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鼠眼神闪烁,一脸难为情道:“她确实还让我做一件事,不过我没答应。”
他咬了咬后槽牙,眼底多了怒意,“老子好歹也是杀手,又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小毛贼,居然想让我帮她偷东西。”
“偷什么?”
“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让我趁你们不注意,偷点我们喝的药渣什么的藏起来,说是等我得手之后会有人来收。”
田鼠说着,还不忘强调道:“你们尽管去我睡的床底下搜,这种丢人现眼事情我田鼠可干不出来。”
宋言汐点点头,道:“不必搜,我相信你。”
闻言,田鼠一时间哭笑不得。
他小声嘟哝道:“早知道你这么好糊弄,我就不把实话全撂出来了,好歹留两句保命用。”
这下没了讨价还价的筹码,可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暗一冷冰冰道:“你只管放心,宋姑娘做不出过河拆桥之事。”
田鼠眨眨眼,笑得促狭,“你倒还挺了解她。”
暗一陡然沉了脸,眼含杀意道:“舌头用不着,我可以帮你割了。”
“不用麻烦。”田鼠果断将脑袋缩回了被子里。
见宋言汐转身要走,他闷声提醒道:“当心点老刘头家那个孙子,那可不是什么好玩意。”
“多谢。”
出了营帐,暗一便要去找刘狗蛋算账。
他道:“我说那小子一天到晚一双眼睛贼溜溜的,闹了半天还真是贼。”
宋言汐开口拦住他,清冷的眼底染了笑,“她既然想知道我都用了些什么药,大大方方让她知道便是。
更何况,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暗一不解问:“姑娘每日都会将最新写下的方子誊抄了一份送去,诗涵郡主想知道什么直接看就是,何必多此一举?”
“她这种人,除非自己亲眼所见,否则不会死心的。”
想着方才的蒙汗药,暗一只觉得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他忍不住想,庄诗涵若是个男儿身便好了,看她不爽直接过去打一顿。
哪像这样,眼看着她在暗地里各种小动作针对宋姑娘却什么都做不了,更是骂不能骂打不能打。
憋屈!
暗一正暗暗生气,就听宋言汐开口道:“暗统领若是得空,不妨替我跑一趟回春堂。”
“姑娘只管吩咐。”
“用不着你做什么,只需帮我带句话即可。”
“药是她宋言汐借出去的,谁借的找谁要去。”庄诗涵听完暗一的话,脸瞬间拉的老长。
好个林庭风,当真是过了几天舒心日子,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她是大夫,手里什么药没有,还是说城内的军医大夫都死绝了?
犯得着他腆着个脸跑去找宋言汐拿?
他要是实在舍不得这糟糠之妻,大可以跟她一拍两散,去跟他那明媒正娶的妻子相亲相爱好好过日子。
大大方方的,她还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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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还不够恶心人的!
暗一态度冷淡道:“边城上下无人不知,诗涵郡主与林将军这两年多来同进同出,不是夫妻更似夫妻。
他如今不在城中,自然由郡主代劳。”
庄诗涵脱口道:“我又不是他妻子,凭什么由我代劳。”
她说着,眼神变得讽刺,“说起来,她宋言汐才是林庭风明媒正娶的妻,莫非给自己丈夫一点药都舍不得?
要真是如此,那也太搞笑了。
她不是为人最大度,怎么,这就装不下去了?”
暗一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刺耳,刚要反驳,忽然想起宋言汐的话来。
他瞬间不气了,从腰封里取出一个纸包递给庄诗涵,“宋姑娘确实不如诗涵郡主舍得,十两金一包的药,随随便便乱扔。”
庄诗涵陡然变了脸色,刚要开口,就听暗一继续道:“我们姑娘说了,这次是诗涵郡主没保管好自己的东西,她不同你计较。
可若再有下次,就不能保证这东西会以何种方式回到郡主手中。”
“你威胁我?”
“是。”
暗一回答的毫不迟疑,就连脸上那明晃晃的厌恶也没有半点遮拦。
看不惯就动手,让她碰到他一根指头算他输。
庄诗涵冷了一张脸,怒道:“放肆!锦王殿下平日里便是如此交代你的?”
暗一如实道:“王爷曾言,凡他手下之人,皆不得无故挑衅羞辱他人。
可若是碰上那不长眼的自己寻上门找晦气,也不必顾忌对方身份相让,只管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敢!”庄诗涵怒目圆睁。
暗一冷冷一笑,“诗涵郡主尽管试试。”
他将药包放到一旁的柜子上,不忘提醒道:“我们姑娘让我提醒郡主一句,不要在她的身上白白浪费时间。
有这功夫,不如多翻翻古籍寻找医治时疫的方子,你耗得起,这满城的百姓可耗不起。”
庄诗涵气得一张脸涨红,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帮我转告宋言汐,让她少管闲事,她若有本事尽管自己治。”
暗一面无表情道:“反正郡主闲着没事做,不如自己去同姑娘说。”
“这也是她让你说的?”听着这个闲字,庄诗涵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即便她对治病救人没什么执念,可她如今的身份好歹也是个医者,每日为了这些个百姓忙得脚不沾地,宋言汐竟敢这么说她!
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如此羞辱她?
就在庄诗涵肺都快要气炸时,忽然听到暗一语带不屑道:“到底是心胸狭隘容不了人,什么脏的臭的都想往宋姑娘身上攀扯。”
对上她几乎要杀人的眸子,他不屑道:“宋姑娘每日里忙着治病救人,可不像郡主这般悠闲,吃顿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更没有时间在人背后说三道四。”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
“说得好!”
奚临笑盈盈的从门口进来,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赞赏。
他打量了暗一两眼,由衷道:“不错不错,做人就是得有嘴有牙才不会轻易被人欺负,墨锦川这两年将你调教的很好。”
奚临说着,满眼调笑地看向庄诗涵,笑着问:“诗涵郡主肯定想不到,这家伙两三年前还是个锯嘴葫芦。”
不等她开口,他继续道:“还要多亏了诗涵郡主这种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干就爱挑事的人,要不然也不能把一个哑巴磨炼成说书先生。”
他眨眨眼,笑着问:“诗涵郡主觉得奚某说得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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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下打量着奚临,轻啧了两声问:“我不过是说她一句不疼不痒的话而已,你这就听不得了?
既如此护着,干嘛不直接跟在她身边为她分忧?”
一番言语暧昧,就差直接挑明说他对宋言汐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心思了。
尤其是这种不指名道姓的说法,更容易惹人误会,让人想入非非。
奚临挑眉,好笑问:“说话这么阴阳怪气,打算挑拨离间?”
庄诗涵也笑,“你若心中没鬼,怕什么?”
“怕?”奚临嗤笑一声,“我读了这么多书,唯独不认识这个怕字怎么写。”
捕捉到庄诗涵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他忍不住问:“你该不会以为,仅凭这么一句话,就能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吧?”
他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上暗一嫌弃的眼神,他道:“动不动就想帮我松松筋骨的人,也就只有你会单纯的认为我们关系好。”
庄诗涵闻言,眼神顿时更冷了。
单纯?
这两个字从姓奚的嘴里说出来,可不是什么好词。
那宋言汐究竟是给他下了迷魂药,竟让这不可一世的医二代,心甘情愿做她的舔狗?
无视她想吃人的眼神,奚临笑呵呵的要去揽暗一的肩,感叹道:“还别说,有一阵子没比划了,这心痒痒的。”
暗一冷着脸避开他搭过来的手,转身便走。
“欸,你急什么,我还有话没跟你说呢!”
奚临拔腿就去追,丝毫不管旁边的人脸色有多难看。
待两人出了门,庄诗涵方才反应过来,抓起桌上的药杵朝着门口狠狠砸去。
她死死地盯着虚空处,眼底满是杀意。
既然一个个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站在宋言汐那边跟她过不去,那就全弄死好了。
没了这些个左膀右臂,她倒要看看尊贵的锦王殿下还能不能同从前一样,在她面前摆出那副目中无人的姿态。
待她医治好他的腿,再以将军府和国公府两家相助力,那把龙椅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届时,她便是对他有着“救命”之恩,同时更是有着从龙之功的天命之女。
若想要些什么,他会不给?
男人嘛,最是现实。
只要你能给他想要的,人也好,爱也罢,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捧在手心递给你。
就好似林庭风,最初见她时虽觉得惊艳,可却仍忌惮那劳什子军中不能有女人的规矩,顾前又顾后。
居然还动了悄悄派人将她送出军营的想法。
简直荒谬!
若非她立即表明了身份,两人能不能有未来先不说,她此前的一切安排都白费了。
那时的林庭风还只是六品小将,尚且能为了自己的野心顶着军中的压力一力护下她,更别提那把椅子对于历代皇子的诱惑了。
那可是权利之巅,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位置,要不是她懒得耗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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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瞥见一旁柜子上的药包,庄诗涵顿时一肚子的火,伸手拿过然后撕了个粉碎。
她低声咒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让人来给我下马威,宋言汐,你给我等着!”
庄诗涵骂完一转身,正对上一双充满好奇的大眼睛。
她登时吓了一跳,脱口道:“哪来的死孩子,才多大年纪就不学好,跟那个老东西学偷听。”
她阴沉着脸,走上前一把抓起壮壮的手,怒道:“你爹娘呢,带我去找他们。”
壮壮顿时被吓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哇哇大哭起来。
被他哭得心烦,庄诗涵冷冷威胁道:“你要是再哭,我就让你爹打你屁股。”
壮壮闻言,顿时哭的更厉害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他一边哭一边抽噎道:“我爹已经死了。”
“什么?”庄诗涵一脸诧异,忍不住问:“那你娘呢?”
“呜呜呜……娘病了。”
“你娘也住在这些厢房里?”
“没有,娘……娘在家里。”
庄诗涵眼底闪过一抹算计,追问道:“你们家现在就两个人吗?”
听着她急不可耐的语气,壮壮更害怕了,一边哭一边点头。
他伸手去抓庄诗涵的衣袖,哭得身子一抖一抖的,都快抽过去了。
听到孤儿寡母,庄诗涵的眼睛更亮了,不由得放轻了声音道:“你别怕,我刚才不是故意凶你的,你可以告诉姐姐你过来是干什么的吗?”
壮壮一脸无措道:“娘病了,下不来了。”
“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吗?”
壮壮忙摇头,委屈道:“我没听娘的话,睡觉之前吃了绿豆饼,所以娘才生气的。”
“昨晚……”庄诗涵转头收拾着药箱,迫不及待道:“你认不认识回家的路,现在就带我去。”
一听她要去医治自己的娘亲,壮壮顿时不哭了,摸了一把自己的眼泪掷地有声道:“认识!”
他赶紧拉住庄诗涵的衣袖,催促道:“神仙姐姐快一点,娘亲好烫!”
庄诗涵低喃了一声高热,又往药箱里多装了几位药材。
见她不理自己,壮壮害怕道:“神仙姐姐是不是生气了,你不要生气。”
他的声音渐渐变小,“我就只有娘亲一个人了。”
“怎么会。”庄诗涵将最后一味药放进药箱,转头冲他露出一抹和善的笑。
她道:“你放心,就冲着你这份孝心,我也肯定会出手医治你娘亲。”
那些乞丐被宋言汐抢走,该死的老东西又盯得紧根本无处下手,她正愁没人试药呢。
要是再找不到人,她就只能冒险拿那个产妇试一试了。
只是她刚生下孩子不久,身体各项体能都还没有恢复,万一扛不住猛烈的药效挺不过去,撇下丈夫孩子就是她的罪过了。
壮壮并不知道庄诗涵内心想法,一想到自己娘亲病要好了,就发自肺腑的觉得开心。
他不由弯了眉眼,冲着庄诗涵甜甜一笑道:“神仙姐姐,你真好!”
听着这稚嫩的童音,庄诗涵心下微软,从挎包里取出一块棉布动作温柔地给他系上。
她轻声问:“小家伙,你娘有没有教过你,女人都是会骗人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越漂亮的女人,骗人越狠。”
壮壮脆生生道:“没有。”
他想了想,又道:“神仙姐姐,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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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临冷幽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顿时惊了宋言汐一跳。
她下意识想把东西藏起来,却已经迟了。
一只手快速伸出来,将面前装着蒸菜的碗端走。
看着眼前这盘绿的发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奚临顿时觉得毫无食欲。
他一脸嫌弃道:“这种丑东西,喂狗都不吃,你至于偷偷摸摸……”
“嗯?”奚临鼻子耸动,忍不住将碗往前递了递,眼神由原先的不屑逐渐发亮。
他脱口道:“这是什么人间美味,闻起来居然如此香!”
“快,把筷子给我,凭咱这关系分我一口不过分吧?”
宋言汐将筷子往身后藏了藏,欲言又止。
奚临瞪大了眼,难以置信道:“我累死累活忙了这么久,不说要你准备一桌满汉全席,一口菜你都舍不得?”
他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控诉,“好你个宋言汐,心肠狠起来竟是比那墨锦川还黑,村中田里的牛耕完田还能吃把草歇歇呢!”
见他气得眼尾都红了,着实是委屈的厉害,宋言汐不得不解释道:“并非我小气,而是这菜吃不得。”
奚临轻哼一声,“你吃得我就能吃得,少废话,赶紧把筷子给我,我过来的时候没洗手。”
他说着,便要动手去抢她手中的筷子。
“菜里有毒。”
宋言汐只用四个字,就让奚临瞬间改了主意。
他看了看碗里其貌不扬却香味诱人的野菜,恍然大悟道:“难怪这丑东西闻起来这么香,竟是害人的毒物。”
他咂咂嘴,有些失望道:“可惜了这美味,我还没闻到过这么香的菜,吃起来味道定然不错。”
忽然,他想到什么,表情一瞬严肃了起来。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宋言汐,不容置否道:“把手伸出来。”
或许是见惯了奚临吊儿郎当的模样,乍一见他如此正经,宋言汐忽然有一瞬恍惚。
待她回神,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递了过去。
奚临伸出三指搭在她脉上,眉头瞬间拧成一团,气得咬了咬牙道:“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是疯了,他带伤偷跑出城,你以身试药。
怎么,是觉得活着碍于世俗不能在一起,打算一起死了好到地下当一对亡命鸳鸯?”
“你误会……”
“言老爷子那么通透的人,怎么就教出来你这么个蠢……不灵光的外孙女!”
奚临黑着脸收回手,讥讽道:“早知道你们一个个都不想活,小爷早就浪迹天涯逍遥自在去了,哪还至于这么眼巴巴冒着人头落地的风险跑过来管这劳什子的闲事。”
宋言汐什么都没说,他光是自说自话都险些将自己气得七窍生烟。
“良言难劝要死的鬼,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老子不伺候了!”
奚临扔下这话,一甩袖转身离去。
宋言汐原本想追上他解释,却觉得浑身绵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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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消散前,她听到耳边有人骂道:“老子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才碰见你们俩冤家,将来办事的时候不给小爷坐主桌床都给你们掀了!”
等宋言汐再睁眼时,天早已黑了下来,帐篷里静悄悄的,只有木柴燃烧发出的火星碰撞声。
听到帐篷外有人低语,她赶紧翻身下床,取了一旁挂着的披风朝外走去。
“大半夜的,你怎么……”奚临转过头看,看到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漏出一双眼睛的宋言汐,瞬间被气笑了。
他挑了挑眉,阴阳怪气道:“原来我们永安郡主也怕着凉啊,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宋言汐只当听不出他话里的挖苦,双手放于身侧微微屈身朝着他行了一礼,道:“今日多谢神医相救,救命之恩言汐定铭记于心。”
“我可不敢当。”奚临脸顿时更黑了。
若是有其他人在场,必然会觉得奇怪,哪有做大夫的会不愿意听别人感激的话。
可一旁的暗一,却再清楚不过。
救人的人是奚临不错,却也不全是奚临。
宋言汐试药之前便在一旁备上了解毒丹,若非同他说话时耽误了些功夫,她早就自行服下了。
也就是说,奚临非但不是出手救了人,还险些因为自己一时贪嘴把人给害了。
这一句救命之恩,他听着实在是觉得脸疼,更是不敢当。
想着宋言汐初服药时的症状,奚临斜眼偷瞄她,被发现了才轻咳一声问:“你中毒时可有什么感觉?”
“初时只觉身体绵软无力,伴有晕眩之症却并没有反胃感,在之后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然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竟是致幻作用的药,难怪你昏睡时一味的傻笑,我还以为手下针扎时不小心偏了给你扎傻了。”
奚临轻哼一声,有些别扭道:“你此前也救了我一次,咱们勉强算扯平了。”
余光瞥见暗一十分不赞同的眼神,他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最好别张嘴。
恩情能不能平,平不了又如何还,他自己心中有数。
宋言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口道:“看来这药不仅有致幻的作用,还能抑制部分疼痛。”
奚临翻了个白眼,“小爷用的是银针,又不是红缨枪,还能扎疼你?”
想到什么,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你还在自己身上试刀了?”
宋言汐轻笑,“奚神医未免把我想的太蠢,我昏迷之前脑袋磕在了桌角,当时却并不觉得疼痛。
想来,是药效所制。”
“真想不到,在这边城竟有如此神奇的植物,若是边城早十年便安定下来怕是早有前辈记录成册了。”
“如今由奚神医发现,将其入药也不失为一件美谈。”
“你……”
见宋言汐神色认真,半点不似玩笑模样,奚临更觉得自己看不懂她。
世间哪有人不爱美名?
别的不说,就说前几日他与那姓庄的在回春堂中起了冲突一事,若不是他厚着脸皮搬出自己的名头,说不定就被那些百姓活活给打死了。
如今这世道女子处世本就不易,更何况她还有意要与林庭风和离,如今便是再好的名声,他日一旦和离也会被无知之人各种抹黑诋毁。
这些声名对她而言,无疑是最好的依仗。
将来和离再嫁,也好以此堵住一些人的嘴。
不等奚临将这些疑惑说出口,忽听宋言汐问:“今晚是不是要打仗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奚临眸光微闪,讪笑道:“瞎想什么呢,打不起来,梁国那些莽夫不过是嘴上叫嚣的厉害罢了,有墨锦川在他们不敢造次。”
怕说服不了宋言汐,他笑着问:“你知不知道梁国那些人都怎么称呼他?”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道:“阎罗王——”
奚临啧啧两声,“光听这名字,也知道其凶猛异常,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言汐却并没接他的话,而是默默抬头看着夜空。
以往明月高悬处,此刻乌云密布,将月光遮的严严实实。
兵书曾言,乌云遮月夜,宜奇袭。
若非前两夜皆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梁国的大军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了。
奚临眼底不由多了紧张,试探道:“你该不会想偷摸出城吧?”
闻言,旁边的暗一精神瞬间紧绷了起来。
宋言汐心下清楚,只要她敢说是,这俩人就会心照不宣的统一战线,哪怕是把她打晕也不可能让她顺利出城。
她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问:“王爷走之前如何同你们说的?”
奚临别开眼不看她,一副无所谓模样道:“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跑的,能说什么。”
他扭头看向暗一,眼神里写满了幸灾乐祸,“你之前寸步不离的跟在王爷身边,他肯定对你有所交代吧?”
暗一面无表情道:“主子只说了一句。”
“哪一句?”
“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宋姑娘。”
“你耍老子?”奚临作势便要捋袖子。
可他看着暗一毫不心虚的模样,再看宋言汐同样没有半点意外,他突然懂了。
感情这俩人现在都不背人了!
这要是让姓林的知道,自己头上绿油油的,怕不是要气死当场。
光是想想都痛快!
宋言汐望了眼城外大军驻扎的方向,看向暗一问:“平日军中有几日存粮?”
暗一犹豫了一下,如实道:“为保证食物的存储,城中按例一月往驻军营地送三次粮食和肉菜。”
一月三日,那便是十日一次。
不用宋言汐多说什么,暗一继续道:“上一次的粮食是在封城那日提前送去的,只是城内余粮并不多,送去的也最多只够将士们多撑两日。
加上原本存余,约莫有半月的储备粮。”
半个月,听起来不少却也跟多这个字毫无关系。
两军之间一些小的冲突,都是动辄一天多则三天,更何况这次梁军打定了主意要拖死他们,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拉长战线。
即便墨锦川识破他们的战术,尽可能速战速决,可战场之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谁都说不准明天会如何。
城内有疫情,军中的存粮又不多,他们经不起任何突发状况。
一旦被逼至弹尽粮绝之地,即便边城之中的疫症得以控制,城中的百姓照样活不下来。
反之,若城内的疫症一直无法控制,大军便会被阻隔在城外,便是援军带着粮草赶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到也无法越过瘟疫肆虐的边城将补给送到边军的手中。
梁国这步棋,摆的是必死的局。
可宋言汐向来不信邪。
跟死过一次相比,眼前这点困境又能算得了什么?
她相信,人定胜天。
她更相信,“浴火重生”的锦王殿下,能带领大安的将士们力退敌军,打得他们乖乖缩回老巢俯首称臣,往后再不敢生出半分妄念。
只是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宋言汐看向暗一,压低声音道:“备上纸笔跟我走一趟。”
奚临原本想跟上来着,刚迈出一只脚,就听身后有人喊道:“奚神医,你赶紧去看看朱掌柜吧,人快不行了!”
他瞬间沉了脸,一边朝外走一边问:“庄诗涵人呢?”
“神医姐姐!”李志原本坐在床边打瞌睡,看到宋言汐进来眼睛瞬间亮了。
他忙不迭站起身,跑过去给他们倒水。
李程原本是在睡着,被李志的声音吵醒后作势便要起身。
宋言汐却没同之前一样制止他,而是默默观察着他撑着床板的手。
她在判断,判断现在的李程有没有握笔的能力。
事实也证明,这两日的药和饭菜没白吃。
李程不用任何人搀扶,自己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只是看向宋言汐的眼神有些忐忑。
半大的孩子向来心思敏感,尤其是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这么几年一直隐姓埋名活的小心翼翼,更是懂得如何察言观色。
他睁开眼睛看到宋言汐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
或许是天性使然,也或许是太过警惕,他并未直接开口问,而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那眼神警惕又无助,半点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与他的视线对上,宋言汐坦然道:“很抱歉,我要收回之前的话了。”
“啪嗒!”李志手里的瓷碗摔在地上,碎成几半。
他一瞬间红了眼眶,哇的一声便要哭出来。
暗一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却被他双手抓着手狠狠咬了一口。
他闷哼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夸赞之意道:“好小子,牙口不错,改天介绍你去军中做先锋将军。”
听到将军二字,李志瞬间就不哭了。
在这个年纪的孩子心目中,骑着高头大马披着银甲的将军可谓是神明一般的存在,再没有比将军更厉害的人。
李志眼里含着两包泪,被暗一抱了出去。
“你明明说过,可以让我保守秘密。”李程脸色微白,声音弱弱道。
他想要大声质问,甚至骂宋言汐言而无信,可长久以来的教养早已刻入了骨子里,让他无法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恶言相向。
可就这么说出自己全家上下拼死守护的秘密,他做不到。
李程闭了闭眼,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他颤声道:“你杀了我吧,这条命反正是你救的,就当还你了。”
“宁死也不说?”
李程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那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看得人不免心酸。
宋言汐透过他,仿佛看到了他身后无辜惨死,却为守护秘密宁死不屈的一百多口白家人。
她轻声道:“白家虽是匠人之家,满门皆铮铮铁骨,不输守卫边疆的儿郎们。”
李程蓦地瞪大了双眼,激动道:“你当真如此觉得?”
宋言汐点头,只问他:“白家钻研机关锻造之术,初心为何?”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李程毫不犹豫道:“自是为了护我大安疆土,造福百姓。”
他说话时眼神坚定,却在触及到宋言汐的视线时,像是瞬间被灼伤一般别开眼不敢与她对视。
那模样,分明是心虚。
如果放在之前,哪怕只是一天前,宋言汐也会耐下性子等,一直等到他愿意主动开口为止。
可现在,她连一刻钟也等不了了。
宋言汐快步走到床边,取下一旁架子上的衣服递给李程,沉着脸不容拒绝道:“穿上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可以不……”
“不可以。”
“好。”
李程眼神闪烁,伸手不情不愿地接过衣服,动作慢吞吞的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宋言汐眉心跳了跳,逐渐没了耐心。
她冷冷提醒道:“你除了乖乖跟着我走以外,还有另外一个选择,我让人绑了手脚你的手脚扛着你去。”
李程忙道:“不用了。”
半个时辰后,城墙之上。
几乎是手脚并用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爬上来的李程浑身被汗水浸透,瘫软地坐在地上,看向宋言汐那双黑黝黝的眸子里写满了愤怒。
那眼神带着一丝怨恨,分明是觉得她此举是在故意羞辱他。
让一个刚从鬼门关走一圈,尚未痊愈的孩子独自爬上城楼,听着确实丧心病狂。
宋言汐提着灯笼,朝着他伸出手。
李程别开脸,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不用你,我自己可以。”
宋言汐弯了弯眉眼,不由得夸赞道:“很好,有骨气。”
李程耳朵动了动,没等开口,忽听她又道:“只可惜没用对地方。”
“你什么……”李程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宋言汐一手从地上给揪了起来。
视线陡然开阔,他一眼便看到了天边的一抹红光,在黑漆漆的夜里显得格外醒目。
宋言汐冷声问:“知道那是什么吗?”
李程摇摇头,满眼都是迷茫。
旁边值守的士兵脱口道:“这小子不是边城人吧,要是咱边城的孩子,不可能连两军开战都看不出。”
“开战?”李程脸色更难看了。
“北边红光这么盛,邱将军肯定是动用火箭对付梁军的骑兵了。”
说话的士兵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军中箭矢的储备本就不多,也不知道邱将军他们能撑几日。”
旁边将领呵斥道:“少当着郡主的面胡说八道,让将军听到非赏你一顿板子不可。”
“就算是挨板子,我也要说。
咱们的兄弟碰上梁军的骑兵,哪次面对面时不吃亏,不被对方的战马踩死十个八个?”
梁国水土肥沃植被茂盛,养出的马儿膘肥体壮,精挑细选出的战马更是比寻常战马壮硕不少,远远看着甚至要高出一个头。
哪怕他们心中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在骑兵这块儿有着绝对的优势。
宋言汐清晰地看到,他们每说一句,李程的脸色就更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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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了张嘴,讷讷问:“军营里不是有绊马索吗?”
“我就说这小子不是边城人吧,但凡他大老远见过一眼梁国的马,都说不出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风凉话来。”
士兵伸手比划了一下,心有余悸道:“那马腿站起来比我肩膀还高,马蹄大小都快顶得上人脚了,真迎面碰上,长腿一迈就把绊马索给越过去了。
前些年用过几次,马被绊到几匹,全用来绊自己人了。”
李程惨白着一张脸问:“那咱们能打赢吗?”
两人异口同声道:“你这不是废话,当然能!
只要有锦王殿下在,就没有打不赢的仗。”
回帐篷的路上,李程一直都在重复这句话。
“有锦王殿下在,就没有打不赢的仗。”
就在宋言汐忍无可忍,想要直接问他还记得多少东西时,忽然听到他崩溃道:“可是锦王殿下已经死了!”
她一时哭笑不得,“你听谁说的王爷死了?”
李程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道:“大家都这么说,说王爷被刺客给一刀捅死了。”
宋言汐失笑问:“有谁亲眼见到了?”
李程摇了摇头。
宋言汐又问:“你既上过学,可曾听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道理?”
李程点头又摇头,神情有些沮丧,“我哪有机会见到锦王殿下。”
“想见他吗?”
“当然!”
“那就把你记忆里的图纸画出来。”
“你!”李程的眼神一瞬变得惶恐不安。
宋言汐定定看着他,坦言道:“你们白家暗中所行之事,陛下早已经传书告之锦王殿下。
如今边城内忧外患正是紧急之时,也该是你白家为君分忧之时。”
“我……”
“你可以不信我,将图纸交给徐将军或是京中来的程将军都行,但我给不了你多少时间考虑,城外的将士们等不了太久。
若王爷战败,城破之日便会有无数人家同三年前的白家一般,家破人亡。”
宋言汐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心情也格外沉重。
她只恨自己分身乏术,只有一双手,顾得了一头便顾不了另一头。
只能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锦王殿下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
老天爷既然两年前没有狠心收了他,如今就更不会。
李志手指紧紧捏着衣角,内心只觉得格外煎熬挣扎。
哪怕三年过去,每每午夜梦回之时他觉得自己此前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他仍是白家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一觉醒来,一切却丝毫没变。
他想不明白,一向避世不出根本不曾与人结仇的白家,为什么会招来这种灭门惨祸。
直到刚刚他听到宋言汐的那一句,该是他白家为君分忧之时,方才恍然大悟一切的根源。
原来让爹爹废寝忘食,忙到连他的生辰都顾不上也要画出来的机关图,竟是为了克制梁军战马之用。
白家惨遭灭门,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机关图?
李程虽心性稳重,可到底年幼,涉及到家人惨死一事根本冷静不下来。
他红了眼圈,愤怒质问道:“我们家的无妄之灾,只是因为那几张机关图?”
宋言汐面色沉重,“目前来看,这种可能很大。”
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李程慌忙伸手去擦,却越擦越多。
他终于绷不住,缓缓蹲了下来,双手遮住脸无声痛哭。
宋言汐递上一方帕子,有些于心不忍却还是开了口,“白家虽是因机关图遭了难,可我想,若是令尊泉下有知,也定然不会后悔最初做下的决定。
梁国人能如此心狠手辣杀人灭口,甚至三年来都不曾放过对你赶尽杀绝的想法,只能证明一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李程抬起头,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痕,与宋言汐的视线对上,一字一句坚定道:“我爹绝不可能做出叛国之举,梁国人想得到机关图,做梦!”
他问:“纸笔何在?”
将军府。
会客厅内,几人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围在正中间,神色一个比一个严肃。
“不愧是有着鬼工之称的白家,如此精妙的图纸,老夫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实乃……”
徐啸迫不及待打断工匠的话,问:“朱工可有把握将此图所绘之物做出?”
朱工一脸为难,“将军可真是难住老夫了,天下机关术当以白家为先,而后才是各家,其机关与机关之间的精妙之处,实难把控。”
此言一出,周遭的氛围一瞬变得凝重。
想着出来前答应李程的话,宋言汐压低声音问:“朱工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方便,自然方便。”
朱工本就觉得屋内气氛压抑,巴不得出去透口气。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在听到宋言汐第一句话时,便戛然而止。
因为她说:“若有白家人在旁指导,朱工有几分把握?”
朱工蓦地瞪圆了眼睛,脱口道:“郡主来时竟还带了白家人?”
想到什么,他不免多了苦笑,“郡主既然带了白家人同行,请白家人锻造就是,又何必让徐将军请老夫来这么一趟,岂不是自取其辱?”
这不是明摆着戏耍人吗?
见他转身便要走,宋言汐忙解释道:“朱工误会了,我说的乃是白家稚子。”
“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朱工一脸不赞同道:“若按此图锻造出机关,梁国的骑兵至少会被拦在百米之外,能情到画出此图的工匠指挥,几日便可锻造出来。”
“绘图之人已然辞世,此图乃其子依照记忆临摹所绘。”
“郡主此言当真?”
“大敌当前,言汐如何敢玩笑?”
朱工瞬间激动起来,脱口道:“此子乃是奇才,仅靠记忆便能将细节还原的如此精准,有他在老夫必定事半功倍!”
他说着赶紧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念叨道:“有此利器,何愁边城难守?”
见到徐啸,朱工信誓旦旦道:“给老夫十日的时间,必然会将图上所绘之利器呈于将军面前。”
“十日?”徐啸和程端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虽然没说什么,可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朱工只觉得一盆冷水迎头浇下,试探问:“徐将军打算给老夫几日?”
徐啸眉头紧蹙,一个“七”字都到嘴边了,又改了口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他虽不通锻造之道,却也知道这活最是精细,半点也急不得,其间哪怕有一丝差错都无法成事。
如今的边城,等不起。
听出话风不对,朱工刚想问什么,就听门口传来宋言汐的声音。
“朱工觉得八日的时间,可够?”
“八日?老夫手下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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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朱工松一口气,就听她继续道:“我要的并非只是做出来,而是可以直接送去阵前,可以拿来阻挡敌军八千骑兵的东西。”
“这……”朱工顿时哭了脸。
亏得他还以为郡主是个姑娘家,要比徐将军好说话,如今看出,她的心更狠。
徐啸拍了拍朱工的肩膀,道:“边城的安危,就拜托朱工了。”
他说着,看向宋言汐道:“烦郡主随本将走一趟。”
进了旁边房间,不用徐啸开口问,宋言汐主动道:“徐伯父猜得不错,王爷如今确实在城外。”
“糊涂!”
徐啸急得原地踱步,下意识质问道:“王爷重伤未愈,郡主既然知情,怎么也不拦着点?”
宋言汐只默默看着他,没说话。
那无奈的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
但凡墨锦川走之前同她告辞,她无论手段软硬,哪怕是以下犯上将人打晕也绝不可能让他出城。
边军是需要他不错,可前提是,他得有命在。
徐啸叹了一口气,道:“方才是本将一时情急,郡主莫怪。”
“伯父也是担心王爷的安危,情有可原。”
听宋言汐这么说,徐啸心中却丝毫宽慰不起来,尤其是一想到自昨夜梁军夜袭后,城外还没有消息传回,更觉心焦。
他道:“早知王爷如此冒险,倒不如本将一早出城,留他在城中稳定民心。”
宋言汐问:“除徐伯父外,将军府可还有人知道王爷如今不在府中?”
“自然没有,此等要紧之事如何能让别人知道?”
徐啸话说完才意识到宋言汐的意思,蹙眉道:“纵然本将拦着,此事也瞒不了几日,外头传言王爷遇刺身亡的消息愈演愈烈,底下的人难免生出旁的心思。”
宋言汐直言道:“这对伯父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郡主的意思是,本将手底下有人生了……”
徐啸及时截住了未出口的话,眼神多了警惕,“你手中可有证据?”
宋言汐摇了摇头,道:“若有证据,我便请伯父直接拿人了,又何须如此麻烦。”
徐啸脸色稍缓,沉声道:“此事郡主无需再过问,交给本将便可。”
听出他语调中的不快,宋言汐清楚他是怪自己管太宽不该插手边军内务,犹豫了片刻问:“这里距回春堂有些距离,徐伯父可否行个方便,借一匹马让我代步?”
徐啸闻言,眉眼愈发舒展,笑道:“是本将思虑不周,一匹马而已,还要劳烦郡主张口。”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郡主随本将去后院挑一匹便是。”
宋言汐婉拒道:“我就在此等侯,伯父随便遣人牵一匹过来就是。”
徐啸点点头,转身朝外走,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转身看向他,那双猎鹰一般的眼睛里带着审视。
“郡主竟会骑马?”
京中的世家女子平日鲜少出门,前往各家赴宴不是马车便是小轿代步,绝不可能有骑马这种抛头露面之举。
前些年一向称病不出的人,又是何时学了骑术?
迎上他的视线,宋言汐毫不心虚道:“从前在言家陪伴外祖父时跟大舅母学的,听舅母说徐伯父年轻时最爱与她和大舅舅三人较量骑术。
徐伯父因虚长他们两岁,便总是故意让着。”
以及往昔,徐啸眼底闪过一丝名为悔恨的情绪,沉声道:“岁月催人老,一眨眼都二十多年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他轻叹一声,眼神柔和了不少,“走吧,去挑一匹喜欢的,伯父送你。”
宋言汐道了声谢,随着他到了后院马厩旁,看着里头拴着十余匹精神抖擞的马儿时,似是不经意般问道:“瞧着如此精神,看着倒像是军马?”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郡主好眼力。”徐啸眼底的赞赏之意毫不掩饰,指着其中一匹枣红色的马道:“它叫闪电,名字还是轻云、轻云妹子当初起的,这么多年跟着我南征北战立了不少功。”
听到在叫它的名字,闪电鼻子长长出了一口气,跺了跺脚似在回应主人。
徐啸走上前,爱怜地摸了摸它的侧脸道:“老伙计,这些时日委屈你了。”
闪电顺从地蹭了蹭他的掌心,焦急地原地踱步,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主人,分明是在期待着他能将它牵出马厩去天地间肆意奔跑。
将它的躁动看在眼里,宋言汐感叹道:“这么好的一匹马,如此圈养未免太可惜。”
徐啸安抚地拍了拍马头,解释道:“闪电的一条腿在两年前的一次奔袭中受了重伤,后来虽养好了却也留下了后遗症,只能缓慢行走不可疾行。”
“那它岂不是再也上不了战场?”
“嗯,两年前我接到调令前往南疆,只得将伤重得闪电临时托付给了刘老,好在他将它照顾的很好。”
宋言汐诧异挑眉,“两年前?”
徐啸点点头,心绪复杂道:“我若晚走半月,那场战役之中断腿之人,绝不会是锦王殿下。”
中间只间隔了半个月,竟如此巧合?
似是猜到宋言汐的心思,徐啸直言道:“此事并非巧合,而是有人在暗处蓄意为之,将锦王殿下身边可用之人一一调离。”
按捺不住震惊,宋言汐急急问道:“徐伯父可有查到幕后之人是谁?”
徐啸摇头,眼神冷沉道:“此人手眼通天,势力范围遍布大安各地,这两年手底下的人只要查到一点蛛丝马迹,待追寻过去便会发现所寻之人已惨遭灭口。”
宋言汐低喃道:“究竟是谁,竟如此大的手笔。”
徐伯父可是堂堂二品护国将军,论权势人脉甚至不输朝中的王爷,想要查点东西竟处处晚一步。
放眼大安,能有如此通天权势之人,怕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警惕地看了眼四下,徐啸压低声音道:“此人多半是皇室中人。”
不等宋言汐开口,他继续道:“如今我们在明那人在暗,在我找到确切证据禀明陛下之前,你只能当今日什么都不曾听过。”
“伯父的话,言汐记下了。”
徐啸抓了把马草递给她,话锋一转道:“皇家自古是狼窝,听伯父一句,日后还是离锦王殿下远一些。”
“什么?”宋言汐一楞,全然没反应过来。
伯父这是何意,方才不是还在叮嘱她不要乱说话?
徐啸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该知道皇家无真情。
如今锦王殿下双腿有残,而你正好有医术傍身,他尚且能对你有几分不同,可若他日……”
宋言汐接着他的话道:“他日锦王殿下一朝病愈,便会将我一脚踢开。”
“踢开倒还好,至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能有命在,王爷若似他老子那般心狠手辣,别说是你,便是言家上下也会一遭被他清算。”
徐啸沉着脸问:“若真有那一日,你当如何?”
真有那一日,便是玉石俱焚。
这是从前的宋言汐会给的答案。
可经历了此次刺杀,她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出这种话来。
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感情暂且先不提,光是舍命救她这一点,就值得她信他一次。
或许将来有一日,他们会因身份权势不得不站到彼此的对立面,可那也是将来之事。
当下,她只求问心无愧。
宋言汐抬眸,对上徐啸关切的双眼,不答反问:“徐伯父觉得何为立人之本?”
徐啸脸色骤然一沉,有些生气道:“你既打定了主意要自讨苦吃,本将不会再多言,只是他日回到京中轻云若问起,你当实话实说。
莫要让她误会,以为我是存心看你误入歧途,作壁上观。”
他的语气并不好,甚至可以说的上是难听。
宋言汐压下心头那一抹怪异的感觉,只当他是长辈斥责晚辈时的怒其不争。
她道:“徐伯父放心,言汐并非多嘴之人。”
徐啸生硬的“嗯”了一声,扔下一句话“你慢慢挑”,以还有军务为由大步离开。
哪怕他脸上覆了棉布,光是周身那生人勿近的气场,也能猜到他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
想着大舅母沈轻云曾说过,徐啸此人气性大,且好为人师,宋言汐只疑惑了一瞬便不觉得奇怪了。
她上前几步,试探性的将马草递到闪电的嘴边去,却被它重重喷出的鼻息吓了一跳。
“你别害怕,我对你没有恶意。”
不知是听懂了宋言汐的话,还是意识到她确实威胁不到自己,闪电直接张嘴吃掉了她手里的马草。
见她还愣在那里,它犹豫了一下,又稍微递了递头用自己的脸蹭了蹭她的手。
宋言汐顿时受宠若惊,试探问:“你这是想让我摸你吗?”
闪电是匹马,纵然再通人性也不可能回答她的问题。
就在宋言汐犹豫着要不要摸时,身后突然响起刘军医的声音。
“难怪到处找不到郡主,竟是回将军府了。”
他怀中抱着一捆草,提醒道:“郡主往旁边挪挪,免得弄脏你的衣服。”
宋言汐往一侧微微侧身,就听闪电喷了喷鼻息。
刘军医瞪圆了眼,气的吹了吹胡子道:“好你个闪电,都这么多年了还没改掉喜欢美女的臭毛病。”
他说着,视线落在宋言汐的脸上,感叹道:“还真别说,你这丫头的眉眼有几分肖你舅舅,难怪闪电喜欢你。”
“大舅母也经常这么说,还让表哥想大舅舅了就多看看我跟小舅舅。”
“这倒像是她能说出的话。”刘军医笑着摇摇头。
“老了,这一晃眼小宋将军都已经故去二十多年了,也不知道他与轻云的孩子怎么样了。”
宋言汐帮着他分别将马草放到其他马儿得石槽里,笑道:“大表哥如今已经娶亲生子,在翰林院任编纂一职,娶的是对街何家的小女儿。”
刘军医捋了把胡须,一脸欣慰道:“好哇,你大舅舅在天之灵若得知这一切,定是喜不自胜。
毕竟他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轻云。”
他伸手拍了拍闪电的脑袋,意味深长道:“这可是你舅舅的老伙计。”
“刘老,闪电不是徐伯父的坐骑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听到宋言汐的话,刘军医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皱眉问:“徐将军是这么同你说的?”
他轻哼一声,解释道:“这闪电啊,是由轻云接生的,还是个小马驹的时候就天天跟在轻云的屁股后面跑。
轻云的父亲当时在你外祖父手下作副将,见此情景便言笑说,将来要闪电作为轻云的陪嫁驮着她出嫁。
说起来,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闪电那时候还不到老夫的肩膀高。”
这些往事,宋言汐从未听言家任何一个人提过。
她蹙眉问:“即是大舅母的陪嫁马,又怎么会到了徐伯父的手中?”
刘军医眼底闪过一丝惋惜,摇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
见他并不想多说,宋言汐刚要岔开话题,就听他言语犀利道:“三人行必有一人多余,无非就是他爱她而她爱他这么点破事,没什么好掰扯的。”
见宋言汐微微瞪大了眼睛,他嫌弃道:“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老夫敢说,当初整个军营的适龄男儿就没有不喜欢轻云的。”
他挑了挑眉问:“咱也不往远了说,就说这两年,肯定还有人没死心,偷摸摸托关系问轻云愿不愿意改嫁吧?
老夫知你脸皮薄,你不用直接回答,只需点头或是摇头。”
宋言汐为难地点点头。
若说别的,她这两年困在将军府后院中或许不曾听说,可此事,是有人托了林庭风外嫁的姑姑回将军府探过她的口风。
她犹记得小时候,外祖母在一次会客后躲在背人处同母亲骂:“不看看自己家儿子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我家轻云,下次再敢过来说什么喝茶,只管拿大棒子打出去。”
那时她年纪尚小,还不知何为肖想,更不知外头对于大舅母新婚守寡的诸多非议。
她只知道,阖府上下皆知他们夫妻琴瑟和谐,是这世间最为般配之人。
刘军医骂道:“都是些没出息的,你大舅舅生前文韬武略样样都比不过他便算了,人死了反倒还厚颜无耻惦记别人媳妇。”
他顿了顿,补充道:“也包括你那个徐伯父。”
大安还未定下国祚之时,他便在言老爷子麾下任军医,这一代的将军权臣几乎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与其说是军医,其实更像是大家的长辈。
若非刘军医坚持不搞特殊,要以职权相称,便是徐啸见了他也要称呼一声刘叔。
想到徐啸二十多年未娶,宋言汐暗暗心惊。
难道徐伯父这么多年所等之人,其实是她大舅母?
此事,舅母又是否知道?
刘军医给了宋言汐一个你懂就好的眼神,自顾自道:“也不知道徐将军是受了什么刺激,这次自北疆回来,夜夜睡不着不说,人还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宋言汐忍不住问:“徐伯父年轻时脾气难道很好?”
刘军医点头,斜眼看她,“轻云那丫头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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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言汐压低了声音,将沈轻云对徐啸的评价如实相告。
闻言,刘军医“噗嗤”一下笑出声,拍着一旁的闪电道:“也难怪轻云那丫头记仇,换做任何人,大婚之日被抢亲,拒绝之后还被他顺了一匹马也不会开心。”
“顺?”
“你也可以理解为偷。”
刘军医咂咂嘴,感叹道:“这一辈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没出息,尤其是你那个公公更不是个东西。”
他说着,突然止住话头,讪讪道:“你瞧我这张嘴,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提这些做什么。”
不等宋言汐开口,他又道:“那小子把你藏在床底下的野菜掏出来煮了吃了,现在赶回去,应该不耽误给他解毒。”
他指了指旁边的白马道:“这匹温顺,你骑这匹回去,比走路要快一些。”
宋言汐匆忙道了声谢,准备过去牵马,就听刘军医道:“你站旁边等着,老夫帮你牵。”
他说着,快步往拴着白马的马棚走去。
脚步格外轻快,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开心。
察觉到有人靠近,白马抬了抬蹄子,不爽地甩了甩尾巴。
刘军医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马头,凑在它耳边小声道:“别怪老夫没提醒你,待会儿好好表现,这可是你家主子惦记了多年的姑娘。
要是不小心把她给摔了,王爷回来第一时间就把你宰了煲汤喝。”
马儿低鸣一声,怎么听怎么不情愿。
“它……”看着刘军医费力地将白马牵出来,宋言汐有些迟疑。
这马如此不乐意,应该不会半路把她摔下来吧?
刘军医一眼看穿她的顾虑,将手中的缰绳递给她道:“放心,雪龙没这个胆子?”
雪龙踢了踢蹄子,似是在表达不满。
可当宋言汐试探伸手摸它时,它却老老实实任由她摸,甚至还亲昵地蹭了蹭。
刘军医骂道:“你这畜生,倒是比一些人还要识相。”
惦记着奚临的毒,宋言汐顾不上细思刘军医的话中有话,赶紧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刘军医拍了拍雪龙的屁股,会心一笑道:“好孩子,快去吧。”
宋言汐明显感觉到,身下的马儿身躯僵了僵,然后才慢悠悠带着她往外走。
一步一步,走的那叫一个又慢又稳。
就连过门槛时,宋言汐都没有感觉到明显的颠簸。
她甚至有一瞬恍惚,觉得自己骑了个假马。
就连之前外祖父送她的小马驹,跑起来都要比这快不少。
急着往回赶,宋言汐不轻不重地用鞭子抽了一下马屁股,催促道:“雪龙,快一些,我赶着回去救人。”
她藏在床下的另一种野菜毒性尚不明确,万一解毒的晚了,奚临少不得得睡上两日。
现在正是人手紧缺之时,那么多百姓等着救命呢,决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雪龙轻哼了一声,脚步比之前稍快了点。
宋言汐惊讶它能听懂她的话,继续道:“雪龙,再快一些,跑起来。”
下一瞬,雪龙几步助跑,直接在街道上狂奔了起来。
宋言汐抓紧了手中缰绳,眼前的景物不断倒退,冷风自衣领猛灌进来,除了刺骨之外更让她觉得畅快。
原来书上所说的策马狂奔,竟是这种感受。
难怪王爷曾说,京城之中人人不得自在。
唯有边城的漫天荒地,才是他的归属。
想到如今城外战事的焦灼,宋言汐费力迎着风睁大双眼,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快一点,再快一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赶到时,奚临正眼神迷离的坐在椅子上,面前是被打碎的瓷碗。
见地上只有瓷片没有野菜,她冲上前一把攥住他的衣领,质问道:“你全都吃了?”
奚临适时打了个饱嗝,眼已经开始翻白。
眼看他身体发软坐不住要朝前栽,宋言汐赶紧让跟进来的暗一扶住他,掰开他的嘴往里塞了一颗解毒丸,随后为他施针。
本想着毒性残留在体内,他怎么也要昏睡半日,却没想到她前脚刚取了针人就醒了。
宋言汐还以为他是发癔症,刚想让暗一把人打晕,就听他开了口:“我小时候被我爹泡在药缸里长大,这点微末的毒性,还毒不死我。”
闻言,宋言汐瞬间沉了脸。
她冷声道:“奚神医若是存心不想活,大可以从城楼之上一跃而下,也省得大家为你忧心。”
这个疯子!
别说是试药,便是旁人想要寻短见也没他这个吃法。
她试药之前尚且知道备一瓶解毒丸在旁,以备不时之需。
身为医者,他连这点准备都没有,这不是故意在拿命试?
好在是这野菜毒性弱,若换作是那情人醉一样的烈性毒药,她去将军这一来一回怕是直接可以封棺入葬了。
奚临罕见的没顶嘴,缓缓闭上眼睛,沙哑着声音问:“宋言汐,能跟我说句实话吗?”
“你想听什么。”
“我是不是个只知道依靠家族庇荫的废物?”
宋言汐心下陡然一沉,问:“人是何时没的?”
闻言,奚临蓦地睁开双眼,眼尾通红地看着她,“你心中也是如此觉得,对吗?”
“你想听什么答案?“
宋言汐不答反问,没等他开口又问:“我若依你所言骂你是个废物,你可愿意自废双手,此生再不行医问诊治病救人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奚临完全是脱口而出。
他瞪圆了眼睛,撑着床板坐起身甚至还想同宋言汐理论几句。
他不满道:“我就算医术再不济,好歹也是奚氏子弟,自小研读医书。
这么多年治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至于这么拿不出手……”
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听不见。
见奚临呆愣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宋言汐嫌弃道:“亏得你平日里自诩聪明,嘴上功夫不饶人,竟这么轻易便被庄诗涵的话给绕了进去。
她说你只是背靠大树的废物,你便觉得是,他日她要让你去死,你是不是也不活了?”
