点总没坏处。
要不是怕做的太明显惹人家翻脸,他甚至都想把自己的杀猪刀给他一把,别在腰上用作防身。
驴车缓缓驶离,驾车的汉子主动搭话道:“小兄弟是外乡来的吧,我媳妇就是禾木村的,那片我熟。
对了,你们亲戚是哪家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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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头?我记得那家不是前两年发达搬到镇上住了,禾木村现在剩下姓吴的应该就剩下那个治跌打损伤的吴东升了。”
车夫惊讶地转过头,“你们是老吴家的客人?”
他小声嘀咕道:“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说他们家有啥亲戚走动啊。”
墨锦川解释道:“我同他家大儿子是故交,得闲了过来看看。”
“你说他家大儿子啊,挺好的一个人,可惜了。”
想到之前听人说过吴大河是在军营里死的,再看墨锦川一身正气不似寻常村里务农的汉子,那人赶忙转过头赶车。
一路上除了几声“驾——吁——”外,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敢再说。
禾木村到青花镇,牛车一刻不停地走也要两个时辰。
到村口时,月亮早已挂上树梢。
村子里各家各户都熄着灯,村口静悄悄的很是反常。
在最前头赶着牛车的老伯咕哝道:“这才啥时候,一个个的咋都歇这么早。”
话音刚落,就听村子中间的位置爆发出吵闹声,在寂静的村落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扭头看了一眼,问:“你们要去的吴东升家,是不是中间那块门朝西的三间草房?”
墨锦川点头,直接利落地翻身下车,朝着宋言汐伸出手。
宋言汐本以为他是要扶她,没想到她刚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上,就被他轻轻一扯,整个身子失重朝前倾倒。
待她回过神,已经趴在了他的后背上。
耳边响起他冷淡的嗓音:“搂紧些。”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宋言汐赶忙照做。
老伯见状,确实着急道:“你这后生,就算是再着急也不用下车啊,再把你媳妇摔了。”
他说着,赶忙招呼其他人跟上,生怕吴家出了什么乱子。
等一转头,看着墨锦川在月色下快速奔跑的声音,感叹道:“年轻些就是好,确实比咱的车快。”
吴家,村里看热闹的人把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院子正中,躺在那一动不动好似个死人的正是王彪。
人倒是没死,但也差不多了。
昨晚险些掉粪坑里淹死,为了洗掉身上的臭味不得不洗了几个洗了冷水澡,完事家里连口热水都没有。
村里人的也像是商量好的一般,任凭他冒着寒风从村头敲到村尾,硬是没有一家应声的。
就连跟他有着血脉亲情的二叔,也是家门紧闭跟死了一样。
家里没吃没喝,就连被子也是潮的,他硬是哆嗦着扛了一夜,险些没烧死过去。
幸好他命大,活了下来。
要不然,尸首这会儿怕是都冻硬了!
一想到上次回来时,吴家老两口对他还算是和颜悦色,王彪就愈发坚定了要赶走那对外乡人的想法。
最好是想办法把那个男的弄死,到时候剩一个小娘们,还是不随便他揉圆捏扁?
光是想想,王彪就已经兴奋地躺不住了。
他猛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坐起身,一张苍白的大圆脸在月色下跟个没有人气的鬼一样,瞬间吓哭了离他最近的小女娃。
小女娃边哭便道:“奶,癞蛤蟆成精了!”
王彪眼一瞪,“你个小兔崽子,说谁呢!”
女娃的奶奶一把将她扯到身后,瞪圆了眼道:“说你咋的,我还没说你把我们家喜妹吓哭了呢。
彪娃子我可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把我孙女儿吓出个好歹来,我把你爹的坟都给你刨了。”
闻言,王彪顿时乐了,满眼嘲讽道:“你要是不害怕那老东西半夜爬你的床,你尽管去,最好是现在就去。”
老婆子闻言,立即朝着自己脚边啐了一声,骂道:“什么玩意,连自己亲爹都不认的畜牲。”
小女娃也学着她奶奶的样子,朝着王彪吐了一口。
有样学样道:“亲爹都不认的畜牲。”
小孩子多喜欢学话,其他年龄不大的孩子听到她这么说,也跟着一叠声的喊道:“畜牲!畜牲!亲爹都不认的畜牲!”
王彪脸皮是厚,可也架不住他们这么骂。
他眼神凶狠地瞪着喊的最凶的小子,阴测测道:“阿满家儿子是吧,我可认识你,晚上睡觉最好睁着眼……”
“哇!”那孩子瞬间哭出声。
孩子娘狠狠剜了眼王彪,骂骂咧咧地把自家儿子抱走了。
有了这一出,其他的孩子也不敢再骂了,只躲在自家爹娘或是爷奶的背后,睁着一双双稚嫩的眼睛瞪着他。
“一群小兔崽子,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下酒喝!”
王彪眼珠子一瞪,凶狠的模样顿时又吓哭了几个孩子。
村长铁青着脸,用手中的拐杖重重敲了敲地面,呵斥道:“不嫌丢人是不是,还不赶紧滚回去。”
王彪眼一斜,冷笑道:“呦,我当哪个老不死的闲得蛋疼敢管爷爷的事,原来是我那短命鬼老爹的亲弟弟啊。
咋,你还没死呢?”
“你这王八犊子,怎么跟你二叔说话呢。”村里有人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闻言,王彪顿时怒了。
他伸手指着村长的鼻子,骂道:“王长贵,你他娘还知道你是我二叔啊。”
村长黑着脸道:“你可别喊我二叔,我怕折寿。”
他说着,转身吩咐几个村民,“赶紧把人拖走,趁夜撵出去,以后只当老王家没有这么个人。”
直觉告诉他,自己这个村子要是继续留在村里,这个年大家都甭想安生。
他是一村之长,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更别提,这个不孝子活活气死亲娘,又害得他大哥病死军中,早就已经不算是他们王家的子孙。
村长心一横,冷声道:“拿绳子把他捆了。”
见他们来真的,王彪顿时急了,“王长贵,我可是你亲侄子,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忘了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爹的?”
“你还有脸提你爹?”
村长四下看了看,抄起墙角的扫把就朝着他打了过去,声音颤抖道:“要不是你你这个畜牲,你爹也不会死,当初死的人怎么不是你。”
王彪一边躲,一边示弱的喊道:“二叔。”
“你别叫我二叔,我跟你爹几年前就断亲了。”
村长手中的大扫把,一下接着一下,稳准狠地砸在王彪的身上。
围了一圈的村民不光看热闹,时不时还要列出一条他从前犯下的罪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疼了知道喊二叔了,他当初火烧人房子害得长贵媳妇小产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那是她二婶儿?”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瘪犊子打从生下来就没干过一件人事,咱们村子里谁家没被他霍霍过?”
“要我说,这种就该绑他去见官,蹲几年大牢保不齐出来还能当个人。”
“说这个不抬杠啊,我娘家村里那个老三以前也是个二流子,成天不是吃就是赌,气死了一双爹娘就连家里的老房子也抵出去了。
你猜怎么着?他前几年赌急眼了当街抢银子,被抓去分到矿山当了几年的劳工,年初被放出来之后找了个正经营生,听说上个月连媳妇都娶上了。”
村长把手中的扫把一扔,“走,送他去见官!”
王彪登时变了脸色。
不行,他不能去做牢,他会死在里头的。
慌乱之际,他看到了背着宋言汐穿过人群的墨锦川。
哪怕月光昏暗,他仍一眼从那大的身形认出,这就是昨晚将他暴揍一顿,又把他扔进粪坑害得他险些淹死的人。
“果然是你个外乡人!”王彪目龇欲裂。
村长黑着脸呵斥,“你少诬陷人平川,昨晚你掉屎坑里的时候,人平川正搁家哄媳妇呢。”
“就是,自己走路不看道栽里头了,还想把屎盆子往人平川头上扣,你还要不要点脸。”
“得了吧,要脸的人干不出来这种事。”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将王彪踩到地底下去。
像他这种人,嘴里能有什么实话?
王彪气得脸上的肉都颤了颤,举起三根手指就要对天发誓。
村民见状,一个个都笑出了声。
“就他,还发誓,真不怕老天爷开眼劈死他。”
“咱可离他原点吧,省得等会儿旱地雷不长眼再劈错了人。”
“娘,我奶不是说雷劈缺德鬼嘛,肯定不会劈错人的。”
稚嫩的童音过后,周遭又是一阵哄笑声。
王彪却顾不了那么多,眼神死死地盯着墨锦川,威胁道:“你不承认也没用,我昨晚看得真真的,等到了县衙大刑一上不信你不张嘴。”
吴伯正好从屋内冲出来,听到这话怒不可遏道:“要报官就赶紧去,就算你不去我也要去,我倒要去问问县太爷,像你这种畜牲欺负老实人欺负到头上他管不管!”
看到从墨锦川背上下来的宋言汐,他着急道:“平川媳妇你你快进去看看大河他娘。”
吴大娘的心疾虽然是老毛病,却轻易不会犯。
除非,有人当着她的面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宋言汐冰冷的视线瞬间落在王彪身上。
他最好祈祷,吴大娘安然无恙。
否则,她定不会让他活着见到明日初升的太阳。
触及到她的眼神,王彪下意识一哆嗦。
可他转念一想,他昨天吃了那么大亏都是因为她跟她男人,今天绝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少说,也得让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他们赔他个二两药钱!
他眼珠一转,直接冲上前伸手准备拉宋言汐,腿弯却猛地一疼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前跪去。
“砰!”地一声,跪的结结实实。
宋言汐回头看了眼墨锦川,快步朝着点了煤油灯的屋里走去。
王彪伸手还想拽她,被满脸怒容的吴伯当胸一脚。
“王家小子,大娘他娘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剁了你这个杂碎!”
他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力道,王彪直接被他踹翻在地。
他还觉得不服气,骂了一句“老东西找死”,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
后背刚刚拱起来一点,就又被人狠狠一脚踩了下去。
王彪惨叫了一声,骂道:“谁,谁他娘踹你爷爷!”
话音落地,又是“嗷”的一声惨叫。
墨锦川用鞋底在他后背上重重碾了几下,冷冷问:“你是谁爷爷?”
王彪还想嘴硬,一个“你”字刚出口,就被踩的哭爹喊娘满口爷爷了。
“您是爷爷,您是我亲爷爷成不?”
“哎呦,疼疼疼!”
“爷爷……”
墨锦川满眼嫌弃道:“我可没有你这么不孝的孙子。”
话落,被他踩在脚下的王彪又是一声惨叫。
村长上前两步,面带惭愧道:“让平川小兄弟看笑话了,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牲,打他都怕脏了你的手。”
“长贵叔,你还替他说话干啥,像是这种白眼狼你就算帮了他,他回头还是要咬你。”
“就是,像这种祸害干脆打死算了。”
“你要是不忍心就把眼睛闭上别看,我们兄弟几个替你清理门户,也算是为咱禾木村做件好事了。”
几个村民说着,就要拿着麻绳上前把人捆了。
村长忙喝止道:“瞎胡闹干啥,杀人可是犯法的,这个年不想安生过了?”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为这种人偿命,不值当。”
众人一想,觉得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像是王彪这种人渣,杀他都嫌脏了手,更别提给他赔命了。
他不配!
醒过神来,他们纷纷开口劝墨锦川别冲动,可不能为了这种畜牲不如的东西,一时冲动赔上自己。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话,他并未反驳,却也不曾将自己的脚移开。
吴伯在一切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去厨房提了把菜刀过来。
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王彪只余光瞄了一眼,便吓得浑身发抖,磕磕巴巴道:“吴叔,杀人……杀人偿命。”
吴伯手握菜刀,面不改色道:“我这把年纪了,差不多也活够了,咱爷俩一起死。”
一句话,吓得王彪差点没当场尿出来。
赶车的老伯正好挤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坏了,脱口道:“这是在干啥啊,这么高兴的日子,咋还动上刀了?”
有人认出他来,惊讶道:“这不是石头村的老田嘛,这个时辰不急着赶回家吃饭,咋有空来我们村了。”
老田道:“这不是老吴家的客在镇上买了不老少东西,他们两口子拿不下,我就给往里送送。”
他压低声音问:“这是咋了?”
同他搭话的人劝道:“挨打的是长勇家那个不孝子,可能是看老吴家来客了,想讹上一笔,给他家老伴儿气得犯病了。”
“你是说那混小子啊,忒不是个东西。”
老田正想问吴大娘的情况,就听屋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声:“大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孩他娘!”吴伯登时变了脸色,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摔在地上。
他步伐踉跄,跌跌撞撞朝着屋里走去。
墨锦川亦是脸色一沉,弯腰像是拎猪崽一样直接将王彪拎了起来,大步跟上。
离得近的村民也忙围了上去。
村长忙在后头喊道:“平川你千万别冲动,秀梅真要是被他气出个什么好歹,我亲自动手了结了这个畜生。”
“大河他娘!”吴伯神色悲痛冲进门,太着急没注意看脚下,险些没被门槛绊个跟头。
好在墨锦川跟在旁边,及时搀了他一把。
吴伯推开他的手,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去,悬着的心在看到坐在桌边抹泪的吴大娘时终于落在了实处。
他试探喊道:“大河他娘?”
“嚷嚷什么,老婆子我耳朵还没聋呢!”吴大娘捂着胸口,急脾气虽然一如既往,说起话来却明显气息不足。
她轻咳了一声,视线落在墨锦川的脸上,挤出一抹笑道:“平川,回来啦。”
说着,余光瞥见他手中拎着的一团东西,满眼厌恶道:“你沾这种东西干啥,晦气,还不赶紧扔了。”
墨锦川应了一声,直接将王彪扔在脚边,顺势又踹了一脚。
“啊!”王彪惨叫一声,疼的满地打滚。
离得最近的村民赶忙后退了两步,嫌弃道:“可别挨着我,身上的臭气熏死人。”
“你……”王彪想反驳,不知道被谁又趁乱照着他的背上狠踢了两脚,疼的嗷嗷叫。
村长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
王彪想说什么,只觉得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似是想将他活活冻死。
再想到墨锦川方才满含杀意的眼神,还有那恨不得一脚将他脊骨踩断的力道,他瑟缩着脖子,干脆装死。
村里的那些老家伙是没什么好怕的,也不敢真拿他怎么样。
可这个外乡人,邪性得很。
要是真惹恼了他,他感觉他真有可能弄死他。
虽然没银子没媳妇活着也没滋没味,但他眼下还不想死。
吴伯走上前,看着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可的吴大娘,不由的红了眼眶,低喃道:“你没事就好。”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吴大娘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低头看向躺在地上装死的王彪,冷冷道:“王家小子,站起来。”
王彪一动不动,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真的疼昏过去了一样。
见状,吴大娘眯了眯眼,朝着就近的一个小娃招了招手,问:“三蛋,有尿没?”
随着脆生生的一声“有”,王彪忙不迭睁开眼,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疼,全身上下骨头缝里都疼。
吴大娘招手,“你过来。”
王彪一脸警惕道:“干啥?有啥话你直接……”
墨锦川眸色一沉,直接二话不说抬腿狠狠给了他一脚。
“哎呦!”王彪踉跄着朝前几步,肚子狠狠撞在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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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他张口喊疼,吴大娘反手就是狠狠一耳光扇在他脸上。
吴彪这会儿不光脸疼,肚子也翻江倒海的疼,一张嘴就是“你他娘”。
剩下的话没等开口,吴大娘抬手又是一耳光。
打完只觉得不够响,看向旁边的宋言汐道:“平川媳妇,大娘手上没劲儿,你替大娘打,要听到响的那种。”
王彪蓦地瞪圆了眼,“你敢!”
他娘的,这些臭娘们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个个都想打他。
她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看着他不屑的神情,宋言汐冲着满眼冷厉的墨锦川摇了摇头。
这么点事情,倒也用不着他代劳。
宋言汐活动着手腕,冲着王彪笑了笑,问:“你喜欢哪边脸?”
王彪被这笑容晃了眼,一时间竟看得呆了。
他忍不住在心中想,要是能把这个漂亮的小娘子搞到手,以后十里八乡谁听到他的名号不得竖个大拇指,夸他一句有出息。
就连他那短命鬼的爹,在地底下知道了,也肯定会觉得他为老王家长脸。
以后谁还敢说他是个废物?
王彪光是想想,就忍不住嘿嘿笑出了声。
见他笑,宋言汐也笑了,“你不选的话,那我就随意了。”
看到这笑容,王彪更是被迷得找不着北。
他痴笑道:“随意好,随意好啊。”
说着话,竟还大着胆子伸手要去拉她的手。
墨锦川冷眼看着,一双黑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双猪蹄子瞧着真是碍眼。
昨晚该顺道剁了的。
屋内围观的村民也被眼前的一幕惊了,不知是谁突然问道:“平川媳妇不是个哑巴吗?”
王彪闻言,眼底不由的闪过一丝迷茫。
对啊,这小媳妇不是不能说话。
他正想着,脸直接被一巴掌打偏过去。
这一掌宋言汐用了十足的力道,王彪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一张嘴竟有什么东西混着血水掉在了地上。
有好事的凑上前一看,乐道:“平川媳妇看着挺瘦,手劲儿可不小啊,后槽牙都给打掉了。”
要不是亲眼瞧见,他们怎么也不能相信,瞧上去仿佛风一刮就能把人刮跑的人,打起人来竟然这么狠。
就连被打的王彪,也是盯着地上的后槽牙好半天缓不过神。
吴大娘轻咳了一声,问:“知道为啥打你不?”
王彪攥紧拳头,说话都漏风,“为啥?”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轻笑声。
村长脸色难看道:“还不嫌丢人,赶紧滚回家去。”
王彪朝着地上吐出一口血沫,发了狠道:“今儿不说明白,这事没完!”
大家都见过他犯浑的样子,这会儿见他动真格的,也不敢再继续笑话他。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王彪爹娘都没了,家里也没个媳妇孩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货。
反观他们,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他要真冲上来要跟他们拼命谁不害怕?
村长原本还想说什么,被他媳妇给拦住了。
吴大娘捂着胸口,被王彪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得不轻。
宋言汐忙动手帮她拍背,轻声道:“您消消气,为了这种人气坏身子不值当。”
王彪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恶狠狠道:“你这小娘们今天要是说不出个道道来,咱们就县衙见!”
吴大娘脸一沉,抓起桌上的茶碗朝他砸去,骂道:“你个瘪犊子还有脸提报官,别说是平川两口子打你,就算是他们打死你,那也是你活该。”
她怒不可遏地问:“你自己说,你昨晚喝了两口猫尿,在村口胡咧咧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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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娘冷笑,“那可不,喝醉酒了记不住自己说了啥,但是能记住是人平川动手打了你。
他咋没直接打死你?”
“你个老不死的……”王彪恼羞成怒。
村长快速打断他的话,质问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他了解东升两口子,要是没有的事情,他们绝不可能乱说。
平川那后生虽然来村里的时间不算长,可跟大家伙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没见跟什么人起过争执。
退一万步说,别人他不了解,他自己的亲侄子他还能不知道吗?
肯定是他忍不住嘴贱,背后说人家平川媳妇啥难听的,让人当场逮住了。
“什么老毛病不老毛病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王彪眼神闪烁,摆明了一副干了坏事的心虚模样。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村长叹了一声,满脸惭愧道:“东升,是我对不住你们一家子。”
吴伯黑着一张脸不说话。
村民们面面相觑,也不敢开口劝。
村里满共这么大地方,谁还能不知道王长贵这个当村长的,一路来对这个侄子到底怎么样。
他要真能狠下心,跟他断绝关系,早就把王彪家那三家老屋分出去了。
村里的人之所以还愿意,跟王彪维持表面的客气,也全是看在他这个村长二叔的面子上。
要不然,就他这种德行的人,连村头的狗都懒得看一眼。
村长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又接收到媳妇埋怨的眼神,只能狠了狠心道:“不是要报官吗,明儿一早我亲自去。”
王彪顿时傻了眼。
报官,咋能去报官?
