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窗棂外,流云镀着夕阳熔金。室内,紫檀炉内青烟袅娜萦升,缭绕盘旋,将一室染上清冽药息。沈碧君纤纤玉指无意识地轻叩着冰凉茶案,目光穿过缭绕烟痕,投向天边变幻的彤云。昔日清冷自持的丹协会长,今日为践一诺,不得不敛起孤高,前来叩响天云宗长老苏逸尘的客院门户。
天青瓷盏中茶汤澄澈如鉴,映出她眼底一丝难以言喻的忐忑。“苏长老,思虑可有定夺?”她端起茶盏,指腹传来细腻釉质的微凉。
苏逸尘指节修长,缓缓摩挲着一枚碧翠欲滴的翡翠扳指,沉吟良久,方道:“沈会长亲自相托,这份情面……苏某岂有不给之理?”他指尖轻轻落在案头玉简之上,其内铭刻着徐云瀚的评断,“只是……恕苏某直言,此子根基,实在微若尘泥。记名弟子之名分,已是极限。能否于宗内立稳脚跟,终需看他自身气运与心性熬炼。”
见沈碧君黛眉微不可察地蹙起,苏逸尘话锋一转,眼中带着审视与一丝难以掩藏的探究:“倒是会长口中的‘安全无虞’大可安心。只是……”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三枚‘天离丹’!沈会长,此等代价,纵然在东洲亦属惊天手笔!那丫头纵是七品奇才,终究是凡尘微末出身。承此厚缘,福祸难料,其中纠葛……炼丹协会真就不怕?毕竟修真一道,向来是机缘愈重,劫波愈险……”
“上宗深意,岂是我等井蛙可妄加揣度?”沈碧君倏然截断话头,语似清泉击玉,袖中柔荑却暗暗收紧,“我天云帝国于这浩渺修真界,不过微尘一点。纵是……纵是贵宗天云宗……”她话语忽收,眉宇间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影,随即化作一声轻如烟霭的叹息:“罢了。那孩子不恋浮名,只此一心愿。我这做师父的……总要尽力周全。”
案上茶汤已泛凉意。沈碧君拂袖起身,紫衫流云般扫过门槛,端雅一礼:“今日之情,碧君铭记在心,必有后报。”药香清韵,袅袅萦绕满室,唯余檀香幽寂。
当暮色将青石板路浸染成温润琥珀色时,一袭淡雅而不失华贵的紫金云纹旗袍,悄然汇入了熙攘流淌的街市人潮。沈碧君步履从容,发髻上那支精巧的金陵点翠凤钗,明珠流苏在暮风里摇曳生姿,折射出迷离碎光,引得行人目光流连。
行至一处街角陋巷,喧嚣忽凝。三个痞气横生的汉子骤然挡于路心,为首者满脸淫猥,油滑笑道:“嗬!好个俏娘子!孤身一人多落寞,爷几个陪……”
话音未落,沈碧君眸底似有万年玄冰凝结,又瞬息化开如初春水波。腰间那绣着缠枝莲的锦囊表面,指尖如蝶点水般轻轻拂过。
“砰砰砰!”
三声沉闷巨响!三道身影如被无形巨手狠狠掼出,破麻袋般狠狠撞在斑驳坊墙之上!围观路人尚未及惊呼,一个沉甸甸的靛蓝锦袋已“噗”地一声,稳稳落在昏迷的地痞身旁。
“此乃不义之财,”沈碧君声音轻若自语,却字字清晰传入众人耳中,“作尔赎愆之资。”话音落时,周遭先是死寂,继而爆发出震天喝彩!更有几位白发老者颤巍巍跪倒尘埃,涕泪纵横,叩谢连连——此等恶霸横行日久,竟是这位清冷仙子举手平之。
暮鼓沉雄之声自城楼遥遥传来。沈碧君驻足于徐府那对衔着兽首铜环的乌木大门前,周身煞气早已敛尽无痕,唯余一室雍容气度,恍若方才街头雷霆不过是幻影错觉。
铜环轻叩,发出清越声响。门缝微启,探出小厮半张脸:“您……”
“炼丹协会沈碧君,”紫衣女子莞尔颔首,语声如珠落玉盘,“劳烦通禀徐安徐老爷,为云儿、云瀚兄妹修行事宜相商。”夜风习习,轻拂她耳鬓几缕散逸的发丝,旗袍上精工刺绣的牡丹暗纹,在门前晕黄的灯笼光晕下舒展花瓣,忽隐忽现。
紫檀木大门“吱呀”轻启。门房见来人云裳灿若霞锦,凤钗光华流转,周身气度如寒潭映月,惊得忙不迭躬身到底:“贵人……贵人有何吩咐?”声音已带了不自觉的抖颤。
“劳驾通传,”沈碧君声音温润悦耳,指尖一枚青玉扳指在暮色下泛着内蕴幽光,“炼丹协会沈碧君,为云儿兄妹之事,有请徐老爷一晤。”
门房眼皮狠狠一跳,这等人物,便是城主见了也得客客气气!再不敢耽搁,提起下摆便朝院内跌跌撞撞奔去,脚步声在空旷青石路上溅起一片慌乱回音。
院中,徐安正斜倚在藤编躺椅上,手中温润的茶盏盛着半盏残阳金汁。思及白日测灵台上女儿绽放的耀目光华,唇角笑意尚未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