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安静了片刻后,齐老六挺直身躯,“战阵之事,各凭手段,我等降卒,得李郎君活命,如何不感恩?”
“齐六哥说的是。”一个身材矮壮的大汉拍着大腿,“若不是李郎君出手,小人这条腿早就没了。”
“不错,天寒地冻,魏县不管,只使刀兵相向,若不是李郎君,早已冻毙。”
“那日大雪,帐篷都倒了,若不是李郎君带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这厮,那日可是郎君亲手将你刨出来的。”一直没说话的周二郎笑骂道:“今日别再让郎君为难。”
齐老六听出了其中的味道,这是在说待会儿李善为方四郎做主,你们可没有插嘴的份。
那矮壮汉子勉强笑了笑,“周二你倒是好运气……”
众人看向周二郎的眼神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不解,甚至有狐疑……周二郎在馆陶养伤,被赶去魏县护卫李善不过两日,但他在刘黑闼军中算是小有名气,多有人认得。
说起来方四郎算不上什么叛军头目,周二郎倒是实实在在的头目。
突然间有马蹄声传来,朱石头趋马疾驰而来,马儿都没完全停下,就翻身下马,向李善小跑着过来。
朱石头附耳小声说了几句,李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耳边传来响动,他转头看去,庄门已然大开,在崔虔的陪同下,一个满头大汗的肥胖中年人步履蹒跚而来。
这年头,吃的这么胖,真不容易啊!
“猪羊肥胖,是为了过年吃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从武陵城内初见,被施以援手的魏征就对李善很感兴趣,他深知这位少年郎虽无诗才文赋,却“目光长远”,对时局有着精准的判断。
魏征被召回长安后,听闻李善北上消息后,一度为之痛惜不已,叹不仅国失良才,也叹自己尚未报恩。
但没想到峰回路转,太子意欲出征当日,河北捷报传来,刘黑闼兵败身死,而其间起到关键作用的居然是那位少年郎。
当魏征以巡视山东使者身份重归故土之后,在魏县,在馆陶,在伤兵营,在俘虏营,在唐军,在口口声传中,魏征在心底描绘出了一个崭新的李善。
有情有仁有义,机敏百变,又颇有手腕。
魏征曾经在心里如此评价,这样的人物,才值得太子屈身相邀!
今日在清河县衙上,李善用实际行动证明了魏征的判断。
李善的的确确还是影响到了李道玄……虽然是以魏征从未想过的方式和方向。
如果李道玄真的弃清河而去,本地守军有能耐平定民乱吗?
不可能,经城守军都已然叛变……只能等着民乱越闹越大,李道玄率军平定,再捞一笔战功。
但那个时候,清河崔氏或许不会元气大伤,但遍布贝州的崔氏族人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有那无数的崔氏姻亲呢?
更何况这场民乱是崔氏引发的,不说朝中会不会降罪,崔昊这个被送入东宫的棋子八成是废了……还要狠狠得罪太子洗马魏征。
而李善今日出列,第一句话就刻意的将自己和李道玄紧紧的联系在一起……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是李善用欲谷设换回了李道玄。
以李道玄为依仗,李善巧妙的将处置此事的主动权牢牢的握在了手中,当他无比嚣张的说出那句“某所言便是凭证”,虽然崔昊愤然,虽然族老呵斥……但并没有反驳,也没有派人去阻拦才百骑的苏定方。
这就是明证。
从某个角度来说,一直到肥胖如猪的崔昊走出庄门之前,魏征可以说是这次事件的大赢家。
只需要处置崔帛,给方四郎足够多的补偿,丢出一两个县衙小吏做替死鬼,再加上李善对乱军有一定的约束能力,必能安抚民乱!
当然了,所谓的处置崔帛……就算不是装模作样,也不过是罚些钱财、产业了事。
但是!
这样的结果,是李善不想接受,不能接受,也绝不肯接受的!
看着清河令崔虔严词训斥崔帛的模样,李善心底就泛起一丝恶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崔虔领着崔帛走到李善面前,将条件一样一样的说出口的时候,李善神色淡淡,只是听着而已。
退让庄子、两百余亩良田,再补偿一座庄子,两百亩良田,清河县内一处宅院。
听起来很丰厚。
李善突然间神游物外,前世多少人都说,医生最为冷漠无情……每天都接触病患,生死,如何能够温情?
但实际上,医生是这个世界最为尊重生命的人,他们的每一次努力都是在从阎王爷手中抢回生命。
每一次现场援救,每一次急诊科的人荒马乱,以及每一次特殊时刻,总是医生冲在第一线。
李善突然想起自己参与的第一次现场援救,那是一次高速路上的八辆车的连环追尾车祸,现场一片狼藉,他亲眼目睹已经五十多岁的急诊科主任深一脚浅一脚的狂奔身影,亲眼目睹主任在发现伤者已死后眼角的泪光,但等主任抬起头之后,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冷漠。
“怀仁,怀仁?”
崔虔小心翼翼的探问打断了李善的思绪,他定睛看去,肥如猪的崔帛正一边擦汗,一边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显然,他也知道,虽然这儿有巡视山东的使者魏征,有族中名望极高的崔信,但却是面前这个少年郎在主持。
魏征、崔信、马周、凌敬都踱步过来,前两者已经谈妥,而后两者是来看热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善突然展颜一笑,“夺人产业,掳掠他妻,这也罢了,略微补偿也说得过去,知错就改,亦为善事。”
崔信微微颔首,而魏征却听出了一点不对的味道……马周、凌敬对视一眼,都嗤笑两声。
“但杀其妻灭口,是能补偿的吗?”李善历喝一声,猛地转身,“方四郎被搜捕入狱,严刑拷打,其妻被勒死悬梁,只补偿些许财物,你们甘心吗?”
“怀仁!”
“李怀仁!”
.魏征在一瞬间的震惊后,猛地扑上来抓住李善的胳膊,“你想做甚?!”