别人不知道这里头的事,他二叔是知道的啊。
都不用闹到公堂上,县衙的人只要听到他的名字,肯定要来村里把他捆了送去军营的。
就他这样的,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王彪目光死死地盯着村长。
他可是他亲二叔啊!
村长目光闪烁,张了张嘴,胳膊却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对上他二婶充满怨恨的眼神,王彪突然明白了什么,冷笑道:“好好好,王长贵你别后悔。”
他说着,转头便要走。
吴大娘忙喊道:“快,按住他。”
她说话前王彪已经动了开溜的心思,刚跑出两步,就被墨锦川一个过肩摔直接撂倒在地。
他疼得面目狰狞,还不忘放狠话,“识相的放了老子,老子上头可是有人的。”
闻言,冲上前帮着绑人的村民明显迟疑了。
他们确实听人说过,王彪此人有些“门路”,经常能打听到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
上头有人?
宋言汐与墨锦川眼神对视,瞬间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有人好啊,怕的就是他没人。
墨锦川自村民手中接过绳子,凉凉问:“是你自己乖乖配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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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及到他冰冷的眼神,王彪瑟缩了一下脖子,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被绑时,他一直觉得有道视线盯得他浑身毛毛的,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吴大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见他看过来,吴大娘忽然道:“王家小子,到了底下见到我家磊子,记得好好跟他叙叙旧。”
王彪脸上的血色一瞬褪得干干净净。
他嘴唇颤抖着,好似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
担心他再说出什么混账话刺激到老两口,村长忙吩咐道:“赶紧的,堵住嘴拖下去,等明儿天一亮就赶紧送官。”
被两个人拖走时,王彪仍一眨不眨地盯着吴大娘,一双眼睛里除了惶恐之外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如果他能说话,宋言汐猜,他应该会说:“你怎么知道?”
回想吴大娘方才那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她心下不由一沉。
难道她二儿子的死,与张彪有什么干系。
可她此前,明明一直不愿意接受两个儿子的死讯,宁愿选择自欺欺人也不肯面对现实。
他们回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言汐正出神着,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喊道:“大家伙都让一让,我们先把东西抬屋里再说。”
方才村民的注意力都在王彪身上,虽然听到了老田的话,却也没放在心上。
这会儿听到外头的动静,才回过神来。
有人好奇问:“你们夫妻俩这是买了啥好东西,过年可还得小半月去了,现在买年货也忒早了点。”
正说着,就听外头有孩子喊道:“奶,肉,好多肉啊!”
被喊奶的人冲着宋言汐不好意思地笑笑,“看这孩子,都馋伤了,看啥都长得像肉。”
“他婶子,你快出来看看吧,平川买了整整半头猪回来。”
“还有这麻袋里头装的是啥,摸着咋有点像棉花。”
“嚯,这香味,得是搁镇上酒楼买的饭菜吧。”
“老吴家这是发达了,还有米面啥的,买这么多得花多少银子啊?”
外头村民七嘴八舌的说着,手上动作却也不含糊,互相搭把手把牛车驴车上的东西往屋里抬。
宋言汐翻出在镇上买的饴糖,分给那些冲上前凑热闹小孩。
站在最前头的拿了糖,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甜甜道:“谢谢婶婶!”
其他小孩闻言,也都一口一个婶婶的叫。
还有人夸道:“婶婶真漂亮。”
村长摸了摸他的脑袋,问:“臭小子,你今天第一次见你婶子?”
小孩子起哄就算了,听到他也这么说,宋言汐不免觉得难为情。
可这些小家伙平日里就喊墨锦川作平川叔,她作为平川媳妇,自然该应一声婶婶。
只是对上那一双双清澈的眼睛,她不免为自己欺骗了他们而感到惭愧。
好在饴糖买的多,一个孩子能分到好几个。
看着他们纯真的笑容,宋言汐的心中好受了不少。
一时间,屋内全是一叠声的“婶婶”,欢乐的氛围也感染了其他村民。
小强娘见吴大娘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快步上前,拉起她的手道:“秀梅嫂子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提前跟我们通个气,哪有上午才知会一声,晚上就偷摸着把东西置办好的。”
有人问:“啥事啊,也跟我们大家伙说说。”
吴大娘刚要阻拦,就听小强娘脱口道:“还能是啥事,平川两口子的婚事呗。
你说咱嫂子也真是藏的住话,上午才跟我说想让我帮着套两床新被子,这可就把东西都拉回来了,我哪赶得及啊!”
宋言汐立即看向墨锦川,才发现他也同她一般眼带不解。
他们两口子的婚事,他们怎么不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闹了半天,你们不是要成婚,是要请村里人吃饭啊?”小强娘咂咂嘴,表情分明有些失望。
她还寻思能喝上喜酒呢,闹了半天,竟是空欢喜一场。
宋言汐递了一包糕点给她,浅笑道:“麻烦大娘为我们夫妻费心了。”
小强娘乐呵呵收下,嗔怪道:“都是邻居,跟大娘说这么多见外的话干啥,不都说了让你们把这当自己家。
买这不老少东西,今儿在镇上没少花银子吧?眼下这世道,还是得留点银钱在身上傍身才行。”
见她还想问什么,吴大娘忙打了个呵欠道:“他婶子,天也不早了,赶紧回去睡吧。”
送走小强娘,吴大娘转身之际脸上彻底没了笑容,一脸疲惫道:“平川媳妇,你跟我过来一趟。”
吴伯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
“打算哪天走?”吴大娘坐在床边,直接开门见山。
宋言汐迟疑了一瞬,道:“快的话可能三五日便走。”
屋内点了灯,她能清楚地看到吴大娘听到她的话后,骤然红了眼圈。
她问:“就不能翻过这个年再说?”
宋言汐低着头没说话。
吴大娘瞧着,忽然笑了,“你瞧我老婆子,净在这儿说胡话,你们年轻人做什么事当然有你们的安排。
平川媳妇,别嫌大娘絮叨,自从大河他们哥俩没了以后,这个家就死气沉沉的没什么人味。”
“大娘,您……”
“咋,你还打算跟老头子一起继续糊弄我?”
宋言汐答不上话。
她摸过老人家的脉,与其说是吴伯连同村里的人瞒着她,倒不如她自己愿意配合着装糊涂。
人悲伤到极致时,便会下意识选择逃避。
连她外祖父那般的枭雄,在她大舅舅二舅舅身死后,亦是伤心颓然了许久。
明面上,他勒令阖府上下不得提起两位舅舅的名字,是怕悲伤过度的外祖母受不了刺激。
可他这个做父亲的,又如何能坦然接受?
吴大娘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红布包递给宋言汐,不容拒绝道:“拿着,这是大娘给你的陪嫁。”
她自顾自道:“不是啥好东西,你也别跟大娘客气,咱们这儿谁家闺女出嫁要是不陪个手镯,可是要叫人笑话的。”
宋言汐眸光微闪,“大娘,我们俩其实……”
“行了,啥都别说了。”吴大娘擦了擦眼角,笑着打断她,“你这孩子,还真以为大娘看不出你俩是咋回事啊?”
她想到什么,咒骂道:“王家那个王八羔子,害了我家磊子不够,还想来祸害你们。”
说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只要我跟他爹还有一口气在,他想都别想!”
宋言汐忙抬手为她拍背,轻声安抚道:“您别担心,他伤不了我们。”
至于磊子的仇,也不可能算了。
她会让他血债血偿。
哄着吴大娘睡下,宋言汐出了门才发现堂屋里只剩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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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皱眉头,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不拦着点?”
吴伯虽然平日里话不多,瞧着老实,却也是个骨子里有血性的汉子。
这个时辰,怕不是去找王彪算账了。
墨锦川看着她,眸色淡淡道:“嗓子何时恢复的。”
宋言汐错开眼神,“约莫三两日吧。”
“可有疼痛感?”
“不疼,只是有些不适应。”
太久没说话,她都险些以为自己本就是个哑巴。
话音落地,屋内静的仿佛落针可闻。
哪怕不曾抬头,宋言汐仍能感觉到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目光灼灼像是恨不得将她看穿一般。
受不了这种感觉,她岔开话题道:“听吴大娘的意思,磊子的死似乎跟王彪有关系,我担心吴伯会冲动。”
她正要往外走,就听外头响起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快,去村口堵住他,可千万不能让人跑喽!”
村里老老少少全出动,拿着火把村子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就连用来吃水的井都用木桶试了又试。
可偌大一个人,就那么人间蒸发了。
村长当着大家伙的面,硬是要给吴伯跪下赔不是。
吴伯阴沉着脸,将手中的菜刀砍在了村长家的门上,转身一言不发的回了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吴家会因此彻底跟村长撕破脸,甚至有可能会搬出村子时,却收到了吴家要请他们吃大锅饭的消息。
这几年年景不好,村子里各家各户不知道多久没吃过肉了,惦记着他们从镇上带回来的半头猪,勤快点的天不亮就赶到吴家帮忙了。
老两口乐呵呵的招待着,甚至拿出不少宋言汐他们从镇上带回的糕点,给大家伙垫肚子。
院子里喜气洋洋,乍一看还以为是过年了。
快开饭时村长媳妇过来了一趟,提着半篮子鸡蛋道:“长贵被那不成器的东西气的一宿没睡,这会儿人还癔症着,就不过来了。”
在场的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心想,这哪是气的,八成是被吓得不敢来见人两口子。
也不嫌亏心。
吴大娘笑着装了两碗肉让她带回去,顺带还关心了村长几句。
等到人一走,小强娘立刻撇了撇嘴,“谁不知道王家那小子就是长贵放走的,亏得他好意思,装的跟真的一样。”
吴大娘只是笑笑不说话。
同桌的人不由的替她抱不平,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人说王彪这会儿肯定还在村长家,嚷嚷着要去搜。
吴大娘满不在乎道:“人跑都跑了,还废那功夫干啥,大家赶紧趁热吃菜。”
见她这么看得开,村里人也是打从心底里替她高兴。
小强娘拍了拍她的手道:“老嫂子说得对,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翻过去这个年又是新的一年。”
“可不咋,咱活着的人可不能让过去的事困住。”吴大娘笑得开心,看那模样像是真的放下了。
村里人也都欣慰地笑了,开始大快朵颐。
他们不知道的是,老两口昨晚也一夜没睡。
忙着磨刀。
自从知道宋言汐能说话,村里几个有难言之隐的小媳妇也纷纷找上了她,央着她帮忙调理身体。
她白日里忙着治病,晚间就跟吴伯凑在一起研究药方,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
以至于墨锦川连续早出晚归了几日,她方才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吴大娘嗑着瓜子,慢悠悠道:“我还以为你个没心眼的要等人丢了才知道,果然不是自家男人不知道着急。”
冬日里的暖阳晒得人浑身软绵绵的,宋言汐抬了抬眼皮,懒得说话。
“你这丫头。”吴大娘笑着摇摇头,站起身道:“今儿中午吃烤兔子成不?”
宋言汐散漫道:“听您的。”
话音刚落,脚边突然被什么东西拱了一下。
宋言汐掀开眼皮一看,竟是一只灰白相见的兔子,正卖力啃着她鞋底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的干草。
想到什么,宋言汐抬眼看向吴大娘,“大娘,您刚说的兔子,该不会是……”
“想什么呢,这小东西哪有二两肉,平川昨晚从山上回来时带回来的,厨房里还有四五只,这大冷天的丢山上估计也活不成。”
吴大娘说着,一拍大腿道:“你看我这记性,天儿这么好,得把这窝小崽子都撵出来晒晒太阳,别再给冻死了。”
听着她的碎碎念,宋言汐从躺椅上坐起身,微微弯腰想要捞起那只小兔子,就见它像是突然受到惊吓一般直直窜了出去。
“嘿,这小兔崽子。”
宋言汐抬眸,看向被小兔子吓了一大条的吴大娘,扯了扯唇角道:“大娘,中午添个菜吧,有客人来了。”
“这大冷天的,哪来的什么……”话说一半,吴大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意识到什么,担忧地看了眼宋言汐,大步进了厨房。
再出来时,手中赫然握着一柄菜刀。
站在院门口的蓝衫男人缓步进门,似笑非笑问:“这便是宋大夫的待客之道?”
宋言汐浅浅勾唇,目光落在他的右耳耳垂处,确是旧伤。
她站起身,笑容真诚了几分,“久闻乌先生大名,寒舍简陋,不知可否赏脸进屋喝杯热茶。”
文绉绉的话吴大娘听不懂,可喝茶的意思她还是知道的。
她压低声音道:“丫头,这人眼神贼勾勾的,可不像啥好人。”
宋言汐冲着她点点头,示意她安心。
吴大娘眼神依旧充满警惕,说话却客气了不少。
“那什么先生,中午在家吃饭吧?想吃点啥?”
乌钧客气道:“客随主便。”
吴大娘扭头往厨房走,咕哝道:“说话就说话,拽的文绉绉的,欺负人听不懂啊。”
一进门,一股寒意顿时席卷全身。
宋言汐熟练地拉出桌下的火盆,抓了把干叶子用火石点燃,又扔了几块自制木炭进去。
随着炭火被点燃,屋子里也暖和了起来。
不用她招待,乌钧毫不见外地拉了个板凳,在火盆边上坐下,烤着手意味深长道:“梁国比之安国要冷上许多,倒是为难郡主适应。”
宋言汐忙着架炉子,头也不抬道:“数九寒天的还劳烦先生亲自跑一趟,不知腿上旧疾可有复发。”
乌钧神色沉了沉,皮笑肉不笑道:“多少年的老毛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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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右腿有旧疾一事,除了柯将军和几个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外,就连太子殿下都并不知情。
这位永安郡主,难道真如传闻那般,是个仙人?
宋言汐往壶里倒了些茶叶,抬眸诧异道:“都说乌先生消息灵通,这天下间没有消息能瞒过您的耳朵,您竟不知我师承何处?”
她在心中默念道:“事急从权,老爷子莫怪。”
乌钧面色不改,“不过是世人谬赞罢了,乌某若真有那通天本领,也不会这么多年仍是个区区谋士。”
他话锋一转,拧眉问:“说起来,乌某倒真是有些好奇,郡主师承何处?”
“神医谷。”
“神医谷?”
乌钧轻笑,摇了摇头道:“神医谷多年隐世不出,谷中弟子即便偶有出山,也被严令禁止不得在外显露身份。”
他的眼神一瞬变得犀利,笑容讽刺道:“神医谷的名头固然好用,乌某却也不是傻子。”
宋言汐不答反问:“乌先生此前见过神医谷门下弟子?”
乌钧一拂袖,“那是自然。”
他提醒道:“神医谷中弟子最是在意师门名声,若让他们知晓外头一个个打着神医谷的名头,招摇撞骗,必不会听之任之。”
“错了。”宋言汐轻轻摇头。
乌钧横眉,“如何错了?”
“神医谷确有门规,不准门下弟子在外暴露身份,更不得仗着师门的名声在外胡作非为。”
听到她这么说,乌钧的脸色稍稍缓和,“郡主倒是说说,乌某何处说错了。”
宋言汐问:“您方才说,神医谷最注重名声?”
乌钧点点头,理所应当道:“神医谷数百年清誉,自然不容人诋毁。”
“神医谷创建之根本,为的是治病救人,要真在意他人如何看法,又何必勒令弟子不得暴露身份。”
看着宋言汐面带浅笑,一派从容模样不似扯谎,乌钧不由得谨慎了几分,问:“你口中说的老头子,是何人?”
“神医谷谷主,公孙寅。”
乌钧面色不变,问出口的语调却分明染了着急,“你可识得谷子秋?”
“子秋师兄乃我大师伯生前所收弟子,字妙人。”
屋内响起热水沸腾之声。
一时间,茶香四溢。
宋言汐提壶倒了两杯热茶,方才提醒乌钧道:“先生,请喝茶。”
乌钧应了一声,仍有些回不过神。
谷兄的字确实是妙人二字,他亲耳所听错不了。
只因他男生女相,又自小对占卜观相一事颇有天赋,才被他的师叔取了妙人二字。
若非二人分别之前大醉一场,他凑巧听得谷兄醉酒时的几句胡话,怕是此生都不会知道因缘际会救了他一命之人乃是传闻中神医谷门下人。
他的这条腿,还是全靠他那一手神针所救。
思及此,乌钧看向宋言汐沉声问:“乌某如何能信你?”
宋言汐浅笑道:“乌先生不妨回头看看。”
乌钧登时变了脸色,谨慎地回过头,就见一粗布麻衣却难掩气质矜贵的男人手提着野鸡站在门口。
像是并不意外他的到来,男人颔首道:“乌先生来得巧,有口福了。”
乌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腿,双手狠掐着自己的腿肉。
很疼,竟不是幻觉。
可墨锦川的腿是柯将军亲手打断的,腿骨寸断沦为废人一个,至多只能留下一命苟延残喘。
他怎能站的起来,甚至行走无恙。
不,这绝不可能!
忽地,乌钧想到十多年前与谷子秋分别之际,他曾言笑说门下小师妹于医道极其有天赋,大有超越其师的势头。
难道这个小师妹,便是她?
乌钧压下心头的震惊,稍作冷静道:“恕乌某冒昧,可否请锦王殿下走上两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墨锦川扯了扯唇角,眸色一瞬变得冰冷。
是宋言汐从未见过的陌生。
乌钧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嘴唇动了动,半响也只说出两个字。
“抱歉。”
墨锦川满眼讽刺,“看起来,乌先生记性奇佳。”
他们之间竟还有过过节?
宋言汐面上不动声色,将二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斟酌着,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乌钧此人,不光足智多谋于排兵布阵上有奇才,更擅琢磨人心,梁国境内上到高官下至平民皆有其追随者。
原本在今日之前,他们打的是劝降的主意,希望能收为己用。
如今看来,此法怕是行不通了。
此等运筹帷幄的奇才,若注定不能为友,便只能除之,以免来日成为心腹大患。
乌钧轻叹一声,惭愧地低下头道:“王爷当年断腿之痛,确是乌某献计所致。”
“咔嚓!”宋言汐猛地掰碎了手中的茶碗。
他果真该死。
余光触及到她眼底压不住的杀意,乌钧暗道传言不虚。
这位永安郡主与锦王之间,确实有情,且极深。
感受着来自后背那道令人脊背生寒的视线,乌钧不由苦笑。
看来今天,他来的实在不是时候。
只是既然来都来了,怎么也该说些正事,总不能让他大老远白跑一趟。
乌钧掸了掸衣袍,站起身来。
旋即朝着墨锦川一拱手,态度恭敬道:“当日之事,确是乌某不该。
可彼时某与王爷身处敌对阵营,两兵交接从来都是你死我亡,若换做是乌某落在王爷手中,王爷想必也会做出同样选择,甚至不会心软留下活口。”
墨锦川没理他,只大步走到宋言汐面前,看着她手指上被瓷器划出的血痕,眉头皱的仿佛能夹死苍蝇。
看着他心疼的眼神,宋言汐心念微动。
“别……”
制止的话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受伤的手指便被墨锦川拉了过去,递到嘴边。
吮吸掉伤口上的血珠,他拧眉沉声道:“怎如此不小心?”
宋言汐抽回手,只觉得受伤的指腹酥酥麻麻的,像是被有毒的蚂蚁啃了一口,痒意入骨。
看着旁若无人般亲密的二人,乌钧很想轻咳一声提醒他二人自己的村长,又唯恐自己发出动静后会让墨锦川觉得他太过不识趣,转而生出杀人灭口的心思。
毕竟,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一时间,他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余光瞥见他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去,宋言汐冷声问:“乌先生方才说,若有朝一日处境对调,王爷也会做出同你一般的选择?”
