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 李卿落抬头看向段容时。 在看到他可怜巴巴的双眸时,拒绝的话竟然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陪着自己一路走来,她又如何舍得将他一人丢在这桂馥宫中孤寂凄冷? 她摸向自己的下巴,露出深思的神色来:“倒也不是不可以……” 李卿落是翌日一早才跟着海公公离开的。 昨晚她掉进温泉里,全身自然也都湿透了。 在段容时的再三挽留下,便在桂馥宫的寝殿里歇了下来。 她睡的主殿。 段容时就在一道屏风外的榻上将就了一晚。 离别的时候,段容时就一直站在绿荫树下的窗内,一眼不眨的静静凝视着她。 李卿落回了几次头。 直到出了宫门,才与前来接头的凌风子汇合。 海公公告别李卿落:“姑娘放心,奴才会照顾好殿下的。” 李卿落知道这个海公公定是段容时在这个宫里的心腹。 “那便劳烦公公用心了。” 海公公:“姑娘客气。能有机会伺候殿下,是奴才的福气。” “就是劳烦姑娘出宫,能否帮奴才给俺娘捎带些东西?” 李卿落:“你娘?” 海公公:“俺娘是住在桂园里的宁婆婆。” 桂园!? 李卿落好似明白了不少东西。 她接过海公公的小包裹,里面是一封家书,还有一些银子。 “奴才知道俺娘在桂园过得开心,但是还请姑娘让阿娘有钱就去花,别紧着还想给俺娶媳妇。” “俺这辈子,是娶不上媳妇了。” “不过俺倒是不遗憾,还能帮殿下办事,至少还能活的像个人。” 告别海公公后,李卿落又混在了小道士的人群里。 这次是跟着青阳子出的宫,所以反倒比昨晚还顺利。 杀七和杀九就在宫外等她。 见她终于出来,二人长松了一口气。 三人先去了桂园。 李卿落找到宁婆婆后,将包裹递给她。 宁婆婆看到儿子的信,高兴的手舞足蹈。 其他人也都跟着她高兴的将头凑在一块儿,并一起看起信来。 李卿落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海公公劝宁婆婆大方用银子的事。 宁婆婆却先问:“姑娘,他在宫里当差,过得当真还好吗?” 李卿落:“你知道他在宫里当差?” 宁婆婆:“当然了。他十岁那年去街上乱跑,被马踩坏了身子,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去宫里帮殿下做事了。” “算起来,我都快六年没有见过他了。” 宁婆婆擦着眼睛,其他的哑奴都心疼的安慰着她。 李卿落问了一个自己很久以前便想知道的问题:“你们从前,都是在宫里生活过吗?” 大家虽然都有一瞬间的凝滞和迟疑,却还是回答了她。 “是。我们几个老的,从前都是宫里的人。” 这些老人,都是被割了舌根子的。 并非天生的聋哑人。 而年轻的哑奴们却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们会说话。” 突然一个年轻的哑奴看着李卿落开了口。 李卿落还吓了一大跳。 “原来你们不是哑巴?” 那年轻的哑奴只说了那一句话便又打起了手语。 “殿下不允许我们在桂园说话。” “他让我们都要习惯做个哑巴,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李卿落:“那你们又是谁?” 哑奴:“我们是她们的后代。我们在这桂园里,都已经生活十七年了。” 十七年! 段容时六岁那年,他的母妃在宫中暴毙。 今岁他刚过了二十三。 不正是十七年吗? 李卿落:“可我听说,当年贵妃娘娘去世后,陛下血洗了桂馥宫,一个活口没有留。” “这是怎么回事?” 哑奴们可不敢说的再多。 只能打手语回道:“姑娘是殿下的知心人。” “这些事,姑娘还是亲自问问殿下吧。” 告别桂园的哑奴们后,李卿落并未先回秀丽将军府,而是又去了一趟肃王府。 追雨他们三个都不在,但肃王府还有伍公公。 李卿落在伍公公的陪同下去见了秦陵,并问他要了一样东西。 天快黑时李卿落才回的家。 睡了一晚,天刚亮就又出门了。 这次,是一趟远门。 李卿落带着杀七和杀九与凌风子碰了头。 三人都扮作小道士后,依旧很顺利的进了宫。 原本戒备森严的宫廷,如今倒是被这青松观给逛成了菜市场似得,随进随出,便是守宫门的侍卫也毫无办法。 李卿落依旧先去紫宸店外盘腿打坐了一个时辰,和别的师兄们一起吃了饭,这才又被带去了桂馥宫。 