见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她缓和了语气继续道:“时疫本就是要命的病症,若没有你我这几日施针续命,那些感染病症的百姓或许早已十不存一。
与其在这里感伤未能挽救回一人性命,倒不如想想这满城的百姓该当如何。”
奚临攥紧了拳头,激动道:“姑娘好骂,多骂!”
宋言汐亮了亮手中银针,都不用开口,奚临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麻溜的翻身下床,没有半分迟疑。
她看着他敏捷的身手,喃喃道:“这体魄,确实很适合试药。”
奚临忙道:“我还有大用,宋神医就别杀鸡用牛刀了。”
他想到什么,表情一瞬变的严肃,“回春堂那边桂枝所剩不多,你这里可还有剩余?”
宋言汐轻摇了摇头,道:“五苓散里除了泽泻外,其余四味药皆不可代替,差一味都起不到预防的作用。”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许有其他药可以代替,但事关人命,我们赌不起。”
自封城第二日,便由程端带领部下为城中未曾感染疫症的人家送五苓散熬制的汤,用作防疫之用。
早晚各一次从不间断。
偌大个边城,普通百姓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便是几家药铺的存药早已尽数拿出,也撑不了几日。
不单单是桂枝,怕是其他的药所剩也不多了。
尤其是治疗方子中一味至关重要的麻黄,最多只能再撑两日,且是在每日没有新增患病百姓情况下的两日。
奚临咬了咬后槽牙道:“若实在不行,我亲自出城一趟,红沙城和青州有几家大的药铺,搜罗一下怎么也能凑出来几日的药。”
“林庭风已经去了。”
“那个窝囊废能做什么事?”
话说的太快,奚临余光瞥见暗一眼神时,意识到不对已然晚了。
他干咳了两声,刚要找补,就听宋言汐无比赞同道:“一个只知道投机取巧,妄图借着女人的裙摆往上爬的人,用废物二字都是高看他一眼。”
奚临眼睛瞬间亮了,一拍双手道:“骂得好!”
宋言汐将银针收在挎包里,余光扫了他一眼问:“奚神医可歇够了?”
“够了,当然够了,我觉得我现在浑身是力气。”奚临忙不迭开口。
回春堂这会儿前后院都是病人,他再这么歇下去,岂不乱了套?
虽说那边有李军医照看,可城中的百姓多认庄诗涵的名头,有她在的时候李军医给的药都不怎么敢接。
照这么下去,早晚要闹出事情。
奚临说话间便要朝外走,忽然想到什么,忙道:“暗一你快取纸笔来,我今日尝的这个什么草,或许对治疗疫症有些疗效。”
“此言当真?”宋言汐迫切问。
奚临点点头,态度严谨道:“我昨夜一夜没睡,来时又听了庄诗涵那套歪理,只觉得整个人混混沌沌的连眼前的路都辨不分明。
方才一觉睡醒,只觉得通身舒畅,就好似几日不眠不休后终于睡了个痛快的感觉。”
暗一问:“会不会与姑娘给的解毒丹有关?”
宋言汐点点头,“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她话锋一转,道:“但我刚吃过同一瓶解毒丹,丹药出自同一人之手炼制,配方火候剂量都相当,药效应该差不了如此之多。
待今日问诊结束,我再试试。”
奚临登时变了脸色,脱口道:“不可!”
宋言汐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道:“今日风大,就别让大家出来排队了,万一再感染了风寒病症只会更重。”
暗一应了声好,转身下去准备。
没想到他竟然脸阻止都不阻止一下,奚临赶紧追了出去,压低声音问:“不是你几个意思,墨锦川就是这么让你寸步不离护着她的?”
暗一冷了脸,不答反问:“同为医者,你为何不劝?”
“我倒是想劝,她那个倔脾气也得愿意听我的啊!”
“哦,原来你也知道。”
“你!”奚临被他的阴阳怪气气得直拍腿,咬了咬牙扔出一句,“我看你主子回来那日,你怎么交代。”
暗一眼神幽幽,语不惊人死不休般道:“奚神医到时如何交代,我便如何交代。”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回春堂。
庄诗涵一手诊脉一手开方,虽字写的潦草,可这前所未有的炫技方式也瞬间赢得了一片喝彩。
堂上百姓看她的眼神,近乎痴迷。
就好似在他们眼前的不是什么救死扶伤的大夫,而是悬于高堂之上一心悲悯人的神明。
她不仅人长得漂亮,医术也厉害,最重要的是拿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当人。
不像其他大夫,虽然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做起事情来一个比一个敷衍。
就拿这看病抓药这种小事来说。
人诗涵郡主半点不嫌麻烦,一人一方不说,甚至还不用他们动手,只需在看完病后在医馆里等上一个时辰,便可将汤药趁热喝了然后回家去。
对症入药不说,更为他们省了多少功夫。
在一片赞美声中,庄诗涵嘴上说着谦虚的话,棉布覆盖下的嘴角却早已咧到了耳根后。
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帮着抓药的大夫和药童,此刻个个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幽怨。
尤其是原本该是一齐坐诊,却被庄诗涵以一句你医术不精安排过来抓药的孙大夫,那眼神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他咬牙道:“难怪常言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日谁若娶了这女子,必要搅得家宅不宁。”
小药童劝他,“孙大夫少说两句,万一让郡主听见,又该生气了。
她那个脾气,最是不能惹。”
“气死她才好呢!
孙大夫恨恨说着,余光瞥见李军医过来,赶忙一把拉过了他道:“李老,你快跟城里那些将军说一说,给咱们一点活路吧。
这一人一方也就算了,大不了就是麻烦点,结果郡主还要我们帮着煎药,你看我这双开方的手都烫成什么样了。”
提及此事,李老顿时气得不轻。
难怪他刚刚在后院为人施针时,只觉得这前头如此热闹,竟有此等荒唐事。
他冷了脸道:“疫症来势凶猛,哪容得了她如此胡闹。”
见他真要去找庄诗涵说道,几人赶忙拦住了他,劝道:“人是郡主又是神医,咱们可惹不起。”
“那便由着她如此胡来?”李军医忍不住下去。
本该一上午就瞧完的病患,照着她这么一人一方的搞下去,太阳落山都未必能忙完。
若不是急症倒也算了,随她去折腾,反正闹不出人命。
可这是瘟疫,便是再慎之又慎,仍会动辄要人性命的恶疾。
昨夜朱掌柜病逝时,她人就站在旁边看着,怎得半点记性也不见长?
人命关天,她当街头小娃娃玩过家家呢?
眼看要拦不住李军医,孙大夫赶紧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急匆匆道:“李老,千万使不得,你瞧见那些个百姓的眼神没?
您现在过去,他们可是要吃人的。”
要不是怕出乱子,他们高低也要找那劳什子郡主说道说道。
明明前头都是按照永安郡主给的方子,大家按照剂量配比熬上几锅,就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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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偶有体质特殊的,也只是单独抓了药,让那人回去自行熬制服下。
哪像现在这么麻烦?
回春堂里如今没有染病的,总共也就四个大夫三个药童,就算全都安排来帮着抓药煎药也远远不够。
不过一上午的功夫,大家忙得跟那木陀螺似的,半刻不得闲。
别说吃饭了,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庄诗涵放下手中的笔,声音带着轻笑道:“既然李老忙完了,便由李老继续为大家诊脉吧,他在军中行医多年,无论是资历还是医术都远在诗涵之上。”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却好似没察觉一般,自顾自道:“有李老在,诸位尽管将心放回肚子里。”
一人问:“诗涵郡主这是不管我们了吗?”
庄诗涵轻轻摇头,只劝大家不要多心,旁的字却一个都不肯多说。
明眼人一看,便是受了委屈。
“郡主这样,让我们如何不多心?”
“是啊,要是有人为难郡主,郡主只管告诉大家,大家定会为郡主做主!”
“郡主医者仁心,一心为了边城百姓,我郑屠夫今天就坐在这里,我看谁不识趣敢过来找郡主的不痛快。”
“说得好!有人敢欺负郡主就是欺负我们,我们不同意!”
有嗓门大的几个人带头,那些身体虚弱声音温柔的人也跟着附和,默契的一致对外。
等到大家将该说的都说了,庄诗涵才像是方才被吓到刚回神般解释道:“大家误会了,并没有人欺负我。”
李军医冷哼一声,“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哪个敢欺负她。”
话音刚落,瞬间有数道视线同时看过来。
孙大夫小声提醒道:“李老千万要忍住。”
果然,他刚说完就有人质疑道:“你这老军医既然处处看郡主不顺眼,怎么不去那乞丐窝找你看着顺眼的那一个,厚着脸皮赖在回春堂干什么?”
李军医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问:“老夫厚脸皮赖在这里?”
每一个字的,对于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大夫而言,都是莫大的羞辱。
要不是孙大夫在一旁扶着,他可能就一头栽在了地上。
那人冷哼一声,满脸不屑道:“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倚老卖老,仗着自己有几分资历就欺负人的人。”
他问旁边人,“你们说这叫什么?”
“为老不尊!”
不知道是谁接了一句,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你!”李军医气得一张脸通红,怒瞪着庄诗涵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只觉得胸口气血上涌憋闷的厉害,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两眼一黑倒在了孙大夫的怀里。
人都晕了,那人还不依不饶道:“丢人的事情做都做了,还怕人说啊?
我今天就偏要说!”
没等他把下一句话说出口,众人只见一道身影从门口快速冲了进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奚临阴沉着脸,冷冷问:“你还要说什么?”
认出是他,那人顿时吓破了胆,磕磕巴巴道:“奚神医,你……你怎么回来了?”
早上的时候大家可是亲眼看着,奚临被庄诗涵几句话气得摔碗离开,走的时候那气势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惊。
再加上庄诗涵在他离开后,有意无意的暗示大家他因少年成名,难免心高气傲,所有人几乎都默认了他这负气一走,便不会再回来。
也正因此,大家才越发抓紧了庄诗涵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谁又能想到,奚临居然又回来了!
庄诗涵也是狠狠惊讶了一把,霍然站起身,不悦道:“奚大夫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犯得着跟病患动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那人眼珠一转,当即开始哎呦哎呦的喊疼起来,叫的格外凄惨。
不知道的,还以为奚临并非是抓住他的衣领,而是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看着他张嘴大叫口沫横飞,奚临嫌弃地松了手,转头看向愣在原地的孙大夫等人,冷冷道:“都别傻愣着,赶紧将李老抬下去用药。”
孙大夫赶忙应声,招呼着几个药童帮忙抬人。
顺势坐在地上准备撒泼那人见状,顿时不干了,嚷嚷道:“他不能走,不给郡主一个交代今天谁也别想走!”
“交代?”奚临冷冷挑眉,越过他看向庄诗涵,沉声问:“诗涵郡主倒是说说,你想要李老给你什么交代?”
庄诗涵眸光闪了闪,一时间骂人的心都有了,面上却只能装出一副为难模样道:“奚神医误会我了,今日之事其实就是一场误会引起的。
都怪我没事先解释清楚,让大家误以为我受了委屈,这才对李老出言不逊。
李老身为长辈,又在军中多年劳苦功高怎会有错,真要说起来也该是我给他一个交代。”
她看向闹事那人,有些生气道:“我且问你,你口口声声说要为我做主,我可曾说过半句李老故意刁难我?”
闻言,周围顿时一阵唏嘘声。
方才庄诗涵的话虽然听着话里有话,但你要说她说了什么,人家确确实实也没说。
可要是误会,总不能大家都是睁眼瞎,全都看错了也听错了吧?
那人看看企图息事宁人的庄诗涵,再看看气势凌人的奚临,心中的天平顿时更偏了。
可他忌惮奚氏的名头,又不敢直接说奚临半句不是,只能梗着脖子道:“大家伙的命是诗涵郡主救的,如果有人看不惯想要为难她,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话音落地,周围顿时一阵附和声。
那口号喊的气力十足,若不仔细看他们的面色,竟不像是染病之人。
若不是尚有理智在,奚临非得被眼前这一幕气得吐血三升不可。
他看向满眼都是感动,分明享受其中的庄诗涵,讽刺地勾勾唇道:“诗涵郡主学医当真是屈才了,应该去唱戏才是。”
众人闻言,顿时炸开了锅。
在大安,拉班唱戏之流虽被追捧,可大家打从心眼里是瞧不起戏子这一行当的,甚至被认为是最末流
若你无缘无故说人戏子,轻则被人骂一顿,严重的可是要见血的。
尤其奚临说的人,还是如今被他们奉若神明的庄诗涵,说是犯了天条都不为过。
血气上头,他们也顾不上什么奚氏在答大安的影响,只想狠狠为庄诗涵出一口气。
甚至有人恶毒高喊道:“我管他的什么奚氏,能活着走出去才算本事!”
若是他因为疫症一不小心死在城中,今日发生的一切,就不会有人知道。
剩下的一半话他虽然没说,其他人却十分默契的想到了一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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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这些人不对劲,奚临默默将手背到了腰后,摸出一个小纸包来。
是回来之前宋言汐特意塞给他的蒙汗药。
量算不上多,可用以自保,足够了。
“大家伙,上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几个壮汉顿时冲在最前面,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好似要吃人。
奚临这才看清,这些人分明动了杀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胖乎乎的男童跌跌撞撞从门外跑进来,一脸的血。
看到人群后的庄诗涵,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肝肠寸断。
有人认出他,惊讶道:“这不是二牛家的壮壮吗?怎么面罩都没戴就出来了,你娘呢?”
听到关键词,壮壮顿时哭的更凶了,磕磕巴巴道:“娘……不醒,叫不醒。”
庄诗涵顿时变了脸色,从人群中寄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激动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壮壮吓得忘了哭,呆呆道:“娘睡着了,叫不醒。”
闻言,周围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除了几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是发生了什么,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壮壮娘比我染病还晚一天,怎么就……”一个妇人弱弱开口,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都知道时疫会死人,可真当意识到自己也会死时,很难有人坦然面对。
恐惧的氛围快速在人群中蔓延,和压抑的哭声一起响起的,还有小声的质疑。
“郡主真的能救咱们吗?我还没娶媳妇呢,我不想死。”
旁边的人虽然没说什么,却也没阻止,只一眼不眨地盯着庄诗涵,分明是在等她开口。
就连奚临,此刻也是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等着她开口。
与其说是想听她说什么,倒不如说是想看她在此等境地之下,打算如何安抚众人。
民心这种东西,用得好是一把利刀,用不好时这把刀朝向自己时,更是锋利。
待所有人都不信她之时,他倒要看看她打算如何收场!
庄诗涵读懂了奚临的眼神,双拳不由地紧攥,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
他们越想看她的笑话,她就越不能让他们得逞!
深吸一口气,庄诗涵松开了壮壮的手腕,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别害怕,你娘应该是太累所以睡过去了,我现在就跟你过去看看。”
壮壮抬起头看向她,眼泪混合着脸上磕伤渗出的血流进衣领,哽咽道:“真的吗?神仙姐姐你不可以骗壮壮的。”
他想到什么,道:“娘的手好……”
庄诗涵快速打断他的话,道:“你娘昨夜高烧不退,手烫一点是正常的,我这就过去给你娘施针。”
一听她要过去,壮壮忙不迭点头。
在他的心中,只要庄诗涵愿意过去给自己娘亲看病,他娘就一定会没事。
动作温柔地牵起壮壮的手,庄诗涵看起其他还未来得及诊治的病人,微微福了福身道:“劳烦大家稍后,我去去就回。”
人命关天,无一人敢说半个不字。
一位妇人抹着眼泪道:“春花妹子真是命苦,去年刚死了丈夫今年又碰上这要命的事,我也过去一起看看她。”
“不行!”
庄诗涵骤然拔高了音调,意识到大家看向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赶忙故作严肃道:“壮壮的娘亲病得很重,这几天我之所以没有让她过来诊治,也是害怕交叉感染,让大家病得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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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听有可能会病得更重,四下顿时鸦雀无声,说话那妇人再也不提这事儿。
她甚至连连后退几步,满眼惊恐,生怕离壮壮近了会传染自己。
怕自己的举动太明显,她干笑着找补道:“壮壮啊,婶子不是害怕,是怕过去把病气过给你娘。”
旁边人也忙附和道:“是啊,春花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咱可得听郡主的话,不能过去添乱。”
奚临冷笑,“真是虚伪。”
他上前一步,冷冷道:“我同你一道。”
不等庄诗涵反驳,他冷声问:“百姓们患了病去不得,我这个大夫也去不得吗?
还是说,诗涵郡主怕人跟着,是因为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庄诗涵瞬间冷了脸,反问道:“回春堂这么多病患是不够奚大夫看还是如何,非要跟着我往人家孤儿寡母的家里闯?”
她冷笑一声,扬声道:“前两日你非要同我一起去为产褥期的妇人看诊,刚到门口就被人丈夫撵出来的事,这就忘了?”
话音刚落,周遭一片哗然。
众人看奚临的眼神瞬间就不对了。
有人用不算小的声音嘀咕道:“他一个大男人,往人家刚生过孩子的妇人房里去凑什么热闹?”
“看着一表人才得像个人,怎么不干人事呢。”
“这事儿我能作证,就隔条街的老周家不是上个月刚添了个儿子,拿大扫把撵他出来的时候嚷嚷的一整条街都能听见。”
“不是都说奚氏治病救人如何厉害,就养出这种货色?”
他们说别的也就算了,奚临连一个眼都懒得给。
可奚氏,是他的死穴。
便是再怎么混账的人,也不可能在别人企图抹黑自己自己的家族时,无动于衷。
偏偏那人不知收敛,见奚临看过来反倒更兴奋了,冷笑道:“我呸!还说什么百年传承的医药世家,我看就是沽名钓誉之辈,要不然也不能教出这种龌蹉下作的人。”
奚临快走几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冷冷道:“将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你让我说我就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见奚临紧攥拳头,似是忍无可忍要动手,他故意刺激道:“来,往这儿打,我倒要让大家看看自诩济世救民的奚神医,打起人来疼不疼。”
“你!”
“都嚷嚷什么,一个个是病好了有力气了?”刘军医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他手中还抓着一把马草,有些气喘道:“谁要是觉得自己病好了,只管说一声,也好为其他人省下一口药来。”
一听这话,众人瞬间不吭声了。
被奚临揪着衣领的人慌了一瞬,忙道:“我还没好呢!”
李军医等的就是这句话,冷冷道:“老夫观你说话时中气十足,且满面红光,倒是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不等那人开口,他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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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细作?我冤枉啊!”
值守的侍卫方才看完了全程,原本就手痒的厉害,只恨找不到由头动手。
如今听到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几人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冲进来就把人给按了。
那人瞪大了眼睛,甚至来不及说第二句,嘴巴就已经被棉布堵了起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与他同行的人忙道:“军爷,误会,都是误会啊,李瓦他就是嘴上不饶人了一点,怎么可能是梁国人啊!
他家住柳叶巷,祖上三代都是咱边城人,大家伙都是知道的。”
刘军医斜了他一眼,问:“如此说来,你要用全家的性命帮他担保?”
那人猛地一噎,不敢吭声了。
哪怕俩人是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交情,可涉及到家中老小的性命,他怂了。
不仅不敢再喊冤枉,甚至为了撇清关系道:“军爷可千万别误会,我跟他就是邻居关系不咋滴,啥也不知道!”
其他人也赶紧跟着附和,生怕自己跟刘军医口中的“细作”沾上任何关系。
两国已经开战,现在这个档口,沾上这俩字就得死。
他们还想多活几年呢!
挑事的刺头被带走,其他百姓的眼神看着都和善了不少,看过病的乖乖在不远处等着喝药,之前没轮上的则是老老实实去排队等着问诊。
刘军医沉着脸走上前,抬手拍了拍奚临的肩膀,嫌弃道:“挺大个人了,出去闯这两年也不说多长点脑子,犯得着跟一个幌子较什么劲。”
意识到什么,奚临赶忙转身看去,门口早已没了庄诗涵的身影。
他气得咬了咬后槽牙,低骂道:“大意了。”
刘军医环顾四周,问:“老李呢?”
奚临抬手指了指后院方向,“李老气晕过去了,在后院歇息。”
“气晕了?”刘军医听得眉心突突直跳,紧皱眉头道:“我还真是小瞧了她。”
不等奚临开口,他道:“老夫过去看看他,你先给病患诊脉。”
闻言,奚临站在原地没动。
再看那些排队的病患,一个个都伸长了耳朵,分明在听这边的动静。
刘军医的脸色更沉,拔高了声音道:“诗涵郡主一人忙不过来,若想要她诊脉的,现在便可以回去了,明日请早。”
“刘老,我们都还没喝药呢。”
刘军医挑眉,“都还未诊脉,喝什么药?喝了也是浪费。”
他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问:“有何人要等明日的,抓紧回家去,免得占了别人的位置平白耽误功夫。”
这话但凡换个人说,百姓们定然要炸开了锅,然后骂他一句黑心大夫。
可偏偏这个人,是刘老。
边城之中上到七十岁老叟,下到三岁孩童,就没有不知道刘军医的。
他们对他的敬重,并非是因为他的医术有多高明,而是因为这些年满城百姓几乎个个都得过他的恩惠。
所以即便他脾气常年不好,说话也比其他人难听,却没有人敢说他半个不字。
真要有人敢放肆,甚至都不用等消息传入军营,就会被家中的爹娘按在地上狠揍一顿。
若没有刘军医带头,就没有这十年间每月一日雷打不动的义诊,更不会有那些免费药物,城中那些孤寡老人以及乞丐这些看不起病的只能等死。
不等他催促,便有人立即开口道:“我们不等诗涵郡主,我们让奚神医看。”
刘军医冷哼一声,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口口声声喊着神医,又不信神医,老夫竟不知道你们得的究竟是时疫还是脑疾。”
说着,他瞪了眼奚临,“奚神医,赶紧的吧,还等老夫请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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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壮推门进去之前,转头看向庄诗涵,小心翼翼问:“神仙姐姐,我的脸吓人吗?”
一路上心神不宁的庄诗涵这才发现,壮壮胖乎乎的脸上全是血,张嘴说话时整个人看着面目狰狞。
她心下一惊,忙问:“这是你娘的血?”
壮壮忙不迭点头,结果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他一边跳脚,一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门槛,“磕的。”
庄诗涵撩开他额角的碎发,看清伤口的瞬间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鸡蛋黄那么大的伤口,他不疼吗?
听到她问疼不疼,壮壮眼底瞬间涌出眼泪,瘪了瘪嘴道:“不疼,娘呼呼就不疼了。”
他忍着疼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痕,催促道:“神仙姐姐走快点,娘还在等我们。”
听着稚嫩的童音,庄诗涵心下不忍,温声道:“壮壮,你先去打水把脸上的血洗了,免得待会儿你娘看到心疼。”
一听到他娘会心疼,壮壮忙不迭点头。
他朝着水缸方向跑了几步,又转过头看向庄诗涵,脆生生道:“谢谢神仙姐姐。”
不用说也知道,这肯定是他娘教他的。
趁着壮壮不注意,庄诗涵赶紧提着药箱进门。
一路上高悬着的一颗心,在看到躺在里间床上面如死灰的妇人时,瞬间沉入了谷底。
她忍不住在心中问自己,到底还是不行吗?
庄诗涵狠掐手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回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反手关门又上了门栓,这才转身快步走到床边。
床上的妇人面如死灰双眼紧闭,身上盖着的被褥也没有任何起伏,看上去与死了无异。
“春花姐?”庄诗涵试探喊了一声,对方毫无反应。
她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在探到鼻下那一丝微弱的呼吸时,差点没喜极而泣。
幸好,还有一口气在。
只要有一口气,就还有办法。
无论如何,人绝对不能死在她的手上。
庄诗涵快速打开药箱取出针包,就要落针时突然想到昨日瞥见李军医落针时的情形,心念一动。
那朱掌柜按理说早几天就该死了,明明连口药都灌不进去的人,却硬是被他们吊了几日的命。
或许其中关键,就在这针法之上。
细细回忆着昨日所见,庄诗涵按照李军医当时的穴位一个一个试下去,竟发现妇人的脉搏较之前更为缓慢。
节奏虽缓慢,却格外的稳健。
想到什么,她眼底不由得多了笑意,低喃道:“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借助针法让对方的身体陷入低循环状态,用最低的能量消耗,维持病人的生命体征。
只需稍微摄入些热量,便能维持几日需求。
看不出,这些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家伙,竟还有几分真本事。
不对,不是他们……
庄诗涵眉头紧皱,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那日的情形。
暗一那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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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回想其中的细节,庄诗涵的脸色愈发难看。
她脱口道:“不,这绝不可能。”
怎么可能会是宋言汐?
还有奚临也在屋里,定然是奚氏祖传的针法。
百姓们不都说奚氏如何如何厉害,百年医药世家,有一些不外传的绝学再正常不过。
想到今日奚临原本失魂落魄离开,回来时却又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庄诗涵不由冷笑。
她感叹道:“都说朋友妻不可欺,姓奚的这人做事未免太不讲究,亏得和锦王还是好兄弟,连他的女人都惦记。”
想到宋言汐如今名义上还是林庭风的妻,她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咬牙骂道:“也不知道都是什么癖好,放着好的不要,专喜欢寡淡无味的人妻,一个两个都是变态。”
庄诗涵骂得正起劲,全然没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妇人睫毛微微颤动,分明还有意识。
“你可看仔细了?”宋言汐拦住盛怒的暗一,看向田鼠的眼底满是审视。
就在刚刚,田鼠缠着暗一非要骑着雪龙转一圈时,突然变了脸色指着马蹄道:“就是这个!”
暗一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将人拖到了宋言汐的面前。
田鼠信誓旦旦道:“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人骑的马脚掌下的马蹄铁就是这个花纹!一点也错不了!”
要不是宋言汐拦着,光凭他这句话,暗一就得冲上去给他一顿好打。
“你这大个凶什么凶?今天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可能改口。”
田鼠越想越气,口沫横飞道:“又不是我一个人看见了,老家伙当时也看得真真的,还拿树枝画下来了。
你要是不信,把他的骨头掘出来问问,就知道我是真是假了。”
暗一活动着手腕,发出“咔嚓”的声响。
田鼠吓得缩了缩脖子,眼珠转了转,忙道:“当时去过乱葬岗的人,肯定都看见过马蹄印的!”
话落,他想到什么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对上宋言汐探究的视线,田鼠吞了口唾沫,问:“宋姑娘,就算是没有证据,你肯定也会相信我的吧?”
暗一冷冷问:“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既没有证据,便是扯谎。”
“冤枉啊!”
田鼠登时白了脸,冲到宋言汐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抱住她的腿哀嚎道:“这年头说实话也没人信啊,老家伙把我带回来的时候下了大雨,估计早就把马蹄印冲没了。”
怕她不信,他一手抱着她的腿一手高举,发誓道:“我田鼠今日所言但凡有一句虚假,便叫我不得善终,老家伙被人挖坟掘墓,外头那些个兄弟全部都死于非命。”
宋言汐听得眉头紧皱,无奈道:“也难为你,能想到这么多恶毒的话。”
田鼠吸了吸鼻子,用眼神狠狠剜暗一,阴阳怪气道:“还不是有人不信咱,我那天夜里差点没让人给活剐了,这还能看错?”
他又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一个人看错了,老家伙总是亲眼看到的。
再说了,这可是边城境内,怎么可能会有梁国的兵和马?一准是边军没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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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前来灭口的真是梁国人,定然会隐藏行踪秘密行事,更不可能假扮边军中人招摇过市为自己招惹麻烦。
况且军中有关军马的管制向来严格,出入皆会记录在册,想要偷盗军马难度无异于登天。
便是再蠢的人,也不可能为了灭口一个杀手,如此大费周章。
所以那夜动手之人,只能是边军中人,且身居高位才能满足所有条件。
三年前,边城还在墨锦川的统领之下。
宋言汐低下头,看向抱着她腿一脸委屈的田鼠,提醒道:“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田鼠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宋姑娘,你不能不管我吧?”
他一把抱紧了宋言汐的腿,激动道:“姑娘救救我,我还有大用的!”
暗一伸手拎住他的后领,问:“你是自己松手,还是我帮你?”
田鼠哆嗦道:“能不能不选?”
话音落,他果断松开了手,一脸的视死如归。
自己主动松手,和被折断手然后被迫松开,他还是知道该如何选的。
一刻钟后,暗一折了回来。
应了他刚刚把人提走时的那句“有分寸”,时间把控的刚刚好。
既出了一口恶气,又不至于火气上头把控不住,一失手把人打出个好歹来。
宋言汐手上正在配药,抬眸看了他一眼,问:“堵了嘴还是点了哑穴?”
她耳力一向不错,竟没听到半点喊疼的动静。
暗一闷闷道:“倒算个汉子。”
他原本是打算堵他的嘴来着,结果田鼠那厮不是嫌弃袜子臭就是说衣服馊的,光是听着都火大。
换作其他时候,只说他从前做杀手时犯下的累累罪行,凌迟他八百次都不嫌多,暂且饶他不死他反倒还挑上了!
要不是之后还用得着他,今夜便送他归西。
宋言汐中肯道:“一码归一码,他此前犯下的命案,待事后自会交予当地官员审判,一桩桩一件件都会与他清算干净。
可他良心未泯出手救了李程一命,以及三年来护着这些乞丐所行之善事,却也是事实。”
暗一迟疑了片刻,问:“姑娘是觉得我刚刚不该动手打他?”
宋言汐摇头,问:“我方才说了什么?”
“一码归一码……”
重复着这几个字,暗一眼睛瞬间亮了,攥紧了拳头兴奋道:“烦请姑娘再等我半刻钟,我去去就回。”
宋言汐赶忙制止道:“差不多行了,再打就把人给打死了,找出白家灭门案的真凶还用得着他。”
她紧皱眉头,压低声音继续道:“当日行凶的梁国探子早已潜逃,或许再难找到。
可大安境内帮着他们擦屁股的自己人,却必须要找到。”
如今边城内忧外患,正是紧要时刻,再容不得任何变数。
即便那人三年间不曾有过动作,可既然他能为梁国人做一件事,便可以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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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可是有所猜测?”
“暂时还没有。”
想着田鼠的话,宋言汐压低声音道:“暗统领,我有件事还需要你帮忙。”
暗一恭敬道:“姑娘尽管吩咐。”
“寻几个靠得住的人,暗中去查三年前田鼠出事前几日进出军营之人,何时出的军营又是去做什么过程务必详尽。”
知道那些人多是暗一的旧相识,甚至有可能是过命的交情,宋言汐委婉道:“此事暗中进行即可,不必太过着急,免得传扬出去寒了底下将士的心。”
暗一面色沉了沉,恭敬道:“姑娘放心,属下知道该如何做。”
勾结敌国者,万死难赎。
若让他找到这人是谁,必定拿他的脑袋祭旗!
“丫头,你看老夫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远远的,宋言汐隔着帐篷就听到了刘军医的声音。
这洪亮的大嗓门,一听就知道精气神十足,令人心安。
宋言汐放下手里的药杵,刚要起身相迎,刘军医就已经掀了帘子大步进来。
在他的身后,跟了六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士兵。
虽然每个人都戴着面罩,身着盔甲,却能从头发和身形大概判断出,几人的年龄从十几岁的少年到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年龄并不相仿。
宋言汐想到什么,眉头紧皱问:“刘老难不成是要带头坏了规矩?”
明明前几日,她才让徐将军下了军令,决不允许医者用无辜之人试药。
这无辜二字所指,除了城内的百姓,士兵也亦然。
大家都爹生娘养的,血肉之躯,谁又比谁不同?
知晓宋言汐对于此事一向的态度,刘军医轻咳一声,瞪圆了眼睛不悦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坐过去,好让郡主为你们诊脉。”
他抬腿给了最近的小兵一脚,嫌弃道:“看病不积极,脑子有问题,再磨磨蹭蹭老夫就换人来了。”
一听要换人,原本站成一排的五人顿时动了起来。
被刘军医踹了一脚的小兵冲在最前面,屁股都还没坐稳就赶紧伸出手,快速道:“郡主,我是昨日午时开始腹泻的,昨晚发了高热至今晨才退,吃早饭之前喝了一副药。”
他说话时微微气喘,面罩外的额头泛着不正常的粉,分明还在发热。
宋言汐赶紧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当即沉了脸色道:“你前两日应该就有症状了,为何一早不说?”
小兵明显被她吓到,僵硬着身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身后年长的士兵赶忙解释道:“郡主息怒,这孩子是个死心眼,他爹他娘都染了病在回春堂住着,他就想着能多守一天守一天。”
刘军医习惯性去摸胡子,却摸了个空。
他不由感叹道:“倒是个孝顺的孩子,就是蠢了点。”
没想到其中竟有此等缘故,宋言汐轻叹一声,放缓了语调问:“除了你方才所言,身体可还有何处不适?哪怕只有轻微的感觉,也要如实说来不可有任何隐瞒。”
时疫不比其他病症,脉象上所能觉察的毕竟有限,更多的还是要患病之人配合。
小兵迷糊了一瞬,赶紧将身体的其他症状和盘托出。
趁着宋言汐开方时,刘军医抽空敲了他的脑袋一下,生气道:“你这小子不老实啊,是不是以为老夫上了年纪,好糊弄?”
小兵捂着脑袋,小声道:“我是不想给郡主添麻烦。”
宋言汐执笔的手微顿,掀眸看向他,意外发现站在他身后的几人略显局促,一个个看着竟是比他还要紧张。
她忍不住问:“你们这么害怕做什么,我难道会吃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不,不是……”小兵慌忙要解释,却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刘军医在一旁站着,巴掌又举了起来。
宋言汐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刘老快收收神通吧,再这么打下去,非要把孩子打傻不可。”
“噗!”帐篷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就连被调侃的小兵也嘿嘿直笑,不好意思道:“俺娘就老说俺笨。”
刘军医幽幽道:“青林巷二十七口,老的少的加起来两三百个,你猜你娘有没有觉得哪家后生聪明的?”
小兵想了想,果断摇了摇头。
见状,帐篷内的哄笑声顿时更大了。
“槐花婶子那张嘴,半个边城哪个她没骂过两句,街头巷尾就没人敢惹她。”
“石头这憨厚的脾气随了他爹,平日里在家怕是没少挨骂。”
“都快少说两句,要让石头娘听到了,饶不了你们。”
几人说笑着,帐篷内的氛围顿时轻松了不少。
或许是见熟悉的人都在,也或许是感觉到宋言汐看起来并不严厉,石头小声问:“郡主,我可不可以把我爹娘也接到这边来?”
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人立时呵斥道:“你这臭小子,胡说什么呢?”
说话的人将石头一把拉了下来,拽着他跪下还不算,伸手按着他的后脑勺着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郡主磕头!”
“你这是在干什么?”刘军医快步上前制止,一挥手给他推出老远。
那人脚下没站稳摔了一跤,却顾不上爬起来,直接膝行到宋言汐面前,磕头如捣蒜。
石头完全被吓傻了,只低低喊道:“二叔。”
看着两人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电光火石间,宋言汐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立即开口道:“我不会为难石头,你不必如此。”
石头二叔听到她的话,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倒将头磕的更响了,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
“砰!砰!砰!”
沉闷的声音,听得人心头一阵酸楚。
与他同行的三人只眼睁睁看着,并不敢阻拦,甚至不敢多看宋言汐一眼。
刘军医在一旁看得火大,忍不住踢了他一脚道:“田家老二,你整出这幅死样子,是生怕别人看不见,好出去说言汐丫头坏话是吧?”
那人张口想解释,反应过来的石头也跟着砰砰磕头,一下比一下响。
半大小子力气比牛都大,他二叔硬是拦都拦不住。
不过三两下,额头就见了血。
刘军医气的跳脚,伸手招呼暗一道:“还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暗一原本正警惕着,这会儿见他们确实只是害怕,对宋言汐没有任何威胁,直接走上前一左一右将两叔侄拎了起来。
石头个子低,双脚骤然悬空吓得脸都白了。
他哆嗦着嘴唇道:“郡主要打就打俺吧,俺皮厚,二叔他不抗揍。”
二叔原本想说话的,听到这话顿时气得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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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兔崽子,怕不是故意损他呢吧
宋言汐也被气得哭笑不得,挑眉问:“你皮有多厚?”
石头犹豫了一下,刚想开口,余光突然瞥见她拿起了一旁用了挑灯芯的铁棍。
他登时一个激灵,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绝口不提皮厚不厚的事。
见叔侄俩都老实了,暗一这才松开手,恭敬退到一侧。
见叔侄二人楞在那儿不动,刘军医一瞪眼,“别愣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见几人仍不敢动,他一时只觉又气又好笑,看向石头问:“槐花家那小子,老夫问你,回春堂那边明明用的是一样的方子,也有大夫照顾,你为什么会想着让你爹娘过来这边?”
石头挠了挠头,憨笑道:“我感觉郡主比郡主好说话。”
他二叔闻言顿时急了,作势便要继续磕头。
却听宋言汐轻笑道:“你们以后随大家称呼我一声宋姑娘即可,这里只有治病救人的宋言汐,没有劳什子郡主。”
“真的吗?”石头两眼放光。
其余四人却不似他这般天真,听着这话一个个反倒紧张不已,分明觉得她说的都是场面话,不可信。
毕竟,回春堂的那位郡主就是如此。
表面功夫做的向来漂亮,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这满城的百姓就没有一个说她不好的。
可这些好名声的背后,是军中兄弟们数不尽的汗水与辛苦。
她不过上嘴唇碰碰下嘴唇的功夫,就足以让底下的兄弟们跑断腿。
等到忙完了她吩咐的事,人家一句谢谢郡主万事大吉,兄弟们挥汗如雨完连口水都未尝混得上。
没等宋言汐开口,刘军医先看不下去了,冷哼一声道:“爱信信不信拉倒,老夫还没见过像你们这种求人治病的。”
他横眉问:“怎么,你们还要郡、还要小宋大夫反过来求你们不成?”
“刘老消消气,我们哪敢啊!”
见刘军医还想说什么,宋言汐赶忙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少说两句。
这老爷子,明知道自己上了年纪忌肝火旺,还是动不动要骂两句。
就这臭脾气,还老觉得自己收不来徒弟全怪庄诗涵针对……
注意到她的眼神,刘军医双手掐着腰,一脸嫌弃道:“老夫都懒得说你们,一个个挺大个汉子,做事扭扭捏捏比那娃娃还不如。
我说的就是你,田家老二,还好意思瞅别人,老一辈子窝囊也就算了,以后再这么教孩子可别怪我站你家院墙外骂你爹窝囊蛋。”
田家二叔嘴巴动了动,还没说什么,就听他又道:“跟老夫出来上个药,省得等会儿顶着个大包出去坏老夫清誉。”
“还有你们几个,也都去外头等着,孩子本来就胆子小,让你们这么围着就更不敢说话了。”
刘军医说着,直接扯着田家二叔往外走,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暗一也借着抓药的借口出去了。
帐篷内瞬间只剩下宋言汐与田石头。
两人视线对上,心思各异。
“咕噜~”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田石头一把捂住了肚子,满脸窘迫地低下头。
刚刚问诊时,他说自己早上吃了两个饼子喝了一碗粥。
现在看来,分明是在撒谎。
宋言汐并未戳穿他,只说自己忙了一上午还没吃饭,问他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吃点。
田石头赶忙摇头,肚子抗议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他窘迫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一会儿,才敢抬头看宋言汐,怯生生道:“郡、宋大夫,我要一个馒头和一碗水就行了。”
宋言汐听的火冒三丈,脱口问:“她竟连饭都不让你们吃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田石头赶忙摇头,着急道:“不是的,郡主让吃饱的,是我自己吃不饱……”
说到后面他自己都无法自洽,才硬着头皮坦白道:“对不起宋大夫,我把军营里分的饭偷偷分给邻居了。”
他有些沮丧道:“要是让老大知道,我屁股肯定得开花。”
“放心,此事他不会知道。”
听着宋言汐温和的声音,田石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或许是憋了好几天,实在是不吐不快,不等问他便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
他娘槐花和壮壮的娘春花原是同乡,后来先后嫁到边城,两家又同住一条巷子,早已如亲姐妹一般。
两人的丈夫同年入伍,结果一死一退,打那往后槐花夫妇对春花母子更为照顾。
即便是夫妻俩双双染病,也仍不忘叮嘱儿子代为照顾。
田石头抹了把眼泪道:“春花婶子病得很重,已经下不来床了。”
宋言汐拧眉问:“回春堂的大夫就没人管?”
田石头摇头,“壮壮说诗涵郡主在给春花婶子治病,我早上忙着当值,把东西放在院子里就走了。”
“昨日可有见到人,情况如何?”
“见了,不太好……”
田石头犹豫了一下,试探问:“宋大夫能去看看春花婶子吗?”
“可以是可以。”宋言汐坦言道:“我与诗涵郡主的私交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不好,若我直接向她提起她定然不会答应。
不仅不会答应,还会让人将我们撵出来。”
以庄诗涵的脾气,做得更过分也是有可能的。
如今城中瘟疫肆虐,城中百姓又非她不可,不宜与她再起争执。
“啊?”田石头顿时愣住。
他皱眉想了想,小声问:“就不能不让她知道吗?”
“比如?”
田石头眼神闪烁,声音更小了,“咱们晚上偷偷去。”
宋言汐挑眉,在他的紧张注视下勾了勾唇角道:“好主意。”
帐篷外。
刘军医看着松了一口气的田老二,问:“老夫没骗你吧?”
田老二表情瞬间变得惶恐,磕磕巴巴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郡主,还以为她也跟……”
“行了。”刘军医打断他,提醒道:“小宋大夫不喜欢这一套,你们几个正常说话就行,别再给人吓到。”
旁边人试探问:“刘老,郡、宋大夫她真的?”
刘军医无比笃定道:“她们不一样。”
他下巴微抬,满眼的骄傲,“若非老夫自知医术不如,没什么能教她的,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得收了她做徒弟。”
他咂咂嘴,不顾周围人震惊的眼神,颇为遗憾道:“这丫头也真是的,老夫又不在意什么称呼不称呼的,我喊她师傅也是可以的。”
刘军医越想越觉得气得很,摇着头叹着气走了。
徒留四人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田老二道:“刘老说的话我咋听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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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叫他叔的后生总结道:“宋大夫的医术,比刘老更厉害。”
“这怎么可能?弟兄们这么多年各种大病小病,谁没找刘老看过啊?”
有人想反驳,就听后生道:“话是刘老说的,李大哥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刘老。”
李大哥缩了缩脖子,顿时不说话了。
刘老那脾气,爱谁问谁去问,反正他不问。
正好有巡逻的士兵经过,听到这话凑了过来,一脸兴奋道:“哥几个生面孔,一看就是刚来的吧?
我跟你们说,宋大夫治病可真神了!
前两天有个小乞丐就剩一口气,硬是被她给救活了,原本瘦的剩一把骨头的人,昨晚居然生龙活虎的去爬城墙了。”
“还有这种稀罕事?”
“那可不是,要不是亲眼所见,说啥我都不会信。”
程端带人寻过来时,宋言汐刚刚为李程施针完毕,正同李志叮嘱着后续的注意事项。
或许是这一路吃了太多的苦,终于苦尽甘来,也或许是看到了复仇的希望,李程原本油尽灯枯的身体竟然隐隐有了回春的迹象。
她的针法,奚氏的还魂汤,还有刘老自以为做的隐秘却早已被大家察觉的面汤里的参片。
任何一环都缺不得。
照这么下去,不说能活寻常人六七十栽的寿数,多活个十年八年肯定是没问题的。
若此后静心调养,或许有望能过不惑之年。
旁的太多,宋言汐却不敢奢望。
看到穿着盔甲五大三粗的程端,兄弟俩明显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宋言汐身后藏。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她早已变成了可以信任,甚至是可以交托性命之人。
程端僵在原地,一时间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他小声咕哝道:“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顾不上郁闷,他快走几步上前,压低声音道:“郡主,林将军出事了。”
宋言汐眉心狠狠一跳,有些激动问:“死了?”
程端也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赶忙道:“兄弟们在以西六十里的位置发现了林将军发出的信号,他应该是遭遇了梁军细作的堵截,徐将军已经派人前去接应。”
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强调道:“林将军携带的是军中常用的求救信号,分三个颜色,他眼下只是被困并未受伤。”
是,摊上那么个混账东西,换作他是永安郡主也肯定会日日夜夜盼着丧夫。
毕竟和离不成,守寡便是最好的一条路。
可这会儿还有这么多人在呢,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是万万不能表现出来的。
一点苗头都不行!
宋言汐并不知道程端急迫的心情,听到他说林庭风没死,骤然松了一口气。
她低喃道:“没死就好,不然也太便宜他……”
低语的声音本来就小,又恰逢帐篷外头有巡逻的士兵走过,是以程端只听到了前面几个字。
他蓦地瞪大了眼睛,分明被震惊道。
这个郡主,到底是想那姓林的死还是不想他死啊?
宋言汐狠掐手心,逼着自己压下胸膛内翻涌的恨意,冷静下来才抬眸看向程端。
她问:“有关梁国细作一事,徐将军有何见解?”
在林庭风之前墨锦川派出去前往各地借粮之人,不说一百也有八十,竟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便是那梁国细作再怎么是精锐,也做不到以一敌十。
边城乃边防重地,混进来一个梁国细作已然了不得,这几十人到底是怎么来的?
总不能真有人能遁地之能!
程端正了神色,道:“徐将军已亲自带人前往各个城门盘查,就算这些人是水里来的或是天上掉下来的,也定然会查个一清二楚。”
“人都已经在边城境内大摇大摆去拦截林将军了,现在查有什么用?”
宋言汐不由冷了脸,脑海中却突然灵光一闪。
她霍然起身,语调染了激动问:“程将军方才说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程端老老实实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有些忐忑问:“郡主,是不是程某哪句话说错了?”
李志弱弱纠正道:“要喊宋姑娘。”
说着,他又补充道:“喊宋大夫也行。”
程端眼一瞪,话都还没说就给李志吓哭了。
他抱住哥哥李程,一边哭一边委屈道:“这个军爷不讲理。”
“嘿,哪来的毛孩子!”程端气得牙痒,伸手便要去抓他却被他一侧身灵活躲开。
他活动着手腕,顿时来了兴致,“有本事你别躲,看老子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耳边的嘈杂声宋言汐一句也听不进去,只重复的低喃着那几个字。
“天上……水里……”
忽然,她眼前一亮,脱口道:“对,就是天上!”
帐篷里的一大两小顿时被吓了一跳。
程端疑惑问:“郡主可是饿了?这几日虽然没有鹰吃,打两只下来鸟烤了给你香香嘴还是不难的。”
他作势便要朝外走,只听宋言汐忽然问:“程将军可还记得将军府里的风筝?”
程端顿时一脸嫌弃,“那丑东西,郡主惦记作甚?”
他道:“郡主若是想要,程某这就去请城中扎风筝最好的匠人来,照着郡主的样子扎一个,有风的时候往天上一放肯定漂亮。”
“那便麻烦程将军了。”
“不麻烦……郡主你?”
话说一半,程端才回过味来。
郡主竟然答应了?
李家两兄弟也是两脸疑惑。
扎个人形的风筝,亏得这个什么将军想得出来,那得多丑啊。
比起兄弟俩,程端倒是显得分外激动,忙不迭道:“郡主稍候,我这就将人给你带过来。”
“不急。”宋言汐喊住他,问:“徐将军可有要程将军带什么话给我?”
程端及时停下脚步,像是猛然想到什么一般,赶紧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竹筒递给她。
“巡逻的兄弟半个时辰在城墙上发现的,徐将军说,应是王爷亲笔所写。”
宋言汐急忙接过,打开竹筒倒出里头的信纸,打开的瞬间明白了徐啸为何会让他送来。
薄薄的信纸上只有四个字,落笔之时或有些匆忙,有墨痕滴在一角。
“安好,勿念。”
虽然只有简单几个字,却让宋言汐悬了两日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
幸好,他无碍。
否则……
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如此前一般心无旁骛的待在城中,继续完成自己应做之事。
将信纸贴身收好,宋言汐一抬头才发现程端正眼神怪异地看着自己,心头不由得狠狠一跳。
到底还是表现的太明显了吗?
程将军为人正直,若察觉什么,会不觉得她与锦王殿下走得太近是不守妇道,有伤风化?
宋言汐垂眸盯着指尖,一时间心如乱麻。
她想说什么,忽听程端有些生气道:“王爷也真是的,明知郡主、徐将军还有程某担心前线战事,竟是半句战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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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大的一张信纸,偏舍不得多写几个字,让人揪心。”
宋言汐蓦地松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道:“王爷此举,确实有失妥当。”
“谁说不是,待王爷得胜归程,郡主可得帮程某好好说说他。”
程端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意识到自己居然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他狠掐了大腿一把,干笑道:“郡主稍候,我这就去把匠人抓过来!”
他说完扭头就走,竟也没觉得脱口而出的话有什么不对。
可他越是如此着急,越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宋言汐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烧火燎,恨不得赶紧出去打盆冰水多了,好降降脸上的热气。
谁能想到,往日里看似粗枝大叶的程将军,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不行,还是她不够避嫌,这才让人察觉了端倪,日后还是得再离王爷更远一些才行。
同一时间,城外营帐。
墨锦川赤裸着上半身席地而坐,以木棍作笔在地上推演着下半场梁军可能会选择的行军路线。
在他的一侧,邱宗平红着眼眶为他上着上药,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墨锦川知道他想要问什么,却懒得理。
只道:“虎山大营的日子还是太悠闲了。”
邱宗平闷闷不乐道:“王爷这是在嫌弃末将?”