但魏征的声音渺不可闻,因为对面的十余名乱军头目已经鼓噪起来,十余个喉咙吼出的声音震耳欲聋,十余张脸庞涨红欲滴血。
李善神色冷淡,伸手在空中一摁,鼓噪声立即停止。
“怀仁,李怀仁!”魏征用力攥着李善的肩头,“你疯了吗?!”
虽然有着种种意外,但事件的结局却是完美的……片刻之前的魏征还在如此想。
但片刻之后,魏征内心如同被滚油烫过一般,难道你真想把事情做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征还觉得李善在县衙堂前所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逼得清河崔氏避让……你居然玩真的?!
你知不知道,虽然是个蠢笨的胖子,但却是清河崔氏子弟!
“没用了。”李善收回手,缓慢而坚决的将魏征的双手扒开,“适才得报,方四郎伤重不治。”
齐老六上前两步,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魏征呆若木鸡的站在那,李善从他的身边缓缓走过,挽起齐老六,“其实,尔等甘心不甘心,无甚干系。”
“但某知,方四郎不甘心。”
“方四郎之妻不甘心。”
李善轻轻的从齐老六的腰间解下那柄长刀,缓缓的抽刀出鞘,转身一脚将抖似筛糠的崔帛踢倒。
周围人的神色复杂难言,崔虔几度想劝阻,却始终不敢开口。
崔信左顾右盼,在场的……薛忠神色淡漠,凌敬、马周面无表情,而魏征还在失魂落魄的站在李善身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怀仁……”
李善看了眼苏定方,微微摇头,这件事只能我来做……让苏定方动手,和自己动手有什么区别?
“玄成兄。”
“这就是,你和我的区别!”
李善在心里默念,事实上,我和所有人都不同。
双手持刀,奋力劈下,半个刀身斩入崔帛颇多肥肉的脖颈处,竟然被卡住了,苏定方上前两步,手摁着李善的手背一用力,惨呼连连的崔帛立即没了声息。
李善松开刀柄,浑不顾流到脚边的紫黑血流,轻声而坚定的说。
“杀人者。”
“偿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喉咙被切开一半的血淋淋的尸首,还悬在脖颈处的长刀,蔓延开的紫黑血流,始终神色淡漠的少年郎,刀柄就在他的身侧微微打晃,偶尔撞在青色衣衫的下摆。
这一切给了在场众人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崔虔直到那长刀劈下的一刻,还在怀疑李善是不是故作姿态。
怀疑李善是不是故作姿态的不仅仅是崔虔,还包括了崔信、凌敬、马周、薛忠,甚至包括了齐老六。
毕竟这是清河崔氏子弟。
但这些人中,不包括魏征。
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
魏征是个以天下为己任的士大夫,不是埋头书牍的书生,不是只会阴谋诡计的谋士,更不是不知民间疾苦的世家子弟。
面对李善坦然的眼神,魏征的内心有着愤怒,有着惊惶,更有着羞愧,他垂下头,一言不发。
是啊,杀人者,偿命。
这是世间最朴素,最被认同……但始终不能得以被实施的真理。
我做不到,但你做到了。
魏征默然的看着已经渗入土地的血,心想李善此举对于本人来说……日后必然坎坷,至少太子登基后必然责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对于我来说……却是好事,黑锅李善背了,我只需怀柔,就能轻松平乱。
夕阳已然落下,周围亲卫点起了火把,乱兵均已弃械,在昏暗的火光照射下,拜倒在地。
凌敬远远眺望那个单身抚慰乱兵的少年郎,心里惋惜不已……如果早生二十载,不,只早生十载,天下未可定也。
十二月初四,黄昏,在山东名声鹊起的少年英杰李善,于清河县亲手斩杀夺人产业,掳杀人妻的清河小房子弟崔帛。
当夜,清河崔氏族内大震,聚集在清河县的名士无不失色。
十二月初五,快马传讯,崔帛授首,巡视山东使者魏征许诺皆不问罪,漳南县、经城县民乱兵变立平。
各地崔氏族人包括清河房氏、武城张氏均放还田地……就怕招惹祸星拎刀上门。
十二月初六,消息大散,冀州、赵州、邢州、洛州乱相平息,赵郡李氏、博陵崔氏亦默然无语,山东局势为之一变。
而就在当日清晨,手染清河崔氏子弟鲜血的李善悄然登船离去。
无论是李善还是凌敬,都名声在外,前者助唐军大败刘黑闼收复山东,后者更是老牌的名士,但今日来送行的……呃,一个都没有。
李善不得不向凌敬投去歉意的眼神……好些窦建德旧部来清河,就是为了送别凌敬。
甚至昨日去县衙之前,他们还在为凌敬送别……但今日,全都消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善再一次感受到,世家门阀在地方上的庞大影响力。
但让李善惊诧的是,这次凌敬温和的劝道:“此去长安,再难重返故土,不来便不来吧。”
“斩杀崔帛,虽然引人瞩目,但你占得住理,处置并无差错,当昂首挺胸,无需低头。”
啧啧,您老的人设全都丢了好不好!
察觉到李善古怪的眼神,凌敬两眼一翻,“若不是天下已定,斩杀崔氏子弟,收拢乱兵……此去长安,秦王亦要斩你以谢清河崔氏!”
嗯嗯,就是这个味道……李善笑着点点头,迎风站在甲板上,带着寒意的冬风迎面刮来,将他的衣衫刮的呼呼作响。
河畔,一座偌大的宅院,几棵枯败的柳树边,一栋二层小楼,窗户大开,露出一张稚嫩而精致的小脸,如墨点一半的黑漆漆眼珠,目不转睛的盯着河上的船只。
李善凝神看去,河风呼呼作响,吹得窗户乱飘,那女子探出身子,双手摁住窗户,视线却随着船只缓缓移动。
李善有些讶然,这是个小女孩,约莫十岁左右,距离并不算远,看得出来是个标致的美女坯子,眼神复杂难言,似喜似嗔。
“回船舱吧。”身旁的凌敬突然道:“寒风凌冽,有如刮骨。”
李善随口应了声,却见突然有人探身,抢在那女孩身前,将窗户猛地扣上。
凌敬偷眼打量着若有所失的李善,心里叹了口气,他是山东本地人,早年就以才学闻名,与崔信来往颇多……这座宅院就是崔信的住所,他也来过几次,按照方位,河边小楼应是后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位小娘子到底何人,还用得着猜吗?