乌钧身形微僵,答不上来。
宋言汐却没给他留半点脸面,毫不客气道:“乌先生既如此好记性,想必不曾忘了三年前梁军夜袭红谷庄,结果被锦王殿下率众生擒八百人一事。”
“确有此事。”
“那我且问你,那被俘的八百梁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将士,事后可是全须全尾的回到梁军营地?”
两军谈判的具体内容,宋言汐不知。
可归回战俘一事,三年前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上到街头六十岁老翁下到只会唱童谣的三岁孩童,无一人不知。
但凡当日做出决定的将领并非墨锦川,而是其他人,光是那些阵亡将士的亲朋,都能用唾沫星子将其淹死。
正因为是他,百姓们相信他的决策一定是为着利国利民,所以即便暗地里对梁国人恨得牙痒也只能忍了。
他们同样也相信,自己所拥戴崇拜之人,手中的刀只为定国安邦,绝不会行滥杀无辜之举。
以阴私手段害人断腿残疾之事,他做不出。
一朝从万人敬仰的不败战神,变为依靠轮椅才能离开卧房的废人,还好意思称心软?
如此行径,倒不如直接给他个痛快。
乌钧转过身,苦笑道:“郡主行事磊落,乌某自愧不如。
可若两年前乌某不做这个阴险小人,锦王殿下今日,怕是无法站在这里。”
宋言汐眼神冰冷,“如此说来,我们还要谢你不杀之恩?”
“不敢。”感知到她强烈的杀心,乌钧解释道:“当日留给王爷的是必杀之局,郡主是聪明人,当知道与性命相比,一条腿算不得什么。”
若非还有事问他,宋言汐真想打断他的腿,然后再像他这般事不关己的问他相同的话。
她倒要看看,此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心口如一,如他所说这般看得开。
“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王爷未免太高看乌某,乌某不过是柯将军帐下一谋士。”
宋言汐冷冷提醒道:“乌先生最好想清楚再开口。”
就差直接说,他若无用便动手灭口。
乌钧的脸色不免难看,看向墨锦川的眼神可谓是暗示十足。
可后者就像是没看见一般,满眼都是宋言汐手上的伤口,恨不能手伤的人是他。
他不由轻咳一声,试图提醒墨锦川。
先不说什么正事不正事,他俩好歹也背着点人吧?
这要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人有什么特殊癖好,简直是有辱斯文。
墨锦川抬眼看向他,眸色冰冷,“若乌先生只这几句,便请回吧。”
闻言,乌钧脸色变了变,只觉冤枉。
永安郡主手上的伤并非他所为,锦王殿下却为此迁怒他,实在是没道理。
想着此次来意,乌钧正了正神色道:“王爷想要从乌某嘴里套话,总该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他说着,从袖间掏出一个信封,“这里头装的两份户籍文书,便是乌某此来的诚意。”
有了户籍文书,他们二人便可以光明正大在梁国境内行走,想离开亦是不难。
乌钧自认,这份诚意足够了。
可墨锦川和宋言汐闻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那轻蔑的眼神仿佛在说:“打发叫花子呢?”
乌钧笑容僵了僵,“乌某能力有限,恐难如王爷所愿。”
墨锦川坐下喝了口茶,眼皮都不抬一下,“乌先生何必自谦。”
他若真如此无能,也不会几年来一直被柯善奉为座上宾,就连梁皇偶然提及也是赞誉有加。
兜了这么大一圈子引他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个的。
宋言汐也捧起茶碗浅尝了一口,心头的火气散了大半,语调凉凉道:“说了这么半天,乌先生不若坐下来喝杯茶润润嗓子。”
乌钧站着没动。
他听闻,擅医之人多善毒。
尤其是神医谷上一任谷主,传闻更是医毒双绝无人能及。
焉知她这位徒孙……
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宋言汐不由冷笑,“我若想动手,乌先生觉得自己此刻还能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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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刚要碰到板凳,就听宋言汐幽幽提醒道:“乌先生当心。”
乌钧身形猛地一僵,正要站起身,就听她又道:“凳子上了年头,乌先生还是当心的好。”
他干干一笑,用手按了按板凳的边缘才顺势坐了下来。
谨慎模样,像是生怕宋言汐动了什么手脚。
直觉告诉他,这位永安郡主此刻,应该巴不得何谈不成,好借机打断他的腿为锦王当年短腿之恨出气。
想明白这一点,乌钧顿觉如坐针毡。
与其提心吊胆防备着,连口水都不敢喝,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乌钧开门见山道:“先主半年前败于贵国林将军那一战事关重大,乌某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还望王爷拿出铁证来。”
他直言:“柯将军骁勇善战,这么多年亲经的大小战役不下百场,若说他败于王爷之手,乌某信。
可若是区区林庭风,乌某不信。”
看在宋言汐的面子上,他已经说的尽可能委婉。
只是那眼底的不屑,却半点藏不住。
也没打算藏。
墨锦川中肯道:“柯将军乃当世良将,只可惜没像先生这般,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追随错了君主。”
闻言,乌钧不免动容,“若柯将军泉下有灵,知晓王爷也如同他看待王爷一般看他,必将王爷引为毕生知己,与王爷共饮不醉不归。”
宋言汐捧着茶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好一句柯善也同他一般。
他这是想提醒王爷,他也如同柯善一般追随错了人,打断离间父子二人的感情?
说了半天话,又走了那么远的路过来,乌钧见他二人喝茶越发觉得口干舌燥。
只是他刚捧起茶碗才喝了一口,又放下了,意味深长道:“二位这段时日受苦了。”
墨锦川神色淡淡:“粗茶淡饭,亦不失为一种乐趣。”
“锦王殿下倒是好雅兴。”
“在府中闷了太久,难得出来走在。”
只一句,便让乌钧绝了顺着顺着话往下说的心思。
若非拜他所赐,墨锦川也不会一朝沦为废人,两年的时间困在王府鲜少外出。
即便他有再多的苦衷,这也是不争的世事。
乌钧自知无可辩驳,叹了一声道:“王爷若能将证据交于乌某,乌某可助二位平安离梁。”
墨锦川抬眸,“乌先生当知,本王要的是什么。”
不等乌钧打太极,宋言汐冷声提醒道:“你若执意装糊涂,想来也没什么继续往下谈的必要了。”
她连称谓都懒得喊,态度可谓是极差。
再看一旁坐着的墨锦川,眼含欣赏,哪有半点不妥的样子。
就差夸一句我家娘子说的真好,央她多说几句。
事已至此,乌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正如镇上那些人所说,他们家大大小小的事,全是他家娘子说了算。
在心中暗暗感叹了一句英雄难过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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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言汐:“少装糊涂。”
乌钧面色稍显尴尬。
不是都说这位永安郡主出身名门,最是知书识礼,且心善又有一手好医术。
怎么眼下瞧着,除了医术这一点有待确认外,其他几项皆是不符。
若非长相与他所得画像一样,他甚至都要怀疑,锦王殿下是不是半路见到的这火辣美人。
宋言汐一心只想打断他一双腿,不耐拧眉,“乌先生可是无话可说?”
“自然不是。”
乌钧自知失礼,轻咳一声道:“二位疑惑之事,乌某也只知道些细枝末节,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还在装?
宋言汐眸色骤沉,“既不想说,便不必开口了。”
“郡主急什么?便是想要为锦王殿下报仇,给乌某一个痛快,也总要让人把话说完不是。”
“你说。”
若说得不好,再动手也不迟。
乌钧慢悠悠捋了把胡须,继续道:“两年多前北风坡那一役,并非柯将军有意发起,而是都城八百里加急连夜送来的死令。
若有不从,传令之人有先斩后奏之权。”
“包括主帅柯善?”
“是,且不光是柯将军,连带他手下三位副将两位军师,包括在下,一个不留。”
如此荒唐的行径,除非是下令之人疯了。
再不然,便是传话之人撒了谎。
乌钧摇摇头,苦笑道:“郡主无需用这种眼神看着在下,柯将军也曾怀疑过手令的真假,上头的印章却是皇上私印,做不得假。”
墨锦川冷冷问:“手令上还写了什么?”
“战役发起的具体时间,地点,就连大军佯装败退的节点也是一早安排好的。”
乌钧看了眼宋言汐的脸色,继续道:“王爷此前与将军打过几年交道,当知他并非阴险之人,当日之举实属不得已。”
“继续。”
“我二人虽猜测安军中或有人叛变,可皇命难违,将军为保全手下兄弟只得照做。
只是他一向欣赏王爷,不愿看你年纪轻轻葬身于北风坡,这才与阵前当众废你双腿,既能侥幸留下一命又不至于返京无法复命。”
听出他话里有话,宋言汐立即问道:“手令上要的是诱敌深入尽数歼灭,还是只要王爷一人性命即可?”
手令上未必会写出来,可乌钧作为亲历者必然清楚。
他方才所说,字字句句都在透漏着一个信息。
策划这场战役之人,只冲着墨锦川一人而来。
那人也必然位高权重,能用比梁国大将柯善更重要的筹码,换得梁皇与之配合。
他究竟是谁?
京中的几位王爷虽为争储君之位,见不得他好,两年多前却也都被他的光芒所压,远没有与梁皇交易的本钱。
难道那人是朝中大将?
可当时驻守边城之人是徐伯父,他二人并肩作战多年,彼此信任,也不会是他。
南疆距此两千里之遥,一来一回近两月的路程,更不可能是林老将军。
乌钧喝了口茶,眼神幽幽道:“郡主是聪明人。”
只一句话,便为宋言汐敲定了方向。
宣德帝。
作为一国之君。
这些在别人看来难于登天,甚至是绝不可能做到之事,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封口谕,甚至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可他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更是他的骨肉血亲,他怎会……
宋言汐一时间只觉得心如乱麻,理不清头绪。
就在她准备再问什么时,忽听墨锦川轻声道:“别胡思乱想,不是。”
乌钧闻言不由轻笑,反问道:“王爷便如此信任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墨锦川掀眸看向乌钧,眼底一片冰冷,“乌先生可知何为祸从口出?”
“王爷何必动怒,乌某又不曾说什么。”
乌钧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至于郡主如何想,也不是乌某所能左右的。”
话是实话,却很难让人觉得顺耳。
尤其是对上他那双眼底满是精明的笑眼,更是让人觉得莫名烦躁,心头升起一股要动手撕烂那张虚伪假面的冲动。
宋言汐垂眸,看着碗里漂浮的茶叶,似是不经意问道:“乌先生腿上的伤,每逢天阴下雨便会发作,想来冬日里更不好受吧?”
乌钧面色不显,放在腿上的手却不自觉缓缓收紧。
腿上旧疾,一直是他多年心头之痛。
平日里瞧不出什么,可每逢雨雪天气旧伤处便会疼痛难忍,如同刀削斧凿般钻心刺骨,严重时就连行走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他每逢天气变化,便鲜少出营地,若有非去不可之事也多以骑马代步。
军中与他不对付的那些人,更是因此戏称他为“瘸子军师”,企图以此折辱他。
这些年来,柯将军与他一直不曾放弃过寻医问药。
只是沉疴难愈,更别提,当年为他医治腿疾的谷兄于医术造诣上已是不凡,能与他相提并论之人更是世上罕有。
许多大夫问诊时一听他的腿是被神医谷门人所治,便直言无能为力。
谷兄曾言,他这位小师妹若有朝一日出山,成就必在他之上。
锦王的腿当年伤成那样,她都能断骨重续让他站起来,是不是说明他的这条腿也能有痊愈的一日?
乌钧按捺下心中激动,浅笑道:“之前便听谷兄提起过他有一位天赋极佳的小师妹,没成想便是郡主,乌某当真是三生有幸。”
他话锋一转,“谷兄曾言,乌某若能等到郡主学成出山,旧疾或有痊愈的一日。
不知此事,谷兄可曾与郡主提过?”
宋言汐兴致缺缺,“提过。”
闻言,乌钧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变得紧张。
不等他开口问,宋言汐主动答道:“能治。”
她掀眸,看着笑容都变得真诚了几分的乌钧,扯了扯唇角道:“可惜我不治你。”
“为何……”
“乌先生是聪明人。”
宋言汐将他方才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无他,单纯看他不顺眼。
乌钧闻言,脸上的笑再难维持。
他脸色难看道:“并非乌某拿乔,二位皆是忠国之人,当知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道理,反之便是不忠不义。
不忠不义之人所言,二位如何敢取信?”
这发自肺腑的一番话,任谁听了不得一句忠肝义胆,君子磊落。
墨锦川亦是真心感到钦佩。
只是有句话,他却不得不提醒他。
“乌先生不妨回去查一下当年被逐出都城一事的真相,再来同本王论一论何为忠君之道。”
乌钧脸色骤然沉了沉,道:“乌某多谢王爷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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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正欲告辞,门外响起吴大娘爽朗的声音,“来都来了,吃个饭再走。”
墨锦川淡淡道:“别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如此盛情,乌某便却之不恭了。”
“别扯那些文绉绉的,我老婆子没读过书听不懂,赶紧出来洗手吃饭了。”
吴大娘说着,朝着宋言汐使了个眼色。
等把人拉到小厨房,她神色紧张问:“这人是不是来抓你们回去的?”
见她作势要去拿菜刀,宋言汐解释道:“他暂时不算敌人,先留他一命。”
灶后烧火的吴伯伸出个脑袋,不赞同道:“小姑娘家家的,别一天到晚把打打杀杀的挂在嘴上,不好。”
“烧你的火!”
吴大娘看了眼刀,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丫头,要动手就说一声,不能再让人跑了。”
院子里洗手的乌钧只觉得后背凉凉的,突然有些后悔答应留下吃饭。
永安郡主应当不会在饭菜里下毒吧?
一旁的墨锦川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她与你不同。”
乌钧讪讪一笑,“是,永安郡主的美名乌某早有耳闻。”
就是这脾气……倒是应了那句,百闻不如一见。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着实不算无辜。
别说是永安郡主了,换做大安任何一个人,若知晓当初害得锦王殿下断腿之人是他,都会毫不犹豫冲上来活剐了他。
她能忍着不动手,已然是客气了。
乌钧本打算象征性吃两口,便找个借口起身告辞。
没想到这一坐,就起不来了。
宋言汐为他施针镇痛时,吴大娘凑在门口嘟囔道:“老头子,他这该不会是装的,故意赖着不想走吧。”
忙着配药的吴伯抬头看了一眼,道:“看他疼的那样,做不了假。”
“造孽哦,年轻轻的就这样了,以后老了还得了?”
吴大娘摇摇头,叮嘱道:“我去给他做碗鸡蛋茶暖暖身子,你守着点。”
躺在床上的乌钧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他看着冷着脸,手上动作却也半点含糊的宋言汐,轻声道:“多谢。”
宋言汐头也不抬道:“先生少说话,免得我突然后悔。”
治病半途万一不小心扎死他,或是扎他个半身不遂,也不是没可能。
这雪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开始吃饭才簌簌往下落。
他的腿本就受不得寒,吃饭时又正好烤了火,一冷一热交替不发作就怪了。
施针完毕,宋言汐对上乌钧紧张的眼神,出于医者的身份解释了一句。
“顽疾难治,先生的腿若想除根不再犯,需得半月针灸一次,三月后再转为一月一次。”
也就是说,他要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安国。
或者说,将宋言汐留在梁国境内。
后者无疑是痴人说梦。
且不说锦王绝不可能松口,便是她,也只会问他一句是否活够了。
此事,恐怕需从长计议。
一碗热腾腾的鸡蛋茶下肚,乌钧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血色。
他倚靠在床头,将装着户籍的信封递上前道:“这里头的东西,二位或许能用得上。”
宋言汐应了一声接过,递给了墨锦川。
乌钧失笑,“郡主就不怕乌某在其中动什么手脚?”
宋言汐一挑眉,“当真?”
那模样,就差把求之不得写在脸上了。
乌钧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试图解释。
“当日一役本就是有人合力为王爷设的杀局,即便乌某不做那把刀,亦会有其他立功心切之人,届时他们要的可就不止是一双腿了。”
宋言汐凉凉道:“乌先生此言差矣。
旁的人,可没有你这般火眼金睛,一眼便能分出真假。”
她看了眼墨锦川,故意问:“王爷觉得我说的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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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郡主针对的,并非他一人。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乌钧故作惊讶道:“乌某何德何能,竟能劳得王爷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潜入梁境见在下一面。
此事,想必郡主事先不知吧?”
宋言汐冷笑,“乌先生倒是真看得起自己。”
乌钧闻言也不恼,继续看热闹不嫌事大道:“王爷此举,难免令郡主担心,实在是不该呀。”
墨锦川扫了他一眼,忽然问:“听闻先生习得一手好字?”
乌钧眼皮一抖,不敢再多言。
他是练得一手好字不错,可这舌头,留着日后还有用。
宋言汐懒得去猜二人之间的哑谜,丢下一句“两个时辰别沾冷风”,转身离开。
她这一走,乌钧只觉得整个屋子温度骤降。
他不由得往身上裹了裹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头,客气道:“劳烦王爷添把火。”
墨锦川沉着脸扔了几根柴进去,冷冷问:“够吗?”
乌钧干干道:“够了,多谢王爷。”
这架势,都快恨不得把他劈了当柴烧了,他还敢说不够?
外头厨房里,吴伯看着坐在板凳上抹泪的老伴儿,低声劝道:“哭啥哭,俩孩子这是要回家了,咱们该替他们高兴才对。
要让平川媳妇瞧见了,又得放心不下。”
吴大娘把手一揣,转过头去不理他。
她是没读过书,也不明白他们在屋里头说的那些个大道理。
但是有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他们俩这一走,后半辈子估计就见不着了。
她都这把年纪了,活又能活个几年?
就算俩人是个有良心的,等他们回来瞧她时,她坟头的草怕是都能编筐了。
越想这些吴大娘心里越难受,用手捂着胸口道:“老头子,我这心口咋突突的呢?”
她低喃道:“当初大河和磊子出事那阵,我就老有这种感觉。”
吴伯沉了脸道:“别一天到晚的瞎想,本来就身体差,没事也给自己吓出毛病来。”
“吴东升,你个老狗能不能说句人话?”吴大娘脸都气红了。
吴伯忙给她拍背,安抚道:“你看你这急脾气,都嫁过来这么多年了,也不说改改。”
“咋,你这是嫌我了?”
“瞎说啥呢,咱俩都一把年纪了,我还能嫌弃你想换个后老伴儿啊。”
闻言,吴大娘瞬间不生气了,冷笑道:“去,你现在就去,不去我肖秀梅瞧不起你。”
她直接站起身,往外走时狠狠撞了吴伯的肩膀一下,粗声粗气道:“家里不养吃闲饭的,去里屋扛袋子白面出来。”
“这不刚吃完饭,要面干啥,面缸里我记得还剩下……”
吴大娘不耐烦地打断他,“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她走出门口,抬头瞧了眼隐隐有西沉架势的日头,咕哝道:“这天说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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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伯瞬间明白了她要做什么,沉声道:“他娘,你和面烙饼,我架火烤上些肉干给俩孩子路上带着吃。”
“那里头那个?”
夫妻俩眼神交汇,默契道:“不管他。”
贼眉鼠眼,瞅着就不像个好人。
还给他吃东西,喝西北风去吧!
屋内,乌钧斜靠在床头,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夜间有雪,宜明日卯时动身。”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墨锦川耳尖动了动,弯腰捡起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的桃木簪递给宋言汐,低声道:“恐怕要连夜走。”
“也好,省得夜长梦多。”
宋言汐接过发簪,随手塞在了正在收拾的包袱一角。
她本以为自己不过暂住半月,东西不多,没曾想竟收拾了一堆出来。
多是墨锦川去镇上卖山货时带回来的小玩意,有挽发的木簪,小巧精致的玉耳坠,两盒口脂,还有一个栩栩如生的少女木雕。
即便不是第一眼,宋言汐瞧见时仍不免恍惚。
像,太像了。
即便是母亲与外祖父他们瞧见,也定会觉得这就是她。
只不过木雕女子脸上那张扬明媚的笑,却是她此前不曾有过的。
瞥见她迟疑的动作,墨锦川淡淡道:“若是不喜,我拿出去帮你丢掉。”
宋言汐果断收好,抬眸问:“王爷不用去收拾东西?”