墨锦川:“还不算太蠢。”
他冷了嗓音,“你若觉得为先锋太过凶险,便留作帅营作指挥之责。”
如今他未曾公然在人前露面,他便暂领统帅一职,掌管调兵之权。
邱宗平登时变了脸色,解释道:“王爷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末将知错。”
剩下未出口的话,被他识趣的给咽了回去。
下午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可不想还没走出营帐先挨顿揍。
看着有些红肿似有发炎迹象的伤口,邱宗平不忍道:“王爷如此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宋姑娘若是知道,必然要怪末将不曾劝阻。”
墨锦川掀了掀眼皮,“你没话说了?”
“末将……”
“敢乱传半个字,军法处置。”
邱宗平轻哼一声,用不算小的声音咕哝道:“王爷若真怕宋姑娘知道动气,就不该如此作践自己。”
墨锦川眉心狠狠一跳,气笑了。
他道:“本王此次落了一物在京。”
“何物?可要紧?属下这就让人回京去取。”
墨锦川唇角微勾,“你家祠堂供桌上的鞭子。”
一句话,成功让邱宗平收回了龇着的大牙。
从小到大,他可没少被那根鞭子揍。
他挠了挠头,赶忙岔开话题问:“王爷是不是带了擦脸油,借我用用,边城的风刮的人脸疼。”
“没带。”
“末将前天明明看到王爷擦脸了。”
“你记错了。”
墨锦川说得一本正经,要不是邱宗平确定自己没眼花,一准就信了。
他放下药瓶,扭头就要去翻铺盖。
嘴里还嘟囔道:“我昨天看得真真的,怎么可能记错。”
见他的手顺势要往枕头下摸,墨锦川眸色沉了沉,直接照着他屁股上来了一脚。
邱宗平正弯腰找东西,整个人直接趴在了褥子上。
他转过头,一脸的难以置信。
俨然是没想到墨锦川真的会动手。
还是如此不体面的偷袭!
墨锦川看着他,满眼的嫌弃,“如此没有警惕心,换作战场上,你早死八百回了。”
邱宗平麻溜从地上爬起来,眼神幽怨道:“王爷不想让人碰您的东西直说就是了,犯不着亲自动手。”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丢脸。
幸好这会儿在营帐里,没有其他人看见,否则他以后还怎么有脸领兵?
墨锦川点点头,坦言道:“是不想。”
“末将就说王爷不是……”邱宗平话说一半,愣住了。
他试探问:“王爷方才说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墨锦川眉梢微挑,似笑非笑道:“来,走近些。”
看到那分外熟悉的笑容,邱宗平只觉得后背一凉,果断摇头。
这要是过去,非得被揪住一顿狠打不可。
见他站着不肯动,墨锦川一时更是哭笑不得。
他问:“本王不过踹你一脚,你便要冻死本王?”
邱宗平这才意识到什么,赶紧翻找出一套自己的衣服递给他,又手忙脚乱的往火盆里加了两块柴。
还要继续时,被墨锦川制止,“过几日恐会落雪,让底下的兄弟这两日省着点用。”
虽说此处距离山林不远,木柴平日并不稀缺,可一旦落雪山高路滑难以通行,非必要都是待在营帐内避免外出。
邱宗平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感叹道:“今年的天气也是古怪,出奇的冷,也不知道梁国那些人是吃了什么东西,一点不怕冷就算了,好像也不知道累一样。”
一场战役从昨日天将黑打到今晨天光破晓,他手下的将士皆是人困马乏,握刀的手都发软。
偏那梁国人一个个瞪圆了眼睛,没有半点疲态,反倒越打越兴奋迟迟不见退意。
若非天亮的及时,他们怕是还不肯走。
墨锦川蹙眉,“此事确有古怪。”
他昨夜穿着末等士兵的盔甲蒙了面混在其中,近距离与梁国的那些兵将交过手。
无论是力气还是耐力,他们都远比两年前要强上许多。
自他回京养伤,两年来边军的训练一日比一日携带,这一场战役下来他已发现了不少问题。
忘战必危这句话,他们早已忘了个干净。
强健的体魄靠的是日复一日的训练,没有任何捷径。
别说什么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全都是扯淡。
边军当初之所以能在梁军的骑兵手下讨到便宜,完全是一刀一剑靠着血肉之躯砍杀出来的。
前面两场不过是小打小闹,他们尚且还能应付,待到梁军动用铁骑,胜算便更小了。
需得速战速决才是。
余光瞥见柱子上挂着的马鞭,墨锦川道:“若白家没出事,三年的时间足够他们为边城加一道防线,两军对上也能多些胜算。”
“白家?”邱宗平一脸茫然,“王爷说的哪个白家?”
墨锦川正要解释,忽听营帐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高喊道:“准备迎敌!”
墨锦川陡然沉了脸,骂道:“哪个蠢货带的兵?”
上一场战役刚结束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就不用喘口气?
邱宗平也跟着骂,“听说此次坐镇后方的是梁太子手下的幕僚,一介书生行事竟如此阴险,还不如柯老贼在时打着痛快。”
提及柯善,墨锦川眼底不免多了惋惜,“若非生来为敌,本王定会与柯将军成为好友,闲时切磋武艺兵法,对月饮酒岂不快哉?”
他嘴上说着话,手上穿盔甲的速度却没半点停顿。
邱宗平几次想开口,都被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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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营帐前,他警告道:“待这场打完本王自会退下来歇着,管好你的嘴。”
邱宗平赶紧跟上,压低声音道:“王爷放心,末将定不会让宋姑娘担心。”
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墨锦川伸手往上扯了扯脸上的黑布,自觉慢了两步跟在他身后。
“郡主莫不是在戏弄程某?这薄薄一层油纸,便是再来几层也不可能带着人飞上天啊。”
听着宋言汐与风筝匠人的话,程端在一旁急得直挠头。
他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光是听听都觉得离谱。
可偏偏眼前的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反倒让他觉得自己成了那个另类。
宋言汐顾不上同他多解释,同匠人推演着载人风筝所需要的大小,材料,以及风向。
还是老师傅听不下去,解释道:“这位将军有所不知,以寻常做风筝的纸张做面,自然轻薄易破,远远达不到郡主所要求的。
可若按照郡主所说,以极薄且有韧性的动物皮做风筝面,只要大小合适骨架捆绑的结实,是有可能做到的。”
“还真行?”
程端不好意思地笑笑,朝着二人拱了拱手道:“是程某孤陋寡闻,让二位见笑了。”
老师傅忙说没事,叮嘱随行的徒弟回去拿所需的东西。
其他的东西都好说,可唯有一样东西铺子却里没有现成的。
他犹豫再三,试探问:“郡主,老夫刚刚过来时看入口处栓了一匹马,瞧着那马的大小挺……”
“不行!”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宋言汐解释道:“老师傅有所不知,雪龙是战马,杀不得。”
“郡主说这马叫雪龙?”老师傅顿时瞪圆了眼。
程端在一旁听得亦是倒抽一口冷气,脱口道:“郡主何时把王爷的马骑过来了?”
他一脸后知后觉,“难怪我刚刚看着那马不像寻常战马,竟是王爷的马。
之前早就听闻雪龙性子烈,除了王爷外谁的面子都不给。”
老师傅的手抖了抖,忙道:“老夫方才说笑呢,郡主和将军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宰王爷的宝贝坐骑做风筝,亏得他说得出口!
郡主便是敢杀,他也不敢做。
想着雪龙的身形大小,宋言汐问:“驴皮可否能用?”
“能的,当然能!”老师傅忙擦了把汗。
他道:“要让风筝能顺利飞起来,皮子既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需在刚剥下来之时让刀工极好的工匠动手炮制成厚薄均匀的一张。
如此方能受力均匀,飞起来之后也不易破洞。”
老师傅列举道:“东头的郑屠夫,还有田巷的王麻子,这二人一个屠夫一个仵作,刀工在咱边城都是一流的。”
程端突然问:“那王麻子可是住在田巷最里头那个?”
“将军看着不是本地人吧,怎么连这个也知道?”老师傅惊了。
得到确定的答案,程端顿时不说话了,露在面罩外的那双眼睛里满是懊恼。
宋言汐猜到了什么,看向老师傅问:“您可知道郑屠夫住在何处?”
“他前两日染了病,没在这边的话约莫在回春堂吧。”
程端闷闷道:“我这就将人提过来!”
“程将军留步。”
宋言汐对上他疑惑的视线,解释道:“剥皮是个体力活,若郑屠夫有病在身,未必能胜任。”
“那可如何是好?你让我拿刀砍人还行,这细致活我也干不了啊。”
程端说着,急得原地踱步。
看着他右手握着佩刀的剑柄,老师傅突然想到什么,脱口道:“老夫还知道一人,一手飞刀功夫练得极好,或能成事。”
程端忙追问道:“谁?本将这就将人请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徐将军。”
“徐将军?”
“对,就是如今住在将军府的徐啸徐将军。”
见程端一脸茫然,老师傅耐着性子解释道:“大家平素只知徐将军肖似当年的言老将军,一杆红缨枪耍的威风凛凛,实则他的一手飞刀更绝。
他膝下那两个女儿亦是继承其志,老大学枪老二习刀,那日老夫去送风筝的时候正好撞见父女三人练武,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怪了!”程端看向宋言汐,不死心的问:“郡主可记得言将军?”
宋言汐眸色微沉,“自然。”
哪怕言家已经远离权利中心多年,世人仍不曾忘记,言家那些年曾为大安流过的血。
一门三将,铮铮铁骨。
朝中人曾以言老将军,言将军,言小将军区分父子三人,时隔多年仍是如此。
宋言汐出生之时,言长风言长柏兄弟二人已然去世,虽无缘得见,前些年却也没少从言家人口中听说他们的事迹。
哥俩一智一勇,配合默契,是言屹川在军中的左膀右臂,更是深受宣德帝信任。
世人皆知,言长柏多智近妖,一手柳叶飞刀更是用的出神入化。
他曾编纂记载刀法的书,时至今日仍是练习飞刀之辈人手一本的必备之书,习武之人几乎无人不知其名号。
尤其是程端这种武痴,哪怕他惯用的是长刀,仍收集了一本与其他武学秘籍同放在包袱里,时不时翻出来看一眼。
所以他听到老师傅的话,第一反应便是他肯定记错了,将徐将军记成了言将军。
可若是记错了,怎么可能连人家两个女儿分别学什么都知道?
且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凭空编纂。
看出程端不信自己,老师傅也不恼,直言道:“此处距离将军府不到半个时辰,这位将军只管亲自跑一趟。
待请来了徐将军,自己亲自问一问便知道了。”
程端向来是个急性子,一听这话扭头就走。
出帐篷时还不忘丢下一句,“程某去去就回,郡主稍候!”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老师傅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感慨道:“边军这些年净出情种了。”
程将军也是边军出身?
注意到宋言汐疑惑的眼神,老师傅赶紧解释道:“这位将军不是,老夫说的是言将军和徐将军。
对了,还有个锦王殿下。”
自家大舅舅是个情种这事,宋言汐从小到大,耳朵听得都要起茧子了,自然再清楚不过。
她常听沈轻云说,言长风不仅才学样貌皆是同辈中的翘楚,就连性格也没得挑,害得她在小小年纪就励志长大要讨一个像他那般的夫婿。
至于徐啸……
这么多年过去,宋言汐不确定他是否还如刘军医口中那般,十年如一日的惦记着她大舅母。
只身为晚辈,不该也不合适评价此事。
比起这些老黄历,她其实更想知道传言中锦王的那位红颜薄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的“夫人”。
虽说子桓的年纪不太对不上,几个孩子长得也并不相似,可直觉却告诉宋言汐,墨锦川并非是滥情之人。
诚然,同他那般身份尊贵的皇室子弟,身边绝不会只有正室一人。
京中但凡有头有脸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家里头有外头还要养着。
就连林庭风那样的,都妄想着能坐享齐人之福,更何况是堂堂锦王殿下?
即便明知这些,可宋言汐就是莫名觉得,他同其他人定然不同。
意识到自己竟如此信他,再想到母亲曾说过所谓男人的劣根性,宋言汐暗暗咬了咬舌尖,暗骂自己不长记性。
锦王殿下确是良人不假。
可她即已死过一次,便不该再耽于男女情爱之时,他墨锦川是否滥情又与她何干?
他身边曾有一位夫人,还是多位,重要吗?
她如今要得,不过是家人安康,作恶之人恶有恶报罢了。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之时,那锦王妃之位,他若愿意给她便欣然接着,也会履行好自己身为王府主母的职责,好生教养四个孩子长大成人。
他若不愿,她也必不会强求。
即便做不成夫妻,好歹同路一场,总要为自己留些体面。
“郡主可是有什么心事?”
被老师傅的声音拉回思绪,宋言汐摇了摇头,正色道:“徐将军和锦王殿下心怀大义,这么多年为守护大安百姓方才耽搁了终身大事,与旁的无关。”
“郡主有所不知,锦王……”
老师傅还想说什么,被宋言汐冷声打断。
“日后这种有碍将军与王爷声名一事,还望老师傅莫要再提,恐惹人非议。”
一听有可能会给他们招惹麻烦,老师傅忙道:“郡主放心,老夫以后一定管住自己这张破嘴,绝不会再出去多说半句。”
“您言重了。”
“哪里,是郡主太客气了。”
他如此好说话,反倒让宋言汐开始反思,刚刚的语气会不会太强硬,让老人家觉得心中不痛快。
见老师傅仍是笑呵呵的,她这才放下心来,留他在帐篷内暂歇等候,自己则是出去为试药的五人诊脉。
其中田石头年纪最小,其余四人一致决定让他试已有成效又经调配的麻黄汤,而他们则是分别按照不同剂量分食宋言汐为他们准备的几样野菜。
这两日除了醒后睡前外,她每间隔两个时辰,便要分别为几人诊脉一次。
虽过程稍麻烦了些,却能观察到脉象之中的细微变化,不至于因毫末之差误了大事。
她多做一分,其中的危险便少一分。
不过是多费些力气罢了。
无事,便最好。
若真出现什么差池,也能来得及救治。
宋言汐实在不愿,看到他们因帮忙试药一事危及性命。
她怕让身患时疫的人失望,更怕自己良心难安。
也不知道封城之前送出去的信师父有没有收到,以那老爷子的脾性,要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徒子徒孙,怕不是要气得连夜赶往边城清理门户。
神医谷行事一向隐蔽,谷中弟子也都是低调行事,说不定还无人知道边城如今的困境。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再送一封信出城。
眼下她人出不去,其他人也进不来,并不知其他地方的近况。
若临近的几座城镇有人感染时疫,不尽快加以控制,一旦闹起来情况只会比眼下的边城更加难熬。
宋言汐只顾低着头往前走,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此刻正怨毒地盯着自己。
待她走近,一个身影飞快从帐篷后窜了出来,恶狠狠喊道:“恶婆娘,去死吧!”
“郡主当心!”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闻言,抬头看去,正好对上一双宛若豺狼般凶狠的眸子。
那哪里是孩子,分明是从地狱爬上来找人索命的恶鬼。
有那么一瞬,她动了杀心。
虽然宋言汐的情绪收得很快,可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凛凛寒光,却仍吓到了表面看着凶狠实则就是个怂包软蛋的刘狗蛋。
在他愣神之时,一道消瘦的身影不知从何处猛地冲了出来,直接狠狠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刘狗蛋“嗷”的一声惨叫,直接摔坐在了地上,张开嘴便要开始大哭。
在他开口前,昌九速度更快道:“这是哪家的孩子,地上这么凉还不赶紧起来。”
他说着便要伸手,吓得刘狗蛋赶紧往后挪了挪,一脸愤怒道:“你敢打我,神仙姐姐不会放过你的!”
昌九闻言,猛地楞在了原地。
他缓缓转头,看向宋言汐的眼底除了难以置信外,隐隐还有受伤。
这才几日没见,郡主身边就有其他小跟班了?
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困惑和委屈,宋言汐并未解释,只轻轻摇了摇头。
昌九的眼神瞬间亮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竟故作挑衅道:“打得就是你,有本事还手啊!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张嘴就是咬人,怎么,你属狗的啊?”
刘狗蛋顿时涨红了一张脸,怒道:“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想去厮打昌九,却被暗一直接单手拎了起来。
双脚悬空,他吓得瑟瑟发抖却仍嘴硬,死死地瞪着宋言汐咒道:“恶婆娘,你会遭报应的!”
他话刚说完,暗一还没等动手,昌九直接抬手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巴掌声清脆且响亮。
刘狗蛋都被打得傻了,反应过来后张了张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昌九火速抬手,冷冷道:“给我憋回去。”
看那架势,半点不像是威胁。
那是真情实意的想继续揍他,就等着他吭一声好动手呢
刘狗蛋蓦地瞪大了眼睛,伸出双手捂住嘴,抽抽噎噎的打了个哭嗝。
很明显,他是害怕了。
不光是他,宋言汐和暗一在一旁看着,同样也觉得很惊讶。
这还是之前那个被人欺负,饭都吃不上却连偷偷告状都不敢的少年吗?
注意到的两人的视线,昌九赶紧放下了手,有些不好意思道:“郡主,我没忍住,你别生气……”
宋言汐轻笑道:“做得好。”
昌九听得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产生幻听后,那双黝黑的眸子瞬间更亮了,眉眼弯弯眼底像是藏了星星。
就好似她一句夸奖,比任何事情都要让他更开心了。
他倒是开心了,被拎在手上的刘狗蛋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尤其是听到宋言汐居然夸昌九做得好,他顿时想到等下可能还会继续挨打,顿时哭的更厉害了。
一张脸憋得通红,身体微微抽搐仿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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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从旁经过的无论是病患还是士兵,听到这动静只匆匆瞥了一眼,见是刘狗蛋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生怕脚步走的不够快再被他给黏上。
这小王八犊子,谁粘上谁倒霉!
刘老汉拄着木棍从帐篷里出来,寻着哭声看过来,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
他低低喊了声“狗蛋”,准备过去帮忙,前路却被鼻青脸肿的田鼠给拦住。
“我要是你,就不会去管。”
“可狗蛋是我们刘家唯一的……”
“少跟老子扯蛋,不然我现在便绝了你的念想。”
“你!”刘老汉瞪圆了眼,剧烈喘着粗气。
他缓了好半天才开口道:“你如此不讲理,早晚会遭报应的。”
“报应?”田鼠自嘲地笑笑,活动了一下行动不便的手腕道:“我的报应早就到了,老刘头你的可还在后退呢。”
刘老汉闻言,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咬了咬牙道:“要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我就不该帮老拐救你。”
话音刚落,他登时意识到什么,转身便想走。
田鼠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危险道:“你是说,老家伙救我那夜你也在?”
“老头子记错了,那时候我还没来边城呢,怎么可能救你。”刘老汉解释着,眼神却飘忽着不敢看他。
这其中分明有鬼!
刘老汉见挣脱不开,顿时恼了,反过来质问道:“你这后生怎么回事,我老头子记性差难道你也记性差,连谁先来后到都分不清?”
田鼠自然分得清。
这爷孙俩是老家伙死了一年多之后才来的变成,说是与他曾是同乡,家里遭了难没办法过活这才进城乞讨。
因着这层关系,他记着老家伙的恩情,这一年多明里暗里对爷孙俩多有照顾。
而刘老汉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发现他半夜偷偷给李家兄弟的枕头下放馒头,便主动照顾起了李程。
田鼠当时还想,这老头如此有良心,不应该晚年过得如此凄惨,往后得多管着点他家那个小混蛋免得以后捅出篓子来。
他怎么也没想过,这份恩情的根源竟能扯到自己身上。
田鼠沉着脸,压低声音道:“我没打算为难你,但你得先跟我走一趟。”
“我不去!”
余光瞥见宋言汐所站的方向,刘老汉显得更着急了,声音甚至带着点恳求意味。
“他田叔,你就行行好放过我们爷孙吧,我就一臭乞丐能知道什么?”
见田鼠不为所动,他有些气急败坏道:“田鼠,你摸摸良心,做人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听到关键词,宋言汐抬眸看向这边,轻声道:“先把这小子的嘴堵了。”
刘狗蛋张嘴想说自己再也不敢了,嘴里直接被暗一塞了块汗巾。
这边安静下来,那边两人的争执声听着也更清晰了。
刘老汉明显是气急了,咬牙切齿问:“你到底想干什么?老头子烂命一条,你要想要就直接拿去,别折腾我们爷孙成不?”
他把手里的拐杖一丢,直接就要跪下。
田鼠一把托住他,解释道:“我只是让你去跟郡主说句话而已,你急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刘老汉被问的一楞,眼底慌乱更甚,着急忙慌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让我去跟郡主说什么?”
他说着,便要挣开田鼠的桎梏离开。
可田鼠即便手腕上有旧伤,想拿捏一个年至花甲的老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更别提刘老汉本就身体不好,眼下又染了病没什么力气,在他面前就跟那小鸡崽子一样。
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宋言汐面前。
看到她,刘老汉脸色顿时更难看了,眼神闪躲道:“宋、宋大夫。”
低着头的刘狗蛋听到自家爷爷的声音,顿时来了精神,奋力挣扎了起来。
趁着暗一没注意,他竟然胡乱一把扯下了堵嘴的布,大声嚷嚷起来。
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道:“阿爷,这个恶婆娘欺负我,还不要脸想跟神仙姐姐抢男人,你快过来打死他!”
他说话又急又快,旁边的人根本来不及制止。
刘老汉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喝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一少年快走两步,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刘狗蛋被打得偏过脸去,转过头冲着他嘶吼道:“你给我等着,我要打死你!”
昌九反手又是一巴掌,冷冷道:“跟郡主道歉!”
“你他娘的!”
“啪!”
“阿爷救……”
“啪!”
三巴掌又重又狠,刘狗蛋嘴角渗出血迹,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肿。
他张嘴原本想说什么,结果一张嘴吐出一颗牙来。
昌九看看地上混着血水的牙齿,再看看自己被养的有点肉的手,嫌弃道:“你的牙是纸糊的啊?”
他心里却很高兴,还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多吃饭。
只有吃饱饭,身强体壮了,以后才有可能立下军功替阿爷翻案,也能更好的保护郡主。
他这条命是郡主救回来的,郡主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有人欺负郡主就是在欺负他!
刘狗蛋被打的只觉得脸疼得都要裂开了,这会儿看到自己的牙都被打掉了,顿时开始嚎啕大哭。
眼瞅着自己的宝贝金孙受了委屈,刘老汉心都要碎了,怒瞪着宋言汐道:“狗蛋还小,不懂事,郡主有什么事情只管冲着我老头子来!
要杀还是要剐,都随你。”
看着一嗓子吼得脸红脖子粗,险些要被憋死过去的刘老汉,宋言汐轻叹一声道:“也是为难您老了。”
为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他这两年怕是没少看人脸色,跟人说好话。
就连主动照顾李家两兄弟,怕也是为了广结善缘,想让人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跟他孙子计较。
否则就刘狗蛋那招人恨的性格,怕是早就被人打死八百回了。
如今这么破罐子破摔,也是想替他转移仇恨,好让她转而记恨到他的身上,不至于继续为难刘狗蛋。
被一语戳中心思,刘老汉惭愧地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他的本性,他自然是不想闹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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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看到自家孙子被打得那么惨,他就觉得心口闷疼的厉害,又怕真出事,只能拉着脸求宋言汐。
他道:“孩子不懂事,都是我这个做阿爷的没教好,我给宋大夫磕一个赔罪吧。”
田鼠一把拉住了他的衣领,笑道:“老刘头,你这一把年纪了,哪里是赔罪,分明是想给郡主折寿吧。”
刘老汉忙要解释,就听他继续道:“少装糊涂,你知道郡主想听的不是这个。”
“我……”
田鼠朝着昌九使了个眼色,后者果断扬起了手。
“别!”刘老汉吓得身子一抖,忙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宋言汐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刘老汉忙不迭点头,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刘狗蛋。
生怕自己一走,宝贝孙子又会被人欺负了。
昌九放下手,板着脸道:“他只要不出言侮辱郡主,我不打他。”
只是以想到刘狗蛋刚刚的话,他顿时觉得手痒。
刚刚的巴掌还是打少了。
刘老汉一噎,顿时更觉得惭愧,余光瞥见刘狗蛋瞪圆了眼分明还在不服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为了他这张破嘴,他这个当阿爷的求爷爷告奶奶,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他不知道错就算了,那眼珠子贼勾勾地转啊转的,分明是打算还要报复。
再想到自己向来憨厚老实的儿子,刘老汉更是气得哆嗦。
恰逢田鼠松开了他的衣领,他直接快走几步到刘狗蛋的面前,抡圆了膀子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下去,他只觉得手又疼又麻。
更疼的,是他的心。
刘老汉颤抖着声音,问:“狗蛋,你是不是不把你阿爷逼死不甘心啊?
我们刘家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不分好赖的混账东西。”
刘狗蛋被这一巴掌打蒙了,缓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破口大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别人打我你也打我,你直接打死我算了!”
骂完就开始撒泼,扯着嗓子哭嚎道:“奶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吧,有人要把你的金孙给打死了!”
刘老汉跟他的亡妻多年相守,感情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好。
只要刘狗蛋搬出她来,便能逃过一顿毒打,百试不爽。
对于他而言,他阿奶就是块免死金砖。
至于感情,那是没有的。
因为刘狗蛋娘还活着的时候,没事就在他的耳边说她婆婆的坏话,连带着他对二老也从来没有恭敬可言。
见刘老汉愣在原地,田鼠恨铁不成钢道:“我要是你,就打死这狼崽子,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反咬一口丢了命。”
刘狗蛋眼一瞪,就要开口骂他。
可当看清说话的人是田鼠时,他吓得顿时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田鼠嗤之以鼻,“老子要像你这么窝囊,还不如一头死了算了。”
刘老汉眼神闪烁,看向宋言汐道:“宋大夫,咱们走吧。”
再等下去,还不知道这个混账东西会说出什么话来。
即便是童言无忌,也容不下再三再四的挑衅。
更何况,宋大夫并不是他老伴那种泥捏的性子,随便人家怎么说都不生气。
狗蛋再敢胡说八道,她怕是要亲自动手教训了。
猜出刘老汉用意,宋言汐心中有些无奈,却并未挑明多说什么。
外祖父常道,良言难劝要死的鬼。
个人有个人的因果,提点一二即可,若管得太多是要遭反噬的。
她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田鼠跟在宋言汐身后,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向昌九,夸赞道:“年轻人够机灵。”
昌九抿了抿唇,声音闷闷道:“我阿爷曾说过,挟天子以令诸侯。”
田鼠摇摇头,感叹道:“这人跟人,真是没法比。”
他随口问道:“听你口音不是边城人,你阿爷可在城中?”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昌九眼底闪过一丝悲痛,沉重道:“他死了。”
田鼠脱口道:“你才多大?你阿爷有五十岁?”
意识到这话不妥,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兄弟对不住,我这人嘴快了点,还请节哀。”
他问:“在下田鼠,你叫我田大哥就行,你叫什么名字?”
昌九报上自己的姓名。
“昌?”田鼠咂咂嘴,“这在边城可是个稀罕姓氏,若事后我还能有条命在,定然找机会跟你痛饮一场。”
似是想到什么,他自嘲地笑笑,走过去身后拍了拍昌九的肩膀,问:“小兄弟能不能答应哥哥一件事?”
“田大哥不妨直言。”
既没拒绝,也没说答应。
田鼠气得磨了磨牙,“你们这些个读过书的说话,一个个狡猾的很,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嫌弃归嫌弃,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所求。
他道:“我哪天要是死了,尽可能帮我收敛一下尸骨,实在找不到的话放身衣服也行。
葬在离乱葬岗不远那颗大柳树底下就行,老家伙也埋在那儿,我立了块无字碑很好找的。”
昌九还以为他是担心疫病,忙道:“田大哥别说这些丧气话,有郡主在,肯定能治好你的病。”
哪怕看不清他们他的脸,田鼠也能从那双朝气蓬勃的眼睛里,看到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
或者说,是深信不疑。
这份信任,是这么多年在刀剑上讨生活的田鼠无论如何也不能拥有的。
哪怕他已经亮出所有的底牌,仍不信任宋言汐。
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活着走出这座城。
田鼠顺手揉了揉昌九的脑袋,感叹道:“年轻就是好啊,好骗。”
见昌九有些急了,他笑道:“你哥哥我呀,知道刘员外在他家后院西南角埋了几坛上好的女儿红,就等着她出嫁的时候挖出来。
等城中的瘟疫了了,我就上门去求娶他的女儿,大婚之日把那几坛酒挖出来,叫上宋大夫还有那个大个咱们痛饮一场,不醉不归。”
田鼠说着,屈指弹了弹昌九的脑门,“瞅你这眼神,是不是以为我打算做梁上君子?”
昌九老实地点点头,眼神一言难尽。
虽然做梁上君子不好,但为了几坛酒就去求娶人家的女儿,这更冒昧吧?
田鼠啧了一声,嫌弃道:“一看你这青瓜蛋子就啥都不知道,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吧?”
“谁说的?”昌九下意识反驳,想到什么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见他先是看了眼宋言汐离开的方向,又赶忙移开视线,低头盯着自己的脚面道:“没有。”
刘狗蛋声音含糊道:“他撒谎。”
一张嘴,流出一包混着血的口水来。
暗一嫌弃地把人往地上一丢,恨不得离八丈远。
他转身刚要离开,忽然听到田鼠戏谑的声音响起,“小兄弟,别怪哥哥说话难听,这个女人,你降不住的,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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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昌九蓦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眼底分明带着不服。
田鼠一噎,话到了嘴边转了转,只说:“你年纪还太小了,你俩不合适。”
大安的风俗都是男子大女子四五岁最佳,七八九岁很合适,老夫少妻差个十几岁也算尚可。
即便是青梅竹马,也只是年纪相仿男子比女子大个一岁半岁的。
女大男之事,就算是不注重那些乱七八糟规矩的民间也是少有的,偶有一家也会遭人议论嗤笑。
田鼠原本还想引经据典,就听昌九轻哼一声道:“我不小了,再过几年便及冠了。”
“你这小子,怎么心术不正呢?”
“我怎么就心术不正了?”
田鼠压低声音道:“那可是人妇,亏得你还是读书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昌九不以为意道:“过不了多久便不是了。”
“嘿,你小子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余光瞥了眼冷眼听着这边动静的暗一,田鼠冲他眨了眨眼道:“要想保住狗命,以后这种混账话还是别提了,做人切忌不能痴心妄想。”
不等昌九开口,他直接拽着他就走。
等走的稍微远一点,他压低声音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那大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你当他一个军中统领为什么要寸步不离守着一个女大夫?”
昌九反驳道:“暗大哥是奉皇上的旨意保护郡主的。”
田鼠翻了个白眼,问:“皇上那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他每天忙着看奏章宠幸后妃,哪有功夫管这种枝末细节的小事?
郡主说是郡主,又不是真的皇亲国戚,不过是怕言家人闹,假惺惺的搞个封号堵她的嘴而已。”
见昌九还想说什么,他又问:“你别告诉我说,你们来之前便知道边城会闹疫灾。”
“可是……”
“少跟我扯那么多屁话,你先回头看一眼,看那大个恨不得吃了你的眼神,再告诉我怎么回事。”
昌九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暗一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这边,即便离得远也能看到他面色不佳。
想到什么,他问田鼠,“田大哥,习武之人是不是一向听力不错?”
田鼠点点头,刚要问他是不是也想学武功,突然想到什么。
这么点距离……
完犊子,他刚刚的话肯定让那个大个听到了!
一言不发地拽着昌九往前走,他忍不住在心里想,自己果然是废了。
三年的时间,他早已习惯了眼下每日吃饱变睡的安逸生活,警惕性大不如前。
就他现在这样,别说是哪一日碰到仇家,就算是随便来两个小混混都能弄死他。
不远处,暗一冷冷盯着两人的背影,回想着田鼠方才的话,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宋姑娘提防此人。
还有那个昌九……
平日里瞧着是个老实孩子,没想到小小年纪,竟还存了这种心思。
不行,待王爷回来他得将此事告之王爷,让他赶紧将宋姑娘娶回家,绝了旁人不该有的心思。
若那姓林的不同意和离,他们兄弟自是有手段等着他!
“郡主,不是我不肯说实话,那天早上天暗的很,还下着濛濛细雨。
我跟老拐只远远看到那几人穿的盔甲是边军的样子,别的什么也没看见啊。”
怕宋言汐不信,刘老汉举起手道:“老头子要有半句假话,就叫我不得好死,刘家断子……”
“老人家不必如此,我信你。”
宋言汐从袖中抽出一张纸,展开后递给刘老汉,问:“老人家仔细看看,可认得上头的纹样?”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刘老汉盯着上头所画的纹路,摇了摇头刚要说不认识,却突然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试探问:“郡主,田鼠不是咱普通老百姓吧?”
明白他是怕惹火上身,宋言汐只道:“老人家尽管放心,他是他,你们是你们,我分得清楚。”
听她这么说,刘老汉悬着的心落了大半,有些犹豫道:“这人上了年纪记性就差,又过去了这么久,我不确定是不是那么回事。
这要是万一说错了……”
“但说无妨。”
见他眼神仍是迟疑,宋言汐直接道:“只要您说的是实话,无论有用与否,我都不会再追究此次铁蛋胡乱说话一事。”
不等刘老汉高兴,她提醒道:“可也是仅此一次。
若他还是屡教不改,对人恶言相向,就算我懒得跟他计较也会有人看不过去。”
“此次动手的是个半大孩子,受点皮肉苦养几天就能好,难保次次如此。”
更难听的话宋言汐没说,可刘老汉自个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从小看着长大孙子是个什么德行,他不比外人清楚?
就他那样的,出去早晚要被人打死,尸骨都找不回来的那种。
可他能怎么办?
老伴死的时候拉着他的手,让他发誓一定要照顾好这唯一的孙子,绝不能让他们老刘家家三代单传在他这里断了香火。
儿子儿媳妇出事时,甚至没来得及留下句话,俩人就相继咽了气。
他都这把年纪了,活也活够了,要不是还有这个孙子牵挂着,早就找个歪脖子树吊上去找他老伴儿了。
刘老汉叹了一口气,抬手抹了把眼泪道:“不说那个讨债鬼,咱们说正事。”
他转身找了一圈,捡了块石头蹲在地上开始画了起来。
待画好后,他指着最外面一圈道:“郡主画上少了这个。”
他在地上画的赫然是个马蹄印。
猜到宋言汐可能是防着他,刘老汉并不生气,解释道:“那时候老婆子病重,我来城里抓药没带够银子,结果刚出门就碰上了老拐。
他身上也没银子,就说带我去个好地方碰碰运气,结果刚到地方正好碰到有军爷经过,吓得我俩赶紧滚到路边的草垛里躲了一晚上。
第二天的事,田鼠应该都跟您说了。”
宋言汐点点头,问:“您可记得那些人具体是什么时辰离开的?”
“记不太清了,当时只顾着害怕了,屁都不敢放一个,哪敢多看一眼?”
光是回忆起此事,刘老汉就吓得有些哆嗦,磕磕巴巴道:“反正听动静几个人打了好一会儿,他们走完没多久,天就蒙蒙亮了。
我当时吓坏了不愿意去,跟老拐拉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摔在这些马蹄印旁边。”
宋言汐蹙眉,“此事之前为何不上报官府?”
刘老汉一听顿时急了,“上报啥官府?这小子一看就是犯了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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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这个,他就觉得生气,忍不住骂道:“要早知道这是个白眼狼,当时说啥也不能让老拐救他!”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太不讲理,叹了一声,整个人颓然地蹲在地上不说话了。
想着他或许还知道些什么,宋言汐又问:“有关追杀田鼠的那几人,老人家可还记得些别的?
他们离开时有没有说过什么?”
“郡主这话说的,人家是特意赶来杀人的,能说啥?”
刘老汉说着,忍不住嘀咕道:“不过那几个当兵的也真奇怪,给那田鼠身上划拉的全是道道没一块好皮,却没下死手。”
宋言汐惊讶挑眉,“怎么说?”
刘老汉一噎,不答反问:“郡主杀过鸡吗?”
话落他一拍大腿,暗骂自己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郡主那是什么身份?
别说是亲自动手杀鸡,就算是吃,说不定都有专人伺候,根本不用她自己动筷只用张嘴等着就行了。
刘老汉正懊恼着,忽听宋言汐道:“杀过。”
银簪拔出之际,温热的鲜血溅了她一脸。
那种温热黏稠的触感,她想她此生难忘。
只是说来也奇怪,自那日后至今几个月,她数不清自己做过多少次噩梦,却没有梦到过一次此人向自己索命的场景。
上一世宋言汐直到灵魂消散之际,仍不明白有些人为什么能恶事做尽,却仍面不改色夜夜安枕,更不认为世间会有报应一说。
如今她方才明白,人若是足够恶,就连小鬼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什么恶人自有天收,全都是骗傻子的。
唯有以恶治恶,方为正途。
刘老汉虽然觉得宋言汐的声音听着有些不对,却也没多想,忙继续道:“谁家杀鸡不是直接抹脖子,再不然就是一刀捅个对穿。
来个几刀,就算田鼠有九条命,也不可能活下来。”
是啊,若那些人真是冲着田鼠的命来的,几个人一人一刀都能把他给捅成筛子。
比起要他的命,那些人的行为看起来,更像是……教训?
难道此事与白家被灭门一事无关,而是田鼠在做杀手之时无意间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这才遭此横祸?
宋言汐心中诸多猜测,忽听刘老汉道:“要说田鼠也确实是个汉子,要搁别人碰到这种情况腿都吓软了,他居然还打伤了一人。”
“您可是亲眼看见了?”
刘老汉忙摇头,“我哪敢看啊,是那些人走之后我看那一溜马蹄印旁边有不少血,猜的。”
他搓了搓手,有些难为情道:“郡主,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能不能别跟人说,这些是我告诉你的。”
话到最后,他越发卑微道:“我就是普通庄户人家,进城讨饭也是为了能带着孙子活下去,可开罪不起那些军爷啊……”
宋言汐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两句,掏出一瓶外伤药给他,转身离开。
惦记着田鼠的事,宋言汐匆忙给田老二等五人诊了脉,便要去寻他。
若非他故意隐瞒此事,便只能证明一点。
那些人与他是私仇,是他们关心则乱搞错了方向。
宋言汐刚出去,就见田鼠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帐篷的方向挠挠头,一脸欲言又止。
她快步走了过去,没等开口,就听田鼠惊喜道:“宋大夫来的刚好,我正巧有事儿要问你。”
“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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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鼠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脸遮的太结实,我一下没认出来。”
宋言汐道:“听你的描述,当是徐啸徐将军。”
“就是那个心上人嫁为人妇,然后半辈子没娶妻的徐将军?”
“你知道的倒是挺不少。”
听出宋言汐的话凉飕飕的,田鼠忙解释道:“郡主可千万别误会,几年前大家都这么说,只是后来徐将军被调走,大家才不提了。”
他看了眼四下,神神秘秘道:“郡主听没听过,边城俏寡妇一说。”
宋言汐登时冷了脸,沉声道:“那些妇人的丈夫多是战死疆场,乃是英雄遗孀,岂容你们用这些污秽之词评价?”
“你瞧瞧你,又着急了不是?”见她动了怒,田鼠赶忙收了嬉皮笑脸。
他解释道:“大家戏说俏寡妇一事,并非是拿那些妇人调侃,反倒是另一种夸赞。”
宋言汐闻言,脸更沉了,“我这么夸你你要不要?”
田鼠一噎,压低声音道:“那些寡妇多是年轻漂亮的妇人,即便军中给抚恤金,家中没有男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是以,边城之中妇人二嫁之事比比皆是。”
有关此事,宋言汐确有听闻。
那些妇人皆是妙龄,或刚成婚不久,或膝下有一两个孩子,上有老下有小负担之大绝非一个女人家能承担的。
此乃人之常情,即便京中那些个整日将规矩礼法都挂在嘴上的世家族老听了,也无法昧着良心说一个不字。
见她面色缓和,田鼠忙趁热打铁道:“凡改嫁的妇人,就没有一个不惦记徐将军的,那媒婆恨不得把将军府的门槛给踏平了。”
一个二品大将,府上除了收养的两个义女外,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
且跟家中早早断绝关系,上不用伺候公婆,下不用应对小姑子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亲眷。
只要嫁过去,便是什么都不必管,只用关起门来当自己的将军夫人。
如此好的香饽饽,谁能不稀罕?
田鼠啧啧两声,道:“这要不是有锦王珠玉在前,别说是这些小媳妇,就连那些小姑娘也得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
他摸着下巴,感叹道:“也不知道哪个女人这么好命,都嫁了这么多年了,还被徐将军惦记着。”
宋言汐眸色沉了沉,冷声道:“不过是众口铄金罢了,只要是百姓们愿意,死的也能说成是活的。”
田鼠讪讪道:“就是几句玩笑话,郡主不值当生气。”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宋言汐岔开话题道:“方才刘老伯说你那夜伤了其中一人,你可还记得?”
“还有这事儿?”
“他没看见是谁受伤,只看到了沿途的血迹。”
田鼠双手插在袖口里,皱眉道:“怪了,我是在乱葬岗才被他们追上的,路上不该有血啊。”
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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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气得咬了咬牙,恨恨道:“也不知道哪个狗娘养的废了老子的手,倒不如当时一刀给我杀了来得痛快!”
宋言汐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那冷幽幽的眼神,直盯得人后背毛毛的。
田鼠心中不由得打鼓,忍不住问:“郡主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字?”
宋言汐轻摇了摇头,坦言道:“我有一事想不明白。”
“啥事?”
“他们即是灭口,你为何还活着?”
“那是老子命硬挺下来了,可不是他们放我一马……”
话说到最后,田鼠渐渐没了声音。
刘老汉尚且能察觉到反常之处,更何况是他这个的当事人?
三年的时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便是再多的事情也该想明白了。
只是他不甘心,更恨废了他双手的人,每每午夜梦回都恨不得能啖其肉饮其血。
田鼠攥紧了拳头,恶狠狠道:“别让老子逮到这个人,否则肯定要废了他的手,让他也去那乞丐窝里住一住!”
他眼底闪过泪光,怕被宋言汐瞧见,赶忙背过身去擦。
宋言汐原本想宽慰他两句,余光瞥见徐啸自帐篷里出来,忙压低声音问:“要不要过去跟徐将军打个招呼?”
田鼠头也不回道:“我忙得很,哪有空见什么将军,先走了。”
他说完赶紧提步离开,那着急的样子像是生怕晚一秒就走不了一样。
宋言汐低笑,就这胆量,刚刚还敢当着她的面说那些混账话,就不怕她找徐伯父告状?
现在才知道害怕,未免晚了点。
徐啸大步走到宋言汐面前,皱眉问:“方才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是谁?”
“手底下一个病人。”
“乞丐?”
见宋言汐点头,徐啸的眉头皱地更紧了,声音明显多了不悦。
他道:“你现在身份不同往日,又是有夫之妇,在外需得多注意影响才是。”
宋言汐听得心头隐隐不快,想着大舅母沈轻云同她说的话,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
可徐啸下一句却说:“如今林将军出外借药,生死未卜,若让人瞧见你与外男单独在一起,难免有人会说闲话。”
“说什么?”宋言汐忍无可忍开口。
徐啸一怔,压低声音道:“你是个姑娘家,外头无论说什么,于你的名声而言总归是不好的。
况且林庭风此人并非有容人之量的人,若让他听出有人嚼舌根,回来必然要给你难堪。”
提及此事,他眼底不免闪过一丝懊恼,“真不知你爹娘如何打算,竟为你择了这么个心胸狭隘的人,放眼军中大好男儿比比皆是,哪个不比他强?”
没想到闹了半天,徐啸竟是在嫌弃林庭风,宋言汐心头的那点不快顿时消失了大半。
总归,是为着关心她,算不得错。
注意到她的眼神,徐啸似是觉得不妥,轻咳一声道:“你只当本将方才是喝醉了,说的胡话罢了。”
徐啸说着,余光瞥见不远处拴着的白马,沉声道:“等会儿若得了空,将王爷的雪龙送回将军府,免得出了什么差池本将无法向王爷交代。”
宋言汐刚好也是这个意思,顺着他的话道:“伯父等会儿不是要回将军府?便顺带让人将雪龙带回去吧。”
“这……”徐啸眼底闪过一丝迟疑。
他犹豫了一下,道:“本将试试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直到看到雪龙因不满人靠近,甩尾巴外加尥蹶子时,宋言汐才明白徐啸说他试试看时,语调为什么听起来那么一言难尽。
闹了半天,是他料定了马儿不肯配合。
徐啸刚刚炮制驴皮本就忙的满身是汗,这会儿又跟雪龙玩躲猫猫,只觉心累。
他双手掐腰,喘着粗气道:“怪哉!”
余光瞥见宋言汐几站在不远处,赶忙朝着她摆摆手,示意她过来。
雪龙也看到了她,瞬间化身乖巧小白马,甚至还高兴地踢了踢蹄子。
徐啸气笑了,抬手拍了拍它的脖子道:“你这家伙,好的不学,跟闪电学会看人下菜碟了是吧?”
雪龙甩了甩头,不满地嘶鸣一声,就差开口说人话了。
这区别对待,简直不要太明显。
就连听到动静过来看热闹的刘军医,看到这一幕都不免感叹道:“真是什么人养身么马。”
对上徐啸陡然沉下来的双眸,他嗤笑一声,“跟王爷似的,一样的倔脾气。”
他说着,瞪了瞪眼道:“老夫刚才可什么都没说,徐将军回头别瞎学话。”
徐啸轻笑,“刘老尽管放心,本将并非那长舌之人。”
“这倒是。”刘军医啧啧两声,冲宋言汐使了个眼色道:“咱们徐将军为人最是正派,既不说人闲话,也不爱多管闲事。”
明明是夸赞的话,徐啸却听得后背凉飕飕的。
他们二人说话的声音那么小,老爷子是装了顺风耳不成?
宋言汐在一旁听着,嘴角紧紧抿着,生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
所谓一物降一物,古人诚不欺我。
怕刘军医嘴里等会儿再蹦出点什么自己不想听的,徐啸赶紧借口说城中还有要务扭头就走。
望着他的背影,一人一马默契的冷哼一声。
刘军医爱怜地摸了摸雪龙的脑袋,在它耳边碎碎念道:“你也看出来了吧,这人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轻哼一声,嫌弃道:“自己又是个什么好东西,还好意思说怕这个遭人闲话那个遭人闲话,他自己就是这变成最大的闲话!”
见他越说越起劲,宋言汐忙轻咳一声,提醒他自己还在。
不提醒还好,注意到她居然没走,刘军医顿时更来劲了,一边摸雪龙一边道:“这马啊,可是咱人的好伙计,最是通人性。
马都不喜欢的,能是啥好人?”
“刘老慎言。”宋言汐警惕地看向四下,声音严肃道:“徐伯父毕竟是二品将军,如今边城的守将,即便您与他私交好,在外却也要给他留几分薄面。”
刘军医蓦地瞪圆了眼睛,很是生气道:“谁说老夫跟他私交好?
真要说好,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自从言将军娶了轻云后,他跟我们这些个老家伙就不怎么来往了。”
他说到此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多半是怪我们这些老家伙当初抢亲的时候,没站在他那边帮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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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自己说说,人家小夫妻俩两情相悦的事,我们做长辈的能怎么办?
就算不提这个,他们三个都是我们几个看着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帮谁不帮谁?”
刘军医越想越气,忍不住骂道:“左右人家现在是将军,手握兵权,瞧不上我们这些个泥腿子也正常。
我顶天也就再活个十多年,少气一天多活一天,跟他计较个什么劲。”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表现看着一点也不像是看开了的样子。
有关老一辈的恩怨,宋言汐知之甚少,也不会妄加评断,只温声劝道:“气大伤身,您老人家有什么火只管发出来,别憋在心里憋坏了身体。”
刘军医挑了挑眉,凉凉问:“照你这么说,我要是骂言将军和言老将军,你也让我放开了骂?”
宋言汐蹙眉,坦言道:“不能。”
没等刘军医挖苦的话出口,就听她又道:“您可以趁我不在时骂,一次性骂够骂尽兴。
只要我听不见,便不作数。”
“你这丫头……”刘军医失笑,摇摇头道:“老夫又不是嘴痒闲的没事干,好好的骂人作甚?”
想到什么,他干干一笑,“就你外祖父那臭脾气,骂他可以,要是让他听说有人骂他的儿子,祖坟都得给人掀了把人先人骨头挖出来当棍耍。”
宋言汐诧异挑眉,“竟有此事?”
在她记忆中,外祖父是个有些严肃却待人温和有礼的小老头,哪怕那柄红缨枪就放在祠堂里,也很难让人将他跟喋血沙场的铁面将军联系到一起。
幼时听大舅母跟母亲说起外祖父当年战场上的骁勇,她除了惊呼之外,问的最多的一句就是“真的假的”。
刘军医一看宋言汐的表情,就猜到了怎么回事,冷哼一声道:“都是那老东西装得好。”
怕她不信,他支招道:“等你回去见了他,就说边城有个人到处抹黑你大舅舅的名声,说他处处不如徐啸,你看他会不会连夜提枪过来。”
“言屹川那老东西,再没有比他更护短的人了。”
如果说之前,宋言汐只是觉得可能有那么回事,听到护短这两个字,她信了。
言家从上到下,连带他们姐弟二人,都极其护短。
小时候长柏出去同人打架,回来后他那个渣爹不由分说便训斥一顿,罚他跪祠堂,甚至还让人备了礼品去给那家赔礼道歉。
美其名曰,有理也要让三分。
当时她在神医谷收到来信时便想,让个屁,明明两个人都动了手,非要说错,那也是都错了。
只可惜后来渣爹为了他的爱妾,直接搬出了侯府另府别居,将那一大摊子尽数丢给了她母亲。
母亲一人强撑着侯府,即便碰到类似的事情也只想着息事宁人,生怕让人看了笑话去。
自那之后,她收到的信件上就连不经意间的抱怨也没了,只一味的教她为人处世时能让则让,忍一时海阔天空。
言卿是这么做的,宋言汐也是这么做的。
可结果呢?