当李善名扬山东,崔信颇为关注的时候,凌敬就在想,自己受李善大恩,若能牵线搭桥,使李善与崔氏联姻,或许能偿还恩情。
但转眼间,李善力斩崔帛,和清河崔氏之间……这等于是揪着清河崔的衣领子,左一个耳光右一个耳光。
还指望联姻?
做梦吧!
李善缩着手进了船舱,回头张望着已经渐行远去的清河县城,脸上有着惯常的冷漠,但眼中也带着一丝哀伤。
对于一个医生来说,斩杀崔帛,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片刻之后,马周缓缓踱步而来,站在临窗观景的凌敬身边,“又下雪了,今年雪势不小,待到明年开春,倒是好事。”
凌敬久久沉默后叹道:“取字怀仁,实是贴切。”
马周也叹息一声。
这几日,他们都看在眼里,方四郎下葬,崔氏是出了大力的,李善从头到尾几乎没有插手,但话也很少。
没有挽救方四郎这条性命,对于李善本人来说,是心有愧疚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已经远去的河畔宅院内,面色难看的张氏低声训斥,“此事就此作罢,李善心狠手辣,他日必不得好报!”
“斩杀崔帛,平定民乱,此为大仁。”崔小娘子声音略微尖锐,言语更是锋锐,“何以称心狠手辣?”
“母亲何以断言,他日必不得好报?!”
张氏一时气急,柳眉倒竖,崔信赶忙上前拦住,笑道:“此言也有些道理。”
对于李善,山东门阀世家有着复杂的感触,此次刘黑闼复起,突厥大军所过之处,几乎镇无人烟,村无犬吠,即使是门阀世家,也有些受不了……要知道山东打了这么多年,但门阀世家在地方上的势力是很少受到影响的,更别说利益受损了。
李善夜袭贝州大营,奔袭破武城,三寸不烂之舌劝得突厥北返,又筹谋定计擒杀刘黑闼……如此快平定山东,门阀世家对其是有一份谢意的。
其实李善名声鹊起……其中也有门阀世家的个别人的推动,比如崔信。
但斩杀崔帛,山东大哗,此番手段让无数人都心生警惕,倒不是对李善本人有多深的恨意,而是世家门阀对这等手段的天然排斥……这也是张氏所说的心狠手辣的由来。
这是个锐气逼人,不讲规矩的少年郎,不过些许财货,加个乡野村妇,居然杀人偿命!
即使加上伤重而死的方四郎,何以让崔氏子弟为其偿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崔信推开窗户看了眼,船只已经远去,只看得到小小黑点,这位突然名声鹊起,又突然出手斩杀崔昊的少年郎终于离去,听闻今日无一人赴码头送行。
不知其可有一丝悔意……崔信想起那个黄昏,不由得微微叹息。
“民乱已起,两县兵乱。”崔小娘子面对父母毫不退缩,“若不是李怀仁使亲卫赶至,庄子都以及被乱兵攻破,崔帛难道还能生还?”
换句话说,崔帛本就可能死于乱兵之手,以此责难李善,太过苛刻……这是小女孩的想法。
张氏的思路就比较成熟了,她起身厉声道:“即便崔帛有取死之道,但可以死在乱兵手中,决不能死在他李善之手!”
顿了顿,张氏转头瞪了眼崔信,“此子必不是世家子弟!”
“哪家子弟会干这种事,蠢不可及!”
的确啊,这等于是举起刀斩自己的胳膊,哪个世家子弟都不会干。
崔小娘子的声音愈发尖锐,“何以言蠢?!”
“斩一人头颅,平定民乱兵变,难道不是慷慨丈夫之举?!”
“住口!”崔信拉下脸,“如此对母亲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崔信是个宠女狂魔,这还是第一次对女儿发火,崔小娘子双目含泪,咚咚咚就出门跑下楼了。
崔信有点心疼,胡子眉头都皱的不能看了,正要赶下去安慰,却被哭笑不得张氏一把拽住。
“此事就此作罢。”张氏低声说:“范阳卢氏亦有求娶者,再不济稚圭也合适。”
崔信迟疑了下,“稚圭今年十五……此去长安,怕是其父要为其定亲,罢了罢了,再说吧。”
张氏微微点头,但突然反应过来了,手又拽住丈夫的衣袖,“李怀仁决计不可!”
崔信刚才只回复了后半句,但可没同意前半句,而去从李善斩杀崔帛至今三日了,崔信在家中也没表示出对李善的排斥的厌恶。
“呃……”崔信苦笑两声,“虽然此次李善斩崔帛……实在是丢了大脸,但正如女儿所言,迅速平定民乱,对崔昊、魏玄成来说,也是件好事。”
“绝非世家子弟……”
“凌敬亦是寒门子弟,但所学之广博,远不能与李怀仁相提并论。”崔信捋须轻声道:“至今不知来历,身世当有诡秘之处……”
“此次方四郎一事,李怀仁并不欲相逼……之后尽显手段,锐气逼人,绝非小门小户出身。”
说到这,崔信住了嘴,火急火燎的下楼去安慰女儿了……天呐,女儿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落泪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吧,敲了半天门都没能进去,崔信叹了口气,在院子门口来回踱步,心里也在思索这件事。
崔信是个明白人,从事发开始就参与进去,一直到崔帛被斩,通过种种细节,他也看出了,围绕这件事,隐隐有东宫、秦王夺嫡之争的影子。
民乱已起,李道玄坚持不肯出兵平乱,魏征其实是无计可施的……用脚后跟也想得到,两个多月前李道玄因太子心腹史万宝顿足而大败被俘,如今有了机会,李道玄还一手,理所应当啊。
等民乱大起,乱兵聚集,李道玄才出兵平乱,捞一把战功,顺便坑了受太子重托巡视山东的魏征、崔昊,这是很明显的路数。
安抚山东,那是魏征、崔昊的权利和责任……这个锅,他们不背谁来背?