听着瞬间距离感十足的称呼,墨锦川眸色沉了沉,道:“我东西不多,好收拾。”
他说着,就当着宋言汐的面展示了一番。
一件换洗的袍子,两双前几日趁着天好吴大娘教着宋言汐做的布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大半个月,他竟没为自己添置过什么。
就连身上穿的冬衣和鞋袜,都是那日在镇上用虎骨换的。
“你……”宋言汐眸光微闪。
他们只初到那两日于银钱之上捉襟见肘,自从他伤好一些开始进山,身上便没有缺过银子。
每次去镇上买山货,不拘吃的用的总会带上一点回来。
他就半点,没为自己盘算过?
感受到她的注视,墨锦川将包袱的两端系在一起打了个死结,道:“时辰还早,你先睡会儿,要赶路时我再叫你。”
在他转身朝外走之际,宋言汐喊住了他。
她问:“乌钧当年被驱逐出京一事,王爷可还有内情瞒着我?”
墨锦川回首,神色坦荡,“不曾。”
“那你方才还……”
宋言汐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他既答了,必不会骗她。
不是在骗她,那便是在骗乌钧?
可此人向来城府深,又以智多近妖闻名于天下,怎会如此轻易上当受骗。
墨锦川勾了勾唇角,笑得很是妖孽。
声音极尽温柔道:“别想太多,睡一觉,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话多少带着些哄人意味,可奈何宋言汐偏就吃这套。
待她回过神来,人已经躺在床上。
而方才还在贴心为她掖被角的男人,屋子里哪还有他的身影,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皂角味。
闻着格外令人安心。
自从那场险些要了宋言汐性命的高热退去,她就没再做过噩梦,经常是一觉睡到天明。
如果不是每日都要为自己诊脉,她甚至都要怀疑饭菜里,是不是让人放了什么嗜睡的药。
事实证明,她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体虚。
症状主要表现为体寒,乏力,嗜睡。
以至于宋言汐一觉睡醒时,天都黑了。
她摸索着从床上坐起身,低骂道:“靠不住的东西。”
话音刚落,门被人“咯吱——”一声推开。
墨锦川手持烛台,面带浅笑问:“娘子方才说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深吸一口气,扯了个笑道:“我是夸王爷呢。”
“是吗?”墨锦川轻笑。
好在他并未打破砂锅问到底,只道:“给你柳的饭菜温在锅里,起来趁热吃点东西。”
一出门,宋言汐便察觉到了反常。
院子里头太静了。
以往这个时辰,吴伯多会陪着吴大娘在堂屋坐着小板凳烤火,小强娘嫌家里冷清这几日每晚都过来凑热闹。
这大冷天的,外头路上多半还有雪,他们俩能去哪儿?
宋言汐正担心着,就听墨锦川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趁着老两口出去串门,咱们吃完就走。”
就这么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依着吴大娘的脾气,要是回来发现他二人不在,怕不是要气得掐着腰在村里骂上三个来回。
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宋言汐脑海中一闪而过。
吴大娘该不会……
烛光轻晃,墨锦川回头看向她,黑眸间盛了笑,“算一算,这个时辰,应该骂到村长家附近了。”
“这……”
倒确实像她能干出的事。
二人吃过饭离开时,“不巧”经过村长家屋后,就听得吴大娘中气十足的骂道:“两个黑心肝烂肺子的玩意,在我家白吃白喝那么久,一声不吭走了就算了,居然还把老娘陪嫁的镯子都给顺走了。
天杀的,以后别让老娘看见他俩,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不能吧,我瞧着那小两口是体面人。”
“体面个屁,哪家体面人能干出私奔这种腌臜事。”
“还有这回事?他秀梅婶子,你之前咋一点都不说,还一天到晚的把俩人当亲儿子亲闺女似得,别人说一句就急眼。”
吴大娘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别提了,这俩人身上多半还背着事儿呢,今儿大河爹寻思上镇上买点儿肉,结果一开门发现有个人躺家门口了。
大河他爹这人大家伙也都知道,心善,就喊着那个平川把人抬回了屋里,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有人忙问:“怎么着?”
吴大娘一拍大腿,“大河爹这头还在给那人看病呢,俩人扭头就收拾东西跑了。”
“你说说这,看着挺好的两个人,咋能干出这种事来。”
“秀梅嫂子啊,你刚刚说这俩人背了事是啥意思?”
吴大娘直接坐在了地上,哭喊道:“你说我肖秀梅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嫁了个男人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光会烂好心就算了,还天天的往家里招贼。
娘哎,是闺女没本事,护不住你留给闺女的东西啊。”
她哭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宋言汐听着,只觉得包袱里的镯子仿佛在隐隐发烫。
一抬眸,就见墨锦川正看着自己。
地上的雪照亮了他的眼眸,同样也照红了她的脸。
她小声解释道:“我不知道这是她……”
墨锦川接过她的话道:“这是吴大娘给你的陪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嫁,你若不拿,她才是真的要骂你。”
这也同样,是她觉得自己唯一值得拿出手的东西。
身处雪地里,宋言汐却丝毫不觉得冷。
比起灶底特意留的余火,更暖的,是她的心。
她最后不舍地看了眼吴家草屋的方向,轻声道:“走吧。”
墨锦川动作自然地拉起她的手,道:“路上滑,当心脚下。”
“不用……”宋言汐婉拒的话还没说完,脚下突然踩滑。
她忙抓紧墨锦川的手,遵从内心道:“如此,便有劳王爷了。”
头顶不知何时落下片片雪花,砸在脸上冰冰凉凉的,缓解了宋言汐两颊的热意。
两人头顶小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
走了一段,宋言汐忽然问:“王爷身上还有多少银钱?”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她想了想又问:“王爷就没想着给自己留点?”
墨锦川放缓了脚步道:“我不是给了你三百两。”
这下,轮到宋言汐沉默了。
片刻后,她问:“王爷把银票藏哪儿了?”
“换成了十两的银锭,田里和山上都分别藏了些,做的标记吴伯一眼能认得出。”
“所以这些时日,王爷早出晚归是去镇上换银子了?”
墨锦川点点头,反问她:“娘子将银票藏在何处了?”
“前两天帮吴大娘纳的鞋垫里。”
就算是官兵前来搜查,也不会有人闲到去翻妇人的鞋子。
反倒是吴大娘,到穿时见到她故意做反的针脚,必能看出些端倪。
想到什么,宋言汐神色有些讪讪,“说起来,大娘方才骂我们白吃白喝的那些句,倒也不全然算错。”
对此,墨锦川很是赞同。
只是眼下,他们还有一事不得不赶紧考虑。
接下来往哪边走。
若是天公作美,他们身上如今带着足够撑上半月的干粮,随便找个山头都能暂避一阵子。
可如今地上已有厚厚一层积雪,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即便他们能侥幸在天明道路结冰之前爬上山,如此严寒也很难挺得过去。
墨锦川一个大男人倒是没什么,冻一冻只当锻炼体魄了,从前在边城也不是没冻过。
可宋言汐本就体弱,又大病了一场尚未完全恢复元气。
上山这条路,行不通。
乌钧既然敢孤身前来,他所带的梁兵想来已经驻扎在附近,青花镇怕是也去不得了。
岔路口,宋言汐看着止步不前的墨锦川,挑眉问:“王爷决定以身犯险时,不曾想过会有此刻?”
不等他回答,她笑了笑自顾自道:“也对,若不是我拖累王爷,王爷如今应该还在白头峰待着。”
“即便有可能过上茹毛饮血的日子,也总好过现在东躲西藏是吧?”
闻言,墨锦川满脸无奈问:“还在生气。”
宋言汐冷着小脸,“不敢。”
是不敢,而并非没有。
分明是还在生气。
墨锦川眸色沉了沉,他该割了乌钧那条多话的舌头。
宋言汐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没好气道:“留着他还有用。”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瑕不掩瑜,才高之人总归有些不寻常的癖好。”
她还想说什么,余光突然瞥见风雪中有一辆牛车正慢悠悠地朝着他们走来。
这大半夜的,又是雪天,路上怎会有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扯了扯墨锦川的衣袖,低声道:“咱们恐怕要往右走了。”
往左是青花镇方向,而往右过去,则是几个与禾木村差不多大小,靠河而居的小村落。
村子越小,村子里的人越团结。
相对的,也就更抵触外乡人。
禾木村的人一开始之所以没打算赶他们走,完全是看在吴家老两口的面子上,加之平时谁有个腰疼腿疼的用得着他们。
到了其他村子,怕是没这么好运。
墨锦川转头看了一眼,沉声道:“再等等。”
等?
如今风雪阻隔了视线,牛车上的人或许还没看见他们,可再靠近些就未必了。
用吴大娘的话说,谁家好人大雪天的大半在路上溜达。
不是杀人越货就是毛头小贼。
难不成这来人,与王爷是旧相识?
宋言汐这么想着,不由睁大了眼睛去看。
恰好一阵冷风迎面刮来,吹得她一双眼睛全是雪花。
雪花遇热即溶,化成的雪水刺激的她睁不开眼,眯着眼睛迎风流泪。
“吁……停停停,快停下!”一道略有些熟悉的粗狂声音响起。
宋言汐几乎是瞬间想起罗一刀那张脸。
她费力睁开眼,就见一道魁梧的身影直接从牛车上跳了下来,神色着急道:“快,快上车!”
见他二人并未动作,罗一刀急得直拍大腿:“两位活祖宗,你们快点的吧,我老罗可不像跟着你们一起掉脑袋。”
他嘴上说着,手上动作麻利地掀开了牛车后头用来罩笼子的布,解释道:“我出城的时候那些兵就已经动起来了,眼瞅着就该撵过来了,你们先上车躲一躲。”
帘子掀开,露出两个大的木笼子。
一个笼子里装着些干草,而另外一个笼子里则是圈着几头小猪仔,这会儿正冻的瑟缩在一起报团取暖。
罗一刀解释道:“你俩别嫌弃,前头这笼子昨晚我用清水刷了好几遍,一点儿都不脏。”
眼见墨锦川要开口,他自顾自道:“你们俩的事昨天我去给他们送肉的时候听说了,别的啥都不说了,要是信得过兄弟就上车。
想说啥,咱们到家再说。”
他扭头看了一眼,急急道:“赶紧的吧,等人来了咱们都走不了。”
墨锦川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率先抬步上车,钻进笼子后又朝着宋言汐伸出手。
他身形高大,已然占了半个笼子。
罗一刀在一旁啧啧道:“这身板,不愧是百战百胜的将军。”
那欣赏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并非梁国人,而是安国子民。
宋言汐借着墨锦川的力道上车,看着忙不迭爬上牛车,扯着布为他二人遮盖的罗一刀道了声谢。
罗一刀脱口道:“客气啥,咱都是自己人。”
话说完,他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把脑袋往前凑了凑,看清宋言汐的脸上,又用力把布往前拉了拉,确定能把笼子的边边角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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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前头的几个角都系了死结,他才嘿嘿笑道:“会说话好啊,这小子好福气。”
随着一声“驾——”,牛车缓缓行驶起来。
笼子逼仄,墨锦川一个人便占了大半位置,更别提与小猪仔相邻的那一侧还装了不少干草用了遮挡他二人身形。
留给宋言汐的位置,只有不大一个角落。
雪天路滑,马车一路摇摇晃晃。
即便她蜷缩着腿,脚尖依旧不可避免的碰上墨锦川的腿。
再又一次马车大的颠簸后,她被车子的惯性带的狠狠喘了一脚。
黑暗中,宋言汐听到了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
她摸索着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他腿上的旧伤处,果然感觉到了他身体的紧绷。
即便如此,他仍压低声音道:“无碍。”
疼得嗓子都哑了,还嘴硬!
宋言汐虽气,却也知道如今不是跟他置气的时候,忙道:“劳烦王爷微微曲腿,我把腿放过去,你再放下来。”
想到自己腿上的伤也刚好,她拽了两把干草,打算铺在笼子底部减少碰撞时的力度。
见墨锦川仍不动,她不由催促道:“劳烦王爷动一动。”
半晌,他才开口道:“疼。”
只一个字,哪怕没什么大的情绪起伏,仍让宋言汐的心为之狠狠一揪。
他方才说的是“疼”。
能让一个扛过断骨之痛,就连身中数箭没有任何伤药都不喊一声的人说疼,那必然是痛到了极致。
宋言汐再开口,声音已然保持不了冷静,“那你别动了,我抓点干草给你垫一下。”
墨锦川低低应了一声,不再开口,似是再忍痛。
可实际上,他是在忍笑。
姜还是老的辣。
晚上做饭时,吴伯特意找借口支走了吴大娘,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了他。
他说做男人的虽然是这个家的天,是顶梁柱,却也不要一味的刚硬,该示弱的时候就示弱。
尤其是像宋言汐这般,性子慢热之人,想要靠着日常相处焐热她太慢了。
他需让她多注意他,不拘懊恼亦或者是心疼,一来二去的自然就放不下了。
吴大娘最初决定嫁给他,就是觉得他在家是个小可怜,性子又不讨喜,结果一下栽进去就出不来了。
他的这些话,确实可以称作是经验之谈。
只有一点,他说错了。
宋言汐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
若真像个毛头小子般,总是作弄她惹她生气,只会将她越推越远,反倒得不偿失。
至于他担心他拉不下来脸之类的,也实在是多余。
媳妇和面子,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若是宋言汐知道墨锦川此刻的想法,定然会一脚踹在他的旧伤处,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而现在这会儿,她却恨不得赶紧让罗一刀撤了帘子,施针为他止痛。
牛车摇晃间,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追了上来。
为首之人高声喊道:“前头何人,速速停下,否则格杀勿论!”
“吁——”罗一刀忙叫停牛车,回头看了一眼。
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上前,眯了眯眼睛道:“干什么的?”
罗一刀哈了口气,笑道:“军爷,往石头村送猪仔的,顺带收两头猪赶回镇上卖。”
听到他的话,有小兵凑上前看了一眼,道:“将军,昨天就是这个屠夫往营里送的肉。”
“天还没亮就往村子上走?”
“再有两个时辰铺子就该上人了,现在不往回拉,就卖不了啥钱了。”
见罗一刀不像扯谎,为首的人抬了抬手示意他走。
罗一刀忙笑着应承了两声,不轻不重地抽了老黄牛一鞭,牛车慢慢悠悠地动了起来。
就在他以为蒙混过去时,突然听到身后那人冷冷喊道:“站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闻言,牛车后面的两人一颗心同时提了起来。
黑暗中,宋言汐摸索着拔下头上的桃木簪,塞到墨锦川手中,凑到他耳边用气声道:“待会儿我会用药迷昏前来查探之人,王爷可趁乱离开。”
不等他拒绝,她又道:“我没王爷那么好的身手,被擒后恐无法脱身,还望王爷能设法搭救。”
墨锦川忽地笑了,凑在她耳边问:“你就不怕本王一去不回?”
温热的呼吸扑在宋言汐耳侧,平添了几分暧昧。
连带着他出口的话,也变得不那么正经。
宋言汐默了默,问:“王爷如今几岁?”
她阿弟十二岁时,便不说这种故意逗她的话了。
听出她话语中的嫌弃之意,墨锦川勾了勾唇,声音带着浅笑道:“放心,本王便是丢了这条命,也不会丢下你。”
宋言汐心念微动,耳边不自觉回响起吴大娘的声音。
“平川那孩子我瞧着是靠得住的,你是没见他刚到家时,那整个后背血肉模糊的简直没法看,衣服黏在肉里撕都撕不下来。
都那样了,他还死命抓着你的手不肯丢,老头子掰的一脑门汗也没把他的手掰下来。
最后实在没办法,老头子只能告诉他要是再不松手,你俩一个也活不了,他这才肯撒开手让他治。”
吴大娘同她说这些时,似乎是猜到了什么,话到最后语重心长道:“平川媳妇,这人活着能不能老往低处看,更不能抬着脖子看高处,能找到一个跟你一般长短正正合适的人,那都是几辈子积攒下来的缘分。”
那时宋言汐听着,只觉得她是一心想要撮合他们两个,随口敷衍了过去。
如今想想,方知她话中有话。
哪来的什么一般长短,要是都那么正正好合适,天底下便不会有如她爹娘那般的怨偶。
所谓正好,不过是有人愿意默默付出,甚至是为了对方步步退让。
而他们之间,这个人显然不是她。
牛车外,罗一刀内心挣扎再三确定自己跑不掉,才僵硬着转过头问:“军爷还有什么吩咐?”
骑在马上的将军驱使着马朝前几步,正好停在牛车一侧。
但凡他伸手去掀笼子上的盖布,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端倪。
罗一刀看似还坐得住,实际上后背已经布满了一层冷汗,攥着鞭子的手都在抖。
他这人上没老下没小的,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个疤,可后头这俩人不一样。
不能让他们死在这里。
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罗一刀暗暗下了决心,右手缓缓往下摸,正准备抽出牛车底下藏着的大刀时,就听那将军道:“送的肉不错,晚上再送头猪来。”
一听晚上又有肉吃,身后跟着的梁军纷纷高兴了起来。
那将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罗一刀身后,扬声道:“乌先生有令,活捉大安锦王,兄弟们半个月不缺肉吃。”
话音落地,周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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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模样,竟是比打了胜仗还要高兴。
确实,于他们而言,活捉大安锦王的功劳抵得过无数个胜仗。
就连梁皇也曾当着众臣的面说过,若非墨锦川镇守边城,梁国的三万铁骑早已踏平边境三城,直指京城。
罗一刀顿时松了一口气,忙笑道:“军爷放心,我待会儿保证挑一头肥膘多的猪,价钱什么的您也尽管放心绝不收钱。”
那将军点点头,一挥手道:“走吧。”
生怕他反悔,罗一刀赶忙抽了抽老黄牛,大声道:“快走,别不长眼挡着军爷的道。”
随着牛车晃动,后头笼子里的小猪仔受惊,正好哼哼了几声。
“将军……”随行的副官原本都已经走到后头了,想着照例检查一下,一听到这动静立即满脸嫌恶的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也是,一个杀猪匠的车有啥好查的?
臭气熏天。
将军望着远去的牛车,沉声道:“咱们也快些赶路,别误了先生的正事。”
“这几天怕是走不成了,外头戒严了,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
罗一刀沿着梯子下了地窖,将手中的食盒摆放在桌上。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酒楼里那些好酒好菜啥的都紧着那些当兵的了,就买到两个小炒,你们凑合着吃两口。”
“有劳罗兄了。”
这种情况下,能有口热乎的都算幸事,墨锦川自然不会嫌弃。
宋言汐也并非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径直掰了半块从吴家背出来的饼子递给罗一刀道:“罗大哥尝尝,吴大娘烙饼的手艺堪称一绝。”
罗一刀诚惶诚恐地接过饼子,声音都有些磕巴道:“谢……谢郡主。”
墨锦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罗兄不必拘谨,今日这里没什么郡主王爷。”
似是明白了什么,罗一刀忙道:“对对对,你是平川,她是你媳妇。”
说着他又想到什么,忙问道:“那兄弟贵姓?”
墨锦川面色如常,吐出一个字。
“宋。”
罗一刀咬了口大饼,边嚼边道:“换一个。”
还姓宋,生怕人不往一块儿联想?