好人并不会有好报。
刘军医忙着回忆往昔,并没注意到宋言汐的异样,只意味深长道:“丫头,你无论如何也要平安回去,你外祖父外祖母上了年纪,已然经不起任何伤痛了。”
“刘老的话,晚辈记下了。”
“光记下可不够,得做到才行。”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刘军医猛咳了两声。
他抬了抬手,制止住宋言汐要扶他的动作,没好气道:“老夫还没老的动不了呢,用不着扶。”
刘军医抬头看了眼天,沉声道:“怕是要变天了。”
宋言汐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心突地一沉。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不知何时黑云压顶,一副即将大雨倾盆之象。
她忙问道:“您老在边城多年,可能看得出今日这场雨会不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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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云往西走了,看样子这雨下不来。”
听到下不来,宋言汐猛然松了一口气,低喃道:“往西好,往西……”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刘军医刚想问她怎么了,猛然想到什么,低骂道:“差点儿忘了林将军往青州去了。”
见宋言汐满眼担忧,他忙安慰道:“丫头别太担心,林将军在咱们边城是出了名的命大,一人一马都敢独闯敌营,眼下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小事。”
宋言汐语带讽刺,“他去时分明带了三百士兵。”
“你怎知此事?”
见说漏了嘴,刘军医眼神闪烁道:“此事并非老头子故意隐瞒不报,庄诗涵当晚设计引走了我们几个老家伙。
等我们听到动静回来,前往接应林将军的八千将士早已离营。”
想到那白白牺牲的七千多将士,他眼底泪光涌动,恨恨道:“明明是他林庭风贪功冒进,却只有他一个人囫囵个回来了。”
他擦了擦眼角,声音一度哽咽,“你是没瞧见,回来的那几百人伤的有多严重,浑身都是血,完全是靠着一口气强撑着回来的。
有几个娃娃还没昌家那孩子大呢,还没撑到药效起来,人就没气了。”
宋言汐递上一方帕子,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如果换做是她,她定然做不到像刘老他们一样,为着所谓的大局眼睁睁看着林庭风踩着那么多将士的血肉,回京受封。
更讽刺的是,他竟然有脸拿这所谓的军功,殿前求娶庄诗涵。
他怎么敢?
难道他不怕两人成婚之时,万鬼来贺吗!
刘军医擦了擦眼泪,看向宋言汐道:“刚刚吓到你了。”
宋言汐摇摇头,满眼歉疚,“对不住,我事先不知这些。”
若她知道,必不会在刘老面前提及这些伤心事。
他们半辈子都生活在军中,平日里与那些将士相处的时间比儿孙还多,听着一口一个叔伯的叫,早已经将他们当作了自己家的晚辈。
任谁,也无法接受他们就这么冤死于主将的冒进,甚至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刘军医摆摆手,叹道:“此事与你无关,是他一人之过,老夫虽上了年纪,却还不至于糊涂。”
宋言汐轻轻摇头,纠正道:“此事我亦有错。”
“你这丫头!”刘军医瞪圆了眼,有些生气道:“你虽嫁到他林家去,却是一时看走了眼,选错了夫婿,何错之有?”
他气得咬牙,“他还不配你与他同荣辱,共进退。”
“刘老误会了。”
“老夫误会什么了?”
刘军医不等宋言汐解释,又问道:“你难不成打算告诉老夫,你对他用情至深,要将他的过错也尽数拦到自己身上?”
“他不配。”
“别跟老夫扯什么夫唱妇随……”
看清宋言汐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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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浑浊的眼底染了笑,欣慰道:“这才是他言屹川的孙女儿该有的模样,老夫果然没看错人。”
想到什么,他眼底多了狐疑,“你既看得透,刚刚又为何那么说?”
宋言汐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冷冷道:“若非我眼瞎看上他,外祖父怜我给了他往上的梯子,才让他的野心逐渐膨胀,以至于为了军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她只恨自己回来的时间太晚,一切惨案早已发生,无力挽回。
否则便是拼上这条命,她也决不能让林庭风得逞。
刘军医摇头,不赞同道:“丫头,你这么说不对,即便没有你,也还有诗涵郡主或者是别家女儿。
这种蝇营狗苟之辈,每日里都是想尽了办法往上爬,但凡是能借的力他都不会错过。”
他压低声音道:“林庭风此人,肖其父,他们林家一路来都是精于算计之辈。”
说起这个,他忍不住骂道:“你爹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娘她一个女人家不知,他与之同窗几年还能不知其品性?
有道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便是学不会个十成,有七八成相似,嫁了女儿去那也是吃不完的苦。”
宋言汐垂眸,轻声道:“他或许是太忙了,顾不上这些小事。”
如今这个时候,她那个好父亲应该忙着给他那个宝贝儿子擦屁股,到处求爷爷告奶奶。
以往拿出侯爷的身份,别家多会选择息事宁人,再不然赔点钱了事。
可这次,他得罪的人即不差钱也不差权,甚至动动手就可以想捏蚂蚁一样捏死他那个庶子。
想想就热闹得紧。
“忙?他能忙什么?”刘军医冷哼一声,道:“你娘也是个没眼光的,不愿入宫为妃非要自己挑,不然怎么也能给你捞个公主当当。”
若她生在皇家,岂不是和锦王成了兄妹?
光是想想,都是离谱的程度。
刘军医也想到什么,轻咳一声道:“你爹唯一的用处,就是生下了你们姐弟二人,给你娘傍身。”
宋言汐亦觉得尴尬,忙岔开话题道:“刘老可方便同我说说,那三百将士之事。”
前往营救之人乃是蒋尽忠点兵,如今他已中毒而死,便是死无对证。
他日即便捅到御前,林庭风也可说自己并不知情,将此事推的一干二净。
唯有随他夜袭的三百人,他推无可推。
一旦证实,便是欺君之罪。
到时就算他浑身上下都是嘴,也再不能狡辩。
加上被隐去姓名的三百人,近八千人命,必定要他血债血偿!
刘军医点点头,沉声道:“你同我来。”
帐篷里,田石头捏着鼻子一口气将药喝完,赶紧朝着田老二伸手。
旁边人拍了他掌心一下,嫌弃道:“都多大人了,喝药还要饴糖。”
田石头苦着张脸,作势就要吐。
田老二赶紧往他嘴里塞了块饴糖,瞪了说话的人一眼,“这孩子一喝药就吐,你非得逗他干啥?”
那人刚要说话,余光瞥见掀了帘子进来的两人,赶紧扯了扯田老二的衣袖。
“你拉我干啥,等吃完了再找刘老拿就行了,万一石头把药给吐了到时候不见效咋办?”
“郡主……”
“瞅你那小胆儿,郡主才走半个时辰,咋可能现在过来。”
田老二说着,就见坐在床边的田石头一脸的惶恐。
他僵硬地转过身去,余光瞥见两道身影,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不是宋言汐就慌忙跪了下来。
“砰砰砰!”
他接连磕了三个响头,磕磕巴巴道:“郡主饶命,我们几个真不是故意诓骗郡主的。”
闻言,其他四人也整整齐齐地跪了下来。
刘军医气的想捋胡子却摸个空,跺了跺脚道:“瞧你们一个个这怂样,来之前怎么答应老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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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叠声的“俺不知道”,听着心虚又无措。
田石头拉了拉他的袖子,瓮声瓮气道:“二叔你别说了,郡主又不傻。”
众目睽睽之下,田老二没敢吭声。
田石头却以为是自己太小声了,所以他二叔没听见,赶忙加高了一点声音道:“二叔,你快别说……”
“啪!”田老二忍无可忍,照着他后脑勺就是狠狠一巴掌。
他转头瞪了田石头一眼,骂道:“娘的,难怪俺嫂子一天到晚骂你憨,你是真憨的不透气啊。”
见他抬手还要打,旁边人赶忙拦住他,劝道:“二哥快消消气,孩子本来就不聪明,你再给打傻了咋办。”
“要让槐花嫂子知道,还不得追着你骂半条街?”
一听到槐花俩字,田老二果断缩回了手,闷闷道:“我不打你,回去让你娘好好收拾你。”
田石头闻言,整个人顿时蔫了。
他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道:“娘要是知道我骗郡主,肯定得把我腿打折。”
眼瞅着他是要哭,刘军医瞪了眼田老二,开口道:“怕什么,反正到时候挨抽的不止你一个。”
一想到他娘生气起来六亲不认的架势,田石头瞬间不觉得委屈了。
那眼睛亮晶晶的,好似还很开心。
田老二咬了咬后槽牙,手又开始痒了。
刘军医一巴掌拍落他的手,催促道:“麻溜站起来,把你们手里那本册子拿出来。”
五人瞬间如临大敌。
就连长得胖乎乎,一双圆眼睛跟个白面包子似的田石头,五官看起来都好似有了攻击力。
只等一声令下,便要齐齐朝着宋言汐扑过来。
刘军医看得火大,捋着袖子便打算动手,被宋言汐伸手拦住。
她直接道:“你们既然手握名册,必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想来早已暗中进行多时。”
见几人没反驳,她沉声继续道:“人的本性都是趋利避害的,没有人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自找麻烦。
除非,这件事情切切实实给你们带来了伤痛。”
宋言汐的目光落在最中间那人的身上,问:“田家叔侄为的是壮壮爹,那你呢?”
自从住进来之后,这人就没有主动开口过,只一双眸子布满了深沉,一看便是有秘密在身。
暗一查过,此人底子很干净。
她无心窥探他人隐私,知道不是梁国细作后并未多留心,却没想到被刘老玩了一招灯下黑。
以这老爷子的敏锐程度,不可能半点不知情。
若非她今日因提及林庭风顺带说起来,他还打算瞒她多久?
一旁的刘军医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赶忙搓了搓胳膊道:“老夫已经什么都同郡主说了,你们就不必遮遮掩掩了。”
那人顿时怒了,攥紧拳头质问道:“刘老,您分明答应过要替我们保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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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军医不答反问:“我当时怎么说的?”
那人瞬间不说话了。
刘军医道:“石头,你来说。”
田石头看了看左右,如实道:“您说您会看着办。”
此话一出,连他在内的五人脸色更难看了。
这话当时但凡换个人说出口,他们都不敢如此冒险,将自己乃至家人的身家性命交托。
只因他是刘军医,他们愿意相信他。
结果现在,他居然把他们给卖了?
田石头眼里有泪花涌动,嘴唇颤抖道:“刘老,您、您不能……”
见他这榆木脑袋不开窍的模样,刘军医更来气了,横眉问:“老夫且问你们,宁愿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收集那三百人的姓名,为的是什么?”
田石头攥紧拳头,“当然是为他们报仇!”
话说的太快,田老二想捂他的嘴都来不。
刘军医点点头,又问:“同是试药,明明那头开出了更好的条件,你们为什么不去?”
田石头这下犹豫了,往左转头看看他二叔,又往右看看他青山哥,更不敢说话了。
青山捏了捏拳头,似是下定决心般道:“我们觉得永安郡主不是坏人。”
宋言汐了然地点点头,问:“不是坏人,却也并不意味着是好人,更不意味着会帮你们遮掩,所以你们才不敢说实话?”
几人齐齐点头。
田老二都快哭了,“这种掉脑袋的事,一个不小心,一家老小说不定都会跟着没命。”
捕捉到他眼底过于浓烈的恐惧,宋言汐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刚要开口,就听刘军医催促道:“你们有什么没说的赶紧撂,等会儿让人猜出来面上可不好看。”
几人面面相觑,在犹豫。
事关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换做是任何人,都会选择谨慎行事。
宋言汐能理解,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同他们磨蹭。
她直接道:“你们既选择了信我,有没有那本册子,我都会尽我所能护着你们。
今日之事,我也可以当作从未知情。”
几人瞬间松了一口气,刚要磕头感谢,就听她继续道:“只一点,过了今日,我便不会再插手名录一事,你们也休要再提。”
怕他们不明白,刘军医贴心解释道:“就是说你们之后不管是向王爷检举,还是九死一生进京告御状也好,郡主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几人忙磕头,感激道:“多谢郡主大恩!”
“先别忙着谢。”
刘军医讳莫如深地笑笑,幽幽问:“你们是能把名册交到王爷手中,还是有命活着进京告御状?”
没管他们难看的脸色,他自顾自道:“那边稍微有点动作,都吓得你们赶紧找地方躲起来,还真当胳膊拧得过大腿?”
宋言汐轻咳一声,示意他说话稍微收敛些,顾忌一下他们的感受。
但凡在场有个气性大的,非得被一句接着一句给气厥过去不可。
刘军医冷哼一声,气不顺道:“你替他们说话做什么,看不出这些人是拿你做筏子,想要通过你见到锦王殿下却又不肯跟你交实底。
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种一句实话不给,就想让人平白帮着担风险的。”
他看向青山,顿时更生气了,“早知道你们个个都是锯嘴葫芦,老夫何至于拉她蹚这趟浑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话一出口,刘军医愣住了。
他这是话赶话,把心里话也给抖搂出来了!
刘军医眼皮颤了颤,干笑道:“丫头,你看这……”
宋言汐轻叹一声,幽幽问:“刘老方才说他们把我当筏子,那您呢?”
刘军医瞪圆了眼,顿时急了。
他忙道:“丫头,你可不能这么想老夫啊,老夫全是被他们给胁迫的。”
说着,他伸手一指青山,张口就来,“这后生说老夫跟他同姓刘,八百年前是本家,老夫实在是于心不忍这才同意帮他。”
青山张了张嘴想说话,就听刘军医问:“这话难道不是你说的?”
他点点头,“话是我说的,可是……”
“你只要承认就行。”
刘军医打断他,眼底仅剩的一丝心虚也没了,义正言辞道:“老夫方才说什么来着?”
他甚至还有些失望,似是真被冤枉了一般。
宋言汐在一旁看着,一时间哭笑不得。
她此前只知刘军医为人脾气怪,最是嘴硬心软,却没想到竟还会演戏。
演的还……如此逼真。
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注意到她的眼神,刘军医轻咳一声,瞪了青山一眼道:“还不赶紧把东西拿出来,非等着老夫发飙不可?”
被他严肃的语气吓到,田石头拉了拉青山的衣袖,小声道:“青山哥,拿不拿啊?”
他这么一问,不拿也得拿了。
青山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般道:“拿!”
“青山!”其余三人齐齐开口,脸上满是惶恐。
他们不像刘青山,娘死的早爹又没了,自己也没成家烂命一条没什么好牵挂,豁出一条命可以啥也不管。
人到中年,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
刘军医一看就来气,忍不住问:“你们既然这么害怕,顾前顾后的,干嘛掺和进这档子事?
怎么的,个个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不成?”
他指着田老二道:“你先说。”
田老二老实道:“二牛哥死的冤枉,他家儿子还小,总得有人为他讨一个公道,给孤儿寡母一个说法。”
田石头也跟着道:“二牛叔是好人,要是没有他在战场上拼死救了我爹,我们一家早就散了。”
“我娘跟兄弟前些年都得了痨病死了,我不能让我爹死的不明不白。”
“我那侄子才十六,还没娶媳妇……”
等几人说完憋在心里的话,早已是泪流满面。
田家叔侄哭的最伤心,尤其是提到壮壮娘的病,俩人更难受了,抱在一起流着眼泪。
田老二哽咽道:“春花嫂子那么好的一个人,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二牛家那孩子才七八岁吧,可怜见的,没了爹要再没了娘,将来可怎么过啊。”
田石头泪眼汪汪道:“郡主,你一定要救救春花婶子。”
他想到什么,直接开始动手解扣子。
宋言汐赶紧转过头去,就听刘军医揶揄道:“郡主这还没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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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不是……”田石头闹了个大红脸,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因这一句玩笑话,帐篷内的氛围瞬间轻松了不少。
几人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七手八脚扒着田石头的衣服,把用油纸包着被五花大绑的册子解救了出来。
刘军医啧啧两声,“难怪那些人没搜到,包的这么厚,这谁能分得清是册子还是肉?”
田石头的脸瞬间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田老二原本想说什么,可一想到刘军医那张嘴,果断闭嘴。
孩子还小,说两句就说两句吧,反正掉不了二两肉。
等到田石头将衣服穿好,刘军医这才让宋言汐转身。
接过还残存着体温的册子,宋言汐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三百个活生生的将士,如今只剩一个个冰冷的名字,静静躺在纸上,甚至连这一本小小的册子都写不满。
他们本可以活着建功立业,至少,也该得到他们身死后应有的荣光,论功行赏,被大安的百姓所铭记。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连亲朋想要祭拜也只能对着衣冠冢诉说思念。
林庭风此人,何其狠毒!
简直毫无人性。
宋言汐翻开一页,第一排第一个名字就是李二牛,然后是刘铁栓……
六张十二页,一页满打满算写得下十人,总共记录也不过百余人。
刘青山面带难色道:“上头发了话,不允许任何人讨论此事,除了跟我们一样亲人蒙难不肯咽下这口气的,其他人就是知道也不敢说什么。”
他没故意哭诉什么,可宋言汐想想也能知道,几个没有职权的大头兵,想要在不惊动他人的前提下调查此事有多难。
他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
刘青山等人原本以为,宋言汐会嫌弃他们忙了几个月,却连一半的人名都没有记录,实在是无能。
听到她这么说,一下竟没反应过来。
还是一直被嫌弃笨的田石头反应最快,脱口道:“刘老果然没骗我们,郡主跟郡主不一样。”
刘军医瞪圆了眼,忙道:“你这娃娃,可不兴胡说八道,老夫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田石头听得一脸茫然,一度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可他想了又想,还是眼神坚定道:“您就是说了。”
田老二伸手拉他,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孩子,咋这么死心眼呢?
刘老说他没说肯定就是没说,他还能骗你咋的?”
田石头看向宋言汐,抿了抿唇道:“郡主肯定不喜欢人骗她。”
众人皆是一愣。
刘军医咂咂嘴,意味深长道:“石头这孩子,真是大智若愚啊。”
像是没听他出话里的挖苦意味,田石头挠了挠头,憨笑道:“多谢刘老夸奖。”
“你……”刘军医一噎,险些被气得一个倒仰。
可他看着一脸憨厚,感谢的真情实意的田石头,偏偏又发作不不出来。
这实在孩子,连他故意骂他都听不出来,还能有脑子想得到反讽上头去?
可这口气不发出来,他又觉得浑身憋得难受,胸口堵得慌。
刘军医左看看又看看,伸手指了指田老二道:“你,跟老夫出来一下,老夫有事跟你说。”
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
既然他爹不在,他这个当叔的自然是当仁不让!
田老二应了一声,便要往外走。
刘青山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出去,却听他问:“青山你拉我干什么,没听刘老叫我出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田老二前脚刚走,刘青山三人就对视了一眼,齐齐叹了一口气。
他抬手,拍了拍田石头的肩膀,意味深长道:“石头,以往是哥错怪你了。”
“青山哥,你啥意思?”
“没啥,小孩子家家的知道多了没好处。”
田石头老实巴交“哦”了一声,果然不继续问了。
宋言汐看在眼里,不由地轻叹一声。
师父他老人家当年说的果然没错,要忽悠得趁早,孩子大了就不好糊弄了。
不过看这孩子的实诚样,高低还能糊弄个几年。
怕她误以为他们是在欺负田石头,刘青山赶忙上前两步,压低声音解释道:“郡主有所不知,这孩子大小就心眼实,看路边的野狗都像是好人。
这里面的道道太多,总不好把所有话都掰开了跟他讲。”
眼下得了空还好说,平日在军中,忙着训练和应付上头都不够,哪有谁有功夫同他说这些?
私心来讲,他们这些过来人也不希望他过早的明白这世间险恶,人情冷暖。
他们有这个心,自然是好事。
只是……
宋言汐看了眼并未听他们说话,而是乖乖回去坐下的田石头,似有所感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闻言,背对着他们的田石头耳尖动了动,分明是在偷听。
宋言汐不由得勾了勾唇。
谁说这小子傻?
依她看,精明着呢。
刘老看人的眼光,毋庸置疑。
刘青山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迷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咬了咬后槽牙,气笑了。
“这小子,好的不学,跟人学会偷听了。”
不等他挽袖子过去找他算账,耳尖的田石头一把掀开了被褥,麻溜地钻了进去。
片刻后,一双布鞋被扔了出来。
田石头的声音隔着被褥传来,“青山哥你别生气,俺什么都没听见。”
话刚出口,意识到不对的他“哎呀”一声,把被子裹得更紧了。
刘青山一时哭笑不得,惭愧道:“让郡主见笑了。”
宋言汐仔细将册子收好,看着被裹成蚕蛹模样的被褥,不由轻笑道:“此子难得纯真,未尝不是件好事。
但凡换个人,这本册子未必能保得住。”
恐怕林庭风手下的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如此重要的东西,会藏在一个憨厚老实看上去连句谎都不会撒的孩子身上。
即便被搜身,也多半是草草了事。
刘青山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郡主还别说,倒真是这个理。”
似是想到什么,他面上多了为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明白他心中顾虑,宋言汐直接开口道:“石头突发高热,我是来为他治病的,无关其他。”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们只需安心养病,旁的事,交予我和王爷即可。”
刘青山闻言,神情一瞬变得激动,作势便要跪下。
他道:“郡主高义,我等实在无以为报,往后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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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言汐伸手扶住他,沉声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你们无需放在心上。”
另外两人原本也要跟着跪,听到这话不由得停了动作。
他们对视一眼,还是齐齐跪了下来。
一人道:“我们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郡主这么冒险帮我们,理应受我们一拜。”
另一人也道:“那些死去的人,如今说不了话也动不了,就由我们这些能说能动的,替他们说替他们跪。”
刘青山声音悲怆道:“还望郡主成全我等。”
“你们……”宋言汐心下动容。
不等她再开口,身后传来刘军医幽幽的声音。
“不是个个嚷嚷着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瞧你们如今这出息!”
刘青山解释道:“先生曾说过,生而为人,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中间可跪恩义之士。”
他反问:“郡主心怀大义,愿意为我等的亲人讨回公道,此等大恩如何跪不得?”
刘军医挑眉,似笑非笑问:“她不过是嘴上应下罢了,尚且还未做到,你们现在跪是不是为时尚早?”
见几人有一瞬迟疑,他趁热打铁道:“左右如今城中瘟疫四起,她一时半刻也走不了,谢不谢的不若等她真的做了什么,再说不迟。”
刘青山当即反驳道:“刘老此言差矣!”
刘军医横眉,“这会子不说我俩是本家了?”
刘青山顿时涨红了脸,好半晌憋出一句,“一码归一码,这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刘老就别拿我们取笑了。”
“谁说老夫是玩笑?”
几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做不出反应。
田石头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生气道:“您这么说不对!”
“哪儿不对了?”
“哪儿都不对!”
田石头一张脸涨的通红,嫌自己趴着说话没气势,干脆推开被子坐了起来,表情严肃道:“您不讲理。”
刘军医挑眉,好笑道:“来,你大点声,我没听见。”
刘青山原本要去捂田石头的嘴,听到他这么说也不乐意了,声音闷闷道:“您这话本来就没道理,石头说的也是实话。”
刘军医没理他,反而看向另外两人,有些生气问:“你们也觉得是老夫错了?”
两人年龄稍长些顾虑多,不好同年轻人一样畅所欲言,却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守在帘子处的田老二,见状也连忙跟着点头。
刘军医见状,顿时更气了,一甩袖道:“好哇,老夫方才说了这么多你们全当耳旁风,倘若最后郡主成不了事,你们可别怪老夫没顾念相识一场,事先提醒你们。”
刘青山与其他几人眼神交汇,旋即开口道:“请郡主将心放到肚子里,您有这个心已经足够了,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认了,绝不会埋怨郡主半个字。”
“就是,要没有郡主,咱们还在发愁怎么才能见到王爷呢!”
提到墨锦川,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田石头憋不住话,急急问道:“郡主,您能不能跟我们说句实话,王爷到底怎么样了?”
刘青山呵斥道:“石头!”
“青山哥难道不想知道?”
“我……”
不等刘青山说什么,田石头又道:“你们不敢说,我说,反正郡主也不会揍我。”
他看向宋言汐,目光灼灼,“郡主,俺说的对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不答反问:“你在质疑我的医术?”
田石头刚要说没有,听出她的弦外音,激动道:“我就知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他搓了搓手,紧张问:“郡主,你可以带我去见见王爷吗?远远看一眼就成,我保证不添乱!”
宋言汐微拧眉,“你不信我?”
田石头赶忙摇头,急得险些咬到舌头,胖乎乎的脸上满是认真,“我要去保护王爷!”
“王爷武功高强,身边又有那么多的侍卫保护,哪用得着你这个青瓜蛋子?”
“青山哥这话说的,王爷要是真的那么厉害刀枪不入,怎么会受伤?”
青瓜蛋子一句话,瞬间噎得其他人无话可说。
尤其是知道内情的两人。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帐篷内的氛围一时变得分外微妙。
还是刘军医点子多,当即老脸一沉道:“瞎嚷嚷什么呢,老夫这还没走呢,一个个当老夫死了不成?”
老爷子一发飙,田石头顿时老实了,也不说什么要见墨锦川,赶忙跳下床来围着他,问他渴不渴累不累。
刘军医翻了个白眼,气冲冲道:“喝什么喝,老夫早晚要被你们这些个讨债鬼给气死。”
扔下这话,他转身就走,像是生怕晚走一步就要被当场气死。
刘青山怕他气坏身子,赶忙道:“我们几个嘴笨,就不追上去惹刘老生气了,劳烦郡主代我们劝劝刘老,让他消消气。”
心知小老头是演戏,宋言汐忙应下。
她转身欲走,只听耳边响起刘青山歉疚的声音,“名册一事,郡主尽力而为即可,别太为难自己。”
毕竟,她如今名义上仍是将军夫人,有不便之处在所难免。
哪怕军中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夫妻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和离是早晚的事。
可他们只要一日是夫妻,林将军东窗事发被陛下追责时,她作为原配也脱不了干系。
换做任何人,再有可能危及到自己利益,甚至有可能是性命时,都不可能不为了自己考虑。
所以他们今日,也算是放开手赌一把。
赌她作为宋大夫的善心与良知。
若赌赢了,事成则皆大欢喜,给他爹和二牛哥那样不明不白死于战场上的三百人,有一个交代。
如果输了……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一把。
“怎么,在气我刚刚故意做戏套他们的承诺?”刘军医抢过宋言汐手里的药杵,把她往旁边挤了挤。
嘴上虽是在问,行为却与他所说的话大相径庭。
就差直接说:“老子没错,就算说破天老子也没错。”
宋言汐觉得,她甚至不用说什么,只需轻轻嗯一声就可以把这小老头气得爆炸。
算了,老人家都这个年纪了,还是别故意惹他了。
像是后背长了眼一样,刘军医冷哼一声道:“老夫是上了年纪,但也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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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上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砸的药臼砰砰响。
宋言汐赶忙提醒道:“您收着点力道,这随便搭起来的木板可不结实。”
刘军医瞪眼,没好气道:“老夫在这儿忙前忙后的,连口水喝都没有,一块破木板你倒是心疼上了?”
宋言汐默默看了眼旁边的茶盏,没说话。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刘军医也看到了差点被自己掀翻的茶盏,轻咳一声道:“你也别怪老夫心思重,这人心隔肚皮,就算是白纸黑字写下的东西有些人尚且翻了脸不认账。
更何况此事关系甚广,哪怕你拼尽全力帮他们,成与不成也是两说。
你本是好意搭手,没有办不成事还要落埋怨的道理,就算你愿意老夫也不同意。”
宋言汐点点头,顺势接过他手里的药杵,一边捣药一边开口道:“您老的心意我都清楚,明白您这么做是为我着想。”
听她这么说,刘军医反倒觉得惭愧。
他捧着茶盏往旁边挪了挪,试探问:“老夫事先便知道这事,把麻烦带来却没提前告诉你,你不生气?”
“气,怎么不气?”
宋言汐说着,手中的药杵重重往下砸了一下。
“砰!”的一声闷响,听得人心肝都跟着颤了颤。
刘军医手中的茶盏抖了抖,正想解释,就听宋言汐冷冷问:“今日若不是我主动提起,刘老打算什么时候同我坦白?”
“这……”刘军医答不上来。
因为他实在是心虚。
按照他原本设想,待到几人试药结束,林庭风手底下那些人搜不到册子自然偃旗息鼓,便让这几人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掉脑袋的事,他自然不能没良心到牵扯到这丫头进来,只想着等火候差不多再与她细说。
谁能想到,她竟然事先知情。
不用问也知道,王爷势必也知道了那三百将士“人间蒸发”一事。
左右这件事情是要捅上去的,若有王爷相助,必然事半功倍。
只要他记住那些人的名字,即便眼下无法为他们正名,以王爷的脾性,迟早有一日也为他们讨回公道。
他身为边军之中的军医,托大也算是他们的长辈,既知晓此事必是责无旁贷。
对这丫头而言,却是无妄之灾。
她本就与那林将军无甚情意,成婚两年守了两年的活寡,两人比之那陌路人都不如。
可偏偏担了这原配之名,依着大安律法丈夫犯事妻子同罪,林庭风若获罪她势必要被他带累。
不行,他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得做些什么。
刘军医刚想说些什么,一抬头才发现宋言汐还在看他,不由得轻咳一声道:“老夫这不是还没有想好,本也是打算同你说的。”
“这话说出来,您自己信吗?”
“信。”刘军医回答的很快,甚至还反问道:“实话为什么不信?”
反正他自己在心里想的,真真假假,自然是他说了算。
见刘军医打定了主意耍赖皮,宋言汐自知赖不过他,直言道:“王爷早已让人暗中去查此事,只林庄二人手段了得,手底下的人嘴一个比一个严。”
“你说他俩?”
刘军医冷哼一声,不屑道:“惯会掐着别人三寸用人,一家老小的命都在他们手上,谁敢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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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言汐眉心紧蹙,“偌大的边城,还能成了他们二人的一言堂?”
刘军医品了一口茶,咂咂嘴道:“大差不差是这意思吧。
自北风坡一役后,王爷身边的亲随死的死残的残,刨去回京的邱小将军,剩下几人都被林将军以各种理由,调到了无关紧要的职位。”
他轻叹一声,似是无奈,“两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却也足够磨掉人的心气。”
见他看着自己,宋言汐想了想,只问了一句。
“邱小将军呢?”
刘军医一怔,旋即笑了,“那小子像他爹,有种。
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就跟在锦王殿下的身边,这些年棍棒加身养得一身傲骨,跟那些个软骨头怎么可能一样?”
“棍棒加身?”宋言汐眉心跳了跳。
但凡刘老咬字含糊点,她都能勉强说服自己是听岔了,并非那么一回事。
可偏偏字字分明,听得简直不能再清楚。
锦王殿下竟还会动手打孩子?
“打,怎么会不打?”看出她眼底疑惑,刘军医忙开口。
他一手端着茶盏,腾出一只手竖起大拇指,“像这么粗的马鞭,王爷一口气抽断了两根。”
说完还面不改色补上一句,“要老夫说,这娃娃还是要打,不打不成器。
你看邱小将军,如今单是往哪儿一站,就有了将来统领万军的气势,可是了不得。”
说起这个,刘军医忍不住叹气,“王爷跟前养着的那个子桓,本也是个将才的好苗子,不管有多晦涩难懂的兵法,他只要看一遍就能记住还能说出个一二三种解法来。
只可惜他娘遇人不淑,落得个身首异处的凄惨下场,还把孩子的一辈子给毁了。”
想到因幼年经历,变得寡言少语甚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子桓,宋言汐只觉心口一阵钝痛。
明明是那么好一个孩子,却小小年纪目睹了如此惨事,实在是可怜。
若他始终走不出来,便会困在其中,耽搁一辈子。
等等,刘老方才说什么遇人不淑?
这种话用在女子身上,多是指识人不清选错了情郎。
难不成,他老人家是在暗示她,锦王殿下乃负心薄幸之人?
可无论是此前听闻,亦或是这段时间自己亲身的所见所闻,她都能确定墨锦川并非是那种人。
反倒重情重义,是这世间难得的好男儿。
宋言汐紧蹙眉头,“此事其中必有误会。”
“误会?”刘军医把手中茶盏重重放在桌上,生气道:“老夫当时就在边上,看得真真的,子桓那孩子浑身是血都被吓坏了,还是锦王殿下当机立断,掰开他握刀的手才让孩子回了魂。
他那个生父,也忒不是个东西,就算安梁两国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可妻儿总归是无辜的。
若非子桓那孩子反应快,他爹杀了他娘以后,原本还打算杀了他然后再自尽。”
刘军医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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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去他娘的,虎毒尚且不食子,那就是个畜生!”
他还气不过问宋言汐:“丫头,你可见过这种不配为人父的?”
宋言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眸光沉沉道:“见过。”
远的不说,她那渣爹绝对算一个。
本想着借着岳家势力振兴落魄已久的侯府,却不想前脚刚刚下聘,后脚她外祖父便主动上缴了兵权转而从商。
一朝从手握重兵大将军的乘龙快婿,变为世家听到只会不屑一笑的商户女婿,可谓是从云端跌落地狱。
若是从来没有过机会,也就算了。
可偏偏,他已经伸手够到了云端的边缘。
他机关算尽费劲了心机,好不容易俘虏了美人芳心,更过了明路定下婚约,只差一场婚宴便可让永川侯府重新名燥京都。
只差了那么一点,他便可以扶摇直上平步云端。
可这些,一夜之间全被毁了。
宋怀恩如何能甘心?
他想反悔退婚,可永川侯府早已成了个空架子,即便言家没了兵权,也不能他能得罪的存在。
他敢怒不敢言,只能捏着鼻子迎娶言卿进门。
因心怀怨恨,二人甫一成婚他就各种鸡蛋里挑骨头,嫌弃她曾为筹集军费到处行商一股子市井气,又嫌她做事风风火火没有那些闺阁女儿家的温柔小意。
成婚不过半年,他便堂而皇之将他那个养在外头,身怀有孕的表妹接回了府中,任凭京中风言风语依旧我行我素。
后来生下宋旭柏后竟还生出休妻,将那妾室扶正的心思,活活气死了自己的老娘这才作罢。
老永川侯,也就是宋言汐的祖父深感家业要败在此子手上,不惜拖着病体入宫向皇上求了一道圣旨。
言明他们夫妻二人一旦和离,便由其孙宋旭柏继承侯府爵位。
为安抚盛怒中的言家,他不惜带着病体亲自上门致歉,又将宣德帝给的圣旨交给了言屹川,此事方休。
老侯爷病怒交加,回了侯府没几天便与世长辞。
宋怀恩被那小妾撺掇,按捺不住,竟在老侯爷的丧仪上就要休妻,并扬言连言卿所生的一双儿女也不稀罕。
一场闹剧,以言卿当场请出圣旨结尾。
原本叫嚣着势必要出一口恶气的宋怀恩,一听和离后自己便要被剥去爵位,立即改了口。
他不仅不肯和离,还当着所有的人斥责言卿为妻寡淡无趣,本不配为一侯府主母,是他念在言家满门忠烈,加之二老喜欢的份上才忍耐多年。
如今既撕破脸,夫妻情分自然是不在了,他不休妻,却也容忍不了以后再与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宋怀恩的本意是,待言卿主动提及要回言家时,自己便顺水推舟应了,日后侯府便是他们一家四口的逍遥地。
可没等言卿开口说什么,前来祭拜的人听不下去,直言让他不愿意呆便滚出去。
言家那头刚好来了人,他只能顺坡下驴,带着他的好表妹和一双儿女另外购置了宅子居住。
虽另府别居,可他名义上仍是永川侯,一家四口的一应起居皆从府中账上走。
那狗男女调情时,甚至还以此取乐,说是别人挣来的银钱花着就是畅快。
言卿从未同一双儿女说过这些,前世宋言汐知道此事内情时已然身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对狗男女逍遥快活。
可他们的好日子,在她重新活过来的那一日便结束了!
听到她的话,刘军医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宋怀恩,语带嫌弃道:“这次回京时间短,没顾得上莲园门口吐上一口唾沫,你爹这两年,身体还康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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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言汐弯了眉眼,道:“前些日子听说格外好,一月里有大半都歇在春雨阁里。”
春雨阁是京都烟花巷里鼎鼎有名的花楼。
楼中美人如云,只接待达官显贵之人。
其中最便宜的姑娘,一晚也要二十两银。
侯府每月拨给莲园不过八十两,就算他们一家四口不吃不喝,也只够逍遥四个晚上。
至于银钱……
宋言汐还不至于善良到自掏腰包,请亲爹逛窑子。
有大安首富女婿,又有永安郡主生父的身份在,只要宋怀恩稍微表现出一点愿意搭桥牵线的意思,自然多的是人愿意给他送银子。
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喜欢?
短短两个月的功夫,他们一家四口便花出去现银近万两,好不风光。
宋言汐始终记得,言屹川幼年曾教导他们的话。
天上不可能掉馅饼,除非是有人存了心要在馅饼里藏毒,毒死你。
刘军医抽空喝了口茶,本想着润润喉,却被宋言汐这话呛到,猛咳了几声。
他眼神幽幽道:“姑娘家家的,说话还是要多注意一些。”
宋言汐轻笑,“您当没听见就是了。”
“你……”刘军医哭笑不得,表情颇为严肃道:“到外头这话可不许再提,哪怕是在王爷面前也不成。”
想到子桓,宋言汐问:“您不是也觉得锦王殿下是好人?”
“好人也不行。”刘军医态度坚决。
他自言自语般低喃道:“男人都不喜欢心思太重的女子,越聪明的越是如此。”
宋言汐赞同道:“蠢笨的听话些,让做什么便乖乖做,不会有自己的想法。”
或者说,有没有想法并不重要。
你只需听话,足够端庄大度,便能扮演好后宅主母的模样。
如果不是曾在外祖父口中,以及他书房的画像上看到母亲年轻时灿烂随性时的模样,或许她会以为她生来便是如此。
同所有世家宗妇一般,雍容得体落落大方,却没有太多人气,似那男人嘴里用以取笑的木偶一般。
刘军医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最后也只余一声叹息。
半响,他才开口道:“丫头,男女之间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咱们如今的皇上已经算是开明了。”
如果说这话的人是墨锦川,宋言汐肯定会反问一句:“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便对吗?”
可面对刘军医,她说不出口。
这个小老头已经很好了,把所有的善意都给了边城的军民,也没有因为她是女儿身便排挤针对她。
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若想改变,为难他无用,还是要靠他们这一辈人。
想到方才他说起子桓生父,宋言汐犹豫了一下,问:“子桓即是锦王殿下领养的,外头为何不曾听到过半句?”
刘军医讪讪道:“军中整日里忙得要死,哪有功夫传这些个闲话,你当一个个都跟京中那些个酒囊饭袋似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喝上两口猫尿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他下巴微抬,颇为骄傲道:“别说是子桓了,就连另外那三个孩子的事,你肯定最多也只听过一句母不详。”
宋言汐肃然起敬,目光灼灼道:“不愧是刘老,猜的竟一字不差。”
“少拍老夫马屁!”
刘军医把空了的茶盏往前一推,道:“给老夫满上。”
他话音刚落,就听外头响起许军医的声音。
“老刘在里面吗?”
“不在。”
刘军医正说到兴头上,哪肯就这么离开。
可他话音刚落,许军医直接道了声“得罪了”,掀开了帐篷的帘子进来。
他朝着宋言汐一拱手,急急道:“西边下大了,看那架势这场雨可能要下到后半夜去,接应林将军的人还没传信回来。
这要是不能赶在雨停之前回来……”
剩下的话,许军医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刘军医沉了脸,冷声道:“好歹也是打过几年仗的人,不至于连这么点事都抗不过去,王爷和暗一在北风坡九死一生都回来了。”
“他同王爷如何能比?”
许军医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当着宋言汐的面,如此明显瞧不上林庭风不合适。
见她没有生气,他不由松了一口气,焦急道:“也不知道林将军这会儿有没有借到药,这么大的雨,药材要是泡了水可就全完了。”
一听到这话,刘军医顿时坐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身,沉声道:“老夫带人去接他,边城危机未解之前,林将军不能出事。”
许军医在一旁听得眼皮狂跳。
这话啥意思?
等到边城的危机解了,徐将军就可以出事了?
他快走几步,走到刘军医旁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压低声音道:“老哥哥欸,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
这要是让有心之人听见,非得给他穿小鞋不可。
刘军医没工夫跟他扯闲话,快速叮嘱道:“下雨山路滑难走,老夫明日未必赶得及回来,你得留在此处帮衬着。
此处少说几十人,宋大夫一人忙不过来,剩下的药也不多了,我担心到时候闹起来。”
“好,这有我你放……”许军医点头应下,下一瞬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他一把抓住刘军医的胳膊,“不成,你不能去,你腿脚不好如何走得了山路?”
“你撒开!”
“我不,你留在此处帮忙,我比你年轻几岁腿脚利索,我去。”
“少他娘的废话,到底谁是哥?”
两位老军医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全然没注意到帐篷里什么时候少了个人。
“姑娘若想出城,便从属下的尸体上踏过去!”暗一沉着脸挡住前路。
宋言汐二话不说,直接拔出旁边程端的佩剑,横在他的脖颈处。
“让开!”
“姑娘动手吧。”
暗一闭上眼,身影纹丝不动。
今日便是死在这里,他也决不能让姑娘前往涉险。
他林庭风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姑娘冒着大雨前往营救?
察觉到有人经过,暗一警惕地睁开双眼,却没想到竟被人兜头来了一拳。
眼前的景象瞬间开始旋转。
倒下时,他听到宋言汐生气道:“不是说在颈侧轻敲即可,程将军下这么重的手做什么?”
程端很是无辜,“郡主消消气,程某天生力气大,不知道什么叫轻轻敲一下,害怕力道太重再给暗统领砸坏了。”
“你……”
宋言汐轻叹一声,道:“把他放床上去吧,别着凉了。”
暗一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她说:“你若在城中,旁人不会疑心我已出城,王爷回来之前,城内不能乱。
至于林庭风,他人可以死在外头,但药必须要拿回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都走到城门口了,程端仍没死心,还在试图游说让宋言汐放弃出城的想法。
他此次一共带了十人,个个皆是军中好手,放在战场上单打独斗都是能以一敌十的角色。
再加上一个他,对付区区梁国细作足够了。
程端拍着胸脯道:“郡主只管放心,程某肯定会将林将军和药一起接回来。”
宋言汐冷冷问:“不论死活?”
“这……”程端迟疑了。
他只是不擅排兵布阵,而并非全然没有脑子,这种不明敌情的情况下,他能保证把林将军“带”回来,那都是看在郡主的面子上。
至于死活这个,他如何敢说?
林将军走时便带了十人十马,见到求救信号后徐将军又派了二十人前去翠鸣山接应,却如石沉大海一般了无音讯。
如今这么大的雨,待到后半夜寒气上来,便是九条命也得冻死在山里。
没等程端再说什么,宋言汐已经翻身上马,率先冲入茫茫夜色之中。
往西行不过二十里出头,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砸在草帽上,雨幕隔绝了大半视线。
宋言汐看不清前路,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雪龙的身上。
外祖父曾说,马儿是有灵性的,尤其是在战场之人同自己主人一起出生入死的战马。
只要它们有一口气在,还能跑得动,哪怕背上驮着的主人早已没了气息,也会按照记忆中的路回营。
王爷在边城待了数十年,脚下的每一片土地雪龙都曾陪他跑过,她相信它定然可以认得路。
怕雨水灌进衣领打湿衣服,宋言汐只能一手抓紧蓑衣,一手抓紧缰绳半点不敢松懈。
密密麻麻的雨点砸在脸上,冰冷刺骨。
不知道雪龙在雨中狂奔了多久,就在宋言汐以为,他们可能走错了方向时,它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程端等人才策马追了上来。
看到宋言汐完好无恙地坐在马上,程端松了一口气,感叹道:“刘老说的不假,雪龙这家伙果然通人性,竟然还知道收着力道等着我们。”
这一路狂奔,将其他的马都远远甩在后头,竟还是收着力道?
程端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边分析地势一边道:“雪龙可不是一般的马,听说它是野马王的崽,要不是马失前蹄被王爷给骗了回来,这会儿说不定已经继承其父成为野马王了。
它要是没收着力道,我们怕是到天亮也追不上你们。”
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雪龙烦躁地喷了喷鼻息,原地踱了两步。
宋言汐赶忙俯下身,安抚地摸摸它的脖子,像是哄孩子般道:“不气不气,待我见到王爷,帮你骂他。”
躁动的雪龙听到这话,瞬间变得乖顺下来,变脸之快看得人啧啧称奇。
程端伸手接了几滴雨水,欣喜道:“郡主,雨势看上去小了不少。”
边城气候多变,动辄就是倾盆大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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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只要有由大转小的迹象,不出半个时辰便会云歇雨停。
这对他们而言,是好事。
冒雨上山速度很慢不说,待雨水浸透蓑衣,他们很有可能会感染风寒,到时不仅救不出人反而把自己搭进去。
围堵林庭风的梁人亦是如此。
大雨过后,人困马乏,是再好不过的围剿时间。
若宋言汐带队,绝不会让林庭风活到鸡鸣破晓。
往更坏的方向想,或许他早在这场雨落下之前便没了命。
宋言汐盯着面前的上路静默了片刻,下令道:“牵马上山。”
无论林庭风是死是活,她都要将药带回去。
这不仅是边城百姓的希望,更关系到社稷稳定,容不得半分差池。
程端快步跟上她,压低声音问:“郡主,待会儿雨停之时可需要放信号,让林将军知道我们来了?”
宋言汐脚下步子不停,头也不回道:“不用。”
她走了两步,解释道:“如今情况不明,林将军一行人在不在这座山上两说,若梁国细作就在附近,此举便是打草惊蛇。”
程端不解问:“梁国细作能有几人,怕他作甚?”
宋言汐回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京中传闻不假,这位程将军当真是勇气可嘉,谋略自不必提。
林庭风走时带的皆是心腹高手,别说只有三两个细作,便是十几二十人也不至于狼狈到被困求救。
后有徐将军派来的二十好手,一天一夜了连半点消息都没传回,是死是活尚且不知。
如此被动的情况下,行事更该再三谨慎。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被嫌弃,程端有些不好意思道:“程某一向横冲直撞惯了,让郡主见笑了。”
“程将军言重了,人无完人,大安军中何人不知将军勇猛无双?”
程端被夸得一愣,忙追问道:“郡主说得可是真话?”
宋言汐道:“王爷亲口所言,假不了。”
雨声渐渐小了,随行的人听到这话,赶忙道:“兄弟们操练的时候,徐将军就经常这么说,让我们向程将军看齐,做我大安勇猛无畏的将士。”
饶是程端觉得自己脸皮够厚,听到他们这么夸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压低声音道:“动作轻一点,大家都打起精神机灵点,家里老小能不能扛过去就看今晚了。”
其余人皆是无声点头。
就连马儿都好似察觉到了气氛的焦灼,不由地放轻了脚步,一行人在夜色之中宛若鬼魅。
淅淅沥沥的雨声停止时,万籁无声,静得好似整座山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宋言汐牵着雪龙沿着泥泞的山路往前,听到身后程端自言自语道:“虽然我瞧不上那姓林的,可如今边城用得上他,他最好还是别死。”
山林深处一处山洞内。
林庭风将最后一点创伤药分给伤兵,似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天亮之前,我们必须突围出去。”
“将军,不可!”
“这是军令。”
“今日就算是将军砍了属下的脑袋,属下也要说。”
“您回头看一眼兄弟们,伤的伤病得病,连刀都握不住了怎么突围?”
“黄丰!”
“并非兄弟们贪生怕死,可现在这种情况,兄弟们只要出去就是白白送死,将军于心何忍?”
林庭风冷沉着一张脸,问:“那依你之意,眼下该当如何?”
黄丰动了动嘴唇道:“等。”
下一瞬,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横在了他脖子上。
“你找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黄丰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道:“将军若执意如此,便拿属下的尸体铺路吧。”
反正早晚要死,倒不如早死早投胎。
没等林庭风开口,黄丰便直直朝着剑刃撞去。
求死之心,再明显不过。
好在林庭风早已猜到他会这么做,及时收了佩剑,才免了他血溅当场的惨剧。
黄丰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属下知道将军担心那些梁国细作会找到此处,稍后我会出去将那些人引开,待到城中接应的人寻来将军再走不迟。”
林庭风一口回绝道:“绝对不行。”
他沉着脸,望着洞口方向,“城中的百姓等不得,我们晚一日,百姓不知要死多少人。”
黄丰道:“属下的妻儿老小尽在城中,如何能不急?
可这么无头苍蝇一样白白送死,根本不可能把药带回去。”
有人弱弱附和道:“将军,我们跑这么一趟不就是为了带药回去吗?”
林庭风眸光闪了闪,眼神坚定道:“药要带回去,人也要回去!”
话落,他转身朝外走,可刚走没两步就一头栽在了地上。
“将军!”
黄丰赶忙冲上前,扶起林庭风时只觉得他浑身烫的厉害,当即变了脸色,“不好,将军这是起热症了。”
几人搭把手将他抬到了一旁的干草上,慌忙去翻他随身的包袱,才发现药瓶都是空的。
黄丰忍不住咒骂道:“那些个贪生怕死的,不让我们进城喝口水就罢了,连伤药都没说准备一点。”
“一听是时疫,那些人胆子都吓破了,能给咱们这些草药已经不错了。”
“你们之中可有谁识得药理?”