但对于山东门阀世家来说,这是难以接受的,刘黑闼已被擒杀,延绵多少年的战乱终于平息了,他们未必在意族人出仕者的职位高低,但绝不希望乡梓在看到曙光的时候,再次陷入战火。
一旦民乱大起,谁能保证李道玄必能一战而胜?
谁都无法保证。
最重要的是,一旦民乱大起,肆虐山东,这个锅肯定是崔氏来背,具体来说很可能是崔昊来背,而去可能还要带上太子洗马魏征。
那接下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清河崔氏很可能会直接面对东宫、秦王的夺嫡之争。
在这个关键时刻,李善揽下权责,斩杀崔帛,立平民乱兵变,虽然扇了崔氏一个耳光,但对于山东世家整体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而崔信也在考虑另一个问题,崔昊投入东宫门下,而自己和秦王麾下多位重将名士是姻亲好友,这是清河崔氏内部不需要说明的手段。
而李道玄领兵平定山东,凌敬显然是投入秦王门下,那李善呢?
从此次斩杀崔帛一事来看,很难判断李善的政治倾向,李道玄的后手无用武之地,也为太子心腹魏征解决了个大麻烦,也背了个黑锅。
但李善与李道玄、田留安合力败敌,有袍泽之情,而去听闻与秦王府子弟多有来往……
崔信看了眼还紧闭的房门,心想如果李善投入秦王府,这门亲事倒还真有商量的余地。
看看此次事件中展现的手腕吧,先老辣的试探戳破内幕,后锐气逼人迅速平乱,少年英杰实在名不虚传。
到了晚上,崔信终于进了门,费了好大的力气哄好了女儿,甚至隐隐透露出……那小子还在名单上呢。
崔小娘子小脸绯红一片,小鹿乱撞……今日船头,那少年郎迎风而立,鬓发飞扬,玉树临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女儿一副怀春模样,崔信无端起怒……长得那般黑有什么好的?!
临行居然还偷看我女儿……这笔账日后再跟你李怀仁算!
此时此刻的李善,正慵懒的躺在浴桶里,冲着周氏招手,“别浪费热水了,一起来,一起来。”
周氏含羞宽衣,小心的跨入浴桶,方寸之间的风情倒是没引起李善的关注,但那两条大长腿……啧啧。
水花四溅之后,耳鬓厮磨之间,周氏小心翼翼的问起李家内宅……毕竟老夫人传信,是不让自己入门的呢。
李善随口应付,笑道:“日后你的主母……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放心,定要找个好脾气的。”
李善从来没想过和清河崔氏联姻,今日离城南下一路上凌敬也不提这件事了,但没想到人家崔信还未必愿意撒手呢。
至于崔小娘子的脾气,那就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十二月初八,在河北盘桓两个多月的李善终于启程,沿着永济渠一路南下,换船在黄河逆流而上,转入陕东道后北上入河东道。
来时不过三十余人,回程时却两百余人……李善也有点头痛,出了苏定方那村落百多人之外,又有数十降卒投入门下,其中最积极的就是齐老六了。
李善不好不收,但也头痛……朱家沟看来是要扩建了,也不知道现在已经建了多少宅子。
“你小子真是运气!”
“难怪为郎君亲卫……”
几个青壮汉子羡慕嫉妒的看着周二郎,一个多月都在魏县城外,这厮一转身就成了李郎君的亲卫!
车队中,大部分人都曾是窦建德旧部,相互之间很快就熟络起来,齐老六等新近投入门下的人很快就得知,周二郎的妹妹是李善的妾室,而去还很受宠爱。
能不受宠爱吗?
从今日进了河东道之后,李善就舒舒服服的坐在马车上……如今是腊月,树木凋零,寒风扑面。
李善倒不是娇生惯养,但在外面骑着马吹风,哪里有在车里和周氏卿卿我我来的有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舒舒服服……这是外人的想象,这个时代的马车的舒适性,是后世难以想象的……糟糕!
李善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去县高中读书第一次坐中巴车,半个小时都没到就吐得稀里哗啦。
这年头,也有晕车的啊!