看他噎的直翻白眼,宋言汐倒了碗水递给他,“这段时日,我们还是不宜露面的好。”
看着墨锦川那张蓄了胡须,却仍遮不住英俊眉眼的脸,罗一刀泄愤般猛灌了两口冷水。
咕哝道:“我要是长这样,不得讨上十八个媳妇。”
墨锦川夹菜的动作一顿。
然后就听他又道:“大男人长得太好看也不行,容易遭人惦记。”
罗一刀说完才意识到不对,赶在宋言汐开口前岔开话题道:“我刚刚去送肉的时候,见到他们说的那什么乌还是白的先生,病恹的跟快死了一样。
没想到那种病鸡子,居然还敢提刀杀人,真是那什么人不可那什么相。”
闻言,二人脸色皆是一变。
异口同声道:“杀谁?”
罗一刀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挠了挠头道:“我就听了一耳朵,只知道死的是个男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男的,那便不是吴大娘。
墨锦川拧眉问:“罗兄听到这些话时,他们可还说了什么?”
“你容我想想。”
罗一刀说着,又咬了一口手里的饼,随口道:“这大娘好手艺啊,咋不来镇上赁个摊子自己做买卖,肯定卖的好。”
感受到气氛的凝重,他也不敢说笑了,咽下了嘴里的饼道:“我听那个小兵骂的是,我要是乌先生我也砍了他,瞅着就是个酒囊饭袋,还敢对先生的恩人动手。”
“恩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对,他们当时就是这么说的,我还想多听两句就被人撵走了。”
提起这个,罗一刀也是一肚子的火气,拍了下桌子骂道:“不就是当个大头兵,有什么好神气的,对老百姓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真有本事到战场上给人真刀真枪拼啊!”
他说完,又补上一句,“我这人最瞧不上的就是孬种,甭管是哪儿人。”
担心下来太久,上头来人发现铺子没人会发现异常,他赶紧就着水把剩下一点饼子吃了站起身。
罗一刀道:“我上去看一眼,待会儿给你们送褥子下来。”
他说完扭头就走,将地窖的木梯踩得咯吱作响。
随着地窖的盖板被盖上,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胃口?”
墨锦川的声音响起,宋言汐回神,看着不知不觉被自己啃掉一小半的饼子,轻叹了一口气道:“终究还是将他们牵扯了进来。”
“闻祁还要仗着乌钧帮他收拢人心,不会选择在此时得罪他。”
看着碗里多出的菜,宋言汐顺着话道:“也对,毕竟他们要的人只是王爷,没必要为着两个老人得罪乌钧。”
墨锦川挑眉,“娘子怎知,梁军要搜寻的只我一人。”
“你什么意思?”
宋言汐不由拧眉,纠正道:“如今已无外人,王爷不必再与我扮做夫妻。”
“这便打算过河拆桥?”
墨锦川放下手中筷子,眸色幽幽道:“宋姑娘莫不是忘了,如今你我还身处梁境,随时会落入险境。”
宋言汐自然不曾忘。
她更知道,眼前这人就是一本正经的耍流氓。
回想他刚才调侃的话,宋言汐忽然想到什么,脱口道:“庄诗涵!”
除了她以外,她想不到还有其他人,会将她神医谷传人的消息泄出去。
更别提对方是梁国太子,闻祁。
“他们……”
宋言汐想问闻祁与庄诗涵之间,是否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话到嘴边又觉得实在难以启齿。
女儿家的声名重于一切,即便庄诗涵行事并不在意,她同为女子,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出言诋毁。
明白她的顾虑,墨锦川并未直接解释,只说:“待你我回到边城,自然知晓。”
这话不是回答却胜似回答。
宋言汐只觉得荒唐,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同样也觉得自己荒谬。
刚刚竟生出一种,此事虽听起来荒唐,可若是庄诗涵所为又属正常这种想法。
她真是……
罗一刀下来送被褥时,带回的消息佐证了宋言汐的想法。
乌钧等人领命,要找寻之人乃是一男一女。
男的若反抗,可就地诛杀将尸首带回即可。
而那女子,需不伤一根头发的情况下将人活捉,押送回都城。
罗一刀离开之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墨锦川的肩膀,道:“兄弟看好你。”
正在铺被褥的宋言汐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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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锦川笑了笑道:“不若等罗兄明日下来,你亲自问他。”
“不说拉倒。”
安国御书房。
宣德帝端坐在椅子上,气势虽不减,面容却肉眼可见的苍老了不少,眼底满是倦色。
自从得知墨锦川坠崖尸骨无存的消息后,他这半月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儿子的脸。
他问:“你们可知小五在梦中问朕什么?”
下首的安王恭敬道:“儿子不知。”
宣德帝却没看他,只看向立于他身后脸色不佳的宁王。
宁王垂眸,轻咳了两声道:“五弟吉人自有天相,这么多年多少次生死关头都闯过来了,此次也定不会有事。
还望父皇保重身体要紧。”
站在二人对面的分别是左右两位丞相,听着二人的回答不免在心中摇了摇头。
以他们对陛下的了解,这答案没一个是他想听。
果然,下一刻宣德帝立即沉了脸,抓起桌上的折子砸向二人。
雪花似的折子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两位丞相连忙跪地,恭敬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宣德帝冷哼一声,反问道:“保重龙体有何用,多活几年,好让这些个孽障轮番来气朕?”
两相以头抢地不敢应答。
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皇家父子之间的家事。
他们可以公然写折子弹劾二人,却不能在宣德帝教训之时插话,更不能提醒他该如何教儿子。
前者,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尽职尽责。
而后者,便是蓄意谋反。
二人浸淫朝堂数年,早已练的滑不丢手,怎会给自己自找麻烦?
“父皇息怒。”兄弟二人也同时跪了下来。
安王道:“儿子以将府上能用之人都派了出去,定能找到五弟与永安郡主,将他二人平安带回。”
“永安?”宣德帝眯了眯眼睛,不由冷笑,“你不说朕倒是忘了,老二,你进来同永川侯走得挺近啊。”
安王闻言,后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宣德帝的皇位本就是靠着争抢得来的,最忌讳底下的人背着他弄权。
尤其是这两年,他越发觉得身体不济,疑心比之从前更甚。
任何人,都不能惦记他屁股底下这把椅子。
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亦不能例外。
安王忙磕了个头,解释道:“父皇明鉴,儿子这些时日与永川侯府往来,皆是为了三弟啊!”
宣德帝阴沉着一张脸,“是吗?”
安王脊背发寒,深知自己今日若不给出个满意的答案,便会成为下一个被赶到封地的王爷。
他正欲开口,就听宁王轻咳一声道:“父皇容禀,二哥近日与永川侯交好,全是因永安郡主手中那一颗出自神医谷的养心丸。”
短短一段话宁王歇了三四回,却仍因气力不继白了脸,捂着胸口继续道:“是儿子身体不争气。”
宣德帝的脸色变了变,吩咐道:“你既身子不适,便早些回去歇着,小五的事用不着你费心。”
再看向跪在地上的安王时,眼底的冷意化了些,“难为你记着老三的病,回吧,若有小五的消息立即来报。”
“是,父皇。”
安王从地上起身,忙去扶宁王,兄友弟恭的模样看得宣德帝不免欣慰。
只是一想到仍无消息的墨锦川,那一丝欣慰,又瞬间被冲散的一干二净。
待到无人处,安王松开了扶着宁王的手,感激道:“方才在父皇面前,多谢三弟替本王圆说。”
宁王面带不解道:“二哥此话何意,难道你与永川侯相交,是为了永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此事便不劳三弟操心了。”
安王打断宁王,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既然三弟的身子这般弱,还是安心在王府养伤,莫要到处走动的好。
毕竟那一箭伤及心脉,非同小可,若不好好调理将来怕是会留下病根。”
他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俨然一副好哥哥模样。
宁王扯了扯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二哥琐事繁忙,就不必为本王的病费心了。”
他回头望了眼御书房方向,幽幽提醒道:“本王若是二哥,便会立即同永川侯割席,以免继续惹得父皇不快。”
安王眸色微沉,面上却仍旧带笑,“三弟与其担心本王,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你若再这么修养下去,王府的门客怕是要跑光了。”
宁王垂眸,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似自嘲道:“是我身子不争气,大半年了一直也不见好,白白浪费父皇差人在各地寻找的珍惜草药。”
他说的哪里是草药,却分明是在炫耀宣德帝如何对他的偏疼。
京中谁人不知,自春猎宁王御前救驾后,宣德帝对他关心备至,甚至隐隐有了要超过此前对锦王的疼爱。
而他舍命救父的美名,更是被编纂成册传扬的大安上下人尽皆知。
只是众人提及时,不免感叹。
宁王殿下哪儿都挺好,只可惜是个病秧子。
安王起初听到这话时是高兴的,毕竟一国储君,怎么轮也不可能轮到一个病秧子。
但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他这个看似不争不抢的弟弟,名义上是在家中养病,可暗中小动作不断,朝堂之上的事更是一点没耽搁。
在有些事情上,消息甚至比他这个每日上朝的人还要清楚。
安王面上笑容不变,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攥着,杀心渐起。
若早知他是个这么不肯安分的,他便不该顾忌那一点所谓的兄弟情,心软放他一马。
该趁他病,要他命。
瞥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宁王笑了笑道:“外头风大,我身子受不住,就不陪着二哥在这吹风了。”
他说着又是两声轻咳,面色惨白如纸。
一看便是短命之相。
安王看在眼里,眼底的笑意更是真诚了几分,关切道:“你身子弱,快些回去歇着吧,为兄还要着人继续去查老五的下落。”
宁王点点头,虚弱地笑了笑道:“老五的事,便劳烦二哥了,一有消息还望二哥遣人相告。”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老五这么多年一向命硬,两年前回京时只剩一口气都被救活了,想来此次也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安王眸光闪了闪,道:“借你吉言。”
御书房内,宣德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沉声问:“人到哪儿了?”
旁边的朱公公忙上前为他揉捏太阳穴,恭敬道:“回陛下的话,算算脚程,德公公应该这两日就能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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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宣德帝生气,他又道:“陛下不必太担心,永安郡主医术高超,锦王殿下身边有她照顾必能化险为夷。”
“你说宋家那丫头?”
宣德帝冷哼一声,声音听不出喜怒,“丽妃前一阵同朕说她性子倔,瞧着是个有主意的,没想到她竟是个主意这么大的。”
朱公公在一旁想说话,又摸不准他的心思,不敢贸然接话。
只是如果非要他说,他觉得永安郡主是个重情义的奇女子。
旁的不说,单是她得知锦王殿下遇险,不顾自身安危深入梁军腹地一事,便能看出端倪。
边城那些个将军,或顾全大局或胆怯,竟只有一个程将军带人前去接应。
一群大男人,胆魄竟还不如一个女子,平白的惹人笑话。
朱公公心中腹诽着,手上的动作竟不知何时停了。
他正觉气愤,忽听有人问:“你也觉得那丫头胆识过人,该赏?”
“那是自然。”
回答的话脱口而出,朱公公方才意识到自己闯下塌天大祸,忙跪了下来自扇嘴巴。
一边扇一边道:“奴才该死,还望陛下饶命。”
待他扇了十数个巴掌,才听得宣德帝道:“行了,起来吧,瞧你那出息。”
朱公公瑟瑟发抖,哪敢真的起身。
干爹可都说了,圣心难测,多挨几巴掌总好过被猜忌生了什么不该生的心思,因此平白丢了小命。
不过几息的功夫,朱公公全身已经被冷汗打湿,身体也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宣德帝见状,更是无奈。
“你干爹走的时候没告诉过你,不要忤逆朕?”
忤逆二字一出,朱公公更是大呼不敢。
宣德帝被他这胆怯的模样逗笑,直言道:“今日若是你干爹那个老油条在,肯定狠狠给你两脚,骂你丢了他的脸。”
“行了,朕恕你无罪。”
得到确切的话,朱公公这才敢站起身,起到一半又腿软差点跪了下去。
知道自己这模样太没出息,朱公公赶紧硬着头皮站了起来,看着都快哭了。
宣德帝道:“今日之事,传不到你干爹耳中。”
干爹这个称呼,本就是宫中无根之人用作互相慰藉的,压根上不得台面。
宫中那些主子对此,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从宣德帝嘴里说出来,朱公公只觉得脊背发凉,恍惚之间都能看到自己脑袋掉下来的情形。
他狠掐了自己一把,强稳住身形便要跪下。
却听得宣德帝忽然问:“你觉得宋家那丫头如何?”
“永安郡主身份尊贵,奴才怎敢妄议。”
“朕允你妄议。”
梁国与大安虽风俗不同,可年节放炮竹烟花这一点,却是相同的。
青花镇虽小,却也对年节格外重视,家家户户都提前换上了崭新的红灯笼,街上洋溢着喜气。
只是这些,藏身于地窖的二人是看不到的。
驻扎在青花镇上的梁军并未撤退,大有搜不到人便死磕到底的架势。
罗一刀怕他们在底下呆不住,托人买了套围棋送下来,正好供他们消磨时间。
不知是墨锦川故意放水,还是宋言汐的棋艺进步飞快,她已经由原先偶尔下成平局到三局两胜。
在她今日第十次赢了之后,她反手合上了棋盒。
墨锦川眉梢微挑,一双黑眸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亮,俊眉微挑,“腻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墨锦川说的像是棋盘,可那灼灼的眼神,却让人有一瞬的恍惚。
这话当真没其他意思?
不等宋言汐深想,他豁然起身,道:“一连着下了十多日的棋,你不腻我也腻了。”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墨锦川不再动不动把娘子什么的挂在嘴上,却也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她继续称呼他为王爷。
还说什么若她非要喊,那便喊夫君。
这种词汇,他便是说破天宋言汐也绝不可能答应,实在是难以启齿。
所以,他们如今说话便直接说话,并没什么特别的称呼。
用罗一刀的话便是,打哑谜说话。
他还说:“还是你们这些贵人花样多,不就一个称呼,喊啥又掉不了一块肉。”
是掉不了肉,可宋言汐实在是张不开那个口。
她甚至有些后悔过早开口说话。
早知如此,继续当个哑巴也是不错的。
“还愣着做什么?”墨锦川见她坐着没动,好笑问:“都在这鬼地方憋了半个月了,不想出去看看?”
夜半无人时,他们会短暂爬出地窖,方便一下顺带透口气。
担心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也怕给罗一刀惹麻烦,他们的活动范围仅限肉铺的后院,前面铺子都不曾去过。
可这会儿,他却说要出去看看?
听着外头骤然响起的炮仗声,宋言汐摇了摇头。
这太冒险了。
炮仗声正好盖住了说话声,她只看到墨锦川的嘴唇动了动,似是在说天黑了。
简装,宋言汐眼底不解更甚。
这些时日梁军的巡逻不曾停歇过,人数也是一次比一次多。
这几日更是时不时就要来家里搜上一通,他们这么大摇大摆的在人家眼皮底下出去,与自投罗网何异?
经过这一路的颠簸,她觉得她应该重新考虑一下,自己对锦王殿下行事稳妥一事是否理解有误。
做事如此冒险,哪有半点稳妥可言。
见墨锦川仍站着,并未打算放弃,宋言汐忽地想到什么,朝着他伸出手。
“拿来。”
见他不肯动,她不由拧眉问:“你难道是在等我动手?”
外头的鞭炮声适时停下,她的声音刚好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墨锦川耳中。
他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多了笑容,唇角上扬,就差在脸上写上“你赶紧动手”这几个字。
求之不得。
宋言汐气得牙痒,却偏偏又奈何他不得。
嘴上说说可以,她总不好真上手去扒他的衣服。
成何体统。
在她再开口前,墨锦川抽出袖子里的信递给她。
信封上的封蜡还在,并未被人拆过。
既不是乌钧留下的线索,那他还非要今日出去?
看出宋言汐眼底疑惑,墨锦川只道:“拆开看看。”
她撕掉封口,倒出里头的东西。
除了两张户籍文书外,还有一张薄薄的纸。
只是上头一片空白,并未书写什么。
想到军中传书会用的保密手段,宋言汐忙将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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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上头缓缓显现出四个字。
“除夕火起。”
“除夕,不就是今日?”
墨锦川点点头,拿起她放在一旁桌上的两张户籍文书,递到一旁用烛光点燃。
干燥的纸张遇到明火,很快被火舌舔舐殆尽,只余地上一捧黑灰。
他速度太快,宋言汐根本来不及阻止。
她脸色微变,“乌钧此人不可信?”
“狡兔三窟,尤其是像他这种走一步看百步的人,不得不防。”
墨锦川不知从何处掏出两个面具,继续道:“与这种人博弈,即便无法算到他的前头,也绝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否则,便如被捏中了七寸,后患无穷。”
比起这些,宋言汐眼下更想知道。
方才那四个字,是否是她所想那般。
若真是如此,青花镇的百姓何辜?
对上她情绪复杂的双眸,墨锦川抿了抿唇,沉声道:“今日镇上的百姓都会到路上看龙灯,不会伤及他们性命。”
可水火无情,火势一旦燃烧起来,绝不是那么容易扑灭的。
这一镇的百姓都会因此流离失所。
墨锦川上前一步,亲自将面具戴在宋言汐的脸上。
“乌钧需要给闻祁一个交代,否则,便不是王彪一条人命那么简单。”
他拉起她的手,只觉得掌心冰凉一片。
他沉声问:“觉得我这么做太冷血?”
若她这便觉得他残忍,那待她见过他领兵打仗之时,怕是更不能接受。
他已经数不清,手上到底有多少条人命。
征战多年,哪怕是他,也无法真的保证自己手上没有沾过一个无辜之人的鲜血。
她会不会因此怕他,远离他?
见宋言汐始终一言不发,墨锦川的一颗心不断下坠。
他张了张口,只觉得喉咙又苦又涩。
或许这就是他杀孽太多,应得的报应吧。
墨锦川苦涩一笑,松开了她的手道:“我从不算什么好人。”
就在他要转身离开之际,宋言汐拉住了他的手,深吸一口气道:“这不怪你。”
被她握住手的瞬间,墨锦川整个人楞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做出何等反应。
在禾木村时,是他厚着脸皮借着二人“夫妻”的身份,喊她两声娘子。
仗着的,也不过是她伤了嗓子无法反驳。
这半月来,二人更是克己复礼,别说是不该有的肢体接触,就连娘子这二字她都不许他喊。
言行举止处处都恨不得同他撇清干系。
既然是她不愿,他自然尊重她,与她保持该有的距离。
方才伸手牵她的手,也是一时情难自禁。
可现在,她竟主动握住他的手,告诉他这一切不怪他。
眼见墨锦川盯着她的眼神愈发灼热,宋言汐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压根抽不出。
他力道极大,大手紧紧箍着她的手,虽然不疼却也不允许她有任何逃离可能。
烛光昏黄,墨锦川的眸子灼灼发亮,像是恨不得人在脸上烧出个洞来。
他紧紧抓着宋言汐的手,将她往前扯了扯,逼着她与他四目相对。
沙哑的声音似欣喜,又似难以置信。
“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可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墨锦川的视线太过灼热,仿佛能将人整个融了。
宋言汐眸光微闪,“我……”
“啪啪啪!”头顶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得头顶落下簌簌灰尘。
在宋言汐抬眼看去时,墨锦川刚好抬起胳膊为她遮挡。
下一瞬,头顶的盖板被人掀开,露出罗一刀那张兴奋的脸来。
“平川兄弟,弟媳妇,你们……”
剩下的话,在看清地窖内的情形时,戛然而止。
他道了声“对不住”,一边把盖板往回盖一边道:“那啥,兄弟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罗大哥留步。”
宋言汐忙从墨锦川的胳膊底下退了出来,面具下的一张脸臊的通红。
罗一刀赶忙掀开盖板,很是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刚刚手上一个没收住给爆竹扔远了,没吓着你们吧。”
“没有。”宋言汐被地窖里落下的灰尘呛得轻咳了两声。
想到什么,罗一刀忙一拍大腿,“看我这事干的,你们赶紧上来透口气,正好我酒菜也准备好了,咱仨今晚痛痛快快喝一场。”
他解释道:“你们俩只管放心,今儿是小年夜,那些当兵的也是爹生娘养的,不至于大过年的上门找不痛快。
再说那个什么乌先生,病得好像都快死了,这几天镇子上的大夫都找遍了,哪还有空折腾别人。”
宋言汐爬梯子的动作一顿,待爬到地面上,才趁着罗一刀不注意冲着墨锦川摇摇头。
乌钧的病,并非她的手笔。
墨锦川低笑,迎上她带着几分探究的眸子,走得同她近些,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若动手,他活不到今日。”
对上他黑眸间的笑意,宋言汐一时竟不知道,他是在夸她,还是在提醒她之前对乌钧动了杀心一事。
就他做的那些事,莫说是她,换作任何一个安国人都不可能轻饶了他。
这笔账,她早晚要同他讨回来。
“砰!”地一声,头顶有烟花炸开,将夜幕照的亮如白昼。
罗一刀转过头,冲着他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托你们的福,要不镇上的百姓这辈子也看不着这么好看的烟花。”
说着,见两人没动不由的催促道:“别干站着,待会儿饭菜都凉了,吃过饭我想办法送你们出城。”
宋言汐心下一惊。
方才的话,他竟听到了?