海公公开门后见着又来了个眼生的小道士,有些不满。 “这是何意?” 青阳子:“这是我们道观的小师弟洛一道长。” “虽然他瞧着年龄尚小,但他的道法修炼的也只比贫道略微逊色几分。” “最近国师大人要在桂馥宫做一场法事,所以需要小师弟先行前来住在桂馥宫内布置道场,并收集一下这桂馥宫内的怨气。” 海公公:“您明知道我们殿下不喜生人靠近,难道法师大人是想让这位小道长进去送死?” 青阳子勾唇一笑:“小公公放心便是,你们殿下,会舍不得杀他的。” 李卿落跟着不情不愿的海公公进去前,看到长街尾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便是德妃。” 青阳子低声呢喃了一句,便转身先行离开了。 李卿落又多盯了那白色身影几眼。 一身清冷孤傲的气质,就像一株兰花,孤傲于世。 然而她冰冷的目光投来时,便是李卿落都感觉到了几分寒意。 桂馥宫的门再次被重重关上。 李卿落听到海公公嘀嘀咕咕的抱怨:“什么人都往咱们宫里送,青阳子道长当真是对殿下半点也不上心。” “只怕有朝一日彻底上位,能和殿下平起平坐了,这眼里是再也不会有殿下了吧……” 李卿落:“那要如何,才能算是上心?” 海公公吓了一跳。 只觉得这声音听着,怎么有些耳熟? 李卿落从包裹里摸出两个已经硬了的馍馍。 “这是你阿娘特意给你做的,快尝尝吧。” 海公公一脸震惊的还倒抽了一口气。 李卿落摸着自己的脸:“秦陵这易容术还当真是天下一绝啊。” “落儿!” 段容时看到她穿着身道袍便又来了,站在窗内朝她招手。 李卿落又道:“这话说早了。” 等她朝着段容时跑去后,海公公手里还捏着两个馍馍,魂也跟着震飞:“那是姑娘?” 他使劲儿的搓着眼睛。 昨晚瞧着,即便是个小道士,不也是个清丽佳人吗? 怎么今日又便成了个容貌粗狂老实的男子? 再看到那小道士一头扎进殿下怀里后,二人紧紧相拥的画面让小道士顿时犹如被五雷轰顶一般的难受。 “一定是我眼睛坏了。” “这都是假的,不是真的,我还在做梦……” 海公公梦游般的走了。 李卿落和段容时却已经讨论起了她这次易容的关键。 “殿下,秦陵说因为准备仓促,所以这张脸最多只能维持七日。七日后,遇水我便会恢复自己原本容貌。” 段容时到是不嫌弃:“七日也够了。” 他伸手捏捏她的脸,觉得好笑。 “你怎么想的?这么粗的眉毛,下巴还有一串络腮胡。” “你是存心不想让本王下口了?” 李卿落双手合十:“殿下,请勿扰贫道道心!” “这段时日,贫道要戒色!” 段容时‘哈哈’大笑了几声。 不远处捂着耳朵蹲在地上的海公公都快哭了:殿下听起来好开心。可是自己却是好伤心。 因为他已经要彻底分裂了…… 昨晚,今日,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姑娘? 殿下喜欢的到底是男还是女? 很快入了夜。 二人早早用过晚膳后,便在窗边的矮榻上下棋。 李卿落的棋艺并无太大长进。 实在是平日里太忙,稍有闲暇时间她便都用来练剑和写字,分给这棋子的时间几乎没有。 见她如此不用心,段容时难得对她黑脸。 “那本王就罚你,这几日陪本王下够五十局。” “不然,休想出宫!” 五十局? 那不是每天都要来六七局才行? 这不是要了她的命了? 李卿落只能硬着头皮求饶:“殿下,您就可怜可怜我吧。一天一局不行吗?” 段容时气不打一处来:“李卿落,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求着和本王下一局棋吗?” “你竟然不识好歹!” 李卿落:“谁啊?” 段容时没有回她。 只是道:“我的棋艺,是母妃启蒙的。” 李卿落顿时凝住。 他鲜少提及他的母妃。 李卿落虽然好奇至极,但也从来不敢主动去问。 就想那些哑奴,若是他不愿意主动说,她便不再问了。 她拿起棋子:“那殿下,您就给我启蒙吧?” “就要您别像上次那般,嫌弃我的棋艺实在太臭就好。” 段容时抬手轻轻拍拍她的头。 海公公这时敲门说道:“殿下,德妃娘娘给您送桂花糕来了。” 段容时:“进来。” 一碟子摆放的十分精美的桂花糕又落到了手边。 段容时伸手去拿,李卿落紧忙一手将他大手推开。 “不可!” “殿下。这糕点是慢性毒药!” “不管是食用还是用手触碰,开始察觉不出,但长久以往便会令人变成一个痴呆憨傻的废人!”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