等到车队暂时歇息,李善再也忍不住了,胸口发闷,恶心欲吐,让人牵来那批白马,轻轻一脚踢开凑上来的齐老六,自顾自翻身上吗。
虽然确实不擅马术,但只要不狂趋疾驰,李善基本操作是没问题的,上马下马更没问题,前几次齐老六等人为踏脚也是有其他用意的。
“之前已经说过了,跟着某,荣华富贵是没有的……”
“郎君说哪里话,我等投入门下,即使只是挑水种地,也心甘情愿。”齐老六笑道:“不瞒郎君,小人以前是个木匠,手艺还不错呢。”
“噢?”李善来了兴趣,“这倒是排得上用场。”
“郎君只管吩咐。”
“等到了长安,给你找门营生,赚了钱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人不敢,郎君吩咐,照办就是,若郎君赏赐,自当收下,不敢有他奢望。”
齐老六咳嗽两声,摆出一副腼腆模样,看起来颇有风霜之色,其实今年才二十二岁。
“废什么话!”李善笑骂了句,指着车队后方,“去问问,还有谁有手艺的,回头报来。”
看齐老六一溜烟窜过去,李善笑了笑,正想找苏定方聊几句,结果看到那边凌敬、马周也在。
马周那厮……自从崔昊被揍一事后,有事没事,人前人后都摆出一副师长的模样,惹得李善几次想揍人。
而凌敬……在馆陶那夜知晓周氏和李善合寝,第二日看到孙女去门外守着之后,对李善的态度……彻底恢复了尖酸刻薄的人设。
不想去自讨没趣,李善索性就在周边转了转,数百人的车队,占了不少地方,一片草地上,几个半大孩子正骑着小马在嬉戏。
南下途中,李善早就和这帮孩子打成一片,平日里和颜悦色,又经常讲些小故事……比如什么三国演义啊,封神榜啊。
看到李善在边上,几个孩子挺有表演欲望的,什么托马斯全选,马腹装人的高难度动作一个接一个,看的李善啧啧称奇。
马车上的周氏拉开窗帘,抿嘴笑道:“郎君,他们都是自小骑马,自然熟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善摸了摸胯下白马的鬓毛,心想老郭提过,磨出茧子得两三个月,这也好几个月了,虽然勉强适应,但距离磨出茧子还早呢。
就在这时候,一匹棕色小马踏踏近前,瞄见笑颜如花的周氏正和李善说笑,八女心头怒气无处发泄,手中马鞭一下子抽在李善坐骑的马股处。
一声嘶鸣,白马四蹄乱踢,李善摇摇欲坠。
周氏惊呼一声,白马突然如离弦之箭一般猛地窜出去,李善只感觉到耳边风声呜呜作响,树木飞快的从视线中倒退消失,只能伏低身子,紧紧抱着马脖子。
但李善刚刚抱住马脖子,又是一声嘶鸣,白马猛地一个急刹车,差点将李善甩出去。
这畜生是作死啊!
信不信今天晚上吃一顿清水煮马肉!
但下一刻,李善什么念头都没了,一声低低的咆哮声在耳边响起,他抬头看去,一只斑斓花纹的猛兽从不远处的山林中缓缓踱出。
妈啊,这是华南虎吧?!
令人胆寒的硕长身躯越来越近,虎掌轻柔的落在厚厚的枯叶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虎尾轻轻摇摆,绿油油的虎眼透出慑人的寒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显然,这天寒地冻的,这只大虫好不容易才碰到个猎物,虎首轻摆,张口低吼,口中利齿闪烁着逼人的寒芒。
“嗷呜……”
随着一声低低的虎啸,白马四腿发软,居然瘫软在地……李善简直了,你睡觉都是站着睡的,现在居然躺倒了?!
李善不是第一次见识老虎,前世跟着导师飞刀时候去过野生动物园,看上去人畜无害,自个儿还看的兴高采烈。
但他也在网上看过八达岭事件的视频,迅如闪电,猛扑而来,绝非人力能抵达。
就在这时候,沉重的马蹄声传来,李善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转头,但浑身上下僵硬得……想动都动不了。
这儿距离车队歇息地并不远,第一声虎啸时,已经有人发现不对,苏定方、齐老六、郭朴、赵大等人脸色大变,纷纷趋马狂奔而来。
苏定方面色铁青,一眼就瞥见李善站在瘫倒的白马边,一只大虫正缓缓逼近。
还来得及吗?
一匹黑色健马突然斜刺里杀出,引得大虫加快了速度,黑马上的骑士身着红衣,趋马加速,弯下身子,顺着马势,一把捞起了李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嗷呜……”
大虫猛地扑来,甚至都不去管地上唾手可得的白马。
两人一骑,黑马在骑士的驱使下,突然一个停顿,前蹄扬起,落下之后如行云流水一般转向而去,大虫扑了空,甚至在惯性的作用下摔下山坡。
苏定方大喜过望,两腿用力,拼命赶上,手中已经挽起大弓。
马上的李善还懵懵懂懂,但闻见了一股熟悉的体香……登时心里一个激灵,居然是周氏?!
“郎君,抱紧了!”
“……”李善没什么可说的,背靠马首的他紧紧搂住周氏的小腰。
“大虫又追来了!”
李善偷眼看去,那只华南虎可能是饿疯了,一边嘶吼一边狂追上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李善的姿势有些别扭,伏低的身子,头颅正好在双峰之间。
抬头看去,李善视线中的周氏满脸涨红,神色肃穆,散落的长发随风飘扬。
周氏娇喝一声,双腿趋马,弯腰从马侧取下弓箭,回首望月,一只羽箭精准的没入大虫颈下。
“嗷呜,嗷呜……”
震耳欲聋的虎啸声响起,受伤的猛虎发了性子,不仅没有顿足,扑上来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沉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鼻间闻到浓郁的体香,李善双手明显感觉到周氏腰间的紧绷。
百兽之王,虎啸林间,这等威势,即使周氏拼命趋马,但胯下黑马显然已经腿软,速度越来越慢。
李善的视线中,猛虎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近。
周氏暗咬银牙,右手用力,弯弓搭箭,凝神回首。
“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轻微的弦响声传来,一道阴影在空中一瞬即逝,正正击中老虎的右眼。
又是一阵疯狂的咆哮声,但这次,被射瞎了一只虎眼的大虫终于停下了,硕长的虎躯在地上翻滚,咆哮声连绵不绝。
周氏喘息声双腿用力,但胯下黑马已经不听使唤了,不过苏定方一行人也终于赶到,七八人趋马加速越过大虫,护住周氏、李善。
赵大等几个猎户出身的亲卫遥遥放箭,堵住大虫逃窜入林的道路,或引或驱,很快将大虫放翻。
总算保住这条命了,李善双手一松,身子一歪,从马背上滑落,要不是赶来的郭朴扶了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郭朴铁青着脸,将李善从上到下摸了一遍,才略微松了口气……那么凶险的河北战事都闯过来,如果栽在这儿,那真是笑话了。
连续三个深呼吸之后,李善才略略定神,神情复杂的看向马上的周氏,修长的身躯,手持大弓,两条大长腿引人瞩目,真飒啊!