见几人齐齐摇头,黄丰的脸更沉了。
他们出来时连带着将军一共十一人,眼下折损了一半,除了他二人之外其余四人皆有伤在身,其中两人还发了高热。
将军说得对,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否则即便不缺粮水,光是病就能把他们给活活拖死。
他吩咐一旁兄弟,“我出去寻找援军,你们用帕子接洞口滴下来的水,按照诗涵郡主教的法子先给将军降温。”
黄丰顿了顿,又道:“若明日天黑之前我还没回来,你们带着将军想办法突围,不必等我。”
在山中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别说是林庭风一行人,就连梁国细作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一个。
若非宋言汐眼尖看到树上有不久前留下的打斗痕迹,她甚至要怀疑他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哪怕经过雨水冲刷,看不到血迹,可那大面积折断倒塌的灌木丛仍看得人心惊。
程端眉心狂跳,喃喃道:“这是潜进来多少细作啊,边城的守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随他而来的一大半都是边军中的人,听到这话气得涨红了脸喘着粗气,却不敢反驳半个字。
即便他们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可只要他们出现在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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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辩无可辩。
宋言汐拨开层层落叶,指尖沾了一点未被冲刷干净的血迹,借着蒙蒙亮的天色仔细看了看。
色泽鲜艳,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她立即站起身,沉声吩咐道:“最上层的落叶是被人故意撒上去的,此人负了伤,必定走不远。”
梁国细作此来便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只会抓紧时间围剿林庭风此人,断了边城的药物供给。
所以这么大费周章,企图隐瞒自身行踪的,只能是他们的人。
只是有一点,宋言汐尚且不确定。
受伤这人是林庭风的随从,还是随后赶来接应的二十人之一。
无论是哪一方的人,对于他们而言都算不得好消息。
她如今只希望林庭风真的“命硬”,不要死的那么轻易,让人瞧不起。
“郡主,在这边!”有人发现了血迹蔓延的方向。
宋言汐一抬手,“追!”
程端赶紧招呼人跟上,一再提醒众人注意警惕。
若跟梁国细作碰上,他们倒是没什么,皮糙肉厚的不怕受伤。
可郡主不行!
她如今就是边城的希望,决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否则即便王爷能饶得了他,他也没脸再活在这个世上。
半刻钟后,一行人在一处背坡后发现失血过多已经昏过去的黄丰。
哪怕他打扮成樵夫模样,程端还是一眼认出了他,“这不是林将军身边那个亲卫吗?”
宋言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吩咐道:“把他的嘴掰开。”
程端刚开始动手掰嘴,原本失去意识的黄丰突然睁开眼,抓着手中的匕首就朝他狠狠扎去。
还好程端反应快,偏过头的同时一巴掌打落了他手中的匕首。
趁着他吃痛张口之际,宋言汐果断扔了一颗止血调息的丸药进去。
黄丰原本想说话,却撑不住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宋言汐掏出止血的药粉为他上药,开口道:“劳烦程将军搭把手,掐他的人中,将人掐醒。
他伤的重,不必收敛力道。”
一句有用的消息都还没来得及说,他还不能昏。
程端用了十足的力道,昏迷中的黄丰只觉得人中疼得像是要裂开,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惊醒。
看清面前的人脸,他激动道:“郡主,快去救救将军!”
宋言汐面无表情道:“你先平复一下心情,免得太激动又晕过去,待会儿还要靠你指路。”
黄丰想点头,只听她冷声呵斥,“别动!”
她手下施针动作飞快,冷冷提醒道:“不想死就老实点。”
宋言汐记得此人,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却是个被恩情迷了眼的蠢货。
只因林庭风在战场之上救了他一条命,便唯他马首是瞻,即便明知自己不是最受信任的一个,依旧甘之如饴。
夫妻俩成婚后,为了维护所谓的美名,许多脏活累活都是交到此人的手上。
用庄诗涵的话说,他就是一条没有脑子的好狗,指谁咬谁连一句为什么都不会问。
她学医为的是治病救人,却不包括这种人。
程端等人都察觉到了宋言汐情绪不佳,默默后退了几步,交换着眼神。
面对其他人疑惑的眼神,程端摇摇头也想说不知道,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他招了招手,同其他人脑袋凑在一处,低声道:“这姓黄的是林将军的亲信。”
其他人听得一脸茫然。
方才程将军说话时,他们都在旁边,也认得这人是谁。
程端嘿嘿一笑,神神秘秘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有人还想问,却动了动耳尖,脸色骤变。
他急急道:“不好,有人靠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程端当即拔出佩刀,吩咐身侧两人道:“你二人不必往前,寸步不离的护好郡主。
其余兄弟同我一起,杀梁贼!”
众人齐齐道:“杀梁贼!”
旁的不说,光是气势上都赢了大半。
黄丰同那些人交过手,知其深浅,忙开口道:“这些梁人身手了得,且性子狡猾,程将军切不可掉以轻心。”
他紧跟着便要起身,被宋言汐一把按住肩膀。
她冷冷警告道:“想活命就别轻举妄动。”
黄丰有些生气道:“郡主若是害怕只管躲在我等身后就是,黄某不惧死。”
他言语间不免带着轻蔑,分明是瞧不起宋言汐。
更是在不客气的提醒她,贪生怕死就赶紧躲远点,别在这儿碍眼。
宋言汐怒极反笑,清冷的眸间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若非只你一人认得路,我这便成全你,送你下去见阎王!”
“你!”黄丰怒极,只觉得胸口一阵血气翻滚,张了张嘴猛地吐出一口淤血。
颜色发乌,分明是中毒之兆。
黄丰无力地靠在树上,虚弱道:“卑鄙无耻。”
“兵者,诡道也。”
对上他愤怒的眼神,宋言汐冷声问:“你可敢以性命起誓,此生从未行过有违道义的下作之举?”
黄丰毫不迟疑道:“有何不敢?”
他费力举起手,动了动苍白的嘴唇道:“我黄丰今日,以全家老少的性命起誓,绝对没做过违背道义……”
宋言汐打断他,提醒道:“人心易改,你怎知从前没做过,往后也不会做?”
凭心而论,她这话多少有点故意刁难人的意思。
就连不远处准备迎敌的程端,听到这话也不由得频频回首,眼里除了不解之外,更多的是担心。
那姓黄的一看就是个粗人,又是林将军的亲信,不会心怀仇恨趁着他们不备对郡主出手吧?
这厮若敢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哪怕只是动心起念,他也定要将他的脑袋拧下来,赠予郡主当夜壶。
田丰皱眉想了想,似是觉得宋言汐说得在理,当即加上这句话重新说了一遍誓言。
怕她不信,他又急急加上一句,“若有违此誓,便让我死无全尸,来世沦为畜生道。”
宋言汐只知这人是个狠人,却没想到对自己也这么狠。
难怪有一次她听庄诗涵跟身边人抱怨,说这人虽办事牢靠却太过一根筋,犯起轴来就连林庭风都有些怕。
随着一声鹰吠,有数十道身影快速围了上来。
程端抽出腰侧佩刀,看了眼盘旋在半空的鹰,低骂道:“娘的,出来的太着急,忘了带弓了。”
旁边将士听着那一声声急促的短叫,脸色骤变道:“不好,它这是在召唤同伴!”
程端闻言,瞬间更想骂娘了。
“这些狗娘养的究竟来了多少人?不行,得赶紧把这该死的鸟打下来,不能让它传递消息。
到时全部围过来,我们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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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端话音刚落,就见原本盘旋在半空的鹰突然一个猛刺俯冲下来,直指直朝着宋言汐的方向而去。
“郡主当心,这畜生爪子……”
“咻!”
惊呼声与破空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下一瞬,众人只听“砰!”地一声闷响,那只气势凌人的鹰已经重重摔在地上,没了气息。
它肚子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正插着一根箭矢。
而宋言汐手中,赫然握着一把精致的弩箭。
一行人完全看傻了眼,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言汐快速装上一支箭,瞄准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人。
“咻!”箭矢破空,没有半分犹豫。
正中心口,一箭毙命。
趁着其他人还来不及反应,宋言汐以最快的速度装上箭矢,又接连射了两箭。
一箭命中右胸,那人只来得及伸手指了指她所在的方向,便瞪大了眼睛直直朝后倒去。
而另一人反应稍快,侧身避开了要害部位,只堪堪射中了一条胳膊。
但这已经足够了。
还没真正交上手对面就损失了“眼睛”和两人,这无疑是搓了其锐气,增长了程端等人的士气。
不过几个回合下来,梁国细作便只剩被迫防守的余地。
一行人越杀越猛,又有宋言汐举着弩箭随时准备送走一人,领头之人见情况不对,赶紧招呼人撤退。
程端正打到兴头上,见他们要走顿时怒了,“想跑?门都没有!”
他拔腿便要去追,宋言汐赶忙制止道:“程将军且慢!”
程端虽心有不甘,可听到她的声音还是冷静了下来,没有继续去追。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郡主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到了边城之后更是无时无刻不在为百姓着想,她所言所行必不会出差错。
便是有错,也只能可是他没按照她的吩咐做好。
传到王爷耳朵里,大不了就是二十军棍而已,他皮糙肉厚的不怕。
程端如此想,其他人的想法却与他背道相驰。
他们都是从京中来的,有身份有地位,此次战役无论如何,回京总能捞上一些封赏。
可他们不一样。
抓梁国细作的机会千载难逢,别说是活捉一个带回去,就算只砍了脑袋带回去,也能赏百两连升两级。
这种诱惑,没有人能扛得住。
眼见那些人还要追,宋言汐一个眼神,程端当即厉声呵斥道:“再敢往前一步,皆按逃兵处置!”
一听到逃兵二字,原本那些打算拼一拼大不了挨顿军法的将士,顿时偃旗息鼓。
军中规矩森严,更是奖罚分明,可唯独对于逃兵是一刀切。
无论缘由,只要敢逃就做好洗干净脖子等死的准备。
待几人往回退时,宋言汐提醒道:“将那两人和鹰身上的箭矢收回来,之后可能还用得着。”
程端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一脸惊诧,“郡主手里箭不多了?”
宋言汐反手掏出包袱里空了的箭筒,淡淡道:“刺杀王爷的刺客总共带了五支箭,徐将军带走了一支,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闻言,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总共只有四支箭矢,她怎么能一口气全放了?
有人问:“郡主刚刚举着空弩,就不怕被他们发现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怕什么?”宋言汐不答反问:“不是还有你们在吗?”
即便真有什么意外,她身上带了蒙汗药,关键时刻也能保住小命。
只是这些,却没必要同他们说得太仔细。
听她这么说,众人连连称是。
唯有程端觉得惭愧,十多个大男人在,却要靠着她一个弱女子吓退梁人。
他大步走到那两具尸体旁边,看着不偏不倚正中心口的两根箭矢,不免觉得心惊。
这……用弱女子三个字,恐有些不合适。
如此好的准头,就连军中的弓箭好手看了,怕是都要为之汗颜。
寻常女子,别说是做到了,便是在一旁看着都有可能吓得腿软走不动道。
原来军中那些老家伙说得都是真的,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比起男子来也丝毫不弱。
宋言汐见他不动,提醒道:“咱们得快些离开此处,迟则生变。”
黄丰道:“这些畜生不仅耳朵灵敏,鼻子也好用,它的同伴很快便会寻来。”
毫不费力地拔出箭矢,程端顺手在尸体在衣服上擦了擦,满不在乎道:“怕什么,来多少也是送死。”
黄丰幽幽道:“此前来接应的二十人,无一生还。”
程端动作一僵,看向他的眼底不由得多了杀意。
他冷冷问:“那你们为何还活着?”
前来接应的人都死了,而原本被困的人却活着,何其可笑?
其余十人虽然没说什么,却个个攥紧了拳头,眼底尽是愤怒。
那都是与他们出生入死共进退的兄弟,就这么一朝全没了?
感受到大家隐隐憎恨的情绪,黄丰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嘴唇翕动道:“我们之前并未与接应的兄弟碰上。”
“你少放屁!”有人愤怒开口,眼底分明有泪光闪过。
他追问道:“你们要是没碰上,你怎么会知道他们都出事了?”
黄丰指了指不远处的方向,道:“那边有个水潭,我出来寻找援兵时看到的,兄弟们都在里头。”
他声音越来越轻,语调沉重道:“我数过,整整二十个,一个不少。”
“你放屁!隆大哥他们身手个顶个的好,怎么可能会全都没了?”
宋言汐蹙眉道:“或许是中毒。”
“就是中毒。”
黄丰解释道:“我走的匆忙,只来得及检查了两个兄弟,他们的身上都没有外伤,只嘴唇和指甲发乌。”
他说着,忍痛咬牙从胸口摸出一个荷包。
有人冲上去一把夺过,颤声道:“这是吴家嫂子绣给吴大哥的。”
程端于心不忍,快步走到宋言汐面前,压低声音问:“郡主,咱们能不能……”
“不能。”
简单两个字,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有愤怒,有不解,更有自知无能为力后的无奈。
却唯独没有人问一句,为什么不能。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眼下什么更为重要。
哪怕曾有过一瞬动摇的程端在听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到宋言汐这么说之后,也只是默默将手中的箭矢递给她。
待到宋言汐取乐针,一言不发地背起黄丰赶路。
其他人牵马跟上,一路无话。
在黄丰一路的指引下,众人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那个山洞。
山洞里,被扒光了上半身衣服的林庭风整个人红的像是刚煮熟的虾子,身上不住地再往外冒热气。
他静静躺在地上,已然没了意识。
为他擦身的将士断了一条胳膊,同旁边伤了腿的两人正合力拧着帕子,余光瞥见宋言汐身影差点没激动的哭出来。
他们知道,自家将军有救了。
可宋言汐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并未往前走半步,只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程端。
态度冷淡道:“掰开嘴喂一颗,若热症未退,隔一个时辰再喂一颗。”
恢复了些许力气的黄丰在一旁听着,眉头紧皱,“郡主,将军的情况如此严重,只这么一颗小小的药丸便够了?”
宋言汐快步往里走,头也不回道:“你行你来治。”
黄丰沉了脸,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并非军医,如何能治病?
将军怎么也是郡主的夫君,就算用不着施针,郡主也该关心……”
宋言汐冷冷打断道:“你若喜欢,这将军夫人之位便让与你。”
“这……这成何体统!”
黄丰气得说话都磕巴,强忍着晕过去的冲动一本正经道:“我是男子,如何做得了将军夫人,这种荒唐话,以后郡主还是莫提的好。”
程端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道:“我看你就是伤的太轻了,还有功夫教郡主如何做事,轮得着你多管闲事?”
黄丰闻言,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
他本就失血过多,这会儿只觉得头晕的厉害,竟无意识说了句,“此人果真无脑。”
程端顿时笑了,甚至还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才说道:“军中谁不知道程某就是莽夫一个,无脑便对了。”
“你……”黄丰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他正好靠着洞内石壁坐着,这一晕除了眼皮合上之外,看着同刚刚并没有任何区别。
程端还以为他是气的,答不上话干脆不理自己,顿时来了精神。
怕黄丰听不见,他甚至还故意往前走了几步,嘿嘿笑道,“黄校尉怎么哑巴了,是身上伤口太疼张不开嘴吗?”
他原本还想说什么,被旁边人提醒道:“将军,校尉好像疼晕过去了。”
“那不能。”程端果断否定,“刚刚还跟我说话呢。”
他说着,直接伸手戳了戳黄丰的伤口。
见他只是皱了皱眉,没醒,程端啧啧两声道:“还真晕过去了,就这小体格还上战场呢,躲在背后当个狗头军师还差不多。”
“将军可不敢这么说,听说这黄校尉身手挺不错的,在战场之上救了林将军好几次,很是勇猛。”
听到林庭风的名字,程端转头看了眼,嫌弃道:“身上白白净净的连一条像样的疤痕都没有,还好意思说自己上过战场。
还真是什么将军带什么兵,都像这样,还打什么仗?”
他说着,就要解自己的盔甲,给底下的人看见他这些年的英勇勋章。
没等解开扣子,就听山洞里头传来宋言汐的声音,“先把药给喂了。”
程端刚要感慨她还是心软,就听她继续道:“别把人给烧傻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听着宋言汐冷淡的声音,程端莫名想到她在梁军细作围过来时,对黄丰疾言厉色说的那句话。
翻译成大白话不就是:“要不是看你还有用,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所以郡主的意思是……
行,他明白了。
招呼人把林庭风扶起来,程端一手掐住他的下颚迫使其张开嘴,扔了颗药丸进去。
他环顾四周,捡起一件衣衫随意往林庭风身上一扔,嫌弃道:“大白天的也不知道遮着点,郡主都还在呢。”
一旁的小兵为难道:“程将军,郡主……诗涵郡主曾说过,遇热症可以冷帕擦身,很快便能退热。”
程端并未反驳,只有些生气道:“你方才怎么不说?”
小兵刚松一口气,就听他懊恼道:“早知道就不浪费这么好的药了,白瞎了。”
他说着赶忙将药瓶仔细装了起来,看那架势是多一颗也不给了。
宋言汐粗略检查了一下山洞最里头存放的药,一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
麻包里的药材并未淋湿,且品相都极为不错,虽数量上算不得可观,可省着点用怎么也够城中撑个七八日的光景。
朝廷效率便是再慢,援城的部队也该带着补给赶到了。
只是不知道,前线的伤药余量如何。
锦王殿下他……可否安好?
想到那双看向她时,常含温柔的双眸,宋言汐眼底不自觉染了笑意,无奈地摇摇头。
迟钝如她,来往王府为他医治腿疾这么多次,竟一点都没能察觉到他那隐秘不可示人的心思。
也不知究竟是他藏得太好,还是她自己私心里不愿面对,才故意没往深处想。
她正出神,忽听身后的程端喊道:“郡主。”
宋言汐忙转身,蹙眉问:“何事?”
程端往前快走几步,压低声音道:“郡主,此地不宜久留,待到梁国人养的那群畜生闻着味儿寻来,咱们便走不掉了。
这个山洞并非两头通透,他们只需在洞口放一把火,就能把我们全都困死在里头。”
宋言汐俏脸微冷,“确实得走。”
“外头那几个受伤的兄弟……”
程端面上多了迟疑。
若换作其他时候,便是说破天他肯定也要带着手底下的兄弟一起,向来是多少人来便多少人回去。
哪怕有人不幸丢了性命,也会尽力收敛了尸骨带回去,绝不让兄弟曝尸荒野。
可眼下外头有埋伏,里头又有这么多的药材要带回边城,想要两头都不落下几乎不可能。
宋言汐道:“程将军不妨直言。”
程端咬了咬牙,坦白道:“咱们眼下总共十二匹马,一人一马尚且能有余地放下这些药材。”
多的话他说不出口,可他的意思宋言汐明白了。
若想带这六人走,他们至少要舍弃一半甚至一半以上的药材。
不用想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无论是林庭风手下折损的兄弟,还是前来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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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用说,如今边城的百姓还等着他们将这些药带回去救命。
哪怕是一株,也决不能落下。
可外头的那些伤兵。
若是就这么将他们留在这里,等着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虽不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可同为大安的兵,他们又是拼死才护住这些药等到他们前来,程端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
他实在下不了决断,才来想着过来找郡主商量。
她不仅医术好,处事起来更是冷静果断,否则光靠他们在山里转上一天一夜也未必能找到此处。
如果她也说没有办法,那就是天意如此。
看着麻袋上清晰的血手印,宋言汐沉了脸,一字一顿道:“死人带不走,活着的必须带上。”
她是只知道治病救人的大夫,不懂得什么所谓的权衡之计,只知道他们眼前的是几条活生生的人命。
是,可能过不了几日,他们便会为了保卫家国牺牲在战场上?
可那又如何?
至少眼下这一刻,他们还是活生生的人。
前有药王谷的门规。
后有良心。
宋言汐做不到见死不救。
所以当下,有个必须要解决的难题。
得想办法从哪儿弄几匹马来。
“这个简单。”
程端放下话,面上却又多了为难,“马倒是好说,军中这些战马皆经过特殊训练,与人被冲散时会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吹个哨子自己就能循声找过来。”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问:“只是他们身上的伤都不轻,有两个兄弟昏过去叫都叫不醒,总不能用绳子把人绑起来在后头拖吧?”
骑马不比别的,就算是安排人带着他们,他们也得意识清醒能紧紧抓着前人,才能保证不会从马背上脱落。
一旦摔下来,那就是真的没命了。
程端看了看宋言汐的脸色,压低声音道:“其实还可以让马将人驼回去,就是……”
“能不能撑下去全靠命。”
就算是个好好的人,这么一路颠簸回去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伤兵?
程端也知自己出的是馊主意,可眼下,他确实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他有些懊恼道:“要不是担心回去的路上不太平,程某就留下来照顾他们了。”
“不必这么麻烦。”
宋言汐掏出随身携带的针包。
程端眉心狠狠一跳,忙道:“郡主可千万别冲动,眼下虽然还没有什么好办法,倒也不用着急送林将军上路。”
宋言汐一噎,看向他的眼底不免多了审视。
是,她确实知道程将军一向看林庭风不顺眼,却不知道竟厌恶到了这个程度。
哪怕送人上路,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
被宋言汐的眼神看得毛毛的,程端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更低了,“程某知道郡主着急摆脱,可这种事情关系重大,实在是急不来,万一被人抓到把柄反倒对郡主不利。”
什么着急?
怎么就对她不利了?
宋言汐被他煞有其事的话给问懵了。
不等她开口,程端一脸“你不用说我都明白”的神情,语调严肃道:“程某这条命都是郡主救的,对外绝不会多说半句,郡主尽管放心。”
“程将军多虑了,我并非担心这个,只是……”宋言汐企图解释。
她怕自己再不说点什么,程将军会更加误会。
程端打断她,直接问:“郡主难道不想尽快跟他撇清关系吗?”
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宋言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她正要说话,就听程端声音压得更低问:“郡主可曾动过杀心?”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听得心下暗惊。
有这么明显吗?
她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就听程端语带懊恼道:“程某真是愚钝,像郡主这般善良的人,对非亲非故的乞丐都那么好,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看他已然说服自己,宋言汐生怕他来一句她下不去手他可以帮忙,赶忙道:“程将军当真是误会了!”
她并非是动过杀心。
而是从未停止过。
若不是还未找到他背后之人,没看到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生怕他死的太过轻易,她早就动手送他下去见阎王了。
程端了然地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他看了看四下,声音更低了,“若郡主何时有需要,只管知会程某一声。”
需要什么,已不言而喻。
不等宋言汐开口,他转身朝外走,一边走一边高声道:“程某这就去找马,林将军和兄弟们就拜托郡主了。”
他转身之际,眼底分明带着杀意。
电光火石之间,宋言汐想明白了一件事。
哪里是她表现出了什么,分明是程将军已然动了杀心,时时刻刻都想弄死林庭风。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果真是忙昏了头,她竟没有丝毫察觉。
“宋言汐!”外头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喊声。
听清喊得是她的名字,宋言汐赶紧转身往外走。
刚走到石壁拐弯处,就听到外头响起程端烦躁的声音。
“快拿个东西把林将军的嘴塞住,省得他胡……省得他咬到舌头。”
他说着,甚至没往其他地方看一眼,直接弯腰开始脱军靴。
旁边的人问他:“将军,是不是靴子进水了,这有火堆我给你烤烤。”
程端头也不抬道:“我身上也没啥多余的布头,把袜子脱了借林将军使使。”
联想到他刚刚说的堵嘴,周围几人面面相觑,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用臭袜子堵嘴,这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才有的待遇?
也没听说这程将军啥时候跟林将军结怨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说话。
还好有人眼尖,看到宋言汐出来,忙高声喊道:“郡主!”
“郡主?”程端蓦地转头,在看清宋言汐满脸的无奈时,果断停了手上的动作。
看在郡主的份上,今天先放过这厮。
反正来日方长,他总有落到他手上的时候。
“将军的热症退了不少!”有人惊喜道。
宋言汐抬眸看去,林庭风脸色果然没她刚到的时候那么红了。
只见他嘴唇翕动着,竟是激动的喊出“言汐”二字,语调罕见的温柔。
山洞内的氛围一瞬变得诡异。
宋言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清楚的听到了程端捏拳头的声音。
也不知道哪个不识相的,竟夸赞道:“将军与郡主鹣鲽情深,当真是羡煞旁人。”
鹣鲽情深四个字一出,洞内的气氛更奇怪了。
在场的谁不知道林庭风同庄诗涵的那二三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京中发生的那些事,他们也多少有所耳闻。
别家夫妻,那是貌合神离。
眼前这俩人,连这都算不上,就更别提什么鹣鲽情深了。
你说说,这不是存心给人添堵是什么?
旁边有人轻咳了一声,示意他赶紧快别说了,免得等会儿害得他们也跟着被郡主不喜。
偏偏那人是个没有眼色的,继续拍马屁道:“将军与郡主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将来的孩子也肯定是人中龙凤。”
光是听他这么嘴上说说,宋言汐就觉得恶心的厉害。
同他那种人生孩子,倒不如死了干净。
程端一个眼刀子过去,讥讽道:“这位兄弟怕不是认错郡主了吧。”
“他没认错。”一道沙哑的男声骤然响起。
林庭风竟不知何时醒了,一双黑眸间满是温柔缱绻地看着宋言汐。
那眼神,任谁看了,怕是都要说一句深情。
被人扶着坐起身,林庭风脸色苍白道:“你果真来了。”
他觉得自己定然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在被围困只能待在山洞等死时,像是发了疯一般想她。
想她的眉眼,声音,笑貌,以及两年前身着红妆八抬大轿嫁与他时的每一个瞬间。
他甚至在怀念,她前些时日对他的冷眼以对,就连那些挖苦讽刺从前让他数次失态的话,回忆起来竟也别有一番滋味。
那些话,她可从未对旁人说过。
一想到自己会被困死在这山里,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她,他慌了。
他想,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冲出去。
哪怕是拼了这条命,只要临死之前能见到她一眼,求得她的原谅也足够了。
刚刚高烧不退时,他真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可濒死之际,他却见到了“宋言汐”。
她告诉他,她已经移情别恋喜欢上了锦王殿下,要与他和离,好去做锦王的王妃。
他二人要双宿双飞。
宋言汐是他的妻,是他明媒正娶十六抬大轿抬进将军府的将军夫人。
只要他不允许,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他林庭风但凡活在这世上一天,就绝不可能。
她生是将军府的人,死是将军府的鬼。
休想离开!
在梦中,林庭风便是如此恶狠狠告诉宋言汐的,让她死了这条心,安安稳稳做她的将军夫人。
可她只是冷冷看着他,既不答应也不说话。
下一瞬,锦王竟然直接带人打进了将军府。
原本靠着轮椅才能出行的人,就那么堂而皇之地站在那里,甚至三招都没过就把他打倒在地。
墨锦川一手搂着宋言汐,抬脚狠狠踩在他的脸上,不屑道:“就凭你,也想同本王争?”
宋言汐靠在他怀中,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娇媚神情,“王爷同这样的废物有什么好说的,像这种货色,给您舔鞋子都不配。”
他试图反抗,却被墨锦川一脚直接踹飞了出去。
眼睁睁看着他将宋言汐打横抱起,进了本该属于他和宋言汐的婚房。
画面一转,他二人竟还穿着他找人特意定制的婚服。
他目龇欲裂,竟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然后他就气醒了。
睁开眼看到宋言汐的瞬间,他还以为是自己濒死之际产生了幻觉,狠掐了自己一把才惊觉这并非是梦。
她竟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了。
他就知道,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心中果然还是在乎他的。
哪怕只有那么一星半点,也足够了。
从前他能让宋言汐死心塌地的爱上他,甚至心甘情愿为他侍奉老母照顾兄妹两年之久,如今自然也可以。
至于锦王那边……
只要她肯收心跟他好好过日子,同他断掉,他可以选择既往不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日后她为正妻,诗涵为平妻,平日里以姐妹相称。
三个人在一起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冷眼看着林庭风,眼底的嫌恶压都压不住。
她扯了扯唇角,讽刺道:“外界传言不虚,林将军确实命大,无论遇到何等危急之事必会逢凶化吉。”
可她怎么就不信,天道会次次保佑一个忘恩负义,寡廉鲜耻的卑鄙小人。
若真是如此,她只能说。
老天爷瞎了眼!
只要是长了耳朵的,都听得出宋言汐这是明夸暗讽,甚至隐隐有点怪他怎么还不赶紧死的意思。
林庭风也听出了,却并不觉得生气,反倒还勾了勾唇心情不错道:“今日多亏夫人相救,为夫在此,代一众兄弟和边城百姓谢过夫人大义。”
他姓林的算个什么东西,要他谢?
宋言汐听得心头一阵火大,刚要问他究竟多大脸,旁边的程端已经忍不住率先开口。
他双手环抱,冷笑一声道:“林将军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如今王爷和徐将军都在城中,要你说哪门子的谢?
是城中的百姓都没长嘴,还是林将军自作多情,误会了什么?”
似是想到什么,程端恍然大悟般道:“看样子林将军肯定是误会了,郡主此次冒险前来,是为着边城百姓的安危来接这些药回去的。”
他脸上带着讽刺的笑,一字一句像是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林庭风的脸上。
这个莽夫!
内情如何他会不知?!
非要他多这么一嘴提醒他?
诗涵说的没错,这人不仅是个莽夫,更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对上他猩红的双眼,程端冷笑反问:“林将军怎么不说话了?是生性不爱说嘛?
方才你不是还说,要替边城的百姓感谢郡主吗?
正好,今日趁着本将和一众兄弟都在,一起给你做个见证。”
他说着,吩咐道:“你们几个快别冷着,赶紧搭把手,把林将军扶起来。”
不等林庭风开口,他自顾自道:“郡主此举可是救命之恩,旁的不说,磕几个头这是少不了的吧?”
“这……”一旁的将士听傻了眼。
从救命之恩这头开始论,别说是磕几个头,就算往后逢年过节提上礼品去磕头拜年,也不为过。
毕竟,自古以来便有救命恩人当如再生父母的典故。
书上有云,若恩人膝下无子女,当一力赡养之了,反之即为不仁不义,遭天下人唾弃。
可这夫妻之间……倒也不能这么算。
别说是上百年间没有这种事,便是野书话本子上也不敢这么写吧?
自古以来女子以夫为天,只听过妻子跪丈夫的,哪听过丈夫反跪妻子这种倒反天罡的事?
林庭风陡然黑了脸,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一句,“程将军,本将劝你适可而止。”
他身上热症未退,又接连两天吃不好睡不好,本该气势十足的话听起来绵软无力。
也就比三岁孩童喊饿的声音,稍微大那么一点。
但凡有人咳嗽一声,就能把他的声音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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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端掏了掏耳朵,疑惑道:“林将军你说啥,咋不大点声。”
不等人开口,他继续道:“程某是个粗人,林将军有什么直接说就行,别老让人猜。”
他说着,脸上的嫌弃不加掩饰,“挺大个人了,做事竟如此不爽利,真当别人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
“程端!”林庭风怒极,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就听程端特别大声地应了一声,还不忘问他,“林将军方才说要替满城百姓跪谢郡主之事,还作数吗?”
林庭风怒声问:“本将何时说过要跪……”
“程某明白了,林将军这是打算言而无信。”程端打断他的话,不由沉了脸。
一旁的将士守着二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早知道待在山洞里会听到这些,他们说什么也要去外头守着。
听到这么多不该听的,二位将军不会一怒之下杀他们灭口吧?
见林庭风还要说话,宋言汐懒得听他们吵嘴,幽幽提醒道:“林将军还是先把衣服穿好吧。”
闻言,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他的身上。
原是他身上披着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滑落了一点,露出大半个身子。
袒胸露乳的,怪不雅观。
如果不是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嫌恶,林庭风或许真的会以为,宋言汐的善意提醒是因为担心他会着凉,故意提醒他穿衣。
那眼神,分明是觉得他丢脸。
他是她的丈夫,在外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她的脸面,所以她才会因此心中不痛快。
这是不是也能证明,她内心深处其实也是在乎他的?
是了,肯定是这个原因。
他那个岳母自己一人强撑侯府这么多年,始终不肯同他岳父和离,除了舍不得侯府夫人的位置外,更多的肯定是害怕丢脸。
自古以来,能和离的女子能有几人?
便是有权有势人家的女儿,和离后也没有大摇大摆归家一说,多是其家族在外随便找个宅子安顿,匆忙寻个合适的人家二嫁打发了。
如今的言家早已不复当年辉煌,尚且不能给家中独女撑腰,更何况是宋言汐这个更远一些的外孙女?
至于永川侯府那边。
他那个岳父自是不用说,即便是二人和离,他也绝对不会允许宋言汐归家,坏了侯府的声誉影响他那一双儿女。
就他那个只知道拨弄算盘,连个功名都不曾考就的小舅子,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宋言汐能指望的,唯有他这个做夫君的的。
至于她同锦王殿下之间的那些事,用不着他动手,自然有人处理。
见林庭风坐在那一动不动,也不说往上拉拉衣服,程端只觉辣眼睛。
他看向宋言汐,毫不避讳道:“郡主还是少看两眼,省得长针眼。”
宋言汐头也不回道:“谢程将军提醒。”
见她只忙着给昏迷的士兵扎针,竟是真没打算看自己一眼,林庭风眼底冷意更甚。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程端,冷冷问:“本将不记得何时得罪过程将军,你三番五次恶言相向,是何道理?”
“林将军这话怎么说?”程端皮笑肉不笑,眼底分明带着挑衅。
那架势,就差直接问林庭风要不要过两招了。
林庭风闻言,脸色更沉了,忍无可忍问道:“旁人夫妻间的事,与你何干?
又如何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此言一出,山洞里顿时静的落针可闻。
宋言汐施针的动作微动,清冷眼底的嫌恶几乎要压不住。
夫妻之间?
亏得林庭风张的开嘴。
他二人的婚事怎么来的,他敢说吗?
手中银针扎进穴位,宋言汐转头看向他,眼底满是嫌恶。
程端冷哼一声,双手环抱姿态无比骄傲道:“郡主是程某的救命恩人,这条命都是她的,她的事自然就是程某的事。”
他说着,还不忘阴阳林庭风,“都说这救命之恩重如山,以后但凡郡主有所吩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程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林将军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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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她眼底除了嫌恶和憎恨外,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漠然。
就好似站在她面前的人并非她的丈夫,而是一个与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甚至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林庭风不是没有亲眼见过,宋言汐对那些身染时疫之人的态度。
温柔包容,甚至还偶有笑颜。
就连那些臭乞丐,同她说话也能得到温和的回应。
唯独面对他……
林庭风越想越气,只觉得心头一股子妒火越燃越旺,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给烧着了。
看向程端的眼底,除了翻涌的怒意之外,竟还带着明晃晃的杀意。
若是换作别人,看到他这冷戾的眼神,说不定吓得魂都没了一半。
可程端却不吃他这套。
他直接问:“林将军还有什么要说的没?”
要是没屁放,他得出去办正事了。
现在这人跟个瘟鸡似的,打又不能打,说话也有气无力的,骂着都没意思。
看着他嚣张的模样,林庭风气得猛咳两声,似警告道:“姓程的,你别忘了,我才是她的丈夫。”
程端点点头,罕见的顺着他的话道:“知道。”
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庭风心下一紧,确定他肯定没憋什么好话。
他正要开口,程端却更快道:“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全军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怎么可能是胡说八道?”
程端说着,看向一旁的伤兵道:“你是林将军的人,他不信我所说的,总该信你。”
被点名的伤兵只觉得腿软,差点没一屁股摔在地上。
偏偏林庭风还问他:“你也知道此事?”
伤兵顾不得腿上有道大口子,噗通一下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道:“将军,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能害怕成这样?
骗鬼呢?!
林庭风陡然黑了脸,咬了咬后槽牙道:“说实话。”
伤兵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得直哆嗦,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他怯懦模样,林庭风更是一肚子的火,冷冷问:“本将平日里是如何教你们的?”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伤兵顿时更害怕了。
他连头都不敢抬,颤颤巍巍道:“回将军的话,小的确实听说过。”
“听说过什么?”
“听说……”
伤兵声音颤抖,不敢继续。
林庭风眼底怒意更甚,不由得骂道:“废物东西,连句话都不敢说,本将养你是吃干饭的不成!”
若非是身体虚弱坐在地上,行动不便,他定然要给他一脚。
他的身边,向来不留废物。
不知是因为太害怕,还是被林庭风骂的有些生气,伤兵一股脑把大实话全都扔了出来。
“将军在京中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军中早就已经传遍了,兄弟们就等着将军休妻之后,好喝将军跟郡主的喜酒了!”
“本将何时说过要休妻?”林庭风都听糊涂了。
宋言汐身为侯府嫡女,又是言老将军唯一闺女的女儿,自小备受疼爱。
若非父亲暗中相助,只凭他一个人的努力,想要抱得美人归并不是件易事。
光凭言家的地位,即便他此前对宋言汐没有情义,看在言家对他帮扶的份上,也会与她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绝不可能走上休妻这条路。
当初娶她之时,他便是如此想的。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心意?
竟然狠心到,连一个将军夫人的虚位都不愿意给她,宁愿冒着欺君之罪假死一遭逼着她给他殉葬。
光是想到这些,林庭风就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人。
同时心中又在暗暗庆幸。
好在他安排的那个桃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而她也足够聪明躲过了这一劫,否则他便是后悔的呕血也无济于事。
伤兵听得一愣,脱口道:“将军回京那一日亲口说的啊!”
说着还不忘补充道:“当日周围的百姓不下几百人,都是亲耳听见了的。”
“你再敢胡扯,本将割了你的舌头!”
反驳的话出口,林庭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什么。
那一日他在府门口见到眼圈微红的宋言汐,第一反应她便是在装柔弱,故意出现在众人面前好让他和诗涵难堪。
如今细细想想,方才明白自己当日有多离谱。
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就算有那么一点医术傍身,也没有那通天本事,能准确掐算算到他哪一天具体什么时辰回京。
终究是,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误会了她。
对上他那双满含愧疚的双眸,宋言汐压下心头恶心,冷冷问:“将军可还能走?”
林庭风点头,刚要说什么就见她已经转过头去,仿佛多看他一眼都不愿。
程端正双手抱胸,看热闹看得起劲,猝不及防对上宋言汐那双清冷的眸子,顿时老实了。
他丢下一句“郡主稍候”,忙转身大步朝外走,就连背影都透着那么一股子心虚。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林庭风怎么也没办法相信,一向是牛脾气就连父母都拿他没办法的人,竟也会有如此乖顺的一面。
真如他所说,是因为所谓的救命之恩吗?
林庭风不相信。
同为男人,他太清楚当一个男人开始对一个女人言听计从之时,意味着什么。
程端真以为他那点龌蹉的心思,能瞒得过他?
简直是愚蠢至极!
就他这种没脑子的货色,也配惦记他的夫人?
便是这世间的男儿都死绝了,以宋言汐的眼光,也绝不可能看得上他。
林庭风不禁想到了墨锦川。
无论是文韬武略,还是身份样貌,皆是人中龙凤。
也唯有他,配与他一争。
半个时辰后,昏迷中的黄丰三人悠悠转醒。
程端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感叹道:“郡主真是神了,说半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
黄丰明白了什么,苍白着一张脸道:“郡主又救了在下一命。”
宋言汐语调淡淡道:“举手之劳。”
黄丰还要开口道谢,被一旁黑着脸的林庭风抢先一步。
他冷冷道:“她身为军医,这本就是她分内之责。”
程端听的眉头紧皱,张口就要骂人。
却听黄丰开口道:“将军此言差矣。”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黄丰不卑不亢道:“郡主是奉皇上的命令,随行照顾锦王殿下的,要不要顺手医治我们全凭她自己的心意。
郡主心善,愿意搭救我们,当然当得起这一声谢字。”
“你!”林庭风气结,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听自己话的黄丰,有一天竟然会用话来堵自己。
可偏偏这些话,他又不能反驳什么。
否则便是质疑当今皇上。
就凭他如今的身份,便是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跟在林庭风身边两年,黄丰自然看出他此刻是生气了,却并未打算顺着他的意思来。
毕竟,他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也皆是发自肺腑。
说他有错,他肯定是不认的。
可要是将军觉得他顶嘴,想要打他军棍,他也无话可说。
宋言汐知道黄丰平日有些一根筋,一是一二是二,却没想到他轴起来真的当众不给林庭风脸。
只要姓林的不痛快,她便觉得通身畅快。
连带着看黄丰,也比之前顺眼了不少。
程端在一旁更是喜闻乐见,听到远远传来马蹄声,他赶忙正了神色道:“郡主,马儿到了,咱们该走了。”
这么大的动静,梁国探子很快便会摸过来。
宋言汐下巴微点,吩咐道:“一半人往外搬药,套在马上的绳子记得打死结,另一半搭把手,帮着伤员上马。”
众人齐齐应声,各自散开去忙。
林庭风却拒绝了小兵的搀扶,非要自己撑着石壁站起身,一双眼睛却目不斜视地看着宋言汐。
但凡是长了眼的,都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他想让她扶他起身。
无论是作为将军夫人也好,军医身份也罢,她身为大夫,总不至于真的冷眼旁观。
她总不想,到时候传出去落人闲话吧?
林庭风如此想着,却见宋言汐纹丝不动,眼神冷漠,半点也没有搭把手的打算。
忽然有人惊呼道:“将军,您受伤了!”
他伤在腿上,刚刚躺在那里不明显,这会儿站起来能明显看到那处的衣服被血迹浸透。
黄丰忙道:“劳烦郡主为将军疗伤。”
“治不了。”
“怎么会治不了?”
不等人再问什么,程端一脸不耐道:“你怎么这么多话,郡主说治不了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听就行了。”
林庭风冷着一张脸问:“程将军倒是说说,是何道理?”
别人屁都没放一个,他就跟条狗一样眼巴巴的跳出来百般维护,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简直不知所谓!
程端一噎,看了眼宋言汐的脸色才道:“郡主医者仁心,路边就算有条狗要死了,她都不可能不管,更何况是那么大一个林将军?”
他说着还不忘给自己捧哏,“郡主,程某说的在理吧?”
宋言汐眉梢微挑,忍着笑道:“程将军说的对。”
她看向黄丰,“用以止血的外伤药方才已经用光了。”
黄丰攥了攥拳,欲言又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知道他想问什么。
他们一行人特意前来营救,不至于只带了那么一瓶金疮药。
他猜得没错,她的包袱里确实还有两瓶。
但是想要她拿出来给林庭风用,做梦!
屁大点的伤口,再等一会儿说不定就愈合了,用了也是浪费,还是把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见黄丰仍盯着她看,宋言汐不由得冷了脸,问:“黄校尉是不信我所说,要搜身?”
黄丰忙摇头,“郡主误会了,在下不敢。”
他只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具体是哪儿,他又说不上来。
程端看到他就觉得烦,赶紧招呼了两个人,一左一右将他给架了出去。
一回头,见林庭风还阴沉着脸站在那儿,他假模假样问道:“林将军感觉如何,不需要程某帮忙吧?”
“不用。”
“这是……王爷的雪龙?”林庭风咬着牙走出山洞,看到宋言汐牵着的马不由得一愣。
他侥幸的想,这肯定不是雪龙,只是两匹有点相像的马罢了。
雪龙脾气向来古怪,连他喂的马草都不肯吃,趁着它不备摸了一把,差点没被它当胸一脚。
如此烈性的马,怎么可能让她一个小小女子骑它?
程端提着麻袋从他旁边经过,故意道:“郡主,这一袋就挂在雪龙身上吧,其他的马身上挂不下了。”
宋言汐道了声好,在林庭风震惊的目光下摸了摸雪龙的脑袋,翻身上马。
动作矫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林庭风看在眼中,心绪一时复杂万千。
他竟不知自己是该问她何时学会的骑马,还是该问一向桀骜的雪龙为什么会听她的话。
还是说,早在他不知道之时,两人便共骑一马卿卿我我?
林庭风只觉得心口某处沉甸甸的,一股酸涩涌了上来。
这些,本该是他的专属。
他才是她正经的夫君。
至于墨锦川……
他充其量不过是个野男人!
胸口郁结的厉害,林庭风竟脱口道:“我与夫人共骑一马。”
“啥?”正在绑麻袋的程端扭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这姓林的该不会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他把雪龙当什么了,以为这是随便谁都能骑的马?
不踢死他,他跟他改姓林!
坐在马上的宋言汐却勾了勾唇,道:“将军若是自己能上马,共骑也无妨。”
林庭风毫不犹豫道:“自然能。”
他好歹也领了两年的兵,养过的马没有十匹也有八匹,怎会连马都上不去?
今日便让她亲眼看看,以后省得小瞧他。
“将军……”察觉到她态度不对,一旁被人扶上马的黄丰试图制止。
可林庭风却被那一抹笑晃了眼,哪怕明知宋言汐从未如此和颜悦色对他,却仍心存侥幸。
但他才往前一步,就见雪龙烦躁地踢了踢蹄子。
黄丰劝道:“将军,这马一看就是个硬茬,咱们赶路要紧。”
林庭风本来已经心生退意,听到这话顿时怒了。
他冷冷反问:“你是觉得本将连一匹马都降服不了?”
黄丰张口想解释,就见他已经一瘸一拐往前走。
就在林庭风走到旁边时,早已躁动的雪龙屁股一扭,一双后腿腾空朝着他狠狠踹去。
“将军当心!”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营帐内,邱宗平趁着给墨锦川上药时偷瞄了一眼他手中的信。
只粗略扫了一眼,便怒了。
年轻人气盛,向来藏不住心思,尤其是在自己最为信任的人面前。
邱宗平的眼圈都气红了,后槽牙咬了又咬,忍无可忍才开口问:“宋姑娘究竟拿王爷当什么?
她若真对王爷无意,便不该如此心安理得的接受王爷对她的好,就连暗大哥都留给了她。
也不求她对王爷感恩戴德,可也不应该……最起码不能为救姓林的如此以身涉险,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夫妻二人情深似海!”
墨锦川扫了他一眼,神色平淡道:“说完了?”
邱宗平气冲冲道:“没有!”
“继续,本王听着。”
没从他的话里听出不快,邱宗平皱着眉头继续道:“宋姑娘是聪明人,王爷对她的心思表露的如此明显,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属下不信她当真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想到宋言汐为他挽蝴蝶结时灵动的手指,墨锦川不由地勾了勾唇,心情不错道:“你说的对。”
“王爷可听清属下说了什么?”
“听清了。”
看着他脸上的温柔笑意,邱宗平一声不吭地掐了下大腿,疼得他轻“嘶”一声。
竟然不是做梦?
王爷的脾气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难道真就像他祖父说他父亲的那一句,正所谓一物降一物。
而宋姑娘,便是能降服王爷的那个人。
可她偏偏又是,林庭风明媒正娶的妻子。
只要他一日不同意和离,宋姑娘便一日是将军府的夫人。
有这层关系在,王爷和宋姑娘就没办法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王爷待宋姑娘素来是不同的,明眼人多见两次便能察觉端倪,一旦传扬出去,要不了多久便会天下皆知。
届时街头巷尾的百姓,茶余饭后哪个不得说上两句?
堂堂锦王殿下,竟因贪图美色惦记臣妻。
如此行径,岂不是为天下人所不齿?
邱宗平光是在脑海中假想,别人有可能议论墨锦川的话,就恨不得狠狠一拳头过去砸碎他们。
他绝不会给任何人说锦王殿下半句不好的机会。
待此次打退梁军,他就亲自去找一趟林庭风,甭管来软的还是硬的,都必须要让他心甘情愿写下一封和离书来。
只一点,他需确定宋姑娘的心意。
万一人对林庭风仍有感情,只想做将军夫人,光他家王爷剃头挑子一头热,也成不了事。
邱宗平心中有事,系扣子的手拧到了墨锦川的下巴,被胡子扎了手这才反应过来。
他赶紧缩回手,问:“王爷此前单相思一事,宋姑娘可知道?”
墨锦川神色淡淡:“不知。”
他怕吓到她。
如今回想此事,只一字。
悔。
他年少离京,一颗心都扑在排兵布阵上,偶得空闲也只能拿出最近一张她的画像看上一刻钟,旁的无暇顾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本想等着大捷归京之日,借着去拜访言老爷子的名义亲眼看她一眼,先与她相熟,然后再徐徐图之。
结果,却等来了她即将要和林庭风定亲的消息。
他收到心,便连夜骑着雪龙往回赶,一人一马几乎不眠不眠不休,可赶到之时还是晚了。
二人被围在正中,郎才女貌,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当时的他几乎没了理智,握紧拳头朝着身前的柱子狠狠砸了一下,冲动之下要现身时,言老爷子来了。
他将他带到客房,沐浴更衣处理了伤口后,只说了一句话。
“今日是汐儿的大喜之日,王爷若真为着她好,便回吧。”
手握兵权的王爷无召擅自回京,视为造反。
他是父皇的儿子,又被他一手带大,是什么脾气秉性他再清楚不过。
舍不得罚他,自然要找一个替罪羊出来。
这笔账,定然会算在宋言汐的身上。
永川侯府嫡女的身份,护不住她。
所以他听了言老将军的话,原路返回。
不知如今,老爷子可曾后悔。
看邱宗平着急的原地踱步,墨锦川拧眉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王爷怎知你如今不是单相思?”
在墨锦川发火之前,邱宗平又道:“宋姑娘要是真对林庭风没有任何感情,何至于冒险走这么一遭?
翠鸣山地势险峻,又恰逢大雨,就算是附近熟悉地形的猎户也不敢贸然上山,她一个弱女子,她怎么敢?!”
