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广场上被围得水泄不通。 全城的百姓都来了，自古以来，谁也没有经历过百姓审判君主的场面！ 巴塞通王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上，披头散发，盯着台下黑压压的百姓，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你们竟敢审判君王？这是弑君！大逆不道！诸天神佛不会放过你们的！\" 喧哗声中，住持僧王缓缓走到台上，来到巴塞通王身前。 巴塞通王如同看见救星，赶忙道：“你快告诉所有人，神迹是假的，是假的……” 然而，住持僧王压根没正眼瞧他，转过身来，朗声道：\"转轮圣王预记载，真王降世必伴三重神迹，乃天火、地动、人心归附。巴塞通王未占其一，害国害民，实乃伪王！\" 百姓们闻，更加躁动，一边议论一边指指点点。 巴塞通王突然癫狂般大笑：\"你们这群蠢货！那药粉遇空气自燃的西洋秘药，你们都被骗了！\" 只听呼啦一声，火盆中再次腾起丈许高的蓝焰。 住持僧王面向阿东，撩起僧袍，跪倒叩拜：“毗湿奴转世，天下归心！” 百姓们纷纷跪拜，巴塞通王愤怒地喊道：“你这个妖僧，你竟敢背叛我……” 住持僧王转过头低声道：“谁能决定我的生死，谁就是真神！” “我才是真神，我才是！” 巴塞通王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不，你不是！” 住持僧王说完后，缓缓站起身，拿出准备好的王冠，戴在阿东头上。 “根据神的启示，提洛迦王将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做完这一切，再次跪倒在地。 “提洛迦王！” “提洛迦王！” 高台上，众人齐声大喊。 百姓们纷纷跟着呼喊，亲眼见证新王诞生。 巴塞通王已经彻底绝望，喃喃道：“我投降，别杀我……” 阿东冷笑道：“已经晚了！” 说完后，挥了挥手，两名侍卫上前，搬起巴塞通王，丢进巨大的火盆当中。 火焰中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呼声，百姓们顿时激动起来。 “暴君！” “伪王！” “烧死他……” 阿东静静地看着火焰吞噬巴塞通王，等到完全化为灰烬，这才抬起手。 百姓们再次兴奋起来，因为他们看到，士兵们押着一排人犯走上台，这些人平日里都是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的贵族。 人群中的呼声更加强烈，似乎这些年来受到的所有不公和压迫，今日全都尽情释放…… 狂欢过后，阿瑜陀耶城再次恢复平静。 阿东坐在王宫的鎏金靠椅上，神情恍惚，如同做梦一般。 两个月前，他还是一名底层织工，每日辛勤劳作，勉强换来温饱。 哥哥阿南织的布卖不出去，只希望贵族老爷们赏口饭吃，却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现在自己已经成为暹罗新的王，享受着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奢华生活。 脚步声传来，阿东猛地惊醒，从鎏金靠椅上站起身。 “林先生，您来了！” 林日升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阿东。 阿东立刻恭敬地说道：“您请上座！” 林日升摸了摸鎏金椅背，说道：“这是你的座位。” “不，是先生的！” 阿东神色虔诚，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如何上位的。 汉人能把自己扶上这个位置，也能把自己从这个位置上拿下来。 林日升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后，说道：“你现在是暹罗的王，我是大明使臣，你应该坐在这里。” 阿东转过身，也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林日升对面。 “先生若肯留下，从今以后，便是暹罗国师！” “我使命已经完成，该回朝复命了。” “先生不考虑一下吗？暹罗刚刚建立新的秩序，需要先生主持大局……” 林日升抬手打断，问道：“阿东，你知道巴塞通王为何会败？” “这个，可能是……” 阿东现在脑袋里还有些糊涂，似乎有些想法，但是很不清晰。 “外面有缅甸国军队施压，内部有义军，还有……” 林日升再次打断，说道：“你说的这些只是表象，你要想清楚他失败的真正原因，暹罗便可以长治久安。” 阿东摇摇头，说道：“我只知道，自从大明的货物到来，一切都乱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低着头，似乎担心，将这一切归咎于大明的货物，会惹得对方不开心。 林日升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说的依然还是表象，暹罗真正的问题，在于贵族的压迫，财富分配的不均衡，我带来的那些上乘而低价的货物，只是将这些问题彻底暴露出来！” “你想想看，就算我们没有来过，你们的日子好过吗？” “不管是耕弄还是织工，你们的每日劳作，养得活一家人吗？” “再看看贵族，他们从不劳作，但是，他们过的什么生活？” 阿东眉头紧锁，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些问题。 他只知道，自己是贱民，贱民就要给贵族服务，天生如此。 林日升继续说道：“我们汉人有句古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你加冕为王，要记得这个教训！否则，你的下场和巴塞通王没有区别！” 阿东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还请先生赐教！” 林日升点了点头，缓缓道：“首先，你要制定新的律法，削弱贵族的特权，减轻普通民众的负担。” “贸易还要继续，但是，价格需要由我方来定，你放心，我们的人肯定给你一个合理的价位。” “我们的货物进入暹罗，不能成为贵族独享的利益，必须做到雨露均沾……” 阿东疑惑道：“可行，先生，如何做到雨露均沾？” “很简单！” 林日升淡淡笑了笑，继续说道：“港口需要建设，货物需要搬运，这些过程需要招募大量劳工，给他们足够的工钱，一名壮劳力去做工，要足够养活一个家庭。” 阿东似懂非懂，又问道：“这样能养活一些人，却远远不够，暹罗工艺远远比不上大明，我们自己生产的货物没有销路……” “这些我也帮你想好了，接下来，我们会派人来暹罗开设作坊，在这里生产，你们的织工和其他工人，可以来做工，学习大明先进的技术，假以时日，你们自己的工艺也会得到提升。” “你们这里气候湿热，粮食可以一年三熟，减少百姓的赋税，粮食产量一定能大大提升。” “还有那些香料、宝石、象牙、蔗糖等货物，都可以盈利，让更多的百姓参与到贸易当中，所有的产业都会活过来。” “最重要的，是你作为新的王，带领新的贵族，有什么好处，不能独享，要让百姓都得到切身利益。” 阿东点点头，说道：“我懂了，昨日那些官员帮我定名号的时候，我选择使用提洛迦王，意味着出身贫寒的贱民，我就是让暹罗的百姓都知道，贱民也可以翻身！” 提洛迦有出身卑微的意思，阿东这样的选择，让林日升很满意。 他赞许地看着阿东，继续说道：“底层百姓想要翻身，首先需要学习先进的文化，我回去后，朝廷会派有功名的学子前来，开设学堂，教授你们读书写字。” 阿东有些纠结，问道：“百姓们读书写字，有用吗？” “你也是百姓出身，你若不懂汉语，也不会有今日。” “这……我懂了，多谢先生！” 阿东站起身来，恭恭敬敬鞠躬行礼。 林日升也站起身，说道：“我会把你的国书带回去，请求陛下赐予你封号，你便是合理合法的暹罗王。我大明朝廷会在六坤港建立暹罗宣慰司，从今以后，暹罗就是大明的一部分，不管是前朝贵族，还是洋人，只要大明还在，保证你的王位稳如磐石，谁也动不得你分毫！” 在这一刻，阿东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脸上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小王恭送天使回朝！”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