“妹子自幼就学骑射,比几个兄长更了得。”周二郎小声解释。
看李善不吭声,周二郎使了个眼色,周氏翻身下马,动作利索的很,但接下来如小媳妇一般慢慢挪步过来,呐呐低声,“郎君,奴家……”
但下一刻,李善拉住周氏的手腕,用力将其搂入怀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二郎等亲卫都转过头去,往外走了几步,只将两人护在中间。
“明知某不擅骑术,如此骑射,居然隐瞒!”李善低低的说:“你说说,该不该罚?”
周氏抿嘴一笑,脑袋靠在李善的肩上,后者轻易的察觉到周氏额头上的汗水,伸手擦了擦,笑道:“对了,是谁抽了坐骑一鞭子?”
周氏一怔,吞吞吐吐,却也不敢不说,“是八女……”
李善微微点头,牵着周氏的手,抬头看向前方,苏定方等人已经将大虫击毙,赵大几个猎户正在扒皮取骨。
“郎君,倒是能做件好皮袄。”
“不,做个褥子都够了,真是好箭法,正正射中虎眼!”
苏定方阴着脸没说话,只上上下下打量着李善,确认无恙后立即回了车队。
李善还有点没缓过神来,众人围上来嘘寒问暖,苏母亲自端着茶汤过来。
那边苏定方已经将亲卫聚集起来,虽一声不吭,但亲卫无不胆寒,他们并不是畏惧苏定方,而是李善遇险本身给了他们太大的压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从苏定方接管亲卫之后,郭朴就尽量不插手,但这次实在是忍不住,点出了当值的十人。
李善亲卫最初是三十朱家沟青壮,但之后设伤兵营,大部分都转为护士,苏定方接手后先后从旧部以及降卒中挑选人手,共计五十人。
每十人为一队,轮番执勤,为李善贴身护卫,但凡外出,不可或离。
“临行前是如何交代的?”郭朴一脚将这一队的队长朱八踢倒,“不可或离,不可或离!”
“主将遇险,尔等居然不在身侧,按例,均该论斩!”
朱八不敢辩解……虽然他们实在有点冤枉,李善其实是在车队中,坐骑受惊后才突然离队。
郭朴大骂了片刻后转头看向苏定方,“如何处置,苏兄定夺。”
苏定方冷冷的看着十个亲卫,扬声道:“择地歇息,必以斥候查探周边,以确保周全。”
“今日斥候何人领队?”
范十一那皮猴哭丧着脸走出队列,他以及范家几个弟兄都已经投入李善门下……其实苏定方是明知故问,车队斥候,向来是郭朴、范十一两人轮流带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按例当斩,郎君仁慈,每人先杖三十,待回长安后再行追责。”
啪啪啪的杖责声响起,不远处的李善看到这一幕,双手撑着膝盖想起身,一旁的凌敬推着肩膀将其摁下,轻描淡写道:“亲卫不力,理应受罚,你去作甚?”
“此事与他们无关……”
“仁义也不是用在这地方的。”凌敬嗤笑道:“苏大郎亦要立威,你若是不忍,适才就应该提前过去相劝。”
李善被这话堵的心塞,你意思是我现在过去就是装模作样?
瞄了眼凌敬,李善试探问:“此次实在太险,凌伯可知侄儿为何遇险?”
凌敬哼了声,“谁让你贸然离队,也就是周娘子好骑射……之前还真不知晓呢!”
“老身都不知晓呢。”苏母笑道:“这个义女收的……倒是亏欠了。”
周氏低着头小声谦让,李善却冷笑一声,“坐骑受惊,才会被迫离队,凌伯真不知道是谁在侄儿马股上抽了一鞭子?”
凌敬一愣,居然是有人捣鬼,老头儿立即警惕起来,双眼一眯,“此等手段……理应不是崔氏所为,难道是刘黑闼旧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老头想象力有点丰富啊,李善扯扯嘴角,脚尖踢了踢周氏的鞋子。
周氏一脸的为难,半响后才小声说:“实是意外,八女也不是故意为之。”
“什么?!”凌敬脸色一白,立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八成是孙女看到李善和周氏……被刺激的。
但如今的李善可不是当日从下博南下途径村落的李善,如今这个少年郎在山东,在长安都有着不轻的分量,更别说这支车队两百余人,说到底都是依附李善的。
而且凌敬本身就欠着李善恩情,孙女却害的李善险些身葬虎口……凌敬大怒起身,张口欲呼,必要给李善一个交代。
但这时候,李善的右手拽住了凌敬的衣袖,“算了,算了,不过意外而已,勿要责罚八女。”
顿了顿,李善补充道:“此次可是在你责罚八女之前。”
凌敬登时脸黑如锅底,一旁的马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了。
就在刚才,凌敬还嘲讽李善在苏定方责罚亲卫之后才想去装模作样……这次李善赶在凌敬责罚孙女之前,绝非装模作样,绝对是诚心诚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踏上征途之时满心忐忑,浑不知未来命运。
惨烈的战事,令人血脉膨胀的冲阵,各种离奇的转折,扶摇直上的名声,再到那落在脖颈处的刀光,一切都已经将过去,但一切都会影响未来的方方面面。
无论如何,回来了,并且是以一种昂然的姿态回到了长安。
灞桥边,李善眯着眼打量着看不清晰,但已然令河北诸人震惊的长安城池,这是如今天下最宏伟的城池,远远看去,宏伟的城墙似乎高耸入云。
李善在心里揣测,现在的自己回到长安,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李世民、李建成会如何看待一个在山东立下如此功勋,但又狠狠扇了门阀世家一个大耳光的少年郎呢?
一切的一切都即将揭晓……李善嘴角带起一丝笑意,有着苦涩,也有着释然。
之前的所有,李善的表现几乎完美到无法挑剔,但随着那一刀,未来很多事都难说了。
其实李善也知道,如果那日黄昏,自己许魏征、崔虔为崔帛讲和,安抚乱兵……自己的名声必然会再上一层楼,清河崔氏总要投桃报李的。
但李善并不后悔那一刀。
如果说后悔,那只会是没有救回方四郎。
“久闻灞桥之名。”凌敬捋须道:“听闻此地乃长安送别之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定方有些诧异,“有此风俗,为何从未听闻?”