听出他话里的担心之意,墨锦川有些无奈道:“你是不是太小瞧了她。”
邱宗平声音闷闷道:“王爷倒是心宽。”
埋怨之意,溢于言表。
墨锦川勾了勾唇,眼底甚至带着点骄傲道:“她不似你,行事前必做足了准备,那些药对边城是重要,可她要有个闪失,便是得不偿失。”
“药?”邱宗平听得一愣。
什么药?
林庭风带人前往翠鸣山,不是为了接林庭风?
看懂他的眼神,墨锦川冷哼一声,“他也配。”
邱宗平闻言,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跟着骂了几句,只觉得通身舒畅。
见他憋不住想笑,墨锦川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他,道:“都是领兵之将了,想看什么就大大方方的看,别跟个小毛贼一样。”
邱宗平刚想说自己不是贼,待看清信上所写内容时,瞬间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看向墨锦川,难以置信问:“王爷,属下不是在做梦吧?”
若信上所说的利器真能做出,梁国引以为傲的骑兵便不再是威胁。
别说是打退他们,便是一路北上,也并非是不可为之事。
墨锦川挑眉,“可需本王帮忙?”
想到他从前打他的力道,邱宗平赶忙摇头,声音难掩激动道:“此利器若是能成,届时大捷班师回朝论功行赏之时,宋姑娘便是最大的功臣。”
墨锦川沉声道:“这种话,以后别说了。”
“王爷这是什么话?”邱宗平蹙眉。
他有些不高兴道:“图纸是出自白家不错,可若没有宋姑娘,白家那孩子早几日便病死了,这机关图哪还有见天的时候?”
想到什么,邱宗平眼神复杂地看着墨锦川,问:“王爷应该不至于跟宋姑娘抢功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抢功?”墨锦川被气得笑出声,拿起手边的兵书便要去砸邱宗平。
这混小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什么话都敢说。
见他动了气,邱宗平赶忙笑着往后躲,双手护着脸道:“王爷,咱可先说好,打人不打脸嗷,到时候我可全指着这张脸讨媳妇呢。”
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墨锦川忽然改了主意,勾了勾唇角道:“倒是个好点子。”
“王爷,你来真的?”
邱宗平放下手,顿时笑不出来了,一张脸苦哈哈的。
他倒不是担心王爷真会这么做,因为以他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了解来说,抢功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情,他根本不屑做。
但是修理他一顿,顺便还能活动活动手脚的事,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为了自己能免受皮肉之苦,邱宗平果断认怂道:“属下就是嘴贱说笑罢了,王爷可千万别当真。”
他往后退了两步,又道:“阵前不罚将,这可能当年您亲口说的。”
因为这句话,他还侥幸躲过好几顿军棍,战后用人头数抵了才勉强保住自己的屁股。
墨锦川挑挑眉,“就这么怕本王?”
“怎么可能,王爷多心了。”邱宗平矢口否认。
他腰板挺得直直的,一副心口如一的模样。
像是真如他嘴上所说的不怕。
可怕不怕这种东西,谁怕谁心中知道。
墨锦川点点头,眼底满是欣赏,“行,有种。”
没等邱宗平因为被夸而感到骄傲,就听他沉声命令道:“把裤子脱了。”
“脱啥?”
墨锦川视线缓缓下移。
意识到自己刚刚没听错,邱宗平一把抓紧了裤腰带,挤出一抹笑道:“王爷,这不太好吧?”
墨锦川面无表情:“脱。”
邱宗平顿时哭的心都有了,试图再挣扎一下。
不然让脱就脱,显得他多没面子啊!
“王爷,我今年都十六了。”
“所以?”
“您见谁家孩子十六了,还被扒裤子打屁股的?”
光是硬着头皮把这话说出来,邱宗平都羞地满脸通红,恨不得立时找个地缝钻进去。
墨锦川“噗嗤”一声笑了,无奈道:“你伤在后腰,不脱裤子如何上药?”
邱宗平这才明白过来,一脸无所谓,“皮肉伤,不当紧的。”
“少废话,脱。”
一行人出了翠鸣山地界仍不敢喘息,又策马狂奔了近二十里,这才在一处水源边歇脚。
下过雨的山路泥泞难走,官道之上也多泥沙,一路颠簸过来早已是人困马乏。
饿和累还好,强打起精神尚且能撑一撑,唯独不能缺了水。
山上和附近的几处水源都被下了毒,一行人全靠着仅剩的一壶水,才勉强撑过这半程的路。
这会儿看到水,一个个就像是饿狼看到了猎物一般,简直可以说是两眼放光。
宋言汐摘了片叶子折成漏斗形状,取了水后又扔了一颗褐色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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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刚落,已经有人急不可耐地捧起水大口大口喝着。
程端猛灌了两口溪水,抹了把脸道:“痛快!”
他看向宋言汐,粗声粗气道:“郡主这是又救了我们一次。”
“程将军言重了。”
“是郡主太谦虚了,要不是郡主临走前往山洞的火堆里扔了迷药,拖住了梁人的脚步,咱们能离开的那么顺利?”
将士们都有眼睛有心,能看能想,自然明白自己刚刚是怎么活下来的。
听到有人这么说,也纷纷跟着附和。
十多个身高七尺的大男人,个个红了眼眶,打从心底里感激宋言汐。
谢她明明身份尊贵,可以安安稳稳待在城中等候,却仍选择同他们冒险前来。
更谢她观察入微,早早发现了黄丰的踪迹,带着他们找到了林将军和药,没让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山中乱找一通。
否则,他们的下场便会同先头那二十个兄弟一般,命丧明翠山。
郡主救了他们一条命。
这个谢字,是她应得的。
别说是区区一个谢字,只要郡主吩咐,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听着他们直白且真诚的话语,宋言汐脸上不由得染了笑意,就连一向清冷的眸间也罕见的多了一丝温柔。
有人情不自禁道:“郡主笑起来真好看。”
“你这蠢蛋会不会说话,明明是人郡主生的好看,长得跟天仙似的,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好看的人。”
被骂蠢蛋的人一点也不生气,嘿嘿笑道:“你说的对,郡主就是仙女。”
听到这话,原本夸林庭风和宋言汐是天作之合那人原本想说些什么,“将军”二字都已经出口了,硬是被人捂住嘴往一旁拉去。
“你这人怎么回事,好好的提那些扫兴的话干什么,非得惹郡主不开心就高兴了?”
“怎么就扫兴了,将军和郡主郎才女貌,本来就很般配啊。”
“般配个屁!”
他还想据理力争,就听另一人骂道:“你他娘还真是眉毛底下挂俩蛋,光会转不会看,你看不出来郡主对王爷没那个意思吗?”
“你少在这儿放屁,人家俩是夫妻,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俩人现在就是吵个架而已。
你听听你这话说的,郡主对将军没意思,难道对你有意思?”
“说你憨你还真是憨,人俩成婚到现在就没同过一张床,啥床头床尾的净瞎扯。”
“还有这种事?你听谁胡说八道呢?”
“诗涵郡主亲口说的,据说郡主也说过俩人有名无实的话,说是他俩连拜堂都没拜完将军就出征了。
这些话军中早都传疯了,你没听说过?”
“没有啊,我上午听将军做梦还在喊郡主的名字,还以为俩人感情……”
林庭风从来没有,像当下这般后悔过当年听从父亲的话,走上习武这条路。
习武之人耳力过人,这些话他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
他多希望自己是个聋子,瞎子,这样就听不到他人的嘲讽,也看不到宋言汐的冷眼。
在山上雪龙突然朝他踢过来时,他眼睁睁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马上,既没有慌乱害怕,更没有丝毫的紧张与担心。
她分明是故意为之。
若非他身手了得,及时朝着一侧滚去,即便不被那畜生一脚踢死也会被踢断几条肋骨。
他好歹也是她的夫君,她便如此恨他,恨不得他去死?
大家喝完水,纷纷摘了叶子一卷,装了水给行动不便的伤兵解渴。
宋言汐沿着河边走了几步,挑了两块最大的叶子,卷在一起取了水用双手捧着缓步朝着不远处的大树走去。
而林庭风,就正好坐在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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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知道,他这个夫君,在她的心中总归占据着一席之地。
林庭风连等下如何开口都想好了,却见宋言汐径直从他的身边路过,声音温柔的喊道:“雪龙,来喝水。”
伸出的手僵在原地,他只觉得脸上像是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在她心中,竟连一个畜生都比不过?
周围将士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不免觉得他实在是有些可怜,在自己妻子心目中连匹马都比不过。
可大家转念一想,又觉得他实在是活该。
放着这么好的妻子不要,非得在外头勾三搭四,甚至当众扬言要休妻,还用本可以为她挣得品阶的军功为自己的情人换了个平妻的身份。
就他干得这些事,有一件人事?
光是想想都让人恶心。
距离他进宫三个月过去了,除了那些风言风语证明俩人要成亲外,连圣旨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这说明什么?
就连皇上也瞧不上他如此行径。
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
宋言汐喂雪龙喝完水,见它还是眼都不眨地盯着林庭风的后背,扯了扯它的耳朵低声道:“不可伤人。”
雪龙喷了喷鼻息,似是不满。
虽然不确定它是不是真的能听懂她的话,宋言汐还是摸了摸它低下的脑袋,温声安抚道:“雪龙乖,咱没必要为了这种人脏了手,白白给王爷惹麻烦。”
听到那个熟悉的称呼,雪龙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分明是在撒娇。
它虽然不会说话,却也是有感情的。
明白它是想让她带它去找主人,宋言汐眸色沉了沉,低喃道:“快了,再等几日,我们便去寻他。”
她的声音很轻,一时间竟不知是在安慰雪龙还是自己。
回春堂。
听到说今晨无药可喝,让他们回去暂且等候时,外头排成长队的百姓瞬间炸开了锅。
等在最前的郑屠夫一脚踹在门槛上,骂骂咧咧道:“老子昨个说什么来着?那药淡的还不如他娘的洗脚水,你们一个个还说老子是没事找事!”
“之前郡主不是说城内存的药够用,这才几天?”
“我娃还烧着呢,这突然断了药,不是存心想要他的命吗?”
“狗屁的药不够用,我看就是他们这些当官的要留着给自己保命,不愿意拿出来给咱们。”
不知是谁高喊一声,“他们的命是命,咱们的贱命就不是命吗?”
贱命两个字一出,人群躁动的更厉害了。
被硬推出来安抚民心的庄诗涵本来就烦,听到有人竟然质疑他们藏药,瞬间气笑了。
一群愚民,免费给他们喝了几天药,还真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本就是该给他们的。
她一个眼神,旁边的药童立即冷喝道:“都说两句,郡主有话说!”
人群很快安静下来。
看着那一双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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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拎不清的蠢货。
闹有什么用?
真把她惹烦了,别说是眼下真没药,就算林庭风把药带回来,也没他们的份。
压下心头的烦躁,庄诗涵在距离门口五步的位置停下,温声道:“大家不必惊慌,风哥已经带人出城取药,最晚今明……”
郑屠夫急不可耐地打断她的话,“算上今天林将军已经走了四天了,他上哪儿取药也该回来了啊?”
“都走四天了?林将军该不会是不想管咱们的死活,自己偷偷跑了吧?”
庄诗涵听得只想翻白眼。
她看向说话那人,声音微冷,“你出门是把脑子落在家里没带吗?
我都还在城中,风哥又怎么可能跑?”
倒不是她盲目自信,而是她十分了解自己挑中的男人是个什么东西。
他最是看重权势,机关算尽恨不得拼了命也要往上爬,绝不可能做出弃城而逃这种事。
让他抛下好不容易拼来的地位,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郑屠夫一听,顿时急了,脱口道:“郡主你可别犯傻啊,他能为了你不要永安郡主,就能为了保命不要你。”
“是啊,像这种负心汉的话,可不敢信。”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要是真信他的,成了婚以后可有得哭的。”
似是觉得自己身为过来人,一妇人边控诉着自己丈夫不忠,一边进门朝着庄诗涵靠近。
就在她伸手要去拉她时,忽听庄诗涵道:“你自己没本事管不住男人,就说天下乌鸦一般黑,真有意思。”
妇人顿觉尴尬,有些恼怒道:“我这可都是经验之谈,完全是把郡主当自己人才说的,你不乐意听就算了,干嘛说这么难听。”
“难听?”庄诗涵冷笑,眼底的不屑不加掩饰,“你连自己的丈夫都管不住,还好意思给别人传授经验。
传授什么?教大家如何在妾室进门之后,与其和平共处吗?”
愚昧无知还想为人师,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你你你!”妇人气得一张脸通红,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庄诗涵打落她的手,眼带同情道:“你可真可怜,摊上这么个男人还紧抱着不肯撒手,生怕被休连闹都不敢闹一场,最多不过背地里骂几句过过嘴瘾。
我要是你,日子过得这么没有盼头,倒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妇人被她说得潸然泪下,又听到身后有人戏谑的大笑,只觉得身形踉跄就要站不住。
一想到躺在病榻上,仍不忘用无所出威胁要休了她的丈夫,再想到父母双亡弟媳跋扈回不去的娘家,她只觉得前路一片晦暗看不到尽头。
偏偏庄诗涵还在继续道:“为人当自强自立,男女皆一样,不知道靠着自身努力,只一味的想着攀附男人过活,下场只能是被弃如敝履。”
她说着,看向四下拔高了声调道:“在场的女子不管未婚还是已婚,都给我听清楚,你们若是不独立只想着依附男人,只能每日看别人的脸色,变成动不动向人吐苦水的深闺怨妇。”
这一字一句,跟指名道姓没有任何区别。
就差指着别人的鼻子羞辱了。
大庭广众之下,庄诗涵如此毫无顾忌的指责,无疑是在逼着人去死。
可她却丝毫不觉得有问题,甚至还觉得自己大发善心说了这么多点醒她们的话,总该有那么一两个清醒的愿意改变。
她不求她们感激自己,只要能活出不一样的人生,她也算是把新时代女性的薪火传递下去了。
庄诗涵这么想着,心下一阵感动。
全然没注意到,旁边的妇人已经心存了死志。
就在她看准了一颗圆柱,正要一头撞死结束自己这不值的人生时,忽听一声怒喝。
“你少听她放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奚临急吼吼地冲出来,满手都是刺眼的鲜血。
他顾不上的多解释什么,忙问那妇人,“敢问这位夫人可曾见过人产子?”
妇人呆愣地点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啪嗒啪嗒往下掉,模样委屈极了。
庄诗涵轻啧着摇了摇头,满眼嫌弃道:“哭有什么用,对不爱你的男人而言,眼泪是最不值钱……”
“你给我闭嘴!”
奚临一个眼刀子过去,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嫌恶道:“自己又算是什么好东西,还腆着个大脸教别人怎么做人,真好意思。
你倒是说说你能教别人什么?
是教人清清白白的姑娘跟你学着不守规矩,女扮男装潜入军营勾搭有妇之夫。
还是学着你不知礼义廉耻,放着别家的正头娘子不稀罕,非得上赶着去给人做妾?”
这一连串的话说下来,庄诗涵脸都气白了,哆嗦着嘴唇刚要开口反驳,就听后院传来李军医焦急的呼唤。
“奚大夫,郡主回来了没?再这么耗下去,大小可都要不好了!”
庄诗涵眼前一亮,忙问:“是不是前日住进来的那个孕妇要生了,我可以帮忙。”
奚临却懒得看她一眼,只叮嘱那妇人道:“产妇胎位不正有些难产,怕的厉害,你同为女子想必在旁边能说得上话,劳烦你过去宽慰她几句。”
他说着,又转头吩咐一旁的药童,“速去城门口等候,就说奚某请永安郡主前来救命。”
庄诗涵在一旁听得牙根痒痒,脱口道:“不就是难产而已,照着肚皮上来一刀的事情,又不是非她宋言汐不可。
你且交给我,保管大小平安。”
听她说的这般轻易,竟还大言不惭的要对产妇动刀,奚临不由地攥紧了拳头,一瞬间打人的心都有了。
他是不打女人,可也不是不能破例。
庄诗涵后退两步,警惕问:“你该不会要对女人动手吧?”
奚临咬咬牙,扔下一句“你也算个人”,转身大步离开。
妇人见状,忙抹了把眼泪提步跟上。
她快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庄诗涵,微红泛着泪意的眼底满是愤怒。
四目相对,妇人冷着一张脸道:“民妇自知身份卑贱,不配与郡主相提并论,更不该嘴贱妄图劝郡主什么。
可有句话,还请郡主牢记。
人要是活着时嘴上不积德,死了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妇人说完这些扭头就走,连一句反驳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庄诗涵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被骂了,气得险些当场笑出声。
下地狱?
像她这种人,恶鬼见了都要绕道走,会害怕这个?
她倒要好好看看,她们比起来究竟是谁先下地狱!
庄诗涵看向一旁药童,吩咐道:“春生,你回将军府一趟,把我之前做手术常用的箱子取来。”
春生眉头紧皱,压低声音道:“郡主三思,临行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国公爷千叮咛万嘱咐,让您一定不能再……”
“你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
“奴才自然是郡主的人。”
“那还不滚?”
见他仍站在原地不动,庄诗涵不由沉了脸,冷声问:“你如今是翅膀硬了,本郡主已经用不动了是吗?”
触及到她眼底那一抹熟悉的危险,春生害怕的身子抖了抖,拼命摇头。
担心被人看出端倪,庄诗涵压低了声音道:“那还不赶紧去,半个时辰内回不来,我要你好看。”
春生忙不迭点头,往外跑时没注意医馆门口的高门槛,整个人竟直接被绊飞了出去。
掌心在地面擦出两道血痕,疼得他陡然变了脸色。
一旁的郑屠夫赶忙伸手去扶他,关切道:“小兄弟,没摔到哪儿吧?”
“没……没有。”春生白着脸急急推开他,生怕他会多问什么,转身飞快跑走了。
徒留郑屠夫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脸的茫然。
他问旁边人:“这小兄弟着急跑啥啊,咋跟后头被狗撵了一样,刚刚吼咱们那一嗓子不是听着挺厉害的?”
“谁知道呢,可能京里来的跟咱边城的人不一样吧,有其主必有其仆,你没见那诗涵郡主人前人后也是两张脸?”
“王老二,你要这么说话我可就不乐意听了,城里闹了这种要人命的病,郡主都没有说丢下咱们独自逃命,足以见其言行合一。
要不是她,你那老娘早死了吧?
再让我听到你们说郡主一句不好,可别怪我手里的杀猪刀没长眼。”
听到这话,王老二骂娘的心都有了,忍不住呛声道:“你还挺好意思说别人,刚刚大家伙里就数你嚷嚷的最厉害,郡主可都在旁边听着呢!”
“是啊,不能有些话你可能说,别人不能说吧?”
郑屠夫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大嘴巴,道:“我嘴贱,我该死行了吧。”
被他突然的暴怒吓了一跳,王老二脱口骂道:“你他娘的有病吧,她是上辈子救了你命还是咋,你这么听她的!”
他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人劝住。
“你快少说两句吧,这满城的人都还指着郡主救命呢,把她给惹生气了能摊上啥好处?”
有人小声嘟囔道:“边城又不止她一个大夫。”
话音刚落,郑屠夫一把推开王老二便要跳上去给他一拳。
那人偏头躲过,不由得啐了一口怒骂道:“姓郑的,你可真是郡主养的一条好狗,指谁咬谁。”
“你他娘还敢骂老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两人先前就有过节,这会儿言语碰撞了几句,竟气不过直接动起手来。
一个是屠夫,平日里杀猪卖肉练得一把子好力气,一个是常年走镖的镖师,一身的腱子肉身手更是没话说。
俩人都不是善茬,这会儿扭打在一起,周围的人更是连拦都不敢拦,生怕谁一个没看准拳头砸自己脸上来。
见他们打起来,推搡间似是要往医馆里头走,躲在药柜后的孙大夫小跑到庄诗涵面前,焦急道:“郡主快劝劝吧,再这么打下去要出事的。”
等会儿万一打砸起来,就算是十个回春堂也不够这些人折腾的。
关键是他跟几个药童帮个忙抓药行,打架劝架这种事那是一丁点都不能沾,说难听点,光那郑屠夫一个人就能撂倒他们好几个。
眼下百姓们本就因为缺药,心生不满,难保有几个嗔怪对他们下黑手的。
庄诗涵挑眉,“怎么,不继续当缩头乌龟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刚刚在后院商量,由谁出面告知外头百姓回春堂暂时没药一事,一个两个低着头连屁都不放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坐了一群哑巴。
听到姓李的那个老东西给她带高帽子,说什么百姓信任她,她作为这个人选最合适时,他们突然又不哑巴了。
那附和的漂亮话,一句接着一句,恨不得将她夸成在世神仙。
生怕她会反悔,在她被他们吹捧的不耐烦答应后,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恨不得凭空生出一双手在背后推着她走。
现在觉得场面收拾不住了,又打算让她接管烂摊子?
想什么呢!
她又不是大冤种。
好的事情都是他们的,恶人反倒由她一个人来做,当她也成了没脑子的蠢货?
孙大夫脸色难看,嗫嚅道:“外头都是感染了时疫的病患,又有不少行动不便的老者,万一推搡起来伤到无辜之人就不好了。”
庄诗涵冷笑,声音压得极低,“那又如何。”
在孙大夫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她满眼不屑道:“谁想当滥好人谁自己去就是了,本郡主可没工夫奉陪。”
她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管外头的人此刻是不是已经打得头破血流,又是为什么打起来。
比起这些,她还有更重要的正事要做。
越靠近后院,女人凄厉的惨叫越清晰,听的庄诗涵一阵心惊,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她刚走到隔间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里军医焦急的声音,“这都什么时辰了,郡主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半路遇到什么危险吧?”
奚临果断道:“绝不可能。”
那人精得跟狐狸似的,跟墨锦川可谓是一个比一个狡猾,怎么可能接个人反倒把自己搭进去?
更别提她并非一个人山上,还带了程端将军和一干将士,便是接不到人,也能平安回来。
李军医叹了一口气道:“老夫曾听闻,有医术卓越者,能以银针使其临盆的妇人胎位转正,以便妇人顺利产子。
也不知郡主能不能赶得及回来,这可是一大一小两条命。”
话音刚落,庄诗涵直接推门进去,带进一阵冷风。
她眉眼间满是倨傲,十分不屑道:“不过是生个孩子罢了,又不是多大点事,离了她宋言汐还能不生了?”
躺在床上的产妇被她突然这么一吓,出血的症状更厉害了。
要不是李军医眼疾手快抓了一片参片塞到她的嘴里,这一口气提不上来,说不定就直接一尸两命了。
奚临蓦地转头,怒声道:“滚出去!”
庄诗涵陡然沉了脸,“奚临,你别给脸不要脸。”
她看向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的女人,冷冷道:“现在除了我,你们之中没人能救她。”
“即便是宋言汐也不行。”
“好大的口气!”
奚临快走两步拦在她面前,横眉问:“你是自己走,还是等我动手请你?”
庄诗涵轻咬下唇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眼底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是不解,忍无可忍问:“人命关天,你非要这个时候针对我?”
这人难不成是属狗的?
就算是属狗的,也得有人给肉骨头才肯乖乖干活。
他可倒好,都没见那宋言汐给过他半点好处,真不知道一天到晚瞎舔个什么劲!
看着她身后大开的门,奚临眉心狠狠跳了跳,问:“你还知道人命关天?
妇人产子之时最是虚弱,一点冷风都见不得,亏得你还是个医者!”
“你说这个?”
庄诗涵恍然大悟,忙解释道:“孩子离开母体之前,她和咱们正常人是一样的,只有等到孩子生……”
“简直是荒谬之谈!”
见她不肯走也不肯关门,奚临冷着脸道:“得罪了。”
话音落地,他直接抬手朝着她肩膀狠狠一推。
庄诗涵没料到他真会动手,猝不及防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没脚下不稳摔在院子里。
木门在她眼前被“砰”的一声关上。
隔着一扇门,她隐隐能听到产妇虚弱的呼痛声,几乎要喊不出声音来。
她分明已经没力气继续分娩。
再这么耽搁下去,不光孩子会被憋死在肚子里,就连产妇也会有生命危险。
都这么紧急了,他们不说问问她有没有办法,居然还要舍近求远等宋言汐回来?
奚临是个没脑子的东西,一时抽疯也就算了,姓李的老头平日里不是谨慎的要死,这会儿不怕闹出人命了?
真是一群傻逼!
他们不怕闹出事情,她还怕人死在这里,到时话传话传着传着就成了她的锅。
不行,她绝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
庄诗涵快走两步,双手重重拍着门板,高声道:“人家女人生孩子,你们两个男大夫在里面,把我关在外头算怎么回事?”
下一瞬,奚临冰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不想被毒哑,就闭嘴。”
“你!”庄诗涵怒极,却不敢真的说出什么刺激他的话。
这个神经病,他跟别人不一样,不是光嘴上威胁不动真章,那是真的敢说敢做。
为了个没关系的陌生人,如此冒险不值当。
可就这么转身走了,她又实在是不甘心。
庄诗涵急得原地踱步,听着里头几乎要没了声响,心一横道:“她本来就胎位不正,现在又没有力气使力,孩子是铁定生不下来的,再这么下去不仅孩子会被憋死,她也会没命。
亏得你还自诩神医,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一尸两命吗?”
虽然没得到回应,可她确定,奚临此刻一定在听。
他即便再不服,可只要还想着救人,就只能听她的。
庄诗涵伸手推了推门,没推开,压着心头怒意道:“不管咱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别拿人命关天的事赌气,我已经让人去准备手术用具,很快就可以为她做剖宫手术。”
“何为剖宫手术?”
“就是划开她的肚皮和皮下组织,在子宫上开个口,将孩子取出来然后再缝合。”
“此等方法,前所未闻。”
“你没听说过的多了去了。”庄诗涵一脸不屑。
但话音落地,她才猛然意识到一点。
同她说话的女音,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庄诗涵蓦地回头看向宋言汐,眼神复杂道:“你何时回来的?”
“刚到。”
紧闭的门“咯吱——”一声被拉开,露出李军医那张焦急的脸来。
他一把拉住宋言汐的胳膊,边往里拽边开口道:“孩子似是脚着急要先出来,老夫没接过生,奚大夫年轻也没经验,郡主快过来看看,好歹先给扎一针别让人疼昏过去。”
庄诗涵看在眼中,不由冷笑,“让她看,她是生过孩子还是见人生过孩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道:“若依诗涵郡主所言,半数医者都要被刨除在外。”
远的先不说,她自己就算一个。
“你!”庄诗涵一噎,强忍着骂人的冲动,盯着她的后背冷冷道:“你救不了她。”
奚临转过头来,看向她的眼神冷得仿佛要杀人。
他扫了眼宋言汐,冷声道:“你且安心救人,她交给我。”
他说着话,捋着袖子就要就要往外走。
却听宋言汐道:“她说的没错。”
奚临脚步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可听清她方才都说什么了?”
“剖腹取子,古籍确有记载。”
“你疯了不成!”
奚临反手将门关上,转身之际声音不自觉染了颤意,“你可看清那记载最后所书的四个字?”
母子俱损。
他甚至都不敢直接说出来,生怕吓到此刻又惊又惧的产妇。
宋言汐稳稳落下一针,沉声道:“除了赌一把,我们没得选。”
产妇尚有意识,听着他们的对话隐隐猜到什么,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死死地抓住旁边妇人的手,虚弱道:“姐姐,你帮我,你帮帮我。”
妇人忙点头,咬了咬牙似是下定决心般,松开女子的手就朝着几人跪了下来。
她一边磕头一边道:“这位妹子是个苦命人,他家男人半个月前死在了梁人手里,俩人成婚才一年,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全家的指望。
求你们发发善心,救救她肚子里的孩子,哪怕只保住孩子也……”
“说的什么混账话!”奚临急急打断她,看向床上面无血色的产妇,沉声道:“外头马上要落雪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孩子熬不过冬天。”
产妇瞬间瞪大了眼,张着嘴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我……我不……我不能死。”
原本想骂他太过冷血的妇人一听,忙跟着开口道:“这孩子跟你去了也好,省得活着受罪,毕竟这没爹没娘的孩子还不如街上要饭的狗儿,谁见了都想踹一脚。”
“不……不能……”
“姑娘你先别着急,孩子的胎位不正,万一胡乱使劲儿不仅会伤到孩子,也会伤及你自身。”
李军医说着,又切了一片参片给她含在嘴里,叮嘱道:“咬住,千万不能再掉了,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你们娘俩的命。”
他帮着产妇掖了掖被角,朝着宋言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出去说话。
产妇早已脱力,现在完全是靠着自身毅力硬吊着一口气,再也经不起任何刺激。
说难听点,一句丧气话甚至都有可能随时要了她的命。
门被打开的瞬间,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的庄诗涵脚下一个不稳,这个人直直摔进去。
宋言汐及时拉了她一把,才避免了她摔个脸着地。
庄诗涵脱口道:“多谢。”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太过矫情,刚要找补,忽听宋言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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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庄诗涵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快步跟上。
她急不可耐道:“她的情况我看了,很危险,再不赶紧动手术大小都保不住。”
走远了一些,宋言汐才转头看向她,问:“你有几成把握?”
“九成!”庄诗涵下巴微抬,满眼的笃定。
不过是个剖宫产手术罢了,她之前又不是没有做过,不算什么高难度的手术。
在现代可以,在这里也照样能行。
要不是之前多半时间都在军中,见到的都是些大男人,义诊碰到的那几个孕妇又死活不肯做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一造福广大妇女的技术早就推广出去了。
一个个死脑筋,有她在,真不知道她们在怕什么!
对上她自信满满的双眸,宋言汐不确定问:“大小都有九成把握吗?”
庄诗涵刚想说是,又想到之前因细菌感染没能扛过去的几个将士,抿了抿唇道:“小的九成,大的五成。”
见李军医似要开口,她抢先道:“你可想好了,如果不动手术,你们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她看向宋言汐,挑眉问:“我说的对吗?”
虽然十分看不惯她那嚣张的气焰,可他们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实话。
产妇已然力竭,这会儿全靠参片和求生意志吊着一口气,这口气甚至随时都可能断掉。
就算宋言汐以银针相辅,助她顺利调整胎位,以她眼下的情况也根本生不下来。
他们能等,可她腹中的孩子却等不了。
但凡孩子的月份小一些,可以用些手段,宋言汐定会劝她放弃孩子,不必拼着母子俱损的风险只为全一个念想。
孩子已然足月,成与不成,这一遭的罪她都得受。
与其拖到胎死腹中,产妇因失血过多而亡,倒不如狠狠心赌一把。
至少,还有一半的把握,不是吗?
宋言汐心下沉了沉,抬眸看向庄诗涵,冷声道:“手术可以,但我们三人要在场。”
“不可能。”
庄诗涵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她,眼神轻蔑道:“你就算想偷师也该出去打听打听,这边城上下谁不知道我治病时的规矩。”
宋言汐问:“神医谷的规矩?”
听到神医谷三个字,庄诗涵的腰板挺得更直了,满眼骄傲道:“师门有规,不敢不从。”
“原是如此。”
宋言汐点点头,突然往前走了两步。
距离骤然被拉近,庄诗涵身体下意识后倾,一脸警惕道:“你最好什么也别干,否则,我这双手能不能握紧刀,可就说不好了。”
“拿病患的命威胁,有你这么当大夫的吗?”李军医气得恨不得动手扇她。
她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如此行事,早晚要被人打死。
半分良心不要,也不怕遭雷劈!
庄诗涵一脸不在乎道:“你们不是一天到晚的说我没医德,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吗?
正好,我干脆随了你们的心意,坐实这一点。”
她看着李军医,眉梢微挑,“怎么,您老人家不满意?”
“你!”李军医气结,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可偏偏眼下又非她不可,连一句重话都不敢多说,气得他猛捶胸口,恨不得昏死过去什么也看不着听不见。
庄诗涵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烦道:“你们考虑好了没,留给里面那位的时间,可不多。”
李军医道:“你们同为女子……”
庄诗涵打断他,“少在这里道德绑架我,你们就告诉我,这人,治还是不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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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异口同声。
人命关天,就算庄诗涵的气焰再嚣张,他们也只能忍。
只是涉及到动刀子,宋言汐说什么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里面。
万一出现点突发状况,以她要强好胜的性子,极有可能不告知他们自己想办法救人。
这种例子,此前不是没有过。
盯着庄诗涵的背影,宋言汐开口道:“我可以把那套针法教给你。”
庄诗涵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声音带着不屑问:“你觉得我会稀罕?”
“你稀罕。”
平平淡淡的三个字,却稳稳地抓住了庄诗涵心头那点不为人知的心思。
她背对着宋言汐,恨的手指都快抠烂了。
这个贱人!
那天她果真什么都知道,就是为了防着她,怕她学会了之后然后超越她,才留暗一在外头拦门不让她进去。
如今有求于她,怎么不继续藏私了?
看出庄诗涵一动不动是想拿乔,宋言汐却没给她机会,直接道:“既然你觉得为难,便算了。”
她说完转身便走,速度快的一旁的李军医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赶忙道:“丫头,你可不能走啊,里头那姑娘还全靠你的针吊命呢!”
庄诗涵听的眉心狠狠一跳,侧身瞥了眼,见她真没留下来的意思,忙道:“你站住!”
宋言汐停下脚步转身,淡声问:“郡主还有事?”
装什么装,有没有事她不知道?
明明是她想偷师,怎么搞得反过来是她求她一样。
你瞧瞧,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吗?
余光瞥见春生抱着药箱跑来,庄诗涵压下骂人的冲动,冷声道:“只能你一人跟我进去,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能问也不能说。”
李军医听的只想给她一脚。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
宋言汐想也没想,答应道:“可以。”
庄诗涵脸色缓和了不少,眼神倨傲道:“这才有点求人的样子,以后麻烦你认清……”
“求?”宋言汐眼神多了冷意,问:“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二人同为医者。”
庄诗涵刚想问“那又如何”,转念一想这是何处,登时沉了脸。
这两年来,她在外立的一直都是热情心善,济世救民不求回报的活菩萨人设。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用病患的命,去威胁另一个大夫?
除非,她的医者仁心全都是装出来的。
操纵民心这事儿,宋言汐此前就用过,害得她忙中出错,报复她不成反倒损失了好几个铺子,折算下来不知道亏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她绝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摔倒第二次。
见宋言汐唇角微动,似是想说什么,庄诗涵忙开口道:“我的工具到了,让人送烈酒来,越烈的酒越好。”
李军医与她同在军中共事,自然明白她要烈酒做什么用,赶忙转身去寻。
走出了几乎,听到庄诗涵道:“你待会儿看可以,但看完之后要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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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想要骂人,就听宋言汐心平气和地问:“你对自己的医术就如此不自信?”
庄诗涵当即反驳道:“你胡说什么呢?”
她似是气坏了,都没来得及思考宋言汐是不是故意激她,脱口道:“你真当做手术是上街买菜呢,随便来个人都可以?
你尽管看,要是看一遍就能学会,我这么多年就是白学了!”
宋言汐走上前,接过春生手里的大箱子,似不经意道:“你也不用说的那么难听,但凡学过几年医的,看一遍再记住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李军医听的胡子抖了抖,一边感叹年轻就是好张口就来,一边加快了脚步。
庄诗涵直接听笑了。
她眼神轻蔑地看着宋言汐,冷哼一声道:“心比天高,今日我就让你见见,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宋言汐语调淡淡道:“拭目以待。”
见她没半分紧张,分明是小瞧了她,庄诗涵暗暗下定了决心。
这个手术她不仅要做,还要做好,要做到一举震惊整个封建王朝。
让宋言汐,还有那些个瞧不上她的老家伙们,乃至全天下的人都对她心服口服!
春生了解自家主子,一看情况不太对,赶紧凑上前准备劝说。
没想到庄诗涵一看到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道:“废物东西,让你去取个药箱这么半天,你不知道里头人命关天吗?”
春生慌忙解释,说他出门的时候摔到了腿,箱子又沉,抱着根本走不快。
而且他路上数着数呢,还差一刻钟才到半个时辰。
庄诗涵看着他那窝囊的样子,心中本就有气,这会儿听到他竟然敢顶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上前一步,直接伸手拧春生腰间的软肉,嘴里还骂道:“你若敢躲,我扒了你的皮!”
春生顿时一动不敢动,被掐的眼泪直流,还不忘说一句“郡主当心手”。
宋言汐在一旁看得眉心紧皱,忍无可忍提醒道:“郡主,正事要紧。”
她面上不显,像是并不曾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只是单纯等的有些不耐烦。
庄诗涵应了声“好”,觉得不解气又狠狠掐了一把春生,看他整张脸疼得皱在一起,这才心满意足。
转身看到宋言汐有些吃力地抱着,比她身体还要宽出不少的箱子时,她更高兴了。
姓宋的平时不是很狂吗?
怎么不继续了?
她当初不可一世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吧?
真是笑话!
也不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还妄想着同她争。
只要她愿意,别说是区区林庭风,就连那个看似眼高于顶的锦王,也照样是她的裙下臣!
他就算身份再尊贵,还能贵得过堂堂一国太子?
宋言汐抱着药箱默默跟在后头,细细回想着刚才所见所闻,联想着此前的种种,心中那颗早已扎了根的怀疑之种,瞬间破土而出。
眼前的庄诗涵,当真是靖国公捧在手掌心的国公府嫡女吗?
凡世家所出女儿,尤其是嫡女,自小便由专门教导礼仪规矩的先生,甚至比琴棋书画要看得更重。
行走在外,一言一行皆代表着家中颜面,若行差踏错不仅会影响自身婚事,甚至还会影响家中其他兄弟姐妹。
是以,即便有些女子才名不显,只要礼仪周到落落大方,仍能得一个端庄的贤名。
可这庄诗涵,不仅一言一行看不到半点世家贵女的影子,从前女扮男装闯军营,未曾成婚便急不可耐往将军府送所谓嫁妆之举,更是一件比一件出格。
即便家中没有父兄姐妹,她也该为家中的老父亲考虑一二。
毕竟满京皆知,国公爷这么多年一直疼女如命,即便不能以心换心也不至于全然不顾。
除非,她根本不是庄诗涵!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来不及熬制止疼的汤药,宋言汐只能倒了半碗红糖水,取一颗止血镇痛的药丸化了,一勺一勺喂产妇喝下。
效果虽不及前者,却也聊胜于无。
一旁打下手的妇人为产妇擦着额上冷汗,温声安抚道:“妹子别怕,我就在门外守着你,有事你只管大喊一声就行。”
她说着,擦去眼角担心的泪水,挤出一抹笑道:“你只管放心大胆的把孩子生下来,我来做孩子的干娘,往后吃的用的咱自家铺子里都有。”
闻言,正在用烈酒给手术刀消毒的庄诗涵不由侧目,只觉得女人露在棉布外的那双眼睛莫名有些熟悉。
可具体在哪儿见过,又一下想不起来。
她摇摇头,笑女人的想法太过天真。
连自己丈夫在外拈花惹草都管不了,还敢大言不惭当场收干儿子,甚至还要包下孩子未来的吃用。
看她的身段,并不像是孕育过孩子的,想必也是不知道养孩子有多费钱,这才敢说出这种大话。
宋言汐听着妇人发自肺腑的话,也不免多看了她两眼,目光下意识被她腰间挂着的一个木坠子所吸引。
那上头的纹样,分明是……
妇人还以为她是嫌她守在这里碍事,忙起身道:“二位郡主,民妇先回避了,我这妹妹和干儿子就拜托你们了。”
宋言汐道了声“好”,余光瞥见庄诗涵面带愤慨,分明是有话要说,当即抢先开口问:“诗涵郡主可需要帮忙?”
“用不着。”
怕被她看见太多,庄诗涵当即转过身,将箱子挡的严严实实,只留了个背影示人。
待到妇人走了,她才突然想到什么,蓦地转头看向宋言汐,怒声问:“你故意的是不是?”
“什么故意?”
“少在这儿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无视庄诗涵的愤怒,宋言汐只温声安抚因她们对话而紧张焦虑的产妇。
她道:“你且宽心,诗涵郡主的医术很好,定会保你们母子平安。”
产妇虚弱点头,眼底满是感激的泪花。
庄诗涵却冷哼一声,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别以为在人前夸我两句,咱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我们之间的账,还得慢慢算。”
宋言汐点点头,“自然要算。”
不仅要算,还要前世今生桩桩件件都算得一清二楚。
想一笔勾销?
她想得美!
言家满门被灭之仇,她娘亲和阿弟沦落街头死无全尸之恨,连带着她被设计枉死,这其中哪件事没有她这个,林庭风的知心枕边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她的双手上,同样沾满了她至亲的血。
不为他们报仇雪恨,她没有脸去见他们。
庄诗涵没想到宋言汐连遮掩一下都不屑,就那么大咧咧说要跟她算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这是被人瞧不起了?
不是,宋言汐以为她自己是谁啊,仗着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了那些坑蒙拐骗得来的银钱买了个郡主封号,就真以为自己能同她平起平坐了?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且不说那自老侯爷死了便门庭冷落狗屁侯府,与他们国公府根本没得比,就她那没出息到宠妾灭妻险些把侯爷之位弄丢的废物爹,与她家老头子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医术医术比不过她,拼爹没戏,连男人也抢不过,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来的自信那么狂妄。
她正想嘲讽两句,忽听宋言汐道:“你不是要看针法,走近些。”
庄诗涵缓步走上前,看向她的眼底都是警惕。
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她难道就不害怕,她看完之后临时改主意,不给这个孕妇做手术了?
正想着,庄诗涵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转头一看才发现木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
门缝后头,赫然是一双冰冷的眸子。
“奚临,你是不是有……”
庄诗涵骂出口的话,在看到奚临自门缝里递进来的一支香时,戛然而止。
嗅到熟悉的味道,她嘴唇动了动,压低声音道:“这不是幻香吗,你拿这个做什么?”
奚临递上解药,面无表情道:“或可减轻些疼痛,你们提前服下解药便不会被影响。”
“这……”庄诗涵回头看了眼,嘟囔道:“倒也不是不行。”
她收了香,反手将门关上,语带警告道:“一个时辰之内,不要让任何声音影响到我,否则手术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概不负责。”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等在外头的几人已然坐不住,急得原地踱步。
李军医忍不住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老夫虚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你瞧瞧她,眉眼之间盛气凌人,哪有半点当大夫的样子?”
奚临摇摇头,示意他隔墙有耳。
李军医扫了眼不远处的春生,冷哼一声,“随便他去告,左右我也一把年纪儿孙长成人没什么牵挂,有本事把我也弄死。”
奚临眯了眯眼,抓住了重点,“什么叫也?”
闻言,李军医眼底闪过一丝痛意。
他看了眼四下,将奚临拉到院子一角,才沉声开口道:“老昌家的那个小九,想必你已经见过了,他之所以那么仇视诗涵郡主,就是因为他的阿爷死在她手上。”
听着这熟悉的称呼,奚临的眼前很快浮现出一张苍老的笑脸,在他两年前离开边城时,早早便等在城外相送的小老头。
他惊愕道:“昌军医!”
“是他。”李军医又是一声叹息,满眼悲痛道:“老昌在军中是出了名的脾气好,老实人,就连刘老哥碰到他都发不出火来。
可就是这么一个脾气秉性的人,竟会因为看不惯诗涵郡主的手段,夜半找到她的营帐谩骂羞辱,甚至还想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动手教训她。”
奚临笃定道:“这不可能。”
他不由冷了脸,双拳紧攥挤出一句,“昌老如果会骂人,就不会被刘老调侃是哑巴,更别提动手打人了。”
“是啊!”李军医泪光闪烁的眼底多了恨意,“出事之时营帐只有他们和林将军在,以她和林将军的关系,两人自然是共用一张嘴。
那晚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他们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奚临的心一沉再沉,冷声问:“曾老到底是怎么死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他们说是气死的。”
“荒谬!”
顾忌着那边还在做手术,奚临就连质疑的声音都压得极低,“昌老一向乐观待人,也从未听说过他患有心疾,她如此说你们便信了?”
“自然不信。”
回忆起当时细节,李军医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刘老哥疑心老昌的死,提出要验尸,她表面答应的好好的,实则早已安排人前去焚尸。
等我们得知消息赶到时,早已来不及,烧得就剩下一捧灰了。
偏偏她还自掏腰包,不仅出了丰厚的抚恤费,为老昌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又拨了十来个人送他风光归乡,让人想挑她的错都挑不出。”
奚临恨红了眼,咬牙道:“他二人惯会用这些手段收买人心,也不嫌恶心。”
似是猜中他心中所想,李军医自嘲地笑笑,“自古都是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什么所谓报应不报应的,人死了就什么都管不了了。”
奚临脸色更沉了,声音泛着冷意,“可活着的人,不会忘。”
李军医蓦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激动的热泪盈眶。
他道:“我们都老了,难保有哪天没哪天的,多半是没那个本事给老曾讨回公道了,只能拜托你们了。”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似感叹又似懊悔道:“老曾说的没错,之前是老夫太狭隘了,认为女娃娃学不了医,最多也只能帮着打个杂扫扫地。
若当时在军营里,我们几人能少些偏见……”
奚临紧皱眉头,不赞同的打断他的话,“李老此言差矣,据我所知,你们最初也没给宋大夫什么好脸色。
她怎么没学着以德报怨?”
李军医一想,顿时觉得这话十分在理,气得胡子都跟着抖了抖道:“你说的对,我们几个虽没给她好脸色,可在知道她是女儿身后,却也没刻意刁难过她。”
想到什么,他眼底的愤怒愈发浓烈,恨恨道:“老昌对她一向宽容,甚至还多此提醒我们,她一个女娃娃在军中多有不便,让我们对她多加照拂。
她既便心中有怨,也应该冲着我们来,老昌从不欠她什么。”
奚临问:“您可知昌老为何夜半时分独自一人去寻她?”
“这……”李军医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可下一瞬,他眼底顿时多了恼怒,“你难不成也怀疑老曾的品行?”
奚临不解,“李老何出此言?”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他,李军医惭愧道:“老曾没的这一年,军中说什么闲话的都有。
更有些不了解他的新兵蛋子,竟然说什么他是因为见色起意想要欺负人,结果被林将军发现,觉得自己没脸见人活活气死了。”
话说到最后,他气不打一处来道:“别让老夫逮到是哪个小王八蛋胡说八道,否则定撕烂他的嘴!”
奚临沉默了一瞬,道:“未必不是有意为之。”
“你说他俩?”
李军医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即摇摇头,否定道:“这种说起来都嫌脏了耳朵的事,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面子薄,定然不会……”
话说到最后,他说不下去了。
他没办法欺骗自己。
一个脸皮薄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她那般,胆大包天到女扮男装潜入军营,同那些将士同吃同睡。
甚至在女儿身败露好,堂而皇之的住到了林庭风的营帐里,与之同进同出。
他们都是过来人,即便她一直有意无意暗示别人,林庭风是个难得一见的君子,与她相处之时从来恪守礼法,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们之间真没什么。
你见过哪家恪守礼法的儿郎,会厚着脸皮与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同吃同住?
更别提,他还是个有妻子的人。
光是想到这里,刘军医就觉得实在是没眼看,忍不住骂道:“寡廉鲜耻,当真是辱了国公府的门楣。”
他摇摇头,感叹道:“真不知个靖国公和国公夫人那么好的两个人,怎么会生出如此,如此混账的东西。”
不远处的春生正好听到这句,头埋的更低了。
最后一针缝完,庄诗涵接过宋言汐递来的剪刀,看向她的眼底难得多了赞赏之意。
她一边间剪断多余的棉线,一边态度倨傲道:“不得不承认,你在学医这块儿确实有天赋。”
小半年没做这么精细的手术,中间好几次差点没拿稳刀,好在宋言汐及时稳住她,才没闹出乱子。
第一次见开肠破肚,她居然能做到面色不改,甚至还能清楚的记得她手术前只匆匆交代一遍各种器具的名字。
这种天赋,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如果她们二人不是情敌,说不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当然,如果她能识相一点,不要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待到此次得胜还朝,她也不是不能考虑让风哥改变主意。
毕竟将军夫人的位置,如今她已经不稀罕了。
倒不如留给更需要的人。
宋言汐拿起一旁的棉布为她擦汗,并不走心道:“郡主谬赞了。”
听出她话里的疏离,庄诗涵压下想要方才的想法,冷冷道:“术后还需观察十二个时辰,你在这儿守着吧,两个时辰后叫我。”
她说着把手中的剪钳往盘子里一丢,命令道:“这些东西都需要用热水仔细清洗,洗完之后用干净帕子擦干水,再用烈酒洗一遍,晾干之后由我亲自装箱。”
像是笃定宋言汐不会拒绝,她又交代了产妇该什么时候下床,如厕等注意事项,这才转身离开。
拉开门,看着挡在面前用褥子充当的门帘,庄诗涵轻啧了一声,道:“想得倒是周到。”
见到她出来,几人赶忙围了上去。
妇人忙问:“郡主,我妹子和我干儿子怎么样了?”
庄诗涵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问:“一口一个干儿子,怎么,要是个女儿这门亲戚你就不认了?”
妇人被问的一愣,低喃道:“怎么可能是个女儿,明明……”
“真是好笑,儿子女儿也都是别人的,关你什么事?”庄诗涵不耐烦地打断她。
不等妇人解释,她一脸嫌恶道:“我最看不上你们重男轻女这一套了,也不知道家里是有皇位继承还是怎么的。
明明自己就是女人,还一天到晚的瞧不起女人。
你都不拿自己当个玩意,还能指望别人瞧得起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妇人解释的话,被这兜头一顿骂给全数堵了回去。
她张了张嘴,想到那轻蔑的玩意二字,不由得红了眼。
“哭什么哭?”庄诗涵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怒其不争道:“憋回去,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要是哭一哭就能解决问题,这满城的百姓还喝什么药,直接坐着跟你一起抹眼泪得了!”