不等她出言试探,罗一刀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我托人找了个门路,能偷偷送你们出城,就是稍微磕碜了点。”
听到磕碜二字,墨锦川与宋言汐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日下牛车时满身的猪粪味。
要送到农户家的小猪仔还好,除了一路上哼哼唧唧外,几乎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可返程时,后头的笼子里装了两头待宰的肥猪,一路上又拉又尿的实在令人难忘。
罗一刀其实自己也知道这些,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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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弟妹,说了不怕你笑话,你罗大哥没什么本事,认识的也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
不过你可别小瞧了他们,不起眼,也有不起眼的好处,那些当兵的根本不拿正眼看。”
宋言汐温声解释道:“罗大哥误会了,你相助我二人一场,我感激还来不及如何会小瞧?”
罗一刀挠挠头,爽朗一笑,“哎呀,都是小事。”
他看了眼天边的烟火,道:“外头还得热闹好一会儿,等咱们喝完酒,不耽误出去看龙灯。”
他指了指宋言汐脸上的面具,“戴着这玩意,任谁也认不出来你俩。”
说着,他催促着二人赶紧走。
一边走一边咕哝道:“打咱头一回见,我就想跟你喝一杯,这十来天看得见喝不着可憋死我了。
再不喝,下次见指不定猴年马月了。”
墨锦川任由他勾住他的肩头,语调淡淡道:“我们与罗兄缘分匪浅,想见自是不难。”
罗一刀眼前一亮,“真的假的?”
不等墨锦川说什么,他直接抬手抽了自己一耳光,骂道:“看我这张破嘴,咱十里八乡哪个不知道,你向来是一诺千金,肯定不能诳我。”
挺大个汉子,说着话竟不由地红了眼眶。
不用他说什么,宋言汐也大概能猜到缘由。
无论梁国还是大安,每逢征兵之时首当其冲的便是多子或是双子的人家,二选其一。
若战事紧急,家中只有一子的也必须顶上。
像是罗一刀这种年纪正当,又有一把子力气却不曾被抓去服兵役的,只有一种可能。
他上头的父兄皆死在了战场之上,家中叔伯也都不在,只留他一根独苗苗。
梁皇再怎么昏聩,也不会允许底下的人做出这种明显要亡了大梁的荒唐事。
即便荒唐如闻祁,也不曾听说过为难英烈之后的传闻。
两碗烈酒下肚,罗一刀端着酒碗又哭又笑道:“我爹和我三个兄长,都稀里糊涂的死在军营里,只知道人没了,但怎么没的就连跟他们一起去的老乡都说不清楚。”
他大着舌头问:“平川兄弟,你们那儿当兵的也都这样不?”
墨锦川言简意赅道:“不是。”
他端起面前的酒喝了半碗,烈酒入喉,仍难消心头怒火。
原来此前那些梁军战俘在他面前哭诉,道梁皇暴政,恳求他能留下他们给条活路的话并非是情势所迫,而是真心实意。
可当时,他是怎么做的?
他以那八百战俘,换取了北境百姓一年的安定。
那些战俘被他们的同袍接走时,个个痛哭流涕地看着他,眼眶通红。
墨锦川还以为,他们是恨他让他们吃了败仗,不仅丢脸回去之后可能还要挨军棍。
如今看来,那确是彻骨的恨。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问不出那句话来。
答案如何,他心中已然如明镜一般。
“闻祁父子二人,不配为君。”
“咔嚓!”一下,墨锦川捏碎了手里的碗。
罗一刀瞥了一眼,皱眉道:“这一个粗瓷碗要一文钱呢。”
心疼完碗,他又开始骂:“他娘的闻倬,老子早晚割了他的脑袋当夜壶用。”
墨锦川顺势端起手边的碗,与他碰了碰道:“罗兄好志向。”
见他仰头一饮而尽,罗一刀咂了咂嘴眼神有些迷蒙道:“你这人不讲究,咋还抢自己媳妇的酒喝?”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墨锦川手中的不仅是宋言汐的碗,碗里的酒刚刚还被她喝了两小口。
她方才只顾在心中骂闻祁父子,听到这话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碗没了。
罗一刀看看她又看看墨锦川,如过来人一般嘿嘿一笑道:“喝多了,一准是喝多了。”
宋言汐看了眼两眼清明的墨锦川,哪有半点要醉的模样。
反倒是嚷嚷别人喝醉的人,这会儿一张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醉的,眼神迷蒙。
只是无论如何,今日这顿酒是肯定不能继续喝了。
宋言汐直接拿过墨锦川手中的碗,又一手拎起他要去够的酒壶,不赞同道:“醉酒误事,还是别喝了。”
“我没醉。”
既然没醉,方才就是故意的。
压下脸颊升腾起的燥热,宋言汐压低声音道:“王爷不可贪杯,别忘了正事。”
墨锦川垂眸,声音说不出的沉闷,“本王不曾忘。”
敏锐的察觉到他心绪不佳,宋言汐犹豫着给他倒了小半碗,神色严肃道:“只有这些了。”
“瞧不起谁呢?”墨锦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眉梢微挑,笑意张扬,“你可知,军营中喝酒多用什么盛?”
宋言汐板着小脸道:“用碗装。”
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话,她小时候就听腻了。
只不过从他和外祖父的口中说出,听起来倒确实是有些不一样。
闻言,墨锦川反倒笑得更开心了。
只是那笑,宋言汐怎么看都不像是憋了好话的模样。
同桌的罗一刀也笑,一边笑一边道:“军营里那都是铁血汉子,跟咱哪能一样。”
宋言汐:“铁血汉子也是人。”
罗一刀一噎,打了个酒嗝道:“你还真别说,我没想过这茬。”
话音落地,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墨锦川的身上。
所以,他手底下的兵到底用什么喝?
一边是面色严肃的宋言汐,一边是面带醉相,分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罗一刀。
该如何说,墨锦川自然心如明镜。
他似感慨道:“确实,将士们也是血肉之躯。”
罗一刀在旁听着,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合着他们都是血肉之躯,就他老罗不是人呗?
蒙谁呢!
别说是平日里头被困在军营,多数时间滴酒不沾那些当兵的,就说他们,有时候实在高兴了也可能出现抱坛直接喝的情况。
他们俩喝了两坛,他人都有些微醺了,这人还稳稳当当坐在那面色不变。
说一句海量,不夸张吧?
罗一刀重新拿了个碗,给宋言汐倒了小半碗,故意话里有话道:“咱没平川兄弟的海量,一人少喝点。”
方才她喝的两口,就是架不住他盛情难,不想大过年的扫他的性才跟着一起碰杯。
她的那点微末酒量,还是不要拿出来献丑了。
宋言汐婉拒的话刚到嘴边,就见墨锦川替她接过碗道:“罗兄,我替她喝。”
罗一刀嘿嘿一笑,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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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太高兴,他脱口道:“反正你俩是两口子,谁跟我喝都一样。”
他说着,还故意问墨锦川:“平川兄弟,你说兄弟我说得对不?”
墨锦川神色淡淡:“如今还不是。”
罗一刀脸上的笑容微僵,冲着他赶忙使眼色。
这人咋回事,咋听不懂人话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怕人姑娘难堪啊?
轻嘶了一声,罗一刀有点想骂人。
他在桌下用脚轻轻踢了踢墨锦川,很是恨铁不成钢。
就他俩现在这客气劲儿,哪天能成事?
隔壁家的老黄牛看了都得摇头。
见墨锦川并无反应,好似没听懂他的话里有话,罗一刀更着急了。
他正要开口,就听得他声音带着笑意道:“如今不是,不过很快便是了。”
墨锦川转过头看向宋言汐,黑眸间尽是温柔。
他一字一句道:“届时,我二人定奉上喜帖,请罗兄来喝喜酒。”
“好哇!”罗一刀一拍桌子,模样似是比他们这两个当事人还要激动。
宋言汐还沉浸在错愕中,就听他又道:“择日不如撞日,反正你们早晚都是要成亲的,要不就明天吧。”
“不妥。”二人异口同声。
四目相对的瞬间,彼此已知对方心意。
之所以拒绝,与不喜无关。
罗一刀哪里知道他们心中的诸多顾虑,见两人拒绝起来都是如此默契,咂咂嘴道:“活该你俩是一对,还真是般配。”
说完他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什么,问:“我刚刚没说错话吧?”
他咋越品,越觉得有点不对。
一下没想明白,罗一刀干脆不想,摆了摆手道:“不说那些,喝酒,喝酒!”
他说着,便要再给二人满上。
墨锦川却先一步,将空碗扣在了桌上。
“啥……啥意思?”罗一刀一愣。
旋即他想到了什么,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道:“别担心,天亮还早着呢,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把你们藏在车底就能出城了。”
罗一刀说着,从胸口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道:“这里头除了平川兄弟上次留给我的银子外还有十两,是大哥的一番心意,你们可不准推辞。
就当,就当是提前给你们新婚随的份子。”
墨锦川将荷包往前推了推,道:“罗兄的心意,在下心领了。”
“心领管个屁用,一天三顿饭哪哪不要银子,现在外头查的这么严,你俩不得找地方再避避?”
罗一刀态度强势,不容拒绝道:“我一个光棍,也没个人帮忙花钱,要这么多银子不是白白被贼惦记。”
他顿了顿,又道:“你别跟我来客气这套,要是真把我当兄弟,哪天兄弟没饭吃到你手底下讨生活,你别嫌兄弟没脸就行。”
看着被两人推来推去,险些被撕烂的荷包,宋言汐忽然问:“罗兄有意参军?”
罗一刀忙不迭点头,眼底的醉意被恨意取代,“老子早晚,要踩着那爷俩的脑袋问问,我爹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而这些,他留在梁国永远无法做到。
明白了宋言汐的用意,墨锦川问:“罗兄可愿意随我们一起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罗一刀一愣,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叫,随他们一起走?
是跟他们一起出青花镇,让他送他们一程,还是说……
想到什么,罗一刀心头一震,脱口道:“我跟你们走。”
他说着,火急火燎就要站起来去收拾东西,显然是一刻钟都不愿再等。
墨锦川面带浅笑:“不急。”
“咋不急?”罗一刀一听就急了,涨红着一张脸道:“你们只管放心,老罗能吃能打的,保管拖不了后腿。
实在不行,我少吃两口也成的。”
这八百年都等不来的好机会,他要是错过了,半夜睡醒都得给自己两巴掌。
见他急得酒都醒了,宋言汐有些无奈道:“明知罗大哥是急性子,你何必逗他。”
闻言,罗一刀的脸色变了又变,半响才憋出一句:“我不管,你可以堂堂锦王,得说话算数。”
他说着赶紧朝外走,故意大声道:“我把娶媳妇的本钱收拾一下,你们等着我,快得很。”
墨锦川也站起身,道:“不急,罗兄慢慢收拾就好。”
“咋,你俩要跑?”罗一刀猛地扭过头,瞪圆了眼。
那眼神,像是恨不得拿根绳子将两人捆在他腰上一般。
他有些生气道:“男子汉大丈夫,咋能说话不算话。”
墨锦川拿起桌上面具,不答反问:“罗大哥特意为我二人准备这些,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们出去逛逛?”
罗一刀恍然大悟,旋即一拍脑袋,露出一脸我都懂的笑容道:“快去吧,带着弟妹好好逛一圈,咱青花镇多少年都没这种热闹了。”
方才在屋子里时尚不觉得,这会儿一吹冷风,宋言汐才意识到罗一刀方才所言非虚,这酒却是烈酒。
她不过浅尝两口,只觉得脚下软绵绵的,好似踩在棉花上一般。
而真正大碗喝酒的,这会儿却步履稳健地跟在她身侧,哪有半点醉酒的模样。
难怪罗大哥说他是海量,这分明就是个酒桶!
似有所感,墨锦川偏头看来,“想说什么?”
宋言汐坦言:“王爷好酒量。”
墨锦川忽地笑了,直言道:“战场上过得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喝酒的机会更是难得。”
他话锋一转,问:“言老爷子当同你说过,军中每到庆功之日,酒水随便喝。”
因为谁都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命活到下一个庆功宴,乐呵一天算一天。
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敞开了肚皮,捧着酒坛子当做最后一顿酒来喝。
面对未知的死期,大醉一场也算是他们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即便墨锦川身为主帅,也不例外。
久而久之,酒量自然也就上来了。
虽然宋言汐并没有并没有比较的意思,却也不得不实话实说:“外祖母不喜外祖父喝酒,他嫌少在家中提及此事。”
但她想,他大抵是喝的。
尤其是二位舅舅战死疆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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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这东西虽不好,却能让人睡个安稳觉。
墨锦川眸色沉了沉,望向不远处街道上嬉戏的孩童,问:“你对以战止战,如何看?”
“并非良策。”
无论因何挑起的战事,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的总是百姓。
宋言汐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那一张张纯粹的笑脸上,心下不免为之动容。
但下一刻,她唇角的笑容僵在脸上。
原本还在开心玩闹的一群孩童,在听到路过醉鬼随口一句恐吓后,纷纷变了脸色四散逃离。
那醉鬼说的是:“军爷来抓人喽,还不赶紧跑!”
他说的分明是醉话,孩子们却连分辨真假的想法都没有,只一味逃跑。
他们甚至还知道分开跑,一看便知道平日里没少经历类似的事。
转眼间,原本热闹的拐角瞬间变得冷清。
那醉鬼看着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一边嘿嘿笑着,一边自言自语道:“一群小鬼,胆子还没鸡崽子大,长大也肯定没出息。”
正说着,一扭头突然撞在一堵人墙上,鼻子猛地一疼。
他脱口道:“哪个孙子敢吓你爷爷!”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揍他。”
“你敢……啊!好汉饶命!”
拳头似雨点般密密麻麻地砸下来,醉汉酒醒了大半,一边哎呦一边求饶。
他道:“爷爷饶命,我身上有钱,我给你钱!”
被当做拦路劫匪的墨锦川不语,只不停地挥拳,直打得那醉汉哭爹喊娘吓得尿了裤子。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错了,他还是认怂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哎呦……别打脸!”
就在宋言汐担心墨锦川下手太重,想要制止时,忽听不远处有人喊道:“当兵的来了!”
墨锦川眸色一沉,拉着醉鬼的衣服擦了擦手,快速握住宋言汐的手腕往回走。
他压低声音道:“今晚的龙灯,怕是看不成了。”
“他奶奶的李大壮,居然真的出卖老子,我俩可是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
看着自家门口领着一队官踹门的熟悉身影,罗一刀低骂着,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摸了摸腰间别着的杀猪刀,恨恨道:“老子早晚剁了他。”
罗一刀说着,看向旁边闭目假寐的墨锦川,狐疑道:“平、啊不,锦川兄弟,你是咋知道这王八羔子出卖了咱们?”
不等他开口他又道:“别说啥碰巧,我不信。”
对上他带着几分期待的眼神,宋言汐道:“确实是巧了。”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我们确实也没指望李二牛能帮得上忙。”
罗一刀咂咂嘴:“也对,让你们藏在倒夜香的桶里确实有点不合适。”
闻言,宋言汐只觉得眉心一阵狂跳。
如此说来,她岂不是还要感谢李二牛出卖之恩?
眼瞅着自家的大门被暴力撞开,乌泱泱一群人手持火把冲了进去,罗一刀有些着急道:“锦川兄弟,咱们接下来该往哪儿走,你好歹给句话。”
他醉醺醺的就被他们拉了出来,身上除了银子连件厚衣服都没顾上穿,这会儿冷风一吹直打哆嗦。
关键现在闹了这种事,家回不了,镇上肯定是找不到地方暂时落脚了。
这大冷天的,在路上瞎晃悠不得冻死?
就算不被冻死,也得让那些当兵的活捉。
墨锦川掀开眼皮,看了眼头顶的烟花道:“时辰差不多了。”
接下来,就看乌钧的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时辰,啥时辰?”罗一刀听得一脸懵。
他挠了挠头,眼神幽幽道:“你们读过书的,说话就是有水平。”
让人猜都猜不明白!
墨锦川看了眼正西边映出的红光,沉声道:“时候到了。”
罗一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疑惑道:“这才啥时候,天就要亮了?”
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拍大腿道:“他奶奶的,走水了!”
他扯着嗓子大喊了那么一声,抬腿便要冲过去帮忙。
余光瞥见并未动作的二人,他一愣,试探问:“这火不是跟你俩有关系吧?”
二人的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
罗一刀倒抽一口冷气,横眉道:“你可是墨锦川,你怎么能……怎么能……”
话说到最后,他急得直跺脚。
剩下的话他虽没说出口,墨锦川却也心知肚明他想说的是什么。
于此事上,他确实愧对了他对他的期望,他无可辩驳。
只是还有一事,他需得问问他的意思。
“如今,罗兄可还要随我二人离开?”
“你……”罗一刀怒极,紧攥着双拳咬牙问:“我现在还有得选?”
墨锦川淡淡道:“有。”
罗一刀一听,更想骂人了。
他奶奶的,李二牛那王八犊子带着人把他的老窝都给端了,不跟着他们走,难道要等人来抓?
别的他不知道,这事儿可算是通敌!
他只有一个脑袋,不够砍他个十回八回的。
不等墨锦川再开口,罗一刀黑着脸生气道:“咱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连棺材本都赔进去了,你们别想甩下我。”
墨锦川没说话,视线落在他鼓鼓囊囊的胸口。
罗一刀顿时如临大敌,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道:“这里头是你给我的虎骨,关键时刻还能换点钱花花。”
墨锦川并未揭穿他,估摸了一下时辰道:“咱们该走了。”
他说着,率先抬步朝着火势相反的方向走去。
宋言汐默默跟上。
罗一刀急得跺了跺脚,想喊他们往火起的方向走,趁乱出镇子,可直觉又提醒他应该听墨锦川的。
他咬咬牙,最终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一个时辰后,三人的青花镇一角与前来接应的人碰上。
程端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又狠掐了自己一把,这才敢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梦。
他激动的快走几步,被突然横在面前的杀猪刀吓了一跳。
他反手拔出佩刀与之对上,横推了一下才发现对方的气力竟丝毫不逊色于他。
这怎么可能?
程端压下心头震惊,冷喝道:“哪来的狗胆包天的毛贼!”
罗一刀冷哼一声,脱口道:“你才是毛贼,你全家都是毛贼,老子是你家王爷的大哥。”
程端脸色一沉,“放肆!”