苏定方是山东冀州人氏,但幼年时随父迁居关中,直到青年才返回河北。
“某游历关中,在长安落脚许,亦未听闻。”马周摇头看了眼范十一、朱八等人,众人也都在摇头。
凌敬捋须的手顿了顿,眼角余光瞥了眼李善……你不是说灞桥杨柳送别,乃是长安盛景吗?
李善有点尴尬,他哪里知道,所谓的灞桥送别,是从唐朝中期才开始的。
“来了,来了!”
随着朱八的吆喝声,数骑疾驰而来,昨日李善就让朱石头等几个亲卫提前去报信了,倒不是为了摆架子要人来迎接,而是这次迁居来的人太多了。
为首的是老当益壮的朱玮,鬓角花白,但疾驰之中,从容不迫,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大郎,终于回来了!”
“七伯……”李善抿了抿嘴角,“我回来了……但……”
朱玮早就听朱石头说过了,三十青壮充当亲卫,多次遇险,虽李善刻意维护,但葬身河北的也有五人。
朱玮早年多征战沙场,虽然黯然,但并未落泪,视线落在了凌敬、苏定方的身上。
“这位是七伯,朱家沟主事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善的介绍让朱玮有些意外,他上前两步,施礼道:“乡野村夫,见过凌先生……”
“这位是苏烈,字定方。”李善笑道:“苏兄与某订交,七伯如何待我,就如何待苏兄。”
苏定方侧身让开,行了一礼,“拜见七伯,日后还请照拂。”
昨日朱石头几个亲卫回村,朱玮详加询问,除了李善刻意交代的几件事外,朱石头言无不尽,除了李善之外,提到最多的就是苏定方。
好一阵寒暄,苏定方不太爱说话,主要是朱玮和凌敬,这老头居然温文儒雅,看来又是把人设丢开了,也不知道能丢几天。
李善微不耐烦,“回村后再叙吧,日后有的是时间。”
“大郎等急了,也难免。”朱玮笑着对凌敬说:“大郎最是孝顺。”
凌敬微微点头,在这个时代,孝依旧是考核人品最重要的标准。
“但暂不回村。”朱玮压低声音,轻声道:“我特地急行而来……今日十五,县衙考核最后一日。”
“已然报上名姓,大郎径直去长安县衙赴试。”
“余者随我回村,但可放心,必然安置妥当。”
“正是今日?”李善咽了口唾沫,他情不自禁的看了眼马周,本来还想着回村后再抱几天佛脚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朱玮嘿嘿笑了几声,“十二月初三,长安县尉行考核事,但长安令李乾佑回京,命再行考核补之,旦必须在十五日之前,昨日朱八来报,即刻送信去了长安。”
李善脸色微变,李德武这厮是非要出来碍事啊,要不是李乾佑,还真得被坑了。
跪在地上向西北方向磕了三个头,远行归乡,不能先拜见父母,这是应尽之礼,李善行完礼后带着马周就要动身。
范十一不声不响的跟了上去……正急着回家的朱八一咧嘴,在苏定方、郭朴严厉的眼神中赶紧跟上。
一路到了县衙,李善径直找了个相熟的小吏,问清楚后去了侧厅,一进去就愣住了,里面只有六个人……看来这次真是承了李乾佑一个人情了。
“只是贴经释义而已。”马周简短的说了句,就在李德武的目光中退下。
按例,考核均是县衙的县尉负责,李善冷漠的看了眼李德武,自顾自的坐下,取出刚刚送来的笔墨砚台一一放好。
李善没有先答题,而是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立即定下了,只是初试,难度并不高,几个月前的死记硬背……好吧,这方面他是有经验的。
前世小学、初中,李善一个农村娃没什么条件,老师也不尽心,都是死记硬背下来,慢慢琢磨的。
缓缓磨砚,李善眼角余光扫了扫,其余六人都已经开始埋头答题,他才将视线落在正面,微笑着看向面无表情的李德武。
真没想到,回到长安后见到的第一个熟人会是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能想象得到,我在河北山东经历了什么吗?
朝不保夕的恐惧,生生死死之间的横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李善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温和。
李德武久久凝视这个非常熟悉但似乎非常陌生的少年郎,模样一模一样,个头长了不少,但气质大为迥异,不仅仅是和当年相比,即使是和几个月前武陵县城内相比,也有极大的不同。
如同一柄生锈的铁剑,经历了重新锤炼,当剑身出水之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河北战报传来之后,李德武无比失落,但这种情绪被他压制的很好,因为整个东宫中,比他更失落的人数不胜数……最失落,也是最丢脸的,无疑是太子李建成。
但接下来,李楷、张文瓘、王仁表的吹捧……这让李德武觉得,自己和李建成的处境大差不离。
区别只是,李建成被亲弟弟狂扇耳光,左一个,右一个,被扇得人事不省,被扇的脸颊红肿。
而李德武是被亲儿子狂扇耳光,不是一两个,而是噼里啪啦几十个大耳光子,扇的李德武如坠梦中。
李德武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色,李善意味深长的嘴角带笑,右手依旧在不紧不慢的磨着砚台。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虽然没撕破脸,但也只是没公然撕破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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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猜测合情合理,因为那份文书一旦实施,最大的得利者是东宫,而当时李善正和太子的心腹谋士魏征打的火热。
但李德武很确定,李善一定猜得到,他被强行指派押运粮草北上,有自己的手笔。
这种猜测不需要任何证据,自由心证就够了。
而且李善逗留河北不肯回程,无非是怕李德武再施展手段,这也足以证明。
你为何不死?
李德武在心里默默的如此问,你为何不死?