李军医气得胡子都直了,瞪圆了眼睛道:“老夫活这么大岁数,还从未见过像你这种狂妄到目中无人的女子!”
听着这熟悉的开头,庄诗涵赶在他说教前一脸惊诧道:“呀!要这么说的话,那您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她也不管李军医会气成什么样,自顾自继续道:“这做人呢,无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知而不自知,您说我说的对吗?”
“你!”李军医刚要反驳,就见宋言汐挑了一角帘子出来。
几人当即无视庄诗涵,转而将她围住,个个眼底写满了焦急。
奚临迫不及待道:“母子二人如何了?”
宋言汐道:“母子皆安,只是这么重的伤,待药劲褪去她怕是要吃些苦头。”
闻言,妇人心头紧绷着的一根弦瞬间松缓下来,喜极而泣道:“没事,只要母子俩都好好的,便是吃些苦头她肯定也是愿意得的。”
庄诗涵冷哼一声,“还真是刀不扎在自己的身上不知道疼,又不是你生的孩子,你倒是替人愿意上了。”
她还想说什么,奚临一个眼刀子过去,“嘴巴要是不想要,我不介意帮你缝起来!”
庄诗涵双手一摊,满不在乎道:“有胆你就动手。”
那有恃无恐的姿态,分明是掐准了如今他们有求于她,不敢同她撕破脸这一点。
是,奚临浑起来什么都不会,也真有可能说到做到。
可他不怕,总是有人怕的。
奚临捋了袖子便要上前动手,被宋言汐出声制止。
他回头看向她,那双桃花眼里除了愤怒还有难以置信,仿佛在说“你竟然替她说话”。
庄诗涵不由得轻笑出声,阴阳怪气道:“堂堂永安郡主也有如此识相的时候,当真是难得。”
听着她讽刺的话,宋言汐半点不恼,只看向奚临道:“郡主伶牙俐齿,本是好事,怎能动不动要用针线封嘴这么粗鲁的手段,对待一个弱女子?”
奚临闻言,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不是被气的,而是单纯因为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幕,根本憋不住。
以他对宋言汐的了解,刚刚那话,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话。
难怪暗一偷摸摸同他讲,他觉得自家主子跟未来主母脾气秉性很是般配,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连这骂人前先阴阳两句做铺垫,都给人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感。
俩人凑不出一个好东西。
这可不只是般配。
简直是绝配!
庄诗涵也隐隐觉得宋言汐话里有话,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果然下一刻就听她冷冷道:“应该直接一包药把她给毒哑了,省得她张口就来,白白污了人耳朵。”
“宋言汐!”
“喊什么喊,我耳朵没聋。”
对上那双气急败坏的双眼,宋言汐很认真问:“诗涵郡主听得懂人话吗?”
庄诗涵脸色更黑了,“你什么意思?”
宋言汐:“字面意思。”
话落,她想到什么又补充道:“郡主听不懂倒也正常。”
庄诗涵横眉,眼底带着火光,“你在讽刺我蠢?”
宋言汐没接她的话,看向一旁红着眼睛的妇人,温声问:“罗夫人是如何未卜先知,知道产妇腹中的是干儿子,而并非干女儿?”
庄诗涵冷哼一声,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还能为什么,典型的重男轻女呗!
见她嘴唇微动,分明是要说什么,奚临冷冷问:“你就这么害怕别人把话说完吗?”
“怕?”庄诗涵气笑了,眼神不屑地看向罗夫人,近乎施舍般道:“你继续说吧。”
她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名堂来。
无非是随便找个蹩脚的由头,企图向她证明,她并不重男轻女,对于男女一向一视同仁。
这些话她从前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凡是这么说的,那心眼恨不得偏的每边了。
光嘴上说说有什么用,她又不是瞎子,自己长眼睛了会看。
被她轻蔑的姿态气得够呛,罗夫人深吸一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屋里的妹子亲自告诉我的,说是刘军医义诊的时候为她诊过脉,说她怀的是个儿子。”
庄诗涵轻嗤一声,摆明了不信。
你见过哪个杀人犯,在事后会主动承认自己杀了人?
罗夫人被这一声轻嗤惹得心中火起,当即看向她怒声问:“郡主平日里是过得有多不顺心,才会一天到晚如此恶意揣摩别人?”
庄诗涵挑眉,“那你急什么?”
“我……”罗夫人想解释,却听屋内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
看出她眼底的焦急,宋言汐道:“夫人还是先进去看看孩子吧。”
罗夫人忙点头,走到门口想起什么,看向李军医道:“劳烦李老出去问问,看看谁家的羊最近下了羊羔的,给这孩子讨碗奶喝。”
李军医一拍大腿,懊恼道:“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么要紧的一茬给忘了。”
他招呼奚临,“奚大夫腿脚麻利,赶紧跟老夫走一趟,正好隔壁街有一家的羊羔还在吃奶。
这大冷天的,得赶紧给孩子喝上一口热乎的。”
见奚临只是盯着庄诗涵,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一般,李军医急的跺了跺脚,上前一把拽住他往外走。
边走边道:“你没听那小崽子刚生出来哭的跟猫叫似的,不用看也知道是个体弱的,更不能短他一口吃喝。”
更难听的话他没说,可奚临同为医者,自然明白其严重性。
他只是有些担心宋言汐。
刚骑了一天的马从城外回来,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就赶紧治病救人。
面纱外的那双眼睛里,肉眼可见的全是疲惫。
就算是铁打的人,这么连轴转也扛不住,更何况她只是个弱女子。
放心不下屋内的母子俩,宋言汐刚准备转身进屋,余光却瞥见庄诗涵正幽幽地盯着她。
她拧眉问:“有事?”
庄诗涵阴沉着脸,冷冷问:“你们怎么会认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听的一脸疑惑,“你说谁?”
庄诗涵冷笑,“你装什么装,若非之前就认识,你怎会知道她夫家姓罗?”
一想到这俩人此前就认识,故意在她面前装,那罗夫人甚至有可能是宋言汐安插在回春堂负责监视她的眼线,她顿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好你个姓宋的,明着比不过我你就耍阴招,连这种下作的手段都用的出来,我之前可真是小瞧你了!”
听着她咄咄逼人的话,宋言汐更不明白了,忍不住问:“我为何要同你比?”
庄诗涵脱口道:“自然是为了赢过我,好让风哥觉得你并非一无是处,后悔选了我,而并不是你。”
宋言汐这才听明白了。
她抿了抿唇,问:“所以你对我一直有敌意,是因为觉得我会抢你的风哥?”
光是说起这两个字,她都觉得胃里翻涌的厉害,忍不住想吐。
偏偏庄诗涵还在此刻问她:“难道不是吗?
自我跟风哥回京开始,你又是做戏自请和离,又是捐钱捐东西博美名的,不就是为了让风哥能多看你一眼,好保住将军府夫人的位置。”
像是说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事情,庄诗涵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眼底满是讽刺。
她道:“讲真,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们这些女人的脑回路,还有刚刚那个什么狗屁夫人,自己管不住男人的心不知道反思自己的无能,还大言不惭的站出来劝我。
你说说,这好不好笑?”
宋言汐看着她一脸的理所当然,再也压不住胃下的翻涌,快步跑到院子一角吐了起来。
恶心,太恶心了!
这个世上怎会有如此寡廉鲜耻之人?
她当林庭风是什么,人见人爱的香饽饽还是稀世罕见的珍宝?
就算是倒贴钱,别人都未必肯看一眼。
一天一夜不曾吃过东西,宋言汐胃里什么都没有,吐了半天也只吐出一点酸水。
庄诗涵在一旁看得眉头紧皱,满眼审视问:“谁的?”
宋言汐一愣,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后,顿时更恶心了。
她将扯掉的面罩仔细戴好,转身便要走。
庄诗涵伸手拦住她,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平坦的小腹,怒声问:“这个野种是谁的?”
不等宋言汐开口,她冷冷威胁道:“你如果不想让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丢尽言宋两家的脸面,就自己配一碗打胎药,把这个野种给处理干净。
否则,我就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他们口口称赞的永安郡主,究竟是怎样一个水性杨花的下贱货!”
宋言汐听着这些羞辱的话,不怒反笑问:“你觉得这会是谁的种?”
庄诗涵面色骤变,嗓音倏地拔高,“你们真的搞在一起了?”
上一刻还嚣张无比的人,瞬间红了眼眶,低喃道:“不,这不可能,他答应过我绝对不会碰你的。”
说着,她伸手就要去抓宋言汐的手腕,却被她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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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庄诗涵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宋言汐轻笑了笑,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看来林庭风对你,也并非全心全意。”
“你这个贱人!”
庄诗涵怒吼一声,扬手便要去打宋言汐。
巴掌落下之际,一道身影冲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看到来人,庄诗涵的声线一瞬变得委屈,“风哥,你总算回来了。”
光是这一声娇滴滴的风哥,听的林庭风的心都软了一半,看向宋言汐的眼神不由得带着点埋怨。
他道:“诗涵性子急,有时候虽然话说的难听点,却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你何必同她一般计较。”
一句话出口,两人皆是脸色一变。
林庭风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宋言汐细品,庄诗涵已然明白了他心中的盘算,眼神一瞬冷的仿佛要吃人。
她双手抱胸,冷笑一声问:“你这是出去当了一次英雄,回来就想左拥右抱了?”
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明显,林庭风连忙解释道:“诗涵,你误会了,我并非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便是另一种意思了。”
庄诗涵扯了扯唇角,看向宋言汐的眼底满是讽刺,“这烂黄瓜姑奶奶我不要了,你稀罕就拿去。”
宋言汐果断道:“你的东西你收好,我不稀罕。”
语速之快,像是生怕慢一秒就砸在自己手里。
她也不管林庭风的脸色有多难看,看向庄诗涵继续道:“你方才想多了,我并非有孕,只是觉得你说的话太让人恶心,这才吐了。”
话说的客气,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分明抱着气死人不偿命去。
扔下话,宋言汐转身就走,生怕多看两人一眼会再被恶心一次。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胆汁可吐了。
盯着她的背影,庄诗涵连眼圈都气红了,跺了跺脚道:“风哥,你看她都嚣张成什么样了!”
林庭风敷衍的重复道:“是嚣张。”
那一双眼睛,却恨不得死死黏在宋言汐身上。
他此前竟没发现,她那双眼睛生的如此好看,哪怕冷冰冰的看人一眼,也美的惊人。
若他两年前不曾在军中遇到诗涵,也不曾抵抗不住诱惑办下糊涂事,这两年来频繁与她书信往来,以她的性情绝不会同锦王殿下有所往来。
她会满心期许的,在将军府中妥帖照料母亲小妹以及阖府上下,等他得胜归来,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谐。
可这一切,都被她给毁了。
林庭风正感伤之际,只听庄诗涵冷不丁问:“好看吗?”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便遵从内心的想法道:“好看?”
“啪!”庄诗涵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林庭风没有设防,被一巴掌打得偏过脸去,半边脸瞬间没了知觉。
庄诗涵分明是下了死手。
可她仍觉得不解气,抬手还要打,手腕却被他给狠狠攥住。
林庭风眉心跳了跳,压低声音问:“闹够了吗?”
“我闹?”庄诗涵气得声音发颤,伸手指着宋言汐离开的方向,怒声问:“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你明明说过,你对这个贱人没有任何情意,要不是迫于言家的面子早就一纸家书休了她。
可你是怎么做的?你他妈的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林庭风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冷喝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动过这种心思?”
意识到这里是医馆后院,他压低声音道:“你先随我出来,省得在这里闹起来让人看笑话。”
“笑话?”庄诗涵勾了勾唇,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珠,满眼讽刺道:“我现在才是最大的笑话。”
她用食指轻点着林庭风的胸口,语带控诉,“为了能跟你在一起,我爹险些被我气死,你我离京的第二日他就放话出来,说以后只当从来没生过我这个女儿,也不允许我再踏进国公府一步。
我现在家也回不去了,脸也在伯母寿宴那天也丢尽了,成了满京的笑话。
现在我除了你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你要是再爱上其他人……”
庄诗涵哽咽的止住话,眼角恰到好处地落下一滴眼泪,好似砸在了林庭风的心尖尖上。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为她擦去眼角余泪,却被她一偏头躲开。
“诗涵,我……”
林庭风解释的话还没说完,被庄诗涵冷冷打断。
她抽回手,态度疏离道:“此时怨不得别人,要怪也只能怪我没认清自己的位置,横在林将军和将军夫人之间,影响了二位的感情,之后不会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糊涂话?”林庭风顿时急了。
他不由分说地拉住庄诗涵的手,满眼认真道:“我同宋氏之间什么都没有,你一向爱干净,我若真碰了她,便是洗的再干净你也不会再要我。
你与她之间,孰轻孰重,我如何能分不清?”
庄诗涵泪眼盈盈地看向他,轻咬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明白她在怕什么,林庭风忙举起一只手道:“苍天在上,我林庭风今日在此起誓,将来若负了眼前女子,必遭天打雷劈不得……”
一根手指挡在了他的唇上,止住了剩下更为恶毒的话。
庄诗涵轻轻摇头,道:“风哥,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因为她害怕,他将来遭雷劈的时候会连累她。
不过这世间渣男那么多,个个又都特别爱发誓,老天爷要是较真,怕是这漫长的神生除了劈负心汉之外,别的什么都不用干了。
根本就劈不完。
也不看看她是谁,还跟她在这儿玩文字游戏?
这套说辞,她早八百年前就听腻了。
果然从古至今的男人都一个样。
嘴上说的爱你,不等于只爱你一个。
口口声声说着我不负你的同时,心里也在想着如何给别的女人一个家。
如果条件允许,他们恨不得个个后宫佳丽三千,夜夜左拥右抱再来两个洗脚暖床。
真心?
一文不值的东西,有什么好期待的。
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自嘲,林庭风心头涌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正想耐着性子哄两句,忽听她问:“风哥可曾听说过言家与边城哪户姓罗的人家有故交?”
“罗家?”
“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就是罗家,我亲耳听到宋言汐称呼她为罗夫人。”
林庭风摇头,并不记得与言家有故的人里面有一户人家姓罗。
庄诗涵一脸笃定道:“你再想想,多半是记错了,肯定有这么一户人家。”
林庭风本就对她情绪抽离太快颇有微词,又听到她的质疑,更是心中不快。
他有些生气道:“言家的生意这些年早已遍布大江南北,每日里不知道要结识多少人,我说白了连言家半个女婿都算不上,哪知道有没有什么姓罗的还是姓马的。”
庄诗涵一瞬垮了脸,脱口道:“你当初娶宋言汐之前,不是把言家查了个底掉,连他们家看门的老头喜欢喝哪家的酒你都……”
林庭风立即变了脸色,开口打断道:“诗涵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你现在倒是怕人知道了,当初耍手段的时候怎么……”
“诗涵!”
对上林庭风冰冷,甚至可以说是带了些许威胁的双眸,庄诗涵讽刺地勾了勾唇,果断转身离开。
竟敢威胁她,这人果真是指望不上了。
林庭风看着她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宋言汐所在的房间,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房间里,罗夫人动作笨拙地抱着怀中细声哭泣的婴孩,急得眼圈都红了。
她在不大的屋子里绕着圈转,轻哄道:“娃娃乖,可不能再哭了,等会儿该把你娘吵醒了。”
视线触及到一旁地上装着血棉布的木盆,她身形有些踉跄,忙看向宋言汐问:“郡主,孩子母亲出了这么多血,当真没事吗?”
宋言汐如实道:“女人产子便犹如在鬼门关走一遭,今日之凶险更是等同于向阎王抢人,即便日后精心调养,她的身体也很难恢复到从前。”
罗夫人闻言,却喜极而泣道:“能活就成,身体差一些就差一些,日后不让她累着就是。”
意识到自己的说法听起来太过奇怪,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面带为难解释道:“郡主有所不知,我丈夫新抬进门的小妾,前些日子就是因为胎位不正导致一尸两命。
她夏天刚来时,花骨朵一样的小姑娘,就那么在我眼前化成了一盆盆血水。”
光是提起来,罗夫人就伤心的直掉眼泪。
宋言汐自她怀里接过哭累了的婴孩,轻拍道:“瞧这孩子的面相,是个有福的。”
罗夫人擦着眼泪,听到这话倏地笑了。
她道:“老话不都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们娘俩的福气在后头呢。”
宋言汐笑着应是,不经意问道:“罗夫人嫁到罗家有些年头了吧?”
“是啊。”罗夫人笑容微僵,心头一瞬间涌出压不尽的苦涩。
她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强打起精神道:“都是我身子不争气,成婚五六年了也没给罗家添个一儿半女,白白惹郡主笑话了。”
宋言汐蹙眉,“夫人为何要如此妄自菲薄?”
罗夫人眸光闪动,似有千言万语要向她倾诉。
可话到嘴边,却也只剩一句,“郡主还年轻,不懂这些。”
宋言汐语调淡淡道:“罗夫人不说,言汐确实不懂。”
罗夫人轻叹一声,本想说什么,却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她不曾自报过家门,郡主是如何知道她夫家姓罗的?
郡主抵达边城不足十日,她们此前连面都没见过,更别提其他。
读懂她眼底疑惑,宋言汐视线往下,示意她向下看。
罗夫人照做,目光落在自己腰间挂着的木坠子上。
虽不知宋言汐何意,她还是解释道:“此木坠乃家父所传,算不得什么值钱物件,对我而言却意义非凡。”
“罗夫人可知这坠子的来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自然。”罗夫人摸了摸腰间坠子,整个人瞬间有了精气神,眼带笑意道:“这是竹夫人留给我阿爹的定情信物。”
宋言汐眉心跳了跳,被她这四个字吓得,险些抱不稳怀中好似没骨头般的婴孩。
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见她反应不对,罗夫人惊喜道:“郡主莫非见过竹夫人?”
宋言汐心情复杂地点点头,“见过。”
沉浸在喜悦中的罗夫人并未察觉到她的反常,抚着胸口欣慰道:“若是我爹娘泉下有知,定会感到欣慰。”
她忙追问道:“竹夫人近况如何?先前的生意可还在做,为何这些年再没听到她的消息?”
想到旁人口中,与自己记忆中温柔大方模样截然不同的言卿,宋言汐沉声道:“她早已嫁人生子,多年不在外做生意了。”
“怎会如此?”罗夫人满眼愕然。
她摇摇头,硬生生挤出一抹笑道:“郡主想必是认错人了,像竹夫人那般的奇女子,又怎么可能会同我这种凡夫俗子一样,甘心待在后宅生儿育女呢。”
与其说是在质疑宋言汐,倒不如说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她无法接受,被她当作毕生追求仰慕了那么多年的人,到最后仍没能反抗得了命运,落得同她一般寄人篱下万事不由己的地步。
见宋言汐不说话,罗夫人只以为是自己情绪太激动,吓到了她,抱歉道:“对不住,我是太久没听到竹夫人的消息,一时情难自禁。
听阿爹说,竹夫人是迷一般的女子,我们这一辈的人没见过她倒也不稀奇。”
宋言汐点点头,道:“娘亲确实很多年不曾用过这个身份了。”
“娘……娘亲?”罗夫人震惊的合不拢嘴。
她忙摇头,否定道:“这不可能,竹夫人隐退才多久,怎会有你如此大的女儿?
竹夫人走的那年我爹娶的我娘,我如今二十二……”
宋言汐开口道:“我下月初过双十的生辰。”
意识到时间真能对上,罗夫人竟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直到听到孩子哭闹的声音方才回神。
她赶忙往床边的火盆里添柴,借着背对着宋言汐的功夫擦干眼泪,犹豫再三才问道:“竹夫人她,近些年还好吗?”
宋言汐中肯道:“前些年过得不好,要忙着操持侯府上下各处,这几年幼弟长大一些,把担子挑了起来,府里府外便不用她再操劳了。”
罗夫人听得眉头紧皱,脱口道:“偌大的侯府全靠她一人,那你爹呢?他死了?”
“没死。”宋言汐垂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戾。
她给他准备的福气还没享完呢,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一想到那么好的竹夫人,竟嫁了个这种货色,罗夫人忍不住骂道:“如此指望不上,倒不如死了干净。”
再想到自己嫁的丈夫,她顿时更气了,咬了咬后槽牙道:“这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间的男人皆是喜新厌旧的混账,没一个好东西!”
宋言汐听得皱眉,正想提醒罗夫人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负责任的男人虽少,却也不能完全说没有。
没想到她狠起来,连自己亲爹都不放过。
她道:“我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口口声声此生只爱慕竹夫人一人,却又转头八抬大轿娶了我娘。
明明是他在铺子里先看上的我娘,遣人去家中下聘,却还要对外装出一副为难模样,说是被父母所逼为了传宗接代不得已而为之。
一个不得已的人,却让我娘三年抱俩,又在我娘生下我阿弟后,一口气纳了五个据说与竹夫人有几分相似的娇妾。”
“抱歉,我事先并不知……”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罗夫人打断宋言汐的话,眼眶通红道:“该向我娘赔罪的,是那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看着被她抱在怀中,因为太饿又没力气哭,只能瘪着小嘴的婴孩,她不由得放轻了声音道:“好在他遭了报应,死在了女人身上,也算是让我娘过了几年好日子。”
见她说着话仍在掉眼泪,神情说不出的伤心,宋言汐试探问:“令慈她……”
“病故了。”
罗夫人擦去眼泪,苦笑道:“我娘是个没福气的,在后宅煎熬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把他熬死了日子好过起来,结果没过几年儿子也没了。
她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身体垮了,强撑着一口气操办完我的婚事,没等三天回门人就没了。”
依着大安习俗,新婚一年内遇丧,是为不详。
尤其是他们夫妻刚刚成婚,连三日回门的大日子都还没过便出了这种事,罗家那头想必会有微词。
猜到宋言汐的疑虑,罗夫人恨恨道:“我娘刚咽气,我那好公婆便带着人闹上门要休妻,说是我们坏了他们罗家的风水,还说我命格不好克亲。”
“荒谬!早年一直有传言称锦王殿下是杀神转世,一出生便克死了自己的生母,若真依命格所说,皇上身为他身边最亲最近的人,又怎会这么多年一直安然无恙?”
宋言汐冷了脸,沉声道:“罗家怕是一早看中的就是令慈病重在身不久于人世,届时你孤身一人,又背着克亲的名头,无依无靠只能仰人鼻息过活。”
罗夫人脸色惨白,苦笑道:“让郡主说准了,我克亲的名头一出,那些原先就不待见我们母女的叔伯们,更是恨不得对我避如蛇蝎。
他们备着做,做主将我爹在外的私生子接了回来,开祠堂认祖归宗,更接管了齐府乃至府外的生意。”
她的声音里满是不甘,“只因为我说女子,铺子上那些掌柜就理所应当的拥立了新东家,把我剔除在外。
那个私生子,竟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将我外祖父留给我娘的庄子和铺子,作为补偿赔给了罗家。
而这些事情,还是在罗大成醉酒之后说漏嘴,我才得知内情。
几年来,罗大成只要在外稍有不顺心,便会拿卖掉庄子铺子作威胁。”
罗夫人垂眸,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轻声道:“近两年他又多了个筹码,以我无所出休妻不用偿还陪嫁为由,逼着我几次出面为他纳妾。
如此,他既能得美人,又能得邻里称赞他君子品性。”
“这个畜生!”宋言汐杀人的心都有了,眉头紧皱道:“那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若令慈在天有灵,也定然不愿看到自己的女儿被这些东西困住,白白葬送一生。”
“她确实不愿。”罗夫人抬起头,眼里已满是热泪,“可离开罗家,郡主觉得我又能去哪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是啊,她还能去哪儿?
早已被私生子霸占的齐家,已然不是她的家。
那些叔伯若得知此时,不看她的笑话就不错了,更别提搭把手帮衬一二。
以罗大成的德行,必然不会同意和离,只有被休这一个选择。
一旦被休,嫁妆被全数扣下的她,无异于身无分文。
她一个弱女子,身上没有银钱在这世间可谓是寸步难行,更别提还被扣上克亲的名头。
即便罗家什么都不做,边城之中也无人敢聘她做事,没有金银傍身,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又谈何容易?
罗夫人问:“郡主,我活的这么窝囊,是不是丢了咱们女人的脸?”
宋言汐并未劝她,而是垂眸看着襁褓的婴孩,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心中并非是如此想,又何必故意说这种话出来气我。”
“郡主,你……”
“你刚才所说,字字句句都在告诉我,你不认命。”
听着外头急促的脚步声,宋言汐蓦地抬头,对上罗夫人那那双隐秘心思被发现略显慌乱的双眸。
一字一句道:“不试试,怎知眼前困局不可破?”
不等罗夫人开口,她又道:“夫人不必着急拒绝,待回去好好想想,再回我不迟。”
话音落地,房门被敲响。
奚临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羊奶进来,紧张的样子就差同手同脚。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手里捧着的不是羊奶,而是刚出生的孩子。
一口温热的羊奶下肚,原本弱弱哭泣的婴孩顿时止住了哭声,乖乖等着下一口。
刚出生的孩子皮肤红红的,看着皱皱巴巴的,模样好似一个大耗子,实在是算不上好看。
可那小小的一个,却又莫名看得人心坎发软。
“这孩子……”奚临笑容无奈,伸手想要摸摸小家伙的脸蛋,却被宋言汐瞪了一眼。
他忙解释道:“我的手刚从袖子里拿出来,热乎着呢。”
宋言汐眉头紧皱,不容拒绝道:“那也不行,再吓到孩子。”
奚临讪讪收回手,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仿佛一瞬失去了亮光。
见他的模样实在可怜,罗夫人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宋言汐的衣袖,轻笑道:“奚大夫如此细心,将来定能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好丈夫好父亲?
就他?
宋言汐挑眉,余光撇了眼有些焦急的奚临,替他开口道:“奚大夫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成婚之事,想必还早得很。”
奚临忙不迭点头,一口气说了三个“好”字。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着急。
想到孩子马上就要用到尿布,包被之类的东西,罗夫人忙道:“我先回去一趟,取一些他们母子能用到的东西来,这里便交给二位了。”
她离开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宋言汐,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人前脚走,后脚奚临就凑到了宋言汐面前,笑嘻嘻问:“你俩这是打什么眉眼官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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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宋言汐动手解着孩子襁褓的系带,头也不抬道。
奚临刚要开口,忽听她问:“身上带帕子了吗?”
“嗯,你们女人出门不都随身带好几张帕子?”
“你听谁胡说八道,带那么多张帕子做什么?”
“自然是……”奚临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他颤抖着手指,指着被她垫在小家伙屁股底下充当尿布的帕子,问:“你知道这天蚕丝做的帕子,多少银钱一张吗?”
宋言汐犹豫了一下,道:“假的。”
“什么假的,小爷我可是花了十两银子买的!”
奚临说着,就要伸手去抢。
触及到宋言汐仿佛看冤种的眼神,电光火石之间,他好似明白了什么。
言家作为安国最大的商户,还是皇商,她身为言老爷子的外孙女,从小到大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
她既然说这东西是假的,那必然真不了。
奚临收回手,咬了咬后槽牙道:“这个百宝阁,居然敢拿假货诓老子,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假一赔十,看我到时候不砸了他们的招牌!”
宋言汐动作麻利地给孩子包好,看了他一眼道:“用不着跑什么远,百宝阁的掌柜如今就在这家医馆。”
奚临蓦地瞪圆了眼,脱口道:“堂堂言家竟然卖假货!”
要不是怀里还抱着孩子,宋言汐真想打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都装的什么。
怕他嚷嚷的所有人都听见,有损言家的名誉,她问:“我姓什么?”
宋家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言家商铺的掌柜?
奚临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姓宋,难不成你还要改成母姓。”
他本是无心这么一说,奈何听者有意。
宋言汐眸光闪了闪,“是个好主意!”
“你来真的?”
见她不像是玩笑,奚临认真想了想可行性,道:“你爹若是突发恶疾死了,你娘带着你归家,倒是有这个可能。
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帮忙。”
这话他但凡对除了宋言汐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说,都会被对方打个半死,然后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谁家好人张口就是要人亲爹的命?
见她不说话,奚临又道:“你不必担心,我做事最是干净利索,保管让他死的悄无声息,让人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还有那莲园的一家四口,既然活着的时候如此相亲相爱,当然到了底下也该一家团圆。”
宋言汐掀眸看向他,冰冷的眼底分明带着些许探究。
奚临挑眉问:“这种忘恩负义,抛妻弃子的混账爹,你不会还舍不得吧?”
宋言汐忽地轻笑,“怕你脏了手。”
闻言,奚临也笑了,“我就说依你的性子,定做不出让你娘亲伤心之事,我果真没看错人。”
宋言汐点头,眼神却一瞬变得犀利。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奚临,问:“你杀过几个人?”
“杀……人?”奚临顿了顿,道:“可能有十来个吧,杀的太多记不住了。”
那闪躲的眼神,只要不是个瞎的就能看得出他此刻有多心虚。
就他这样的,别说是杀人了,就是杀个鸡怕是都成不了事。
捕捉到她眼底的一丝笑意,奚临不乐意了,横眉问:“你瞧不起谁呢?”
宋言汐:“没有。”
“少嘴硬,我都亲眼看见了。”
奚临越想越气,一边挽袖子一边道:“要不是这会儿没有该死的人,我现场杀一个给你看看。”
一番话说得气势十足,好似真有经验一般。
可他下一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听到宋言汐说:“怎会没有?
我那边正好有一个臭名昭著的杀手,你是自己先去,还是等我一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杀……杀手?”奚临眼皮子抖了抖,声音更抖。
他只会治病救人,撑死了也就下个毒捉弄一下别人,哪干过杀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别说是真干,就算只是嘴上说说,他家老爷子知道了都能打断他的狗腿。
“是啊。”宋言汐动作小心的将孩子放到产妇身旁,仔细帮娘俩掖了掖被角道:“人你之前见过的,就是那个叫田鼠的。”
奚临诧异道:“竟是那小子?”
宋言汐回头看向他,眉梢微挑,“既认识,便好办了。”
“不是,你来真的?”奚临表情一瞬龟裂。
他搓了搓手,面色讪讪道:“你可真瞧得起我,我要是有这本事,至于被人追杀了一路连口水都不敢喝?”
宋言汐点点头,神色淡淡道:“有毒的水不敢喝,剧毒的果子照吃不误。”
“老子可是用衣服擦了的!”
奚临蓦地瞪圆了眼睛,压低声音骂道:“难怪你俩能看对眼,没一个好东西!”
宋言汐正好听到后半句,不由地弯了弯唇角,“谬赞。”
捕捉到她眼尾上扬的弧度,奚临气的咬了咬牙,恨恨道:“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俩的,这一世来还账了。”
想到她方才的话,他蹙眉问:“那小子还真是个杀手?”
“曾经是。”
“那你还不赶紧让暗一把人逮了,关进牢里,他万一哪天凶性大发,要随便杀两个人助助兴怎么办?”
害怕吵到母子俩,明明是分外严肃的话题,却硬是被奚临压低声音后,听起来偷感十足。
他又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不对,他若想杀人,那些乞丐还不够他一个晚上霍霍的。”
奚临一眨不眨地盯着宋言汐,眼神犀利道:“你既留着他,此人想必对你有大用。”
“确实。”宋言汐坦然地点点头。
不等他问,她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也并非说话的地方,有机会我再同你细说。”
奚临咂咂嘴,“也不是不行。”
他伸手一指房间另一侧的空床,不容拒绝道:“你去睡,这母子俩我来守着。”
宋言汐刚想说自己不困,被他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你要是也感染了时疫,以我的本事可救不了全城的人,你总不能指望外头那个姓庄的吧?”
不等她说什么,奚临又道:“墨锦川那厮一向信奉求人不如求己,你二人既心意相通,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
宋言汐听的眉头紧皱,忍不住问:“你如此嘴上没个遮拦,当真不怕隔墙有耳,坏了我与王爷的清誉?”
不管怎么说,她如今头上都还顶着个将军夫人的身份,理应避嫌。
一旦有闲话传出去,锦王殿下的名誉会受损不说,母亲和阿弟连带着言家上下都会因此事遭人非议。
她若真与王爷有私倒也算了,担了这骂名也不算吃亏。
可她和王爷之间清清白白,至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至终不过是医者与病患的关系,不曾越雷池半步,自然不能任由旁人胡说八道。
“你们……”奚临皱眉盯着宋言汐看了半响,忽地笑了。
他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墨锦川啊墨锦川,没想到你也有今日。”
堂堂锦王殿下,天之骄子,更是大安军中的战神,一年到头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往他帐子里钻。
他可倒好,这么多年没出息单相思就算了,如今心上人天天在他的脸上晃悠,也没本事抓住人家姑娘的心。
不中用的东西!
奚临忍不住笑出声,骂道:“活该他这么多年一直是孤家寡人。”
不等宋言汐细思这话的意思,就听他继续道:“你瞧不上他就对了,比你大那么多岁又不知道疼人,活该他找不到媳妇。”
这话,分明在拱火,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宋言汐不悦皱眉,提醒道:“奚神医慎言。”
奚临脱口道:“不必担心,院子里这会儿没人。”
宋言汐幽幽道:“奚神医的耳力,倒是过人。”
“那是,你们在屋子里说话,我在院子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嘚瑟的话说完,奚临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
他别开眼,解释道:“我刚刚热羊奶的位置离得不远,恰好能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并非有意偷听。”
“都听到什么了?”
“你应该问我,没听到什么。”
见他一副企图理直气壮,却忍不住心虚的模样,宋言汐无奈勾唇。
奚临试探道:“你不生气了?”
宋言汐反问:“你又不是故意偷听,我为何要生气?
还是说,你又骗了我?”
“怎么可能!”奚临顿时急了。
他忙不迭解释道:“我自小听力就好,尤其是我家老头子要揍我时,我离老远就能听出他是有事找我还是单纯要抽我一顿。
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墨锦川。”
宋言汐忍着笑点点头,道:“我信你。”
他描绘的太形象,她仿佛看到了年幼时,因调皮被奚老爷子打的上蹿下跳的奚临。
说起挨揍,奚临咬了咬后槽牙道:“我与墨锦川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以他二人的身手,被打的那个是谁显而易见,必不可能是墨锦川。
在他告状之前,宋言汐开口道:“王爷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打你。”
奚临酝酿的情绪被突然打断,抽了抽嘴角问:“他是不是救过你的命?”
“没有。”
“那你还如此护着他?”
“实话实说罢了。”
闻言,奚临顿时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都蔫了。
他幽幽道:“我果真没说错,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宋言汐赞同地点点头,问:“所以王爷为何要打你?”
奚临的眼神一瞬变得怪异,扭捏道:“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了,不值一提。”
“嗯,待王爷回来我问他便是。”
“那倒是不必……”
纠结再三,奚临硬着头皮小声道:“他把我当成偷香窃玉的小贼了。”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但凡奚临的眼神再坚定一些,宋言汐说不定就信了他的鬼话。
她并未再说什么,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奚临被她看得后背发毛,不由地搓了搓胳膊问:“你这眼神是几个意思,小爷还能骗你不成?”
宋言汐仍是盯着他,不说话。
奚临本就心虚,直被她盯得一后背的冷汗,终于忍无可忍道:“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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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宋言汐的复述,奚临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此乃他毕生之耻!
见他点头,宋言汐又问:“你见她脱衣,为何不转身跑出去,反倒让人捉奸成双?”
奚临瞪圆了眼,忙道:“呸呸呸,什么叫捉奸,我分明是着了那个女人的道。”
一想到宋言汐那句为何不跑,他用双手遮住了脸,闷闷道:“那会儿不是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一见到那阵仗当时就腿软的走不动道了。”
“原是如此。”
听着她声音含笑,奚临不由地放下手,就见宋言汐脸上带着你不用解释,我什么都懂的笑容。
明白了什么,奚临顿时急了,脱口道:“你这什么眼神,我可一向洁身自好。”
他冷哼了一声,继续道:“我要真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墨锦川也不能同我做朋友这么多年。”
这一点,宋言汐无法反驳。
注意到她眼底的红血丝,奚临皱眉问:“这两天一夜你是不是就没合眼?”
宋言汐:“中途歇息过。”
见他一脸“休想忽悠老子”,她无奈道:“就算我顶得住,马也顶不住,更何况我们还带着伤者。”
她这话半真半假,用来糊弄人却也足够了。
奚临应了一声,道:“老李头去给你弄饭了,你若不困便再等会儿,好歹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他说着,看了眼尚在昏睡中的产妇,紧皱眉头道:“今晚你怕是回不去了。”
宋言汐是被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的痛意给疼醒的,睁开眼才发现刘军医和李军医都守在旁边。
她坐直身子,只觉得肩膀和脖子又疼又麻,好似不久前刚被人打了一顿。
摸到身后靠着的墙壁,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坐着睡着了。
“醒了?”刘军医眼底的担忧瞬间消失不见,声音冷的仿佛能冻死人。
宋言汐应了一声,活动着脖子问:“刘老怎么过来了,什么时辰了?”
一道冷嗖嗖的男声在门口响起,“你睡了两个时辰了。”
宋言汐低喃:“我怎么睡了那么久?”
刘军医冷哼一声,气不打一处来道:“一天两夜没合眼,你那哪是睡了两个时辰,分明是昏了两个时辰。”
“我……”
“宋大夫是真能耐,若换作旁人怕是早就鼻血横流死过去了,她倒还能站得住。”奚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讥讽。
刘军医紧跟着道:“有如此体魄,还做什么大夫,不如就近找个道观跟着辟谷修仙算了。”
奚临把装着热粥的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冷冷道:“出城救人就带一顿干粮,怎么没饿死你。”
宋言汐一噎,答不上话。
他们说的都是事实,由不得她不承认。
看奚临那兴师问罪的架势,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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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不说话,奚临站在刘军医身后,拱火道:“您瞧她的眼神,满满都是不服气。”
宋言汐眉心跳了跳,正要提醒他不要胡说八道,就听刘军医道:“老夫眼睛好使着呢。”
突然被怼,奚临还有些懵。
这小老头怎么回事?
刚刚不是还配合的好好的,这才没说两句,就开始护上了。
他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见他还想说什么,李军医忙开口道:“你就少说两句吧,宋大夫不同你实话实话,也是怕咱们担心。”
“她怕?”奚临冷笑一声,“她若真怕咱们担心,就不会一声不吭带着人连夜冒雨出城。”
刘军医瞪了他一眼,“嚷嚷什么,再把孩子给吵醒了。”
知道宋言汐担心什么,他继续道:“产妇身上的伤口我看过了,处置的很好,今夜只要不起热就没什么大碍。”
“那便好,孩子刘老可看过?”
“无妨,就是身子弱了些,能吃能喝的是个好养活的。”
刘军医的视线落在宋言汐捂着小腹的手上,皱眉问:“可是胃疼?”
奚临幽幽道:“一路上喝了个水饱,可不是胃疼。”
就在刘军医忍不住想骂人时,又听他继续道:“粥里放了缓解疼痛的药粉,赶紧趁热喝了。”
李军医忍俊不禁,看了眼黑着脸的刘军医,揶揄道:“真别说,这小子嘴硬心软的模样,还真有几分你当年的风范。”
刘军医闻言,脸更黑了。
他没好气道:“这丫头犯浑起来不管不顾的样子,比你年轻之时不遑多让。”
“你这老家伙,还真是一句都不能吃亏。”
“吃亏?这东西若真这么好,你怎么不吃?”
刘军医说着,还不忘瞪一眼李军医道:“少说两句,先让这丫头把粥喝了。”
一口散发着药香的热粥下肚,宋言汐只觉得整个人瞬间活了过来,连说话都有力气了。
知道她最放心不下什么,刘军医不等她问,就主动开口道:“那不知名的野菜确有奇效,田家叔侄几人的精神都比刚来那日要好不少,其中刘青山与田石头或是因为年纪小,最为明显。”
听到他这么说,最激动的人却并非宋言汐,而是李军医。
他一把抓住了刘军医的肩膀,摇晃道:“老哥哥,你们当真找到了治疗时疫的药?”
奚临赶忙止住他的动作,道:“李老冷静些,刘老这一把老骨头,别再给晃散了。”
一句话,成功让二老冷静了下来。
不仅人冷静了,心也冷了,甚至有些想打人。
刘军医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你应该庆幸自己有一手好医术。”
否则就他这张嘴,出去闯荡江湖,不知道要被人打死多少次。
奚临嘿嘿一笑,厚着脸皮道:“晚辈谢过刘老夸奖。”
刘军医只觉得心头一梗,强压下骂人的想法道:“你去厨房看看鸡汤炖的怎么样,盛一碗来。”
心知他是要支开他,奚临刚要拒绝,直接被李军医拽着胳膊拉走了。
力道之大,根本不容他反抗。
待人走远了,刘军医看向捧着粥碗等他开口的宋言汐,淡淡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先喝粥。”
宋言汐不解道:“既不要紧,那您为何还要支开他们?”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刘军医冷哼一声,没好气道:“老夫看到那臭小子就烦,再不把他撵出去,我怕我待会儿忍不住揍他。”
宋言汐斟酌了一下,问:“您同奚大夫认识几年了?”
听懂她的弦外音,刘军医蓦地瞪圆了眼,不答反问:“你以为是老夫不想吗?”
他气得咬了咬牙后槽牙,怒声道:“这小兔崽子的耳朵比那猫狗都好使,老夫刚拿到棍子,他就已经听到动静撒腿跑没影了。”
扭头看了眼,他一脸嫌弃道:“要依老夫的意思,干脆别让他干什么大夫的活,这耳朵不扔到前线用来打探消息实在是可惜。”
闻言,宋言汐也狠狠心动了一下。
她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绝佳的好主意。
但他老人家是不是忘了一点。
就凭奚临那两下子,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这要是到了战场上,只有被人追着哭爹喊娘的份。
让他打探消息,也不怕有去无回?
读懂宋言汐眼底的一言难尽,刘军医哼一声道:“这个不中用的东西,老夫前几年就提醒过他,嘴上若不愿意收敛些,就勤练武功,将来被人追着打时好歹能有一二招架之力。
他可倒好,几年到头别的长进没有,只学会了一招脚底抹油。”
话说完,他自己先被气笑了。
宋言汐憋着笑,劝他多往好的地方想一想。
至少,他遇到危险时知道掉头就跑,而不是留在原地企图说服对话。
如此有自知之明,又何尝不算是一种优点呢?
刘军医听的眉头紧皱,试探问:“你如此护着这小子,该不会……“”
宋言汐不假思索道:“不会。”
刘军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倒也不至于无耻到威胁你一个姑娘家,他要真敢这么做,老夫非得拔了他的皮给你扎个风筝。”
嫌弃完奚临,老爷子终于想起正经事,扭头看了眼尚在昏睡的产妇,神色一瞬变得严肃。
他沉了嗓音道:“丫头,你要的那个大家伙已经做出来了,暗一趁着早起有风带人试过,风足够大时确能带人离开地面数米。”
宋言汐低喃:“果然如此。”
刘军医紧皱眉头,问:“你觉得那些梁国细作,是以此方法借助风势潜入的大安国土。”
宋言汐抬眸看向他,眼神坚定,“不是觉得,是一定。”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依着锦王殿下所定下,以抽签决定下批换防人选的规矩,即便是他本人有心做些什么,也无法确定下一批抽中的会是那些人。
自己人尚且确定不了,更何况是梁国人?
除非……他们能掐会算。
或者是提前买通了,有可能参与抽签的所有所有将士。
可他们但凡能做到其一,大可毫不费力的打开边城大门长驱直入,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想到程端报信时所描述的情形,刘军医心中不免多了担忧,“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不知他们究竟潜进来多少人,若仍有未暴露的细作潜藏在城中,百姓岂不是很危险?
不行,老夫得赶紧去寻徐将军,也好让他提前有所防备。”
“刘老莫急。”宋言汐忙解释道:“我已经托程将军回一趟将军府,将山中发生之事事无巨细的告之徐将军。”
她眸色沉了沉,眼底难掩悲痛,“总要有人,去接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回家。”
刘军医重重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丫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无需自责。”
宋言汐点点头,快速将碗里剩下的粥喝完,正要托刘军医帮忙照看产妇,他却先开了口。
“春花母子那头有昌九那孩子照顾,你无需担心。”
“昌九他……”
“放心,昌永年的孙子不至于是个窝囊蛋。”
说着,刘军医眼底不由得染了笑意,“那臭小子,不愧是昌家的种,干起事情来像模像样,颇有几分他阿爷当年的风采。”
听着他轻松的语调,宋言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人没什么大碍。
紧绷了一路的神经得以放松,宋言汐只觉得眼皮沉的快要睁不开,一句话都顾不上同刘军医说,脚步虚浮地走到另一张床旁边,踢掉鞋子倒头就睡。
刘军医在一旁看得心惊,生怕她慢一步,就会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眼瞅着宋言汐就那么沉沉睡了过去,他赶紧抱出早已准备好的被褥给她盖上,确定该掖的被角都掖好这才走出门去。
院子里,李军医和奚临正在分拣宋言汐带回来的药材,神情难得轻松。
向各方求援的信已经送了出去,眼下这些药虽不算多,却也足够等到补给的药物送来。
城内乱不起来,城外有墨锦川在,边城暂时算是保住了。
两人手上虽忙着,一双眼睛却一直注意着房门方向。
见门帘晃动,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丢下了手里的药,赶忙凑上前去。
刘军医一掀帘子正对上两双眼睛,顿时吓了一跳,压着心头火气道:“她刚睡下,你们别吵到她。”
李军医低喃道:“睡了好,睡了就好,再这么熬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他说着,想到什么,忙问:“你可摸了她的脉象?”
这一路危机四伏,没吃没睡骑了那么久的马,去时又吹风淋了雨,可别冻出什么好歹来。
刘军医点点头,道:“没什么大碍,她就是一根弦崩着太累了,让她好好歇着吧。”
他转头看向奚临,不由黑了脸,“你小子跟老夫来一趟。”
奚临果断往李军医身后一躲,理直气壮道:“我不去。”
老头子这摆明了是要抽他,他可不能上赶着把脸递过去。
李军医并不知发生什么,下意识护着他道:“老哥哥,你消消气,有什么话跟孩子好好说。”
“好好说?”刘军医一双眸子快要喷出火来。
他指着奚临,压低了嗓音道:“你个小犊子,你有本事往老李身后躲,你倒是跟他说说你方才都做了什么。”
李军医转头看向他,拧眉问:“你小子干什么了,惹得刘老哥如此大动肝火?”
奚临一脸讪讪道:“我能做什么,不过是看她撑的太辛苦,顺水推舟帮她一把罢了。”
意识到什么,李军医蓦地瞪大了眼睛,“你小子在粥里下药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什么叫下药?”奚临果断后退了几步了,让李军医打过来的巴掌落了空。
他一脸嫌弃道:“老李头你跟着学坏了,说话这么难听就算了,怎么还学着动手了呢?”
李军医听到他这强词夺理,甚至还倒打一耙的话,不光是想动手,还想动脚。
这臭小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眼瞅着李军医作势捋袖子,要跟着一起动手,奚临忙认怂道:“您二位消消气,如今留着我可还有大用。”
刘军医剜了他一眼,道:“留着你这张嘴倒是有用,待到城中缺粮时,拿出来或可切片煮汤。”
奚临倒吸了一口冷气,瞬间老实了。
刘军医环顾四周,眉头拧得仿佛能夹死苍蝇,“诗涵郡主何在?”
威胁在前,奚临哪还敢嘴贱,一本正经道:“走了约莫两个时辰了,她的那个药童倒是在外头帮忙。”
“胡闹!”刘军医的脸色更沉了,压低声音问:“她要走,你们怎么也不拦着点,便让她就那么走了?”
提起来此事,奚临就一肚子的火,正准备骂骂咧咧忽然耳尖动了动。
他冷冷一笑道:“还真是背后不能说人,人来了。”
刘军医道:“来的刚好。”
他说着便要往外走,被李军医一把拉住。
“老哥哥可千万别冲动,有什么话慢慢说,万不可把人再给激走了。”
“撒手!”
刘军医挣了挣,一下竟没将衣袖从李军医的手里扯出来,咬了咬后槽牙道:“老夫若不将她拦在外头,难道任由她进去将那母子俩吵醒不成?”
都没等他把话说完,李军医忙松开他,甚至还摆摆手催促道:“你快去,我在这儿守着门。”
他说着,还不忘叮嘱奚临,“待会儿机灵着点,别让人冒冒失失闯进去,小宋大夫才刚睡着。”
庄诗涵正好走进院子,听到这话登时变了脸色。
她双手抱胸,一脸不屑的冷冷问道:“几个意思?你们若是不欢迎我,大可直说,我走便是,没道理在这里待着平白惹人嫌。”
奚临听得狂翻白眼,刘军医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冷冷问:“你不在此处守着病患,乱跑什么?
这可是两条人命,你怎能如此不放在心上?”
闻言,庄诗涵只觉得好笑,“你这老头说话未免太不讲道理,我出手救这母子俩,完全是出于好心,我乐意。
你总不能要求我像签了卖身契一样,什么别的事情都不做,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们母子吧?”
想到他方才的话,她眼底不由得多了讥讽,“再说了,这里不仅有奚神医,还有咱们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永安郡主,缺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想来也没什么。”
两位军医都是过来人,一听就知道她这是在林庭风那里窝了火,朝着他们撒气呢。
刘军医这暴脾气,能忍得了?
他话锋一转,问:“郡主方才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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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诗涵正在气头上,光是听见这个林字,就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毫不客气道:“我见没见他,又见了谁,用得着向你们汇报吗?”
她翻了个白眼,用几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你!”奚临听的火大,当即想同她理论理论。
刘军医拦住了他,看向庄诗涵笑呵呵道:“郡主误会了,我只是有句话,要代宋大夫转达给林将军。
你既没有见到,便算了。”
庄诗涵蹙眉,脱口问:“什么话?”