大皇子都死多少年了,骨头怕是都化成一捧灰了,哪来的不要命的竟敢冒充他。
也不看他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程将军,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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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剑拔弩张之际,墨锦川开口制止。
他的话,两个人都听见了,却谁都不曾先松手。
宋言汐解围道:“程将军,这是罗大哥,是自己人。”
罗一刀闻言,背挺得更直了。
那模样,怎么瞧怎么碍眼。
程端黑着脸率先收了刀,看向宋言汐之际脸上带着笑,“郡主,前头都趟平了,咱们赶紧撤吧。”
虽然这次来带的都是好手,却也架不住对方人多,能摸到这里也全是靠着王爷给的计策出其不意。
再不快点,那群梁贼怕是又要闻着味追来了。
宋言汐点点头,吩咐道:“往相反的方向制造一些痕迹,多拖一个时辰也是好事。”
程端拧眉道:“用不着这么麻烦吧,眼瞅着天都……”
墨锦川只一个眼神,便让他果断闭嘴。
趁着他们布置时,他像是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掏出一张手绘地图来。
罗一刀只看了一眼,惊奇道:“这不是附近的道吗,还别说,画的真好,连一些犄角旮旯的小路都画上了。”
不用说宋言汐也能猜到,这地图是什么时候绘制的。
以他的身手,真要是一天到晚的窝在山里,打下的猎物还不得日日喊牛车上山拉?
只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不说她也懒得问。
就连联系程端程将军的书信,怕也是那些时日想办法送出去的。
只是有一点,宋言汐还是比较好奇的。
如今边城之中,除了徐啸徐将军之外,还有林庭风与徐啸将军的两位副将。
边城之外,亦有他从前旧部,以及被他一手带大的邱宗平。
他是如何在还未见到人的情况下,便确定来人是程将军?
触及到她的视线,墨锦川唇角微勾,凑近了她些压低声音道:“你不妨猜猜。”
宋言汐果断道:“爱说不说。”
要不是顾忌还有外人在场,她这会儿定要问为他一句,他今年几岁。
碰了个钉子,墨锦川面上反而多了笑意。
不远处,程端瞥见这一幕,连忙挡住旁边人的视线。
面上黑着脸,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这次回去,岂不是要有喜酒喝?
回春堂。
庄诗涵面带浅笑收回诊脉的手,温柔道:“恢复的很好,回去切记平心静气,大喜大悲对身体而言都不是好事。”
病人站起身,一连串说了不少恭维的话,直夸的她心花怒放。
后面排队等着她诊治的人,也赶忙开口附和,一口一个再世神医,生怕今日轮不到自己。
说起来,他们一个个倒也都不是特别着急的病。
更有甚至,连病这个字都称不上。
可这是义诊,问诊抓药分文不取不说,如果碰到饭点甚至还可以喝上一碗热粥,粥和小菜同样是分文不取。
这种好事,即便是个傻子怕是也会挤破脑袋想要往里钻。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春生走上前,一脸愁容的劝道:“郡主,您从晨起到现在滴水未尽,该歇歇了。”
闻言,庄诗涵不悦皱眉,“外头还有如此多的病患,我若歇了,他们怎么办?”
“就是,你这小药童怎么说话呢,郑大夫他们不在,我们可全都指着郡主呢。”
“你不让郡主给我们看病,是不是想要我们的命?”
“这小子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我要是郡主早把他撵滚蛋了。”
“我……”春生张了张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等他解释,庄诗涵冷冷道:“还不退下。”
春生委屈的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就听着门口传来一声不屑的冷笑。
“医者仁心,对待病患如至亲般的人,对自己身边的人却横眉冷竖,连一个好脸色都不愿意给。
诗涵郡主不妨说说,这是何道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庄诗涵抬眸,看到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脸,强压下心头的厌恶,扯出一抹笑道:“奚神医,许久不见。”
“装什么,明明前两日刚见过。”
奚临半点面子都没给她留,直言道:“不过你那会儿在忙着同人商讨人生大事,没注意到我这个无关轻重的人,倒也正常。”
此话一出,屋内人的脸色一瞬变得微妙。
同谁商讨人生大事?
想到临近年前,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乃至大街小巷人尽皆知的小道消息,屋内众人此刻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都闹成这样了,林将军还能娶她?
就算他胸襟开阔,不介意自己还未将人娶到家就被戴了一顶绿帽子,梁国那个疯太子肯轻易放手?
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可那迫切想要看热闹的眼神,却出卖了他们的心思。
顶着众人的眼光,庄诗涵只觉得如坐针毡,咬了咬牙愤怒道:“一天天正事不干,偷听到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就上纲上线。
姓奚的你还算不算个男人?”
奚临眉梢微挑,“急了?”
庄诗涵深吸一口气,忍下破口大骂的冲动,冷着脸道:“奚神医,我好像不曾得罪过你。”
奚临冷笑:“诗涵郡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对上他嘲讽的眼神,庄诗涵想到什么脸色微变,皱着眉头问:“你有何事不能等我医治完病患再说,非要急在这一时半刻?”
此话一出,百姓们心中顿时生出许多不满。
有人冷哼一声道:“就是,急什么急,上赶着去投胎啊!”
奚临扫了那人一眼,那人非但不觉得怕,反倒梗着脖子道:“还吹什么神医呢,整天屁事不干就知道欺负人姑娘家,可要点脸吧。”
“什么狗屁神医,我看是沽名钓誉还差不多。”
“一天天就知道欺负女人,真不是个东西,我就没见过这样的。”
“这奚什么的,怎么总跟诗涵郡主过不去,他该不会是对她有什么想法吧?”
此言一出,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偏那人似是不曾察觉到气氛不对,嘿嘿一笑道:“这小白脸虽然比不上什么太子将军的,但长得还挺不错。”
一旁的人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了你,什么话都敢说。”
那人不以为然道:“瞧你那胆子也不嫌丢人,郡主以前不都说了,让咱们大家伙在她面前不用装,有什么尽管畅所欲言。”
他不仅说,还特意看向庄诗涵问:“郡主,我这话没错吧?”
众人的视线也齐齐落在了她身上。
庄诗涵气得七窍生烟,却不得不扯出一抹笑道:“这位仁兄说的不错。”
如果可以,她情愿当初治病的时候一针扎死他,也好过现在看他在这里自作聪明。
还什么听她所说的畅所欲言,就他长了舌头,可显着他了!
那人一听这话,更得意了,翻了个白眼道:“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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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那梁太子对她念念不忘,生的美又不是她的错。”
周围人闻言,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那眼神分明还以她为骄傲。
那可是梁国的太子。
倾慕他们大安的诗涵郡主不得,还搞了个容貌相似的女人养在身边,荒唐的哪还有半点储君的样子。
只要他这么继续废物下去,等梁皇一死,梁国就再也不可能对大安构成威胁,被吞并成为附属国都是有可能的。
而这些,可都是诗涵郡主的功劳!
越是这么想着,百姓们看庄诗涵的眼神越和善,夸赞的话像是不要钱,一句接着一句。
可庄诗涵听着这些话,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奚临这人,太安静了。
安静的不像他。
担心他会突然发作,说点什么不该说的,庄诗涵看向一旁春生,吩咐道:“你在此处照应着,我与奚神医说句话,去去就回。”
春生忙点头应下。
他张了张嘴,似是有话要说。
庄诗涵却没那个耐心听,径直起身朝外走。
后面排队的百姓本就等的着急,眼见她要走,顿时不答应了。
“我们都等这么老半天了,有啥事不能等我们瞧完再办啊!”
“就是,郡主刚刚不还说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可不能走,我老头子头疼的要死,就等着郡主的药救命呢。”
他们脸上都带着笑,说出口的话却一个比一个咄咄逼人。
知道的,是他们求着庄诗涵看病。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反过来求他们来。
要放在以前,眼下这种事情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
庄诗涵为了堵住城中百姓的嘴,又是无偿治病又是提供吃喝,甚至还捐了万两白银帮着修建慈济堂,养育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
桩桩件件善举,确实为她赢得了美名。
可相应的,也让城中百姓愈发觉得她人美心善好说话,怎么着都行。
人总是得寸进尺的。
尤其是当他们意识到,庄诗涵在面对一些无礼的要求仍客客气气时,态度自然而然有了变化。
说起话来也远没有之前尊重。
庄诗涵脸色变了变,安抚道:“诸位稍安勿躁,今日天色还早,定不会落下任何一人。”
她顿了顿,看了眼奚临眼神复杂道:“不过说几句话,费不了什么功夫。”
听懂她并不情愿,立即有人开口道:“不就几句话,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直接说不就行了?”
奚临挑眉,笑的格外开心。
那双狐狸眼里,更是写满了计谋得逞的得意。
庄诗涵心下一沉,率先开口道:“我去去就回,若实在有人等不及,也可暂时去往别的医馆诊治。”
闻言,屋内顿时炸开了锅。
“怎么还有把病人往外面推的?”
“说好的医者仁心呢,郡主这是打算见死不救?”
“有什么话比大家伙的命还重要。”
“一个个还神医呢,我呸,庸医还差不多!”
情绪激动的两人,直接排开众人冲到了庄诗涵的面前,嚷嚷着要她给他们哥俩看完病再走。
两人脚步稳健,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哪像半点有病在身的样子。
春生认出其中一人的声音,凑在庄诗涵的耳边道:“郡主,这两人来者不善,年前时疫的时候就挑过事。”
他还要说话,被其中一人打断,“要说啥就大大方方说,藏着掖着干啥,不知道还以为防着谁。”
另一人更是直接问:“前头的人都看完了,现在让我们大家伙走,郡主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瞧不起三个字一出,后头原本就等得着急的百姓们更是坐不住了,纷纷站了起来。
看那架势,分明是要庄诗涵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他们才不管她这会儿高不高兴,脸色是难看还是好看。
看着那一张张迫切等着她开口,兴奋到甚至有些狰狞的脸,庄诗涵只觉得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该死!
他们全都该死!
早知道她就不该做这个救世主,让这些白眼狼全都死在年前那场时疫中,也省的现在来恶心她。
见她沉着脸不说话,众人更急了。
突然有人阴阳怪气道:“我就说她这些天都是装的吧,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善良的人,自掏腰包给咱们治病还管饭。
这才几天啊,就装不下去把狐狸尾巴漏出来了。”
庄诗涵听着这话,只觉得血压瞬间飙升,险些两眼一黑晕过去。
装装装,嘴上说得这么简单,他们怎么不装一个给她看?
她每日真金白银像是流水一般的花出去,银号里存的现银都快用完了,就养了这么一群白眼狼?
如果可以,真想把他们全杀了!
被她眼底冷戾的杀意惊到,离得最近的孩童吓得登时变了脸色,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往自己娘亲怀里钻。
孩童的母亲脸一沉,搂着孩子大声呵斥道:“让你治个病又不是要你命,摆谱给谁看呢!
一天到晚摆着张死人脸,不知道跟家里死了人一样,看着都晦气。”
“你这妇人,说话怎如此难听?”春生攥紧拳头,眼睛都气红了。
他走上前,愤怒道:“我家老公爷为国征战……”
妇人不耐烦地打断他,“我管你什么小公爷小母爷的,吓着我儿子今天就算是老天爷来了也不行。”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庄诗涵,翻了翻眼道:“连女儿都教不好,还什么爷不爷的,到处给人家当孙子还差不多。”
“你,你好大的胆子!”
“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还敢拿手指老娘,手爪子给你剁了。”
春生瞪圆了眼,气得哆嗦。
他自小在国公府伺弄花草,后来被拨到庄诗涵身边当药童,哪见过这种泼妇骂街的阵仗。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完整的话来。
可他一家都受了靖国公的恩,让他就这么听着别人羞辱他而不作为,还不如一刀杀了他。
他看向庄诗涵,眼含热泪,“郡主……”
“你住口!”庄诗涵一脸嫌恶。
春生眼神瞬间变得激动,却听到她下一句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我爹平日里就是教你如此同百姓说话的?”
她话里话外,尽是责怪之意。
妇人一听,也顿时来了精神,顺着她的话道:“可不是,一条看家狗而已,主人还没发话呢乱叫什么!”
有人小声唏嘘道:“打狗还看主人呢,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
就在众人觉着,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庄诗涵的性子必然要发飙时,忽听她冷冷吩咐道:“向人道歉。”
春生只觉一阵恍惚,甚至认为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这可是他家老公爷自小捧在掌心,呵护长大,连半句重话都都没舍得说过的宝贝女儿。
虽然父女俩这两年偶有龃龉,可到底是亲父女,她怎么着也不能听着人如此折辱自己的父亲。
否则,如何配为人女?
见他呆呆站着,妇人横眉问:“刚刚不是还叫叫叫的挺厉害,这就哑巴了?”
庄诗涵柳眉倒竖,命令道:“春生,道歉。”
这一次,春生听清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道:“不可能。”
“啪!”庄诗涵反手就是一耳光。
奚临的威胁,连同百姓翻脸不认人的火气,在听到这三个字时彻底爆发。
她满眼嫌恶道:“道歉还是滚回京,自己选。”
春生擦掉嘴角溢出的血迹,目光坚定道:“我回京。”
庄诗涵瞬间被气笑了,伸手一指门口道:“现在就给我滚!”
春生恭敬地朝着她拱了拱手,“小的先回,郡主多保重。”
他说完转身救走,没有丝毫犹豫。
双手掐腰干等着道歉的妇人顿时傻眼了。
她喃喃道:“就……就这么走了?”
“是啊。”庄诗涵笑了笑,指甲嵌进手掌心,问:“我已经动手教训了他,您可满意?”
妇人当然是不满的。
可她对上庄诗涵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却莫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瘆得慌。
她搂住儿子,硬着头皮道:“差不多吧,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庄诗涵扯了扯唇角,继续道:“没关系,您还没消气的话,把他喊回来打死也可以。”
妇人一愣,眼底仅剩的一丝嚣张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眼底闪过一丝惊恐,一把拉过儿子,低骂道:“这人疯了,咱们赶紧走。”
被称作疯了的庄诗涵脸僵了僵,手心都快掐烂了。
不由在心中骂道:“一群傻逼!”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们到底想让她怎么样?
“那春生不是她从京城里带来的,说把人撵走了就撵走了?这心也忒狠了。”有人不免唏嘘。
身旁的大娘也道:“那孩子人挺好的,说话温声细语的,还特别有耐心。”
其他同春生打过交道的人,也纷纷开口帮着说话,劝庄诗涵将其留下。
一个满嘴都是老头子如何如何,企图用她爹拿捏她,甚至敢当着外人忤逆她的人,她难道还要去眼巴巴的哄他回来?
区区下人,他也配!
听着众人劝说的声音,庄诗涵只觉得耳边有一万只苍蝇在嗡嗡乱响,连脸上的笑意都难以维持。
就在她忍不住,决心不装了要跟他们撕破脸之时,忽听得一声冷呵。
“都住口!”
庄诗涵掀眸看去,才发现说话之人竟是奚临。
他不是故意来找她麻烦,怎么会突然替她说话?
难不成,他真如他们所说那般……
想到奚临背后的奚氏往后能为她带来的助力,庄诗涵轻咬下唇。
或许,她值得一试。
像奚临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多重情重义,一旦认定了一个人便是一辈子。
甚至甘心为了那人,收敛全身的锋芒,心甘情愿如忠犬般供那人驱使。
即便,对方明确表示不会同他在一起,甚至已经找到伴侣,他也依旧会选择默默守护。
也就是俗称的——舔狗。
电视剧或者是小说女主的标配。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庄诗涵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奚临突然冲着她勾了勾唇。
她登时变了脸色。
不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庄诗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奚临幽幽道:“我若是你们,必会乖乖闭嘴。”
他话锋一转,冷冷道:“郡主金贵之躯,不日又将成为梁国太子的宠妃,如今得罪她于你们而言可没什么好处。”
闻言,屋内众人面面相觑,顿时汗流浃背坐不住了。
“什么,梁太子的宠妃?”
“那不是个疯子吗?疯起来六七不认的,哪能嫁?”
“听说他接连逼死了两任太子妃,把人九族都砍了,行刑那天血流了整整一条街,百姓们连门都不敢开。”
“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畜牲,诗涵郡主嫁过去,不就是死路一条?”
庄诗涵脸色微白,强撑着反驳道:“奚临,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与梁太子此前并无交集,也绝不可能成为他的什么宠妃。”
随着最后两个字出口,她脸上仅剩的血色一瞬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变态。
若早知他本性如此,她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图一时刺激,同他有过那么一段。
本以为露水姻缘,过后就相忘于江湖再不会有任何交集,谁知道给自己招惹了一块狗皮膏药。
甩不掉不说,甚至还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她根本猜不到,那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疯子下一步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想着那梁国女子褪去衣服后,胴体上深深浅浅的疤痕,庄诗涵更觉脊背发凉。
幸好,她当时没有被激情昏了头,真的同林庭风一刀两断,跑过梁国去做什么狗屁太子妃。
就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泼天的富贵,她也要有那个命享才行。
奚临勾了勾唇角,正想说什么,忽听人有人声音不大不小道:“不是都说无风不起浪,要真没这档子事儿,城里能传得沸沸扬扬?”
“梁国那女的我那天见过,那脸蛋那身材都没话说,尤其是那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跟郡主是双生姊妹呢!”
庄诗涵巴不得同闻祁撇清干系,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了。
她阴沉了脸,呵斥道:“够了,你们要再这么胡说八道,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众人面面相觑,分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发作。
一人讪讪道:“急什么,大家伙又没说什么别的。”
他说着,话锋一转,“我们可都是为了郡主好,害怕你嫁给梁国那个疯子太子,像他的前两个太子妃一样被被活活磋磨死。”
话说到最后他甚至还恼了,冷笑道:“再说我又没说错啥,老话不是常说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要真跟那梁太子没什么,人家怎么不去找别人偏偏揪着你不放。”
他满口歪理,却偏偏还有人出言附和,表示赞同。
那些个男人说话时,看向庄诗涵的眼神,也都带着赤裸裸的暧昧。
不像是看当朝郡主,反倒像是在看台上卖唱的歌女舞女般,说不出的轻佻。
原本那些护着她的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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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诗涵极力忍耐,忽听到有人说:“长的就一脸狐媚像,你看她之前干的那些事,哪一件像个正经人家的闺女。”
她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大步走到自以为戳中她痛处满脸得意的男人面前,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她问:“一个巴掌拍得响吗?”
那人直接被扇懵了,呆愣愣回道:“响。”
人群中突然冲出个妇人,一把将男人护在身后,愤怒道:“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说不过就动手打人?
你那什么公爹的,平常就是这么教你的?”
庄诗涵掀了掀眼皮,凉凉道:“呦,有主的啊,我还以为谁家的狗没栓好跑出来乱咬。”
妇人闻言顿时更气了,胸口快速起伏道:“你骂谁是狗呢?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
她说着就要冲上前教训庄诗涵,没等她的手碰到人,就被同行的其他人拦住了。
“为这么点事不值当动手,郡主年轻气盛的,肯定听不惯这些男人嘴上胡说八道。”
什么叫她听不惯?
他们嘴贱在先,反倒成她的错了?
简直可笑!
庄诗涵沉了脸,冷冷吩咐道:“把这几人的姓名住址记下来,往后我义诊之时,不允许他们排队。”
妇人蓦地瞪大了眼,“凭什么?”
她说着,眼珠子一转似是想到什么,翻了个白眼道:“年前可是你自己张贴告示喊我们来的,又不是我们上赶着求你看。
咋的,你让来就来,让走就走,你以为你谁啊?”
眼见气氛一度僵持,有人忙劝道:“赵家嫂子,你快少说两句吧,郡主义诊又不收银钱,还不都是为了咱们好。”
妇人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你在这儿装什么好人,搞得好像不是你背地里骂人不要脸一样。”
“你这人咋胡说八道呢,我啥时候说了?”