李善有些意外,前几次在武陵县城相遇,每每对视,李德武总会移开视线,但今日并不相避……难道有什么底气吗?
懒得再看这张脸,李善提起毛笔,蘸满墨汁,落笔答题。
的确有底气,但这底气不是李德武本人的,而是李善的。
长安城内,遍传李善李怀仁奇谋建功,夜袭贝州大营,两次放火烧船,先败敌军,后擒杀汉东王刘黑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多少朝中官员大赞李善之能,特别是那些山东籍官员……现在吹捧李善的主力都不是李楷、王仁表、张文瓘了。
多少大户人家在探得李善尚未成婚,甚至尚未定情后,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京兆杜氏、韦氏、柳氏,甚至传闻太原王氏都有意联姻。
最让李德武发狠的是,河东裴氏也有意……难不成真的要从父子转为连襟?
未必呢,说不定辈分比我还要高!
河北战事平息之后,很多消息接踵而来,其实李德武已经后悔提前进行考核,倒不是为了李善考虑……而是生怕对方一怒之下公然撕破脸。
李善未必会,但朱氏是肯定会的。
一旦公然撕破脸,李善的未来……李德武是不管的,但可以肯定,自己的将来必然坎坷。
为此,长安令李乾佑回京,听闻此事后安排了第二次的考核,李德武也没有反对。
但就在前日,山东传来了一个让满朝大震的消息,无官无职无爵的李善,在清河县斩清河崔氏子弟崔帛。
不管是为什么,这个消息一传入长安,短暂的沉默和震惊后,多少官员跳出来上书指责,妄杀世家子弟,尊卑不分,当使长安令甚至大理寺搜捕下狱。
虽然这几日还没什么确凿的消息,但吹捧李善的那些士子都闭上了嘴,那些有意联姻的世家都缩回了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连裴世矩都在和裴寂闲聊时提起,此人毕竟年少,不识世间险恶,过刚易折。
李德武冷笑着在心里想,黄口小儿,如何知门阀之强,他日必有祸事。
只是十五道填空题,再加五道解释题,不多时,考核就结束了。
李德武收拢考卷,瞄了眼李善的那张,心里冷笑几声,这笔字果然没什么长进!
只是七个考生而已,众人都没有离开,很快就传来消息,十五道贴经,需答对十三道,五道释义题,需详解四道,七人中五人得过。
一位位进去又出来,外间还剩下两人,一位是李善,另一位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李迁。
李迁先行入内,很快就出来了,笑着打了个招呼,“久闻李怀仁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了得。”
“不敢。”正要进去的李善停下,回了一礼。
“在下贴经十五中十四。”李迁笑容温和,“不料怀仁全中。”
“足下亦知,贴经……主要看运道。”
李迁大笑,“德谋曾言,李怀仁平日和善,温文儒雅,但每每戏语,引人发笑,果然善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足下与德谋兄……”
“德谋是丹阳房,某乃安房子弟。”
李善和李楷打的交道多了,曾经详细了解过,丹阳房和安房的先祖,都是西晋的济北、东莞太守李雍,两房来往颇多,向来亲善。
李迁和李楷关系极好,这么一叙,也不见外,李善多寒暄了几句。
“昨日德谋闻讯,去过朱家沟。”李迁笑道:“在下也是东山酒楼常客,过得几日,必能相聚。”
看来东山酒楼这几个月挺火红的,李善一边想着一边走进门,几个月后再次见到了一力将自己携带入军的李乾佑。
“小子李善拜见明府。”
李乾佑右手微抬,看向李善的神色复杂难言,这真是个能闹腾的小家伙啊,在哪儿都安静不下来!
在魏州筹谋建功,却在贝州闹出这等事!
但此时此刻,李乾佑也不好细说,只笑道:“当日你曾言,经义之道,只是略懂?”
一旁几个小吏都忍不住笑了……他们当日从李善手里学算盘的时候,这位少年郎也是这般谦虚,略懂,略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结果呢,算学令有名的大家都要折服,今日十五道贴经,五道释义,只有李善一人满分。
“太过谦逊,非善。”李乾佑笑着抬笔勾勒了下,“备明年科考吧。”
李乾佑这话的意思是……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啊!
但李善有些委屈,真的是略懂略懂!
一旁的小吏笑问:“李郎君,选哪一科?”
“明经科。”
居然没有选最擅长的明算科,小吏有点意外,掀开书册看了眼,“满了……”
“李郎君不选明算科……呃,也满了!”
李乾佑神色一变,“明算科也满了?”
“是。”小吏躬身道:“适才还有缺额,但刚刚李迁……”
李乾佑回长安后,除了吩咐补一次考核之外,并没有多加理会此事,接过书册翻了翻,诧异道:“这一科,明算科居然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朝科考和后世明清不同,讲究个分门别类,但每门的考生是有定量的,按照去年惯例,其他几科还好说,但明算科是一直不满额的。
国家需要算学人才,世家子弟也不鄙夷算学,但以算学入仕,日后难以升迁,而明经科就不同了,相对来说仕途平顺。
所以,考明经科的人数不胜数,满额那是常事,但考明算科的人少之又少,每一科都不满额。
李乾佑考虑李善擅算学,只要过了县衙考核,报名就没问题。
但这几个月来,算盘已经在长安风靡一时,东西市时常看得到商人一手持秤,一手拎着算盘。
简而言之,李善弄出的算盘,让考明算的难度大幅度下降……至少给了考生不错的心理作用,导致无缺额。
偏偏最后个选择明算科的居然是李迁,年岁不大,但却是和自己平辈的,总不能将自家族人撤下来吧?
那么巧,正好是自己之前进来的李迁……李善脸色微变,眼角余光扫了扫一直冷眼旁观的县尉李德武……这事儿如果没有他的操作,那真是鬼都不信。
不过李善颇为不屑,你李德武入赘裴家,又入东宫,能撬动的资源多了,最后只能用这等阴私手段!
太小家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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