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这几日寻访过的景色,都是后世已经不见了的。 两人随意地说了会儿话, 气氛倒是和睦,如是过了会儿功夫,倦意上涌之后,便先后歇下了。 …… 中朝,静室。 裴熙春立在堂中,眉头皱着,手摸着下巴,注视着悬挂在面前的那副巨大的地图。 不同于寻常百姓入京时候可以买到的简略地图,也不同于秘书省负责校订、刊发给朝中官员的详细地图。 这张地图上最显眼的,就是上边用鲜红的色彩在东都城内标记了若干个位置。 皇城,宗庙,军械署、储备粮仓和国库等要地,都是中朝需要巡察的重点范围。 东都城的各道城门,乃至于主要干道,也在中朝的监管范围之内。 而除此之外,又划定了不可窥视范围。 其中包括皇宫的一部分,南派在东都城里的驻地,乃至于镇国四柱和其余几家府上的某些地方。 就在数日之前,中朝在外游荡多年、长久未归的领袖北尊忽然间回来了。 他亲自提笔,在东都城里划定了一个位置,同时告诫所有的中朝学士:不得进入此地,也不得以任何方式对此地进行窥探,并且将这条禁令列为最高等级。 对此,紫衣学士们私底下各有揣测。 裴熙春询问老师:“是东都城里新来了什么人物吗?但是三太子似乎并没有给中朝以警示。” 三太子指的是龙生九子当中的嘲风,它喜欢登高望远,又拥有着镇邪避险的能力,自高皇帝时期起,便在为皇朝效力,整个东都,几乎都在他目光之下。 北尊听了,微微摇头:“那不是三太子所能感知到的……” 顿了顿,他告诉紫衣学士们:“如果有一天,你们见到了那位,可以称呼他为‘海君’。” 海君。 裴熙春默默地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脑海中重新浮现出先前在九九身边见到的那张糙纸。 那间廉价出租的凶宅,指向的最终目的地,就是北尊日前亲手划定的范围所在。 …… 与此同时,东都城的上空,涌动着世人难以用五感来感知到的讯息,那是三太子嘲风在同它的七弟狴犴闲话。 “那只九条尾巴的老狐狸说是后继有人,要大摆宴席请客呢,架势真大,五郎说会去的,你去不去?” 狴犴说:“看看再说。” 嘲风“唔”了一声,而后兴致勃勃地道:“跟樊九九在一起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叫卢梦卿的,他很奇怪。” 嘲风对它的兄弟说:“我在他身上感知到了八弟的气息,有来自高皇帝时期之前的,也有来自于这个时代之后的,但是唯独没有现在。” 他们的八弟唤作负屃,生性好文,雅爱诗书。 狴犴说:“哦,那是很奇怪。” 嘲风甩了甩尾巴,又说:“你说他是从哪儿来的,是高皇帝时代之前的遗民,还是来自未来的人?” 狴犴说:“哦,可能是高皇帝时代之前的遗民,也有可能是来自未来的人。” 嘲风又津津有味地揣测起来:“你说,他会是八弟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吗?” “我之前有注意到他,他很会写诗,很像是八弟苦苦追寻的那个有才之士。” 狴犴说:“哦,是很像。” 无形的风吹动了嘲风的胡须,它稍显陶醉地“啊”了一声:“七弟,你说未来是什么样子的?我真是很好奇啊,很好奇!” 狴犴说:“哦,好奇。” 嘲风又打了个滚儿,美滋滋地说:“那个樊九九,其实也怪有意思的,她可真好玩!” “那天晚上,就是她去找林夫人的那天晚上,我其实看见她了,但是中朝问的时候我没说,嘻嘻!” 狴犴说:“哦,你没说。” ? 如?您?访?问?的?W?a?n?g?址?发?布?页?不?是??????ū?????n?2????Ⅱ???????ō???则?为?山?寨?站?点 嘲风用热脸贴了很久的冷屁股,终于勃然大怒,发作起来:“该死的畜生,跟我多说两句会死吗?!” 这一回,狴犴索性不说话了。 嘲风气急败坏,开始发出人耳所不能听到的吼声,召唤飞鸟:“都给我去它身上拉屎!拉屎!!!” 狴犴:“……” …… 牢狱生活有点无聊,饭食也很粗陋,只是九九也好,卢梦卿也罢,都还算适应,每日坐在一起把那碗稀白菜吃完,又把碗筷整整齐齐地摆在门口。 而后一边抓虱子,一边闲话。 刑期第三天,左文敬还赶在上值之前悄悄去看了眼,想着九九心智该有长进了才是。 探头一瞧,就见九九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根细细的线,牵着一只同样不知道打哪儿抓来的蟋蟀,煞有介事地在那间小小的牢舍里散步…… 左文敬默默地看了会儿,重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到入狱第六天,狱头还专程往九九这儿来走了一次,跟她说:“真不是舍不得给小娘子置办点吃的,只是中郎将临走前再三吩咐了,不许再额外优待娘子,所以……” 九九明白左文敬的意思,也领了他的好意,当下宽慰狱头说:“我明白的,没关系。” 狱头满是横肉的脸上漾出来一点笑,客气地朝她点一下头,这才离去。 卢梦卿看得有点惊奇:“你来的时候我还躺着,倒是没瞧见,中郎将说的是谁,哪一卫的?” 九九便告诉他:“是金吾卫的中郎将,好像是姓左?” 想了想,又有点迷糊地说:“叫什么就不知道了。” 卢梦卿“哦”了声,了然道:“是邢国公府的子嗣啊。” 九九吃了一惊:“怎么,你认识他?!” 卢梦卿摇头:“当然不认识啊,认识的话先前还用得着问你?” 没等九九发问,他便主动解释了:“金吾卫向来负责巡检京师,里边的将领多是与皇室关系亲近的勋贵,也就是高皇帝功臣的后裔们来担任。” “他年纪轻轻,便做到了从四品的金吾卫中郎将,又姓左,就只可能是邢国公府的子弟了。” 想了想,忽的有些没头没尾地说:“是大驸马的同胞兄长,中山侯府的世子。” 这话说得有些晦涩,还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九九听懂了。 他想说的是,在他和大乔所在的那个时候,担任这个官职的人是大驸马的同胞兄长、中山侯府的世子! 九九心想: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应该不会有人专程编这样一个结构精妙的谎话来骗她呀! 卢梦卿很快便转了话题,笑吟吟地看她一看,说:“我们大乔姐姐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挺讨人喜欢的。” 九九茫然地看着他。 卢梦卿想了想,觉得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告诉她:“你媳妇特别特别漂亮!” 九九:“!!!” 九九实在震动了一下,木然地把自己的宠物蟋蟀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