“说没说,老天爷知道。”
“杨金花,老娘撕了你的嘴!”
旁边的人一个没拦住,两人就撕打在了一起,默契地抓住了对方的头发死活不肯松手。
她俩都下了死手,手劲儿一个比一个大,直薅的对方嗷嗷叫。
屋内乱作一团。
一时间劝架的劝架,看热闹的看热闹,竟没人注意到庄诗涵是何时离开的。
等有人回过神时,才发现奚临也不见了。
长廊下,庄诗涵眼眶微红,轻咬了咬下唇问:“你是在为她打抱不平吗?”
奚临好笑挑眉,“不阴阳两句,不会说话?”
庄诗涵脸色微沉,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喜欢宋言汐,连带着看不惯我,可现在她人都已经死了,逝人已逝你又……”
“她没死。”
奚临冷冷打断她,眼底泛着明显的杀意,“再让我听到这句话,我杀了你。”
他顿了顿,眼底多了嫌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这对狗男女一样,令人恶心。”
庄诗涵冷了脸,抬手擦了擦眼角硬挤出来的泪花,嘲讽道:“是,你奚神医多高尚啊,像我这种卑鄙小人怎么能同你比。”
真以为她三岁小孩?
男女之间,哪来那么多的纯友谊。
林庭风把她拐上床的前一天,还在营中将士面前说他们二人是异性的好兄弟。
谁见过脱光睡一起的好兄弟?
他们男人啊,总是口是心非的。
她相信,奚临也不例外。
庄诗涵正想着,就听奚临冷笑一声,“你很聪明。”
他指的是她说自己卑鄙小人那句。
她沉了脸,问:“你特意跑这么一趟,不是就为了损我两句吧?”
闻言,奚临毫不客气道:“你脸没那么大。”
“京中来人,在将军府等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将军府。
德公公接连饮了两盏茶,已然坐不住。
坐在他一侧的林庭风,更是如坐针毡,只觉得度日如年。
他宁愿大过年的被徐将军派出去练兵,也不愿意同御前的人打交道。
尤其是这人,说话时皮笑肉不笑的,甚至不曾拿正眼看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即便心中不满,林庭风此刻也只能陪以笑脸,生怕他回京之后说点什么不该说的,惹得陛下对他更加不满。
德公公随手放下杯盏,似不经意问道:“诗涵郡主义诊有些时日了吧?”
林庭风道:“估摸着有一月了。”
“是吗?”
德公公掐了掐指头,笑道:“那可真是巧了,杂家没记错的话,那会儿边城刚大捷没两天吧?”
边军以机关击退梁军,并在邱宗平的带领下倒追出去四十里,逼得闻祁被迫后退,撤退过程中甚至连自己的宠妾都不曾顾上。
有关庄诗涵与闻祁有旧的传闻,就是那名叫娇娇的宠妾被押进城后,如一阵风一般刮起的。
说起来也是巧了。
她入城那日,城内连绵不止了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又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经过一遭时疫,又险些断药断粮的百姓们自发走出家门,感谢老天开眼留他们一命,更感谢墨锦川等人的庇护。
许多人买上香烛,拖家带口的前往战神殿,为流落在梁境“生死未卜”的二人祈福。
有人在上香时说错话,说了句希望他们能往生极乐,险些被同行的百姓群起攻之。
要不是那人认错够快,且态度诚恳,大家你一拳我一脚,他就算不死也得活活扒层皮。
娇娇便是这时坐在囚车上被押解进城的。
她脖子上带着枷锁,就那么将一张脆弱又美丽的脸,展现在百姓的面前。
庄诗涵行事又一向张扬。
她那张脸,城中的百姓几乎老少都认得。
见到一张如此相似的脸,有不少人都在暗暗猜测,这人会不会是她的孪生姐妹。
否则,怎会如此相似?
听说当时还有几个孩童认错了,追着囚车后面喊仙女姐姐。
待他们得知消息时,载着娇娇的囚车早已从闹市走了一遭,甚至碰巧在路口走岔了路,往战神殿拐了一趟。
都不用人特意说什么,那一张脸已经足够城中的百姓遐想连篇了。
谣言猛如火,一夜之间,城中便流行出了大大小小好几个版本。
其中最受欢迎的便是“疯殿下的爱而不得”。
德公公人还在半路上,就让人快马加鞭将这些描绘二人恩怨的话本子送回京。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出现在陛下的案牍上了。
听明白他的弦外音,林庭风脸色不免有些难看,挤出一抹笑道:“公公好记性。”
“将军说笑了。”德公公敛了笑,意味深长道:“杂家老了,如何比得上将军和郡主,正是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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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庭风后背发寒,正发愁不知如何应答时,余光忽然瞥见院子里快步而来的素色身影。
他眼底一喜,却佯装着急道:“怎么才回,让德公公好等。”
他还有脸问她?
京中来人这么大的事,他不亲自去回春堂喊她,反倒托了奚临那个神经病去。
害她当中丢脸不说,正事也放到了最后才开口。
他分明是故意的!
而他林庭风,明知道他二人素来不和,却还让奚临去告知她,很难让她不怀疑他是不是生了什么别的心思。
如果是,那最好不过。
正好她现在看到他这张脸就烦。
压下心头郁结,庄诗涵扯出一抹笑道:“回春堂里人满为患,我听闻德公公到此起身要走,剩下的百姓死活不肯,只得先安抚一番。”
“还有这种事?”德公公横眉,冷哼一声道:“郡主将这群百姓惯坏了。”
摸不准他此次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庄诗涵赔笑道:“边城刚遭逢大劫,百姓们的心尚且未落到实处,难免容易胡思乱想。
待翻过这个年,百姓们自然也就淡忘了此次伤痛,可以重新过日子。”
“郡主如此仁心,实乃我大安百姓之福啊!”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公公的夸奖实在不敢当。”
“如何不敢当?”德公公板着脸问。
在庄诗涵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时,就听他继续道:“当得,便是再高的赞誉,郡主也当得。
若不是郡主胆大心细,衣不解带的为城中百姓医治,又及时发现了克制时疫的药材,也无法救一城于水火。”
德公公明明是在笑,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这赞赏的话,也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庄诗涵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笑容勉强道:“公公这些话太重了,诗涵实在是愧不敢当。
师门有命,治病行医乃我门人毕生之责,分内之事如何用得着一个谢字?”
她正了正神色,继续道:“更别提我如今身为大安郡主,既享受了这份尊荣,就该力所能及的为大安百姓做些什么。
总不好,白担了这郡主的虚名,平白堕了靖国公府的名声。”
德公公点点头道:“郡主高义。”
林庭风坐在一旁听着,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黑沉。
他已经不止一次同诗涵使眼色,示意她点到为止,可她就像是没看见一般,自说自话。
她当真以为,像德公公这种浸淫深宫多年,见惯了前朝后宫勾心斗角的老狐狸,真看不出她的那点小把戏?
方才所说那番话,就差说宋言汐德不配位,白担了郡主的名号。
她郡主的身份本就是陛下亲赐。
质疑宋言汐,便是质疑当今陛下的决策。
普天之下,无人敢公然质疑帝王。
更别提,一个空有封号,却没有食邑的郡主,口口声声为了天下黎民,这本就是最大的笑话。
若真沦落到靠她力挽狂澜的地步,这边城,不守也罢。
想早些把人打发走,庄诗涵面带浅笑道:“公公一路舟车劳顿,我让人在城中酒楼备了……”
“不必麻烦了。”
德公公打断她,垂眸理了理衣摆道:“杂家还有皇命在身,今日不过是带陛下顺道探望一下林将军与郡主,便不留了。”
林庭风听得眉头紧皱,试探道:“天色不早,公公不妨暂歇一日,在赶路不迟。”
德公公皮笑肉不笑,“歇不得。”
他说着,站起身告辞。
林庭风笑着将人送出门,转过身时变了脸道:“锦王殿下,怕是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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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庭风快走几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德公公本命姓李,单名一个德字,本与陛下定下的年号相冲,按理应当避讳,陛下却给了他头一份的殊荣。
你可知,这是为何?”
庄诗涵挣不开,回头看向他,眼底满是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察觉到她的不耐,林庭风的脸色愈发难看,压低声音解释道:“德公公与陛下是少年时的交情,因一场意外伤了根本,才不得不入宫做了内侍。”
“所以呢?”
不等林庭风再说什么,庄诗涵冷笑反问:“你该不会真以为,他一个区区宦官,能与堂堂帝王称兄道弟吧?”
帝王权术,只有傻子才会信所为的年少交情。
说白了,不过把他当个玩意养着罢了。
“锦王自小被养在陛下身边,也算是被他看着长大的,情义非同寻常。”
庄诗涵不屑挑眉,“一个阉人,也配提什么感情?”
看着她尖酸刻薄的脸,林庭风有一瞬的恍惚。
眼前这个,还是当初那个站在校场之上,身在阳光下眉目飞扬同他说着人人平等,没有贵贱之分的人吗?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
庄诗涵本就心烦,对上林庭风分明带着质疑的眼神,更是失去了耐心,狠狠一把抽回了手。
她冷冷警告道:“你最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诗涵,你……”林庭风张了张口,只觉得眼前的人太过陌生。
他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她这些时日变了,还是他从头到尾就不曾真正了解过她。
捕捉到他眼底的失落,庄诗涵不免想笑。
可她转念一想,又硬生生把嘲讽的话咽了回去,转而控诉道:“你明知奚临同我不对付,还故意让他来回春堂喊我,难不成是存心要我难堪?”
“奚临?”林庭风脸色一沉,骂道:“将军府这群阴奉阳违的混账!”
庄诗涵亦是脸色一变,顺着他的话怒声道:“这些人未免欺人太甚,就算你手中如今无兵权,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三品将军,官职远在他们之上。”
她越说越激动,心头当真涌出一股火来,“也不知道那徐啸是如何带的兵,惯的他们一个个如此目中无人。
我倒要去问问,如今边城是不是他姓刘的一言堂!”
见她竟是要去为自己讨一个说法。林庭风只觉得心头一暖,忙拉住她的手道:“你消消气,这么点小事,不值当气坏身子。”
“小事?”庄诗涵气笑了。
她真想砍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自己的女人受了委屈,他不说像个真男人一样,冲出去为她出这口恶气,反倒在这里大度的劝她消消气。
他怎么不去劝一劝奚临,让他别一天到晚跟个狗似得,有事没事都要冲过来咬她两口。
她之前怎么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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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她脸色不对,林庭风心知她在生气,温声与她分析起眼下形式。
“徐啸虽与徐氏明面上断绝关系多年,实则打断骨头连着筋,否则以他的脾性如何能爬至镇国将军之位。”
庄诗涵问:“这些也是你爹告诉你的?”
林庭风脸色猛地一沉,“好端端的,提我爹做什么。”
他紧皱眉头,很是不悦道:“我知你素来对父亲有所误解,可他毕竟是我父亲,将来也会是你的公爹。
于情于理,你都该多尊重他一些。”
“尊重?”庄诗涵笑了笑,眼神微妙道:“这玩意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林庭风想到什么,眸色微变,岔开话题道:“德公公不远跋涉千里,必是为了锦王殿下而来,可方才,他却不曾提过半句。”
庄诗涵垂眸看着指尖,满不在乎道:“人都死了,有什么好说的。”
“身为皇室中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庭风沉着脸道:“锦王殿下向来命大,一日没见到他的尸体,便算不得结束。”
庄诗涵轻笑,“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
她似是想到什么,摇了摇头感叹道:“你们这些人呐,就是太古板,人死了不过是一捧灰,还非讲究什么要落叶归根那一套。
为此动用人力物力,甚至不惜赔上几条人命,值得吗?”
虽然不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离经叛道的话,林庭风仍不免为之震撼。
那可是当朝陛下亲子,更是他们大安的战神,举国百姓心目中的信仰。
他的尸体,不光代表着皇室的颜面,更代表着他们大安的尊严。
若任其流落在外,别说是皇上和文武百官不答应,就连寻常百姓也定不会眼睁睁看着。
更别提,他自己便是大安的将军。
若有人想将国之颜面踩在脚下,他第一个不答应。
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庄诗涵直接问:“觉得我太冷血自私?”
林庭风动了动嘴唇:“没有。”
先不说这话能不能说服庄诗涵,他连自己都糊弄不过去。
这段时日,他二人争吵的频率日渐增加。
有时甚至吃个饭,都能吵嚷两句。
这并非是林庭风想要的日子。
也与他从前许诺庄诗涵的幸福生活,大相径庭。
他有时候甚至会问自己,这些真是他想要的吗?
只是每一次,都没有答案。
心知庄诗涵脾气不好,林庭风不愿为了此事惹她不快,放软了声音道:“又说气话,我如何不知你本性纯善,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你说锦王?”
庄诗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京中第一美男的脸,身材好,战力又是天花板级别,就这么死了确实可惜。”
字字句句,皆出自真情实意。
林庭风在一旁脸都黑了。
听起来,她还挺喜欢?
像是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庄诗涵自顾自道:“宋言汐吃的还挺好,真不知道锦王到底看上她哪儿了。”
林庭风垂眸,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宋氏她,倒也没那般不堪。”
庄诗涵陡然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她冷声质问:“姓林的,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已经后悔了。”
想到那纸不翼而飞的和离书,林庭风确实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他面上偏又要装作无所谓的模样,一脸坦然道:“我与她已是陌路,不过是说句公道话罢了,你何须动怒。”
“公道话?”庄诗涵冷笑,直接问:“你可敢对天发誓,绝对没对宋言汐起过半点不该有的心思?”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有违此誓,全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林庭风,你敢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林庭风听得脸色冷沉,压着怒意反问道:“咱们二人之事,与我家人何干?”
庄诗涵讽刺勾唇,晓得格外嘲讽,半点不意外道:“你果然不敢。”
她说对了,他确实不敢。
用全家的身家性命,去发一个他本就知晓理亏的毒誓,他如何敢?
可若不发,他心知肚明庄诗涵今日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就在林庭风觉得头疼,发愁不知如何脱身时,余光突然瞥见将军府的一个小厮正急匆匆朝着他二人走来。
他当即问道:“可是城中出了何事?”
小厮赶忙摇头,并未看向他而是直接同庄诗涵说道:“劳烦诗涵郡主同小的走一趟,芳华园那位今日又是绝食又是自尽的,说是无论如何也要见郡主一趟。
她有话,要同郡主说。”
想到娇娇那张与庄诗涵有着七分相似,却尽显娇柔魅惑的脸,林庭风脸色愈发冷沉。
他眼底闪过一抹郁色,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冰冷的三个字。
“她也配?”
换作别人,自然是不配的。
毕竟已然沦为阶下囚,便该有属于阶下囚的觉悟,乖乖夹起尾巴做人兴去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可这人是娇娇。
她不仅是闻祁娇宠在手掌心的姬妾,更是最近几年来,在他身边伺候时间最久的女人。
闻祁向来阴晴不定,这几年来梁国的大臣使劲浑身解数,没少往他的身边塞人,企图能借此摸清楚他的脾性。
几年来,男男女女皆有送去。
就连那不男不女,长得雌雄莫辨的也有被搜罗入宫,送至他身边伺候。
大安也曾在此事上下过功夫,培养了一批色艺双全的女子,让其潜伏在东宫刺探情报。
只是这些人无一例外,皆在入宫不久后死于非命,能留下全尸都算是恩赐。
这个娇娇能留在他身边这些时日,想必除了那张脸,还有其他过人之处。
自她第一日入城,便被徐啸安排进了将军府中最角落的小院子,并派了专人伺候。
势必,要从她嘴里撬出一些与闻祁相关的细节。
若能知晓其软肋,那便更好不过。
庄诗涵上次见她时,还是她因为身上的伤痕高热不退,被徐啸叫去为她诊治。
说实话,她并不是很想看见那张脸。
尤其是当对方看向她时,那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憎恶的眼神,更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换做是谁,在看到自己的“替身”时,都无法做到平常心面对。
尤其是一想到,闻祁在与这张脸欢好时,脑海中极有可能想的是她,庄诗涵更觉一阵恶心。
她直言道:“我不会去见她的。
她若真不想活,便给自己一个痛快。”
芳华园那边,手握碎瓷片抵在脖颈,翘首以盼等着庄诗涵的娇娇听着小厮转达的话,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抵在脖颈处的手微微颤抖,稍微动了动,便在皙白的肌肤上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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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忙惊呼道:“姑娘当心!”
娇娇像是察觉不到痛意一般,笑着笑着又哭了,眼眶猩红道:“去请徐将军,我要见他。”
“这不是胡扯吗?”程端刚听路过的人起了个头,便坐不住了。
他压低声音道:“徐将军不近女色这么多年,满京谁不知道他是个和尚,怎么可能干得出金屋藏娇的事。”
说着话,他顿了顿,一脸难为情道:“咱大安那么多好姑娘,眼巴巴要等着做将军夫人,他就是再眼瞎也不能看上个梁国女人。”
更别提此女子,还是被闻祁半路丢下的宠妾,他大安的将军,迷倒在梁太子的宠妾石榴裙下,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剩下的话他没说,可桌上几人也都明白他的弦外音。
唯有罗一刀,粗声粗气问:“梁国女子怎么了,我觉得还挺好的。”
程端横眉,“那你怎么不娶?”
罗一刀瞥了他一眼,捧着粗瓷碗一口气喝了一大碗茶,方才慢慢悠悠道:“老子乐意。”
闻言,程端拳头硬了。
宋言汐递了半块饼给他,浅笑道:“程将军多吃些,待会儿好有力气赶路。”
程端欢欢喜喜接过,嘿嘿一笑道:“多谢郡主。”
旁边罗一刀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道:“憨货,连我妹子嫌弃你,你都听不出来。”
程端脱口道:“你少胡说。”
郡主如此好的人,好端端的怎会嫌他?
定是这姓罗的臭杀猪匠记恨他,故意说这些糊弄他。
他又不缺心眼,自然不会上当。
罗一刀看在眼里,接过宋言汐递来的另外半张饼,咬下一口道:“还是我妹子会办事,说话也好听。”
拐着弯说人,十分之有水平。
宋言汐笑了笑,看了眼天色道:“待天色再晚一些,咱们趁乱出城。”
闻言,罗一刀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牙疼。
他试探道:“这还没到十五呢。”
言下之意便是,你们不能再来一场火吧?
他虽然对这个烂到底的国家没太多感情,也不抱什么希望,可城中的百姓是无辜的。
只为讨口饭吃,何错之有?
除夕那日是赶巧,镇子上的人都跑到街上去看龙灯,这才没造成什么伤亡。
可好运,并不会次次眷顾他们。
听出罗一刀的弦外音,程端不悦道:“你当我们王爷是什么人?”
罗一刀闷闷道:“我好兄弟。”
程端咬咬牙,又想同他比划了。
打从青花镇出来,他们沿着墨锦川所汇地图,一路躲避搜捕的梁军,断断续续走了数十日。
这十日除了赶路途中,两人多在切磋,分不出输赢时甚至顾不上吃饭。
一来二去的,大家还真觉得罗一刀就是个当兵的苗子。
虽说程端顾忌他没学过内功,只用拳脚同他切磋。
可放眼大安,能靠着拳脚功夫同程端有一战之力的,拢共也就那么几个。
宋言汐曾听程端私下同墨锦川提起,待回到边城,一定要将罗一刀交到他的手底下。
不出一年,他便还他一员猛将。
足以见,他对其期待之高。
听到罗一刀这么说,程端有些酸溜溜道:“罗兄还真是命好,能碰上相助王爷和郡主的机会,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
罗一刀淡淡一笑,心安理得的受了。
那得意模样,多少有几分欠揍。
程端气得牙痒,猛灌了一肚子冷茶,这才压灭了心头不知道是妒还是怒的火气。
他环顾四周,身子往前探了探,压低声音道:“王爷,咱们还要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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