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过在意,她轻咳了一声道:“我晚些时候要回一趟将军府见徐将军,刚好可以将话转达给林将军,你同我说是一样的。”
听着她口中林将军三个字的称呼,刘军医弯了弯眉眼,果断拒绝。
他义正言辞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即是答应了要转达林将军的话,自然是要亲自同他讲。”
庄诗涵脸色更难看了,“我记得刘老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刘军医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却比说了还要更气人。
这老东西,当真是猪油蒙了心,瞎了他的狗眼。
那宋言汐到底有什么好,竟值得他们一个个如此护着。
要说起医术,今天要不是她坚持动手术,这会儿娘俩都可以入土为安了!
就算她宋言汐赶回来,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靠她力挽狂澜?
庄诗涵越想越气,想干脆利索的转身离开,不管那母子俩的死活让他们去着急,却又是在压不下心中的好奇。
这个该死的宋言汐。
她分明是故意的!
翠鸣山距此近八十里,他们带着伤兵差不多走了一天一夜,那么长的时间有什么话说不完,还非要让这老东西在中间传话。
她是生怕众人忘了,她跟林庭风才是过了明路的夫妻是吗?
这个贱人!
庄诗涵恨得咬牙,阴沉着一张脸道:“我同林庭风是什么关系,您二位想必比任何人都清楚,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旁的李军医幽幽道:“不是你先前亲口说的,你跟林将军只是将军和军医之间上下属的关系,谁敢乱传话就拔了谁的舌头?”
闻言,庄诗涵的脸色更难看了,仔细看不难发现眼底还带着心虚。
李军医说的,正是昌军医“病故”不久的事。
她心知昌永年在军中的威望,只她的一面之词,不足以让全军上下相信,一个老好人会因为想要教训她,反而把自己气死。
于是便略施小计,让大家转而猜测林庭风与她之间是否清清白白。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大家本就不相信他们之间没什么。
只是没人主动捅破那层窗户纸,大家又惧怕二人,平日里只敢在心中想想,不敢贸贸然说什么。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十个,第一百一千。
等庄诗涵意识到大家茶余饭后,甚至在训练场看到他二人,都要窃窃私语或眼神交换时,她不得已只能出面解释。
因为一旦传到京中,她女扮男装闯入军营之事必会被追究,就算她不肯收拾包袱滚蛋,老爷子也肯定会不远千里来抓她回去。
没想到那时的话,反倒为现在挖了坑。
不等庄诗涵开口,李军医故作诧异,看向身旁的刘军医问道:“老刘,我怎么记得之前京中有人说皇上为林将军和诗涵郡主赐婚来着,怎么一直不见赐婚圣旨下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醒来时,看着屋内明亮的光线有一瞬恍惚。
她这是睡了多久?
不,她不是睡着,而是昏了过去。
回想起昨晚那碗热粥,宋言汐闭了闭眼,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好样的。”
“哇!”一声响亮的婴孩啼哭惊得她蓦地睁开眼。
意识到自己此刻在哪儿,宋言汐顾不得多想,赶忙掀开身上的被子跳下床。
产妇已然醒了,这会儿正躺在那儿一动不敢动,余光瞥见她的身影顿时急了。
“郡主,使不得!”
情急之下,她顾不得自己肚子上的刀口,一咬牙便要做起身。
宋言汐眼疾手快按住她的肩膀,怒声问:“你不要命了?”
“我……”
“老实躺着。”
顾不上安慰产妇,她赶紧掀开被子一角,动作轻柔地将被裹成个小粽子的孩子抱了出来。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注意到自己,孩子顿时哭的更大声了,两只小眉毛委屈地皱在一起,可怜的小模样看得人心疼。
听着儿子的哭声,产妇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忙道:“郡主,平安多半是饿了。”
“平安?”宋言汐轻拍着怀中的孩子,感叹道:“平平安安,是个好名字。”
她话音刚落,帘子被人从外头掀开一条缝隙。
紧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快速挤了进来。
昌九太瘦了,又瘦又高,哪怕面罩遮着脸,宋言汐依旧一眼认出了他。
他手上端着半碗冒着热气的羊奶,见到她醒来瞬间弯了眉眼。
少年欣喜道:“奚大夫没骗我,您果然这个时辰醒了。”
宋言汐语调凉凉道:“难为他算得这么准,只是当大夫,实在是屈才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直觉告诉昌九,这话绝不是什么好话。
他把碗放在桌子上,动作自然地伸出手便要去接孩子。
看出他的用意,宋言汐却不敢贸贸然将孩子交给他。
若不是之前跟着师父行医时,碰巧照料过刚出生的婴孩,便是她也不敢轻易动手。
怀着这小家伙好似刚出生的小猫崽,浑身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力道重了怕伤到他,力道轻了又担心抱不住。
她尚且抱得小心翼翼,更何况昌九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明白宋言汐的顾虑,产妇解释道:“郡主有所不知,上午便是昌小哥照顾的平安,别看他年纪小,照料起孩子倒是细致。”
昌九被夸得有些难为情,红了脸道:“我爹白日里忙着给人瞧病,有时候天黑了也不一定回得来,弟弟妹妹出生时都是我帮着照看的。”
他自宋言汐怀中抱过孩子,赶忙走过去坐下,一手搂着孩子另一只手去拿勺子。
那熟练的姿态,一看就知道所言非虚。
产妇不由得红了眼眶,感激道:“多亏了郡主救了我们娘俩的命。”
宋言汐低头穿鞋,就事论事道:“救了你们母子二人的,是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涵郡主,我不过是帮着打打下手。
你该谢的人,并非是我。”
产妇只是看着她笑,不说话。
她不是瞎子更不傻,看得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屋内一时间静悄悄的,只剩下碗勺碰撞的声音。
月子里的孩子吃饱了就睡,待昌九轻手轻脚将孩子放回产妇身边,一抬头才发现宋言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顿时一阵心虚,别开眼不敢与她的视线对上。
如果说宋言汐刚刚还只是怀疑,那这一刻,她完全能确定。
这小子确实有事情瞒着她。
转身离开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昌九一眼,淡淡道:“你随我出来一趟。”
“是你自己说,还是等我问?”
比起后者,宋言汐更希望昌九能主动开口。
他是个老实孩子,她并不想太过严苛吓他。
昌九低头盯着脚尖,闷声道:“刘军医说了,郡主是聪明人,瞒肯定是瞒不住的。”
宋言汐问:“所以刘老让你做什么?”
见他仍低着头,她蹙眉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话昂首挺胸好好说。
这么畏畏缩缩的,还没开口气势先短了人一截,像什么样子?”
“把头抬起来。”
昌九抬起头,眼眶通红,豆大的泪珠在里头转啊转,仿佛下一瞬就要掉下来。
宋言汐轻叹一声,有些无奈道:“把眼泪擦干再说话,让人瞧了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昌九乖乖照做,却压不住心头的委屈,眼泪反倒越擦越多。
他一边哭一边道:“郡主那么好,他们凭什么都来欺负郡主,简直欺人太甚!”
“他们?”宋言汐蹙眉,问:“都有谁?”
昌九掰着指头,细数道:“诗涵郡主,林将军,还有徐将军。”
听到最后三个字,宋言汐心下一沉,问:“他们怎么欺负我了?”
昌九紧攥拳头,咬了咬牙道:“他们抢郡主的军功!”
以为他是说前往翠鸣山接应林庭风一事,宋言汐解释道:“这些救命的药是林将军冒着生命危险,从青州城带出来的,本就是他应得的功劳。”
她走这么一趟,完全是身为医者的良心,为着边城的百姓的安危而去,并不图什么别的。
重来一世,她看清了许多东西,功劳也好荣耀也罢,不过都是虚名。
一朝身死,尽数化作黄沙飞逝,什么都留不下。
“不是这个!”昌九顿时急了,伸手扯住宋言汐的衣袖道:“郡主跟我来。”
回春堂前厅。
众人将庄诗涵围在中间,夸奖感激的话,好似不要钱一般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冒。
从医术高超到人美心善,再到神仙下凡解救世间疾苦,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夸不出来的。
庄诗涵被夸的红了脸,谦虚道:“诸位谬赞了,我并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只不过是运气好了那么一点。
说到底,是上天眷顾边城的百姓。”
谁能想到,那个满脸鼻涕泡,让人看一眼都恶心的熊孩子,竟然会突然之间给了她那么大一个惊喜。
虽然她早就猜到,宋言汐和那个老东西肯定藏了私,却怎么也想不到,那种不能吃的野菜,竟然对治疗时疫有奇效。
说起来,她倒是真得好好感谢一下宋言汐。
天大的一份功劳,是她的了。
“不要脸!”昌九看得火冒三丈,咬了咬牙便要冲上去揭穿她。
宋言汐拉住他,冲着他摇了摇头。
昌九不解问:“郡主难道就甘心为别人做嫁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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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好似看不出庄诗涵的脸色有多难看,李军医点点头,自顾自道:“军中大家伙也算是看着二位玉成好事,待他日成婚之喜,郡主可莫要吝啬我等一杯喜酒喝。”
明明是祝福的话,庄诗涵听在耳中,却压根笑不出来。
她可不觉得,这老东西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还恭喜她,不一天三遍咒她早死早超生,都算是他嘴上积德。
眼瞅着李军医还要说什么,庄诗涵快速开口道:“前头还有病人在等着,既然这里没我什么事,我就先过去了”
刘军医挑眉,“郡主不好奇宋大夫说了什么?”
庄诗涵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道:“她爱说什么说什么,与我无关。
前厅还有那么多患者在等着,我治病救人的时间都还不够,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操心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走到长廊拐角处,她回过头来,冷冷提醒道:“好歹同僚一场,我奉劝二位一句。
少管闲事,才能活得长久。”
奚临不由冷笑,“她还教起别人了。”
不同于他的生气,刘军医反倒十分赞同地点点头,同身侧的李军医说道:“老李,郡主这番话说的十分在理,做人确实不该过多插手他人因果,不是什么好事。”
李军医看了眼庄诗涵,意味深长道:“确实,容易遭报应。”
二人一唱一和,嘲讽意味十足。
奚临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大咧咧伸手揽住二老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姜还是老的辣。”
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二老对视一眼,并没打算搭理他。
可这一幕看在庄诗涵的眼中,无异于火上浇油。
好,他们几个好得很!
既然不愿意听她的忠告,那就都陪着宋言汐一起死吧!
她倒要看看,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们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把那个贱人当作宝贝疙瘩。
目送庄诗涵的背影走远,刘军医凉凉道:“撒手!”
奚临讪讪收回手,神情恹恹道:“我先说好,她的喜酒你们乐意喝就喝,反正我肯定是不去。”
想着宋言汐的性情,他轻啧了一声,眉梢微挑,“那姓林的不交出和离书,宋言汐怕是不会那么痛快让他抱得美人归。
就庄诗涵那脾气,这人到时候不得遭老罪了?”
刘军医冷笑一声,道:“这俩人成不了。”
“皇上都赐婚了,他们还敢抗旨不遵?”
“问的好,赐婚圣旨何在?”
奚临一愣,回想起庄诗涵方才听到圣旨时难看的脸色,双手“啪”地一声合在一起。
“妙哇!”
刘军医白了他一眼,理了理衣袖道:“少见多怪。”
不等奚临反驳,他问:“依你所见,陛下当政的这些年,如何?”
奚临立即收了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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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军医挑眉,“这才哪儿到哪儿,这就怕了?”
“怕啊,这摆明了是奔着要我命来了,能不怕吗?”
奚临神色讪讪,“求您老快收收神通吧,我就是一小有医术的普通人,既没有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是那九条命的猫妖不怕死。
我肩膀上可就这么一个脑袋,扛不住您这么折腾。”
李军医在一旁都听乐了,满脸欣慰道:“难得有你小子害怕的时候,知道怕好啊,也省得天不怕地不怕,哪天不管不顾把天捅个窟窿出来。
你要真干了杀头的事,以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的本事可保不住你的小命,最多在行刑前托人给你送一顿断头饭。”
话说到最后,他故意拉长了尾音道:“毕竟,吃饱了才好上路不是。”
奚临扯了扯嘴角,欲哭无泪道:“您二位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我这人惜命着呢,肯定好好护着这条小命,绝不给您二位送我一程的机会。”
说着,他想到什么迫不及待追问道:“刘老刚刚提及皇上,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刘军医:“不知道。”
“不知道您还说的头头是道?”奚临蓦地瞪大了眼睛,想骂人。
他还想说什么,只听刘军医嫌弃道:“说你笨你还真是半点不开窍。
当年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提醒王爷先君臣后父子,劝他多长个心眼的机灵劲,哪儿去了?”
李军医也附和道:“我瞧着他也是越长越回去了。”
喜获二老的嫌弃,奚临却顾不上生气,而是细思方才听到的每一句话。
越深想,那双桃花眼越亮。
李军医看在眼里,面上不由染了笑意,同刘军医交换了下眼神,道:“看样子是要开窍了。”
刘军医摇摇头,“此子甚是愚钝,简直是朽木一块不可雕也。”
奚临赶忙朝他一拱手,态度恭敬道:“还望刘老解惑。”
李军医见状,赶忙帮着说话,“孩子难得如此真心求教,他有这份心就足够了,老哥哥咱作为长辈可不能吝啬啊!”
就是这话……
听着多多少少不像是好话。
不过他之前也没少给老李头挖坑,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奚临心里如此想着,顿时觉得平衡了许多,半点也不郁闷了。
见他态度诚恳,刘军医也没再端着,冷哼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乱世之中能坐上那把椅子的人,又岂会是心善愚钝之辈?
他二人两情相悦也好,无媒苟合也罢,千不该万不该,为了所谓的名正言顺拿所立军功向陛下换赐婚圣旨。
与其说是换,倒不如说是威胁,更是摆明了挑衅为君的威严。”
堂堂一国之君,岂能忍得了这个?
更别提宣德帝从来都是杀伐果断的霸主,而并非是心慈手软的仁君。
刘军医沉着脸,压低声音道:“若非他二人回京那日闹得人尽皆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入了宫,想来陛下不会介意大安折损一员虎将。”
林庭风是假死还是真死,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但凡往前推十年,他敢如此做,绝不可能活着走出宫门。
奚临听得恍然大悟,咬了咬后槽牙道:“真是便宜这孙子了!”
说着,他眼底多了懊恼,骂骂咧咧道:“他最好祈祷别有朝一日落在我手里,否则我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军医斜了他一眼,幽幽问:“眼下就有个好机会,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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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神冷淡地看着神情激动的一众百姓,沉了嗓音道:“你即便说了,他们也不会信。”
他们不仅不会相信,还会觉得是她嫉妒庄诗涵医术高超,故意挑唆昌九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难堪。
庄诗涵甚至都不用说什么,她只需微微红一下眼眶,自有百姓看不过去要义愤填膺的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届时非但揭穿不了她的真面目,还会因与百姓冲突一事,在他们心目中留下更不好的印象。
反倒不利于她日后行事,得不偿失。
昌九并不懂那些顾虑,只觉得百姓夸赞庄诗涵的话听起来太过刺耳。
尤其是她故作谦虚的那些话,听的他只想冲上前,一把撕烂她的嘴,然后问她装什么装!
百姓们的感激本该是他们郡主的,轮得着她在这假模假样的装谦虚?
正事不干,一心只想着怎么抢占别人的功劳,她就是个小偷!
昌九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这么说了。
好在百姓们一颗心都扑在庄诗涵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不然肯定有人扑上来挠花他的脸。
想到早上过来时,听到有人因对庄诗涵言语不恭敬,被一个卖肉的屠夫打了个半死扔出去,昌九不免后怕。
屠夫多生的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就他这小胳膊小腿的,凑上去可能还不够人一巴掌抡的。
意识到他是在害怕,昌九伸手狠掐了一把大腿,忍不住在心中唾弃自己是个懦夫。
他的命都是郡主救的,更发誓以后无论遇到任何危险,都要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保护郡主。
现在才哪儿到哪儿?
他要是这就怕了,也别嚷嚷什么保护郡主了,直接卷铺盖回家种地算了。
昌九眉头紧皱,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人群中的庄诗涵,再一次下定了决心。
他一定要揭穿她。
谁也不能欺负郡主!
欸,谁拽他衣领?
昌九有些生气地转过身,刚要质问,却正对上宋言汐那双含着愠怒的眸子。
他顿时偃旗息鼓,缩着脖子闷闷道:“郡主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认错速度之快,态度之诚恳,反倒让宋言汐有一种一拳头砸到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旋即,她笑了。
自己也真是糊涂了,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再说了,她又有什么好气的。
总不能怪这孩子一腔赤诚,一心想要护着她吧?
宋言汐弯了弯眉眼,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别担心,这份功劳她抢不走。”
“真的吗?”昌九眼底的暗淡瞬间一扫而光。
宋言汐笑着问:“不信我?”
昌九忙摇头,回头看了眼庄诗涵,才扭扭捏捏道:“我是怕您心软。”
“心软?”
宋言汐冰冷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众星捧月的庄诗涵身上,扯了扯唇角道:“不会的。”
她可能对这世间万物心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软,哪怕是路边的小草小花,却唯独不包括这两人。
他们不配。
听着她温柔且坚定的声音,昌九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脸上也终于多了笑意。
他小声嘀咕道:“郡主这么想就对了,他们才配不上郡主的善心,俩人没一个好东西。”
待宋言汐问他说什么时,他只道:“郡主快些回去吧,我会照顾好平安母子的。”
明明嗓音还很稚嫩,说出的话却令人格外安心。
宋言汐点点头,“那个叫壮壮的孩子,他母亲的情况如何了?”
昌九低下头,声音沉重道:“春花婶子的情况不是太好,刘老怕您担心不让我告诉您。”
什么叫不太好?
宋言汐心头咯噔一下,蹙眉道:“你仔细说说她的症状,我刚好配几幅药带过去。”
昌九忙不迭点头,眼底的光芒亮了又熄。
他低下头,小声道:“春花婶子不肯喝药,也不愿意吃饭。”
“是喂不进去还是不愿配合?”
“不愿意配合。”
昌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郡主,刘军医说春花婶子可能是得了时疫太害怕,所以导致精神有些失常,才不肯喝药的。”
听出他分明话里有话,宋言汐问:“那你如何看?”
“我觉得不是。”
昌九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春花婶子害怕我们。”
他皱眉仔细想了想,补充道:“她害怕大夫,开始不知道我跟刘老认识的时候,说话温柔又客气,还问我饿不饿让壮壮拿酥饼给我吃。
可现在,她不仅不让我进她的屋子送药,也不允许壮壮跟我讲话。”
如果不是她病得厉害,实在下不了床,他想她甚至有可能会跳下床来用大扫把赶他走。
前后态度差距之大,由不得他不多想。
昌九虽然担心春花的情况,却更紧张宋言汐的安危,犹豫了片刻道:“郡主,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
“怎么,担心我搞不定?”
宋言汐说着话,转身往回走。
她需要纸笔,将所需的药材和剂量写成药房,交由回春堂的人帮忙抓药。
人生地不熟是一点,更重要的是,存放各类草药的药柜就在庄诗涵眼皮子底下。
她要是自己动手,肯定会被她追着问东问西。
以庄诗涵那强势无比的性情,若是知道她有意为壮壮娘治病,定会觉得她是为跟她争个高低,非得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救人要紧,她可没那么闲工夫同她掰扯。
青林巷。
宋言汐提着药刚拐进巷子,就见一个小胖墩正蹲在地上,面对着院墙碎碎念。
走近了些,她才听清小胖墩嘴里在念叨什么。
“坏郡主,欺负娘,郡主是个大坏蛋!”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么念叨没有气势,他咬了咬牙,瞪着面前的土墙故作凶狠道:“等我长大了,我要打死坏郡主!”
想着田石头口中所描述,宋言汐试探喊道:“壮壮?”
“谁?谁喊我?”壮壮骂的太投入,完全没有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这会儿乍一听见有女人说话,顿时吓白了脸。
一想到之前听过的鬼神之说,再联想到巷子里这两天接连死了两个人,顿时只觉得腿肚子软的厉害。
他哆嗦着嘴唇,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撒丫子就往院子里跑。
一边跑,一边嚎啕大哭道:“娘,救命啊,有鬼!”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鬼?”躺在床上的何春花动了动眼珠,回过神来登时白了脸,手脚并用想要从床上爬起来。
可她病了好几日,身子虚弱的连筷子都握不住,就更别提下床了。
她折腾了半天,只折腾出一身的冷汗。
徐春华隐约听到外头有人说话,却迟迟不见儿子过来,登时白了脸,铆足了力气喊道:“别碰我儿子!”
与其说是喊,倒不如说是声嘶力竭的吼。
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宋言汐看着面前一脸警惕拦着自己的小胖墩,提醒道:“先进屋看看你娘。”
壮壮忙不迭转身往屋里跑,都跑进门了,还不忘转头狠狠瞪了眼宋言汐。
半威胁半警告道:“你不许进来!”
宋言汐淡淡应了一声,不经意地打量着母子二人居住的小院。
院子四四方方,地方不大却被收拾的很干净,看得出来家中的女主人很是勤快持家。
时值寒冬,院子里的菜地基本空了,只有几颗白菜还孤零零地屹立着。
在白菜的周围,赫然散落着许多药渣,灰黑的颜色与周围的徒弟格格不入。
看那细碎的程度,不像是煮药过程中不小心碰碎的,倒更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难道是庄诗涵为了防止有人窥探她的药方?
可她的药,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行事如此偷偷摸摸,难不成
宋言汐快走几步,凑近了想看清混在一起的药渣都有些什么药,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不许你碰我家的菜!”
壮壮攥紧了拳头,怒道:“这是我娘种的菜,坏女人不许碰。”
宋言汐转身,看向他蹙眉问:“我们之前好似并没有见过面,你一口一个坏坏女人,是否不太礼貌”
壮壮抿了抿唇,瞪着她不吭声。
见他眼底多了几分好奇,宋言汐又问:“你觉得我的声音耳熟吗?”
如今边城中人出行,脸上都用东西遮挡的严严实实,只勉强露出一双眼睛看东西。
哪怕是至亲至近的人远远瞧见,也不敢轻易相认。
就算身形打扮再像,可声音却是独一无二的。
壮壮确定,自己从来没听过这个声音。
他眉头紧皱着,试探问:“你也是大夫吗?”
不等宋言汐开口,他又道:“我知道你是,你别想骗我!”
宋言汐沉默了片刻,问:“你想让我说是,还是不是?”
她说话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扇窗户上。
刚刚何春花的声音,就是从那扇窗户后传来的。
如果她没猜错,他们此刻的对话,她也能听得见。
只是以她目前的身体情况,除了躺在那里干着急之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意识到她的眼底带着些许同情,他顿时有些生气道:“你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见他说着话就要走上前动手推自己,宋言汐直言道:“是昌九让我来的,他很担心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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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壮猛地止住了脚步。
宋言汐问:“现在可以带我去见你娘了吗?”
壮壮绷着脸,刚想说什么,只听屋内响起何春花虚弱的声音,“壮壮,请客人进来吧。”
壮壮赶忙回头应了一声,再转头看向宋言汐时,依旧是满眼的警惕。
他攥紧了拳头,压低声音道:“你要是敢欺负娘,我让石头哥打死你!”
想到田石头那一脸老实相,宋言汐只笑不说话。
真要叫那小子来,多半是哥俩抱在一起埋头痛哭,骂她都不敢太大声。
至于动手打人,他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了。
壮壮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没底,见宋言汐掏出一张帕子递给他,轻哼一声毫无气势道:“我才不用你给的东西,拿走。”
“谁说是给你?”
宋言汐指着地上的药渣,道:“帮我把这些药渣捡起来,等会儿我走的时候要带走。
能捡多少捡多少,就当我今日出诊的诊费了。”
壮壮张大了嘴,一脸的难以置信。
就在在脸上写上“你怎么还要钱”这几个大字。
毕竟无论是前几天的庄诗涵,还是这两天主动上门的刘军医和昌九,都从来没提过任何跟银子有关的话。
他们不是大夫吗?
宋言汐将帕子塞给他,顺手摸了把他的脑袋道:“哪家大夫出诊不收钱,他们不收是他们人好,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人坏。”
听到这个坏字,壮壮就是再迟钝也反应了过来,她这是生气他刚刚叫她坏女人。
所以故意惩罚他呢!
壮壮瘪了瘪嘴,小小声道:“你果然是个坏女人。”
不仅坏,还特别记仇。
对上宋言汐探究的视线,他忙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道:“你快去,娘在等你。”
像是生怕她后悔,他赶紧两步跑到白菜旁,将帕子铺在地上弯腰捡了起来。
“倒是个孝顺孩子。”
宋言汐摇摇头,不由得想到了刘老汉家人嫌狗厌的刘狗蛋。
明明是年纪相仿的两个孩子,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
一个忠厚孝顺,一个奸猾狡诈。
趁着暗一去测试风筝,刘狗蛋竟跑到药房偷了两片她用以入药的野菜叶子,假借有人犯病为由引开守卫,偷跑了出去。
刘老汉只当他贪玩,担心的寝食难安,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有如此大的胆子,横穿了小半个城跑去向庄诗涵献宝。
有一说一,这小子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可取之处。
至少,这当狗腿子的天赋,无人能敌。
宋言汐刚进门,就听里间传来两声虚弱的轻咳。
紧接着,女人温柔的声音响起。
“小儿顽皮,让郡主见笑了。”
“夫人言重了。”
隔着帘子,宋言汐看不清人,只能隐约从她的声音判断她此刻的身体状况。
昌九那孩子说的不错,她如今确实不好。
声音绵软无力,甚至还伴有低喘,分明是气力枯竭之象。
她的病,绝非只是时疫那么简单。
否则即便庄诗涵的医术再不济,也不至于将人治成眼下这个样子。
顾不上何春花对自己身份的抵触,宋言汐道了声“得罪”,直接掀开帘子闯了进去。
看到床上之人的病容,她的心一瞬沉到了谷底。
两眼无神,面容灰败。
分明是将死之相。
难怪刘老会一反常态的叮嘱昌九,让他不必告之她此事。
因为即便她知道,也无济于事。
眼前的妇人已然油尽灯枯,哪怕只是这么远远看着,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沉沉暮气。
就好似,她早已死了,如今躺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副躯壳。
宋言汐看得阵阵心惊。
她的儿子还那么小,她怎会不想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注意到宋言汐的眼神,何春花下意识想拉过被子将自己毫无血色的脸遮起来,手抬了好几次却又因为无理重重摔了下去。
刚刚铆足劲喊的那一嗓子,几乎用光了她身上仅剩的力气。
这会儿就连大口喘息,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看出她的为难,宋言汐快步上前,从包袱里掏出一瓶药倒出一颗,递到她的嘴边。
她解释道:“这是护心益气的药,虽治不了病,确有舒缓的效果,你服下应该能好受些。”
何春花顺势张开嘴,吞了药,片刻后才语带哽咽道:“多谢郡主的药,只是您能不能先别跟壮壮说实话,我怕吓到他。”
如果她不主动提及,宋言汐其实连她也不会告诉。
不同的人,在面对生死之事上,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大多数的人,在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时,会因为接受不了这个噩耗而大哭大闹,甚至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作为发泄。
如何春花这般坦然自若,像是早已有所预料直面死亡的,她不是没有见过。
可那些大多是耄耋老人,再不然也是人到中年,活过半生儿孙绕膝觉得此生了无遗憾的。
可何春花不一样。
她太年轻了,儿子又那么小,根本离不开她的精心照顾。
想到田家叔侄口中,那个十分讲义气,愿意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二牛,宋言汐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对于田家人而言,二牛曾救了田老大,是他们一家到死都要铭记的恩人,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如今他死在了战场上,撇下一双妻儿,他们理所当然得帮他好好照顾。
可对于骤然被抛弃在这世上的孤儿寡母而言,他就这么一死了之,便是对他们母子的不负责任。
爱之深,恨之切。
尤其是家中孩子还那么小,身边又无公婆父母帮衬,何春花一个人挑起生活的担子,碰到难时心中如何能不怨?不恨?
即便田家人这一年来,千百倍的对他们母子好,可他们一家人团圆幸福的画面,无疑是对她一次又一次的凌迟。
如此情绪长年累月郁结于心,身子自然而然就被拖垮了。
往日惦念着孩子,尚且勉强维持一二。
这场突如其来的时疫,无疑是压垮屋檐的最后一根稻草。
宋言汐转头看了眼窗外,壮壮正撅着屁股哼哧哼哧的捡菜地里的药渣,看那动作像是害怕撞坏了旁边的白菜,一小步一小步地挪。
谨慎的模样,滑稽又心酸。
想到他刚刚护着白菜,碰都不让自己碰一下,宋言汐不由轻笑,“您把这孩子教养的很好。”
何春花扯了扯唇角,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道:“是他命不好,不该托生到我肚子里。”
“夫人何出此言?”
“我丈夫姓李。”
“李夫人方才所说的话,可曾问过壮壮?”
见何春花轻轻摇头,宋言汐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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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若是夫人觉得为难,我可代劳。”
“不必。”
何春花忙制止,急得轻咳两声,一偏头竟呕出一口血来。
宋言汐陡然变了脸色,赶紧掏出帕子为她擦拭嘴角,歉声道:“对不住,是我莽撞了。”
“咳……这不怪你。”
何春花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
她虚弱地扯出一个笑,轻声道:“多谢郡主的好意,我自己的身体什么样,我知道。”
宋言汐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至少也该劝她,看在孩子尚且年幼的份上再振作一些。
可她张不开这个嘴。
她救不了她。
一个心存死志的人,便是神仙也难医。
她能撑到今日,已是难得。
心里的创伤,身体的病痛,日日夜夜煎熬着她的身体,看那眼底青黑便知她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安枕。
这样活着,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何春花挣扎着转过头,不舍地看向窗户,泪水无声地自眼角滑落,没入枕芯。
宋言汐动作轻柔地扶起她,沉声道:“你若舍得,之后我会为这孩子就近寻一户好人家。”
舍得?
何春花自然是舍不得。
这可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身为母亲,她恨不得将相依为命的儿子紧紧栓在裤腰带上,寸步不离的带着。
可她马上就要死了。
总不能自私到,要带着儿子一起赴黄泉路。
她几乎是死了一次,才将他带来这人世间一遭,自然希望他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可她的身体太不争气,实在是撑不到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的那天。
一想到这些,何春花就觉得憋闷的心口像是被人凿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大洞,正在将她的心肝脾肺一股脑往外扯。
壮壮还那么小,若是她就这么撒手走了,他会不会挨饿受冻被欺负?
他爹留给他的这处祖宅,族中的叔伯会不会看他年纪小好拿捏,就动什么歪心思?
一想到自己死后,儿子变得无依无靠,甚至有可能沦落到街头乞讨过活,何春花气得胸口闷疼不已,一偏头又呕出一口血来。
不,她不甘心!
何春花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反手抓住宋言汐为她擦拭嘴角血迹的手,颤声问:“我能否求郡主一件事?”
宋言汐眸色沉了沉,斟酌道:“若能帮得上的,我定尽力为之。”
可她提出的要求如果太强人所难,她也必不会答应。
应承自己做不到之事,自大且蠢。
她不想对方以后到了黄泉路上,还要骂她两句。
何春花咽下满口的血腥,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有郡主这话,便足够了。”
她转过头看了眼窗外,眼神不舍又悲伤。
半晌,她似是终于下定决心般转过头,眼神坚定道:“望郡主来日回京时,带上我儿。”
宋言汐拧眉,“夫人确定要如此做?”
一个无父无母,且家族没有任何背景关系的孤儿,进了京怕是连讨口饭吃都难。
除非,她能找到人收养这孩子。
勋贵人家最不缺的就是孩子。
更何况壮壮这个年纪早已记事,清楚自己的父亲姓甚名谁更知自己家住何处,哪有人大度到愿意白白给别人养儿子?
见何春花点头,宋言汐想到什么,脸色微冷。
她直言道:“听夫人说话也是知字识礼的人,不该说出如此强人所难的话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何春花激动地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好不容易多了几分血色。
她捂着心口,着急解释道:“郡主误会了,民妇从未肖想过将军府的门槛。”
不愿去将军府,侯府于她而言更是没可能,那便只剩下言家。
言家如今是商户门第,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多养一个孩子倒是不要紧。
只是大表哥去年刚刚去娶妻,膝下只得一女,二表哥和三表弟又尚未婚配,这孩子认在谁名下都不妥。
可若不认,他便拿不到户籍身份。日后不仅无缘科举之路,及冠后想要在别处安家置业,也并非易事。
李夫人既张了口,想来所图必不只是为了让孩子将来能有一口饱饭吃。
为人父母的,哪有不盼着儿子将来成才的?
宋言汐正斟酌着如何同何春花说,就听她开口道:“郡主只管将他带回去,当个书童小厮什么的都行,哪怕只是扫个地看个门呢,好歹有他一口饭吃就成。”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累的靠在床头喘着粗气,脸色煞白一片。
虚弱的模样。好似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没错过何春花说话时眼底的惶恐,宋言汐问:“你在怕什么?”
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亦或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才让一个母亲逼不得已向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冒险托孤。
宋言汐并未做过母亲,却是一个女儿,能体会到舐犊情深的感受。
若非被逼到绝路,但凡能看到那么一丝希望,何春花都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究竟是什么让她这么害怕?
她又是如何能确定,她有能力且愿意护着李壮?
何春花闭了闭眼,眼角滑落两行清泪,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等宋言汐再问什么,窗外传来愤怒的童音。
“坏女人,不许欺负我娘!”
因为太担心何春花被欺负,李壮直接从垫脚的椅子上跳了下来,一瘸一拐从门口冲进来,涨红着一张脸便要来推宋言汐。
何春花虚弱喊道:“壮壮。”
她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喊了那么一声,李壮便止住了动作,站在原地眼神警惕地瞪着宋言汐。
只是他一双眼睛肖似他娘,是兔子眼,即便瞪地再大,整张脸上除了无辜之外也再看不到任何凶狠的表情。
宋言汐无奈勾唇,由衷道:“李夫人把儿子养的很听话。”
李壮轻哼一声,咕哝道:“才不稀罕你夸。”
反驳是因为他不喜欢宋言汐,声音小是不想惹娘生气。
他知道,昌九哥说的那些都是为了哄他。
他还知道,娘多半得了治不好的病,要死了。
邻居大娘隔着院墙扔馒头过来的时候告诉他,娘要是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上了,就像他爹一样。
他不想让娘死,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娘了。
可这些坏人却还要追到家里欺负他们,太可恶了!
李壮气得眼圈通红,一双拳头紧紧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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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嘴想说什么,余光触及到何春花生气的眼神,有些委屈道:“娘,这些郡主没一个好人!
她们都想欺负您,她们……”
“你住口!”
何春花激动的猛咳两声,好不容易压住喉间往上翻涌的血气,虚弱道:“壮壮,赔礼道歉。”
李壮绷着一张脸,“我不。”
“你……咳咳!”何春花咳的上气不接下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壮小跑上前,赶紧举起自己的袖子要给她擦拭嘴角的鲜血,却被她一偏头躲开。
“娘……”
“别……别叫我娘。”
闻言,李壮举起的手僵在原地,胖乎乎的圆脸上写满了无措。
意识到何春花为什么生气,他立即转头看向宋言汐,毫不犹豫道:“对不起,我错了。”
“错哪儿了?”
“错……”李壮答不上来。
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之所以痛快认错,不过是怕她会生气。
可何春花见他这样,反倒更气了。
见她捂着胸口,气得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宋言汐开口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何春花看了眼自家儿子,没说话。
李壮却从她的眼神读懂了她的心思,嘴唇动了动,朝着宋言汐双手交叠拜了一拜。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郡主,壮壮错了。”
听得出,确实是真心实意。
看着自家娘亲惨白的脸色,李壮捏了捏拳头,问:“你是大夫,能不能……”
何春花打断他的话,温声道:“壮壮,去把娘最喜欢的那套裙子找出来,娘待会儿给你做阳春面吃。”
到底还是个孩子,壮壮一听到有自己最爱吃的阳春面,当即跑过去打开柜子找衣服。
“你……”看着勉强恢复些精气神的何春花,宋言汐想劝她好好躺着休息。
可她刚开口,就听她轻声道:“郡主,我没时间了。”
何春花依依不舍地看着忙着翻找的壮壮,低喃道:“希望这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会的。”
“郡主,你……”何春花眸光闪了闪,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宋言汐开口道:“尚未禀明家中长辈之前,除了护着这孩子平安长大外,我无法给出更多的承诺。”
何春花喜极而泣,赶忙擦了擦眼角的泪道:“够了,足够了。”
眼见她的气色较之前好了不少,宋言汐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那颗丸药,远达不到如今的效果。
看起来,倒更像是……
回光返照。
宋言汐压低声音道:“还请夫人伸出手来。”
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何春花笑着摇摇头,婉拒道:“不用了。”
她顿了顿,又问:“郡主可有什么要问民妇的?”
不等宋言汐开口,她自顾自道:“我之前病的下不了床,只知道诗涵郡主给我喝了很多的药,有时候一晚上要喝好几次。”
“她真是疯了。”
一天喂好几次,她这是试药还是让人当饭吃?
简直是丧心病狂!
看着宋言汐眼底并不掺假的愤怒,何春花眼神微微闪烁,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不愿打扰母子俩所剩不多的相处时光,宋言汐转身告辞,离开时还不忘带上了李壮扔在门口包着药渣的手帕。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出了大门,何春花便将李壮叫到了身边。
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针脚粗糙,一看便是连夜赶制的荷包放到李壮手上,声音严肃道:“壮壮,娘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你都必须牢牢记在心中,一刻都不能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刘军医查探完药渣,一张脸黑成了锅底,咬牙切齿骂道:“这个黑了心肝的,那何氏的身体早已内里虚空经不起半点折腾,她又下如此虎狼之药。
亏得她好意思说自己是治病救人的大夫,这不是存心要人命是什么?”
奚临正好打了帘子进来,闻言不由得冷哼一声,“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良心这东西,她不是素来没有?”
他走到宋言汐面前,蹙眉问:“你这是同那姓庄的碰上了?”
“未曾。”
“想想也是,她如今可是发现救命神药的人,实打实成了满城百姓心目中的救世主,自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见的。”
奚临啧啧两声,又问:“你同那姓林的是怎么回事?”
刘军医剜了他一眼,抢先道:“我还想问你小子怎么回事呢,宋大夫刚回来,连口水还没顾上喝,就缠着人问东问西。”
他看向宋言汐,毫不客气道:“不必搭理他,我看他就是闲得慌!
一天不骂上那么两三句,他皮子痒。”
“嘿,你这老头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老夫如何说话,还要向你一个后生请教不成?”
兜头一顶高帽子扣上,堵得奚临哑口无言。
他还能说什么?
但凡他敢张口多说一句,不拘是什么话,这老头反手就能给他扣一顶欺压长辈的帽子。
他若只是骂两句,不疼不痒的也就算了,碍不着吃喝也不耽搁什么事。
可这老头告状!
告状的信还是他千里迢迢带回家,亲自恭恭敬敬交到自家老爷子手上的。
那时他尚且年轻,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知道何为人心险恶。
听刘老头说他写信是想向他爹请教一例疑难杂症的解法,他便信了,还信誓旦旦保证人在信在,定然一个角不缺的将信送到。
谁能想到,他就是这个疑难杂症?
但凡他路上偷看一眼,就算是把这信撕吃了,也决不能让罪证跟着自己回家。
看出奚临的欲言又止,宋言汐直接问:“他同你说什么了?”
奚临没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眼底满是探究。
刘军医忍无可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不对劲。”
“谁?”
“姓林的。”
不等刘军医忍无可忍骂他,奚临表情怪异道:“这孙子也不知怎么突然改了性,昨日说话时那个样子,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宋言汐:“何出此言?”
说起这个,奚临不由得卖起了关子,一脸促狭道:“你不妨猜猜,他昨日见到徐将军时是怎么说的。”
宋言汐垂下眼帘,淡淡道:“我对他说了什么不感兴趣。”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不听也罢。
奚临猜了不少可能,唯独没猜到宋言汐会是如此态度。
用冷淡两个字都不足以说明。
他难以置信问:“你真不想听?”
“不想。”
“你……”
“你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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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手抱胸,凉凉道:“一个见色起意,没有半点担当的伪君子,有什么好值得人在意的?”
他说着,话锋一转,“倒是你,昨天老夫问你你还一问三不知,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
知道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奚临赶忙道:“也不知道这孙子抽什么风,竟然一反常态的没有将功劳全揽,还在徐将军面前说,此次能成功取到药全靠你。”
刘军医幽幽问:“这难道不是实话吗?”
若非这丫头带着人夜半冒雨前去接应,他们即便不死在梁国细作的手中,也会因缺粮缺水困死在山洞里。
她占首功可谓是理所应当。
奚临脱口道:“是实话不错,可那姓林的是什么人?
他不反咬一口,说他们无令擅自出城,就算是积德行善了。”
他顿了顿,看向刘军医继续道:“旁的事先不说,他在边城任军中主将这两年,除了身边那几个心腹,你见底下哪个将士立过寸功?”
是他们那些人太无能吗?
可墨锦川在时,无论大大小小的战役,之后论功行赏时总会有人晋升。
所以哪怕他治军出了名的严苛,每年例行招兵之时,大家也是挤破了脑袋想要跟随他麾下。
因为他们知道,王爷向来一视同仁,跟着他不仅能吃饱饭,还能杀敌建功当大将军。
所以将士们追随他,拥护他,甚至视他为神明。
他回京之后,边军仍是那些人,不过是换了一个主将,就个个成了庸才?
说出去,鬼都不信!
刘军医黑着脸道:“心胸如此狭隘之人,怎堪为将。
其无耻程度,也是老夫平生仅见。”
奚临闻言,顿时乐了。
他捂住笑疼的小腹,对上刘军医不悦的眼神,解释道:“您老刚刚的话要是让庄诗涵听见,她指定会说您这些年算是白活了。”
刘军医的脸登时更黑了。
不等他发作,奚临忙道:“这是庄诗涵说的,您可别冤枉错人,要骂就去回春堂骂她,我指定站在您这边。”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您要这么说,可就是不讲理了啊。”
“跟你讲理,你听得懂吗?”
听到刘军医这么说,奚临更不乐意了,捋着袖子就要跟人掰扯清楚。
余光见宋言汐转身要走,他赶忙喊住她,语带试探问:“你同那姓林的,当真什么都没有了?”
宋言汐掀眸,眼底冰冷一片,“你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
奚临一噎,讪讪道:“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没等他再解释,宋言汐直言道:“与他两情相悦能与他携手白头的人,是庄诗涵,也只能是庄诗涵。”
奚临恍然大悟,一拍手心激动道:“那就是这孙子吃腻了野花,转头又想回家了,可真够厚颜无耻的。”
宋言汐听的眉头紧皱,“倒也不必说的这么恶心。”
什么家花野花的,林庭风以为他算个什么东西,还挑拣上了。
让庄诗涵知道,非得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刘军医也啐了一口,忍无可忍道:“这个臭不要脸的,早知道老夫当初就趁着给他治伤的时候一针扎死他,也省得他现在跟着苍蝇似的围着着这丫头。
就像那蛤蟆趴在脚背上,不咬人,他膈应人。”
“好骂!”
见奚临一脸暴躁,甚至隐隐有想要动手教训林庭风一顿的想法,宋言汐忍不住问:“奚大夫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误会?”奚临笑着摇摇头,一脸意味深长道:“你果然还是不够了解男人。”
刘军医罕见的没有反驳他,只哼了一声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就他那样的,倒贴钱都未必能有好女子愿意看他一眼。
真当个个都跟庄家那丫头似的,什么香的臭的都愿意抱在怀里稀罕,也不怕哪天变成一坨臭狗屎。”
他说着仍觉得不安心,看向宋言汐叮嘱道:“丫头,你可千万别心软,这种负心薄幸还心胸狭隘的男人要不得。”
“刘老放心,我不会的。”
全身上下哪儿都可以软,唯独心不行。
尤其是对林庭风。
她不仅要一封和离书,还要他的命。
听到宋言汐这么说,奚临总算松了一口气,在心中默默道:“总算没让兄弟失望。”
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窃喜,宋言汐压下心头涌现的无奈,问:“奚大夫名下可有徒弟?”
“徒弟?这玩意既不能吃又不能喝,没钱时还不能卖了换盘缠,要来何用?”
奚临挑眉,“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是你打算收徒?”
刘军医看看他,又看看宋言汐,替她回答道:“是你?”
“我?”奚临笑了,一脸吊儿郎当道:“我可教不了什么徒弟,还是别误人子弟了。”
宋言汐面带浅笑问:“奚大夫不试试怎么知道?”
“大可不必。”
生怕说晚一步会被强买强卖,奚临果断自黑道:“我这人品行差,脾气大嘴巴毒喝了酒还有可能动手打人,谁家好人家会舍得把孩子交给我带。
这不是纯下车吗?
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听着他对自己认知清晰的话,刘军医差点点头附和说他说的在理。
可他转念一向宋言汐此举背后的用意,忙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道:“奚神医此言差矣,做人怎可妄自菲薄。”
奚临一听这熟悉的开场白,就知道他后头跟的绝非什么好话,忙看向宋言汐道:“你来说。”
怕刘军医不松口,他又道:“说个理由给我听听,要是说得过去,我就收。”
至于这个过得去是怎么个标准,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奚临设想的是很好,却独独忘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人算不如天算”。
而另一句是:“姜还是老的辣。”
刘军医等的这一句,果断道:“老昌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不会拒绝。”
奚临不解,“此事关昌军医什么事?”
他话刚出口,脑海中就不由得浮现出一道清瘦的身形。
是那个叫昌九的孩子。
所以眼前这俩人一唱一和的,竟是为了让他答应收那孩子为徒?
想明白这一点,奚临浑身上下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毫不犹豫道:“我不同意!”
宋言汐:“可是有何不妥?”
刘军医:“不收也行,至少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若说宋言汐的话,奚临可以随便拿身体不适教不了或者其他由头搪塞过去。
那刘军医的话,他则是毫无办法。
能不能说得过去,或者怎样叫说得过去,都是别人一句话的事。
哪怕他舌灿莲花,绞尽脑汁找出一百个理由来,这老头都可以轻飘飘丢出一句“说不过去”。
不用怀疑,他干得出这种事情。
所以他现在,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奚临有点想哭,又觉得大男人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掉眼泪,实在是没出息,平白惹人笑话。
他焦急的原地踱步,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横了横心道:“不就是收个徒弟吗,多一张嘴吃饭的事,我又不是养不起。”
宋言汐与刘军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欣慰。
奚临哼了一声,有些气不过道:“收归收,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到时万一教不会或者是把人养废了你们可也别说什么。”
他着重道:“跟死的活的都不准说。”
“不说。”刘军医痛快答应。
奚临又看向宋言汐,见她也点了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想到自己往后行走江湖,身后随时要带着个小尾巴,还有可能一口一个师父嚷嚷个不停,他就觉得心头烦躁的厉害。
要不然浅养一阵,到时随便找个由头说他们师徒二人合不来,让人送他回去?
奚临正要感叹自己聪明绝顶的脑袋瓜,忽听宋言汐感叹道:“昌军医在军中劳作半生,实在是一位令人钦佩的长辈。
若他泉下有知,得知自己最挂念的晚辈,能得奚大夫为良师,必会感到欣慰。”
要不是背在身后的手暗暗使力,刘军医真想边笑边夸她,让她会说就多说两句。
他狠掐自己一把,忍着笑道:“老昌生前最是疼你,若他知道在地下必然能安息。”
听着这话,奚临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他承认,昌军医确实不错,为人敦厚实在,待人温和也从来不会拿自己的资历压人。
但是!
他什么时候变成昌军医最疼的人了。
他们最疼的人,明明是墨锦川!
但是该说不说,昌老头虽然对所有人都挺好,但对他也确实够意思。
要换其他人,他根本不可能吃这套。
眼看时间不早,刘军医催促道:“天都快黑了,那孩子替你这个做师父的都忙了一天了,你也不说心疼一下。”
“心疼,怎么会不心疼?”
奚临顾不得细思话里那一丝不对劲,说着话便转身往外走。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既成了他的徒弟,他便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他。
哪怕是他这个做师父的,也不行!
知道奚临耳力过人,刘军医一直等到帐外脚步声消失不见,又起身过去掀开帘子确定人真的走了以后,这才放心笑出声。
他道:“这小子,出外闯荡了两年还这么好糊弄,幸亏没让人骗了去。”
宋言汐从药箱里取出两锭银子递给他,问:“刘老怎知他不是在故意配合我们演这出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他有这个城府?”刘军医深表怀疑。
他看着宋言汐手中的银锭,眸色不由得沉了沉,“何氏的事,老夫不该瞒着你。”
宋言汐:“她的心病无药可医,您已经尽力了。”
她越是如此说,刘军医心中越觉得惭愧,接过她给的银子道:“她的后事你无需担心,交给老夫即可。”
他想了想,又道:“只还有一事,老夫需得问问你的意思。”
“刘老可是担心李壮那孩子的去处?”
刘军医点点头,眼底不免闪过一丝悲痛,“二牛是个好人,他家娘子也是个心善的,俩人成婚多年只得了这一个儿子,总得想办法为他寻个好去处才是。”
否则,他这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李二牛若是泉下有知,得知妻儿如今的境遇,也必然无法安息。
担心宋言汐觉得为难,刘军医又道:“不过是多添张嘴的事,一个半大孩子而已,随便他吃又能吃多少,就让他跟着我吧。”
虽说军中也算不得什么好地方,可至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能让孩子吃饱穿暖学些本事。
待来日学有所成,哪怕四处行走当个赤脚大夫,好歹也算有个糊口的技艺,将来不至于饿死。
听着刘军医将李壮安排的明明白白,宋言汐赶忙将她答应何春花之事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