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边民有刎颈之祸,而中国有死亡之患,此百姓所以嚣嚣而不默也。夫治国之道,由中及外,自近者始。近者亲附,然后来远;百姓内足,然后恤外。
故群臣论或欲田轮台,明主不许,以为先救近务及时本业也。故下诏曰:‘当今之务,在于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公卿宜承意,请减除不任,以佐百姓之急。
今中国弊落不忧,务在边境。意者地广而不耕,多种而不耨,费力而无功,诗云:‘无田甫田,维莠骄骄。’其斯之谓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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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已笔下如飞,将汝南名士朱子伯之言一一记录。
看着因心情激动而面色通红的朱子伯,他扪心自问,是不是有些错怪这些大汉的精英们了。是,他们或许为自己,为身后的利益集团发声。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建议和主张恰恰能解决此时大汉民生凋敝,百姓负担过重的问题。
就如他上述所说,先内后外,先解决国内亟待解决的矛盾,然后再将目光投向胡、蛮之属。当今首要的任务是,禁止苛捐暴政,停止擅加赋税,大力支持农业。
万事皆有先后,从未听闻自家良田未曾耕种,而去耕种荒野之田的,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这一刻,病已将较为舒服的坐姿改为跽坐,腰背挺直,这是最为正式的坐姿。此时的他早已摒弃了之前无所谓的态度,变的极为认真。
这场辩论从始元六年二月至现在七月,足足进行了五月时间,期间他记录的草稿都都不知上交了多少,少说也有十余万字之多,这还只是自己所写,要是加上其他人的,少说也有百万字。
这还是捡重要的言辞记录,不然会更多。
这数月时间,他毛笔写秃了五支,手指上也磨出了厚厚的老茧。
每日高强度的书写和整理,加上晚间还要将其整理总结,就连他也都有些吃不消,期间皇帝刘弗陵多次以身体不适不曾亲临,而是由丞相田千秋主持。
但这并没有降低大辩论的烈度,甚至因为皇帝不在,大家摒弃顾忌,更是显得‘惨烈’。没错,就是‘惨烈。
因为在此期间,有数位老臣和多位地方名士大儒因心情激荡而吐血晕倒,要不是御医就在一旁,怕是生死难料。
这一刻,他们都在为自己的理念而斗争,那种坚守,让经历后世的他震撼莫名,那种为信念而生,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惨烈’,到现在他都久久不能平静。
桑弘羊,大汉御史大夫,先帝留下的老臣,竟然也多次亲自下场,其辩驳到激烈处,完全没有朝廷大臣的沉稳,就像是被彻底激怒的野兽,要将一切胆敢动擅自入侵自己地盘的其他动物斩尽杀绝。
霍光也同样如此,他甚至有时候辩论到激烈处嚎啕大哭,拿出地方的户籍统计,指着上面血淋淋的数字,质问众人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
大汉百姓嗷嗷待哺,民生更是惨不忍睹,你们很多人都是跟着先帝亲眼看见当年惨状的,一村之中,壮年男子不足十一,满村的残疾之人,田地荒芜无人耕种,村民们衣不蔽体,面黄肌瘦。
“大汉的子民该歇歇了啊!”霍光泣血恸哭!
有时候病已他自己也有些看不清楚这些人了,只是简单的说是利益之争,却是有些浅薄了。他承认自己浅薄了,这让他有些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