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绷着身体,怕自己露出破绽,沧桑的面容一片死寂。
“孙馨兰有句话说得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文昌伯府是你的娘家,纵然伯爷有万般不是,他也是你的父亲,是你出嫁后的倚仗,你如此骄纵忤逆,难道真要和自己的父亲决裂吗。”
许素素的声音沙哑,眼神空旷。
听了这般话,谢窈终于明白,为何母亲总是把她往谢明安和谢老夫人身边推。
许素素傻傻的以为,谢明安是她的父亲,谢家会是她出嫁后的依靠。
从前,她也是这样认为。
甚至直到死前,她还幻想着回谢家。
谢窈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如刀:“我的倚仗是我自己,还有我的母亲。”
许素素眼中透着惶然不解。
她从小被家中教导三从四德,又在这座伯府中过了太多年,不明白谢窈的意思。
自己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成为女儿的倚仗?
如果阿窈与谢家撕破脸皮,那以后她不在了,这偌大天地,还有何处能庇护她的女儿?
为此,她宁可做个恶人,至少女儿还有父亲在,至少她死的时候,女儿不会太伤心。
她低声道:“事已至此,我可以告诉你,是,我确实厌恶你。”
“当初生你,你不知道我遭了多大的罪,若非你和谢宴,我的身体也不会这般差。所以你我虽为母女,但如同仇敌,你无需再试探我,我也不想管你死活。”
谢窈却笑得温柔:“我知道,母亲当初还没和谢明安定亲,就先有了我。”
“您不爱我,那为什么要生下我?若您恨我让您落下病根,那为什么没有当时就把我掐死。”
许素素眼瞳颤动,张了张口,无法辩驳。
谢窈又道:“您为何让桑若给我送去饭食炭火?为何帮我打点宣旨太监和靖北王的侍卫?”
“还有这身衣裳,很合身。”
一个人对自己是好是坏,不在于她怎么说,而在于她做了什么。
只是她前世太傻,不懂这一点。
谢窈站起身,许素素才发现,她穿的是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
她忍不住看着谢窈,她的阿窈,生得这样美丽,健康,让她移不开眼。
“尺寸合身,正好靖北王给我送来了许多布料,还要劳烦母亲再给我做几件。”
谢窈不顾许素素在想什么,直接把旁边的布匹塞到她怀里,然后在母亲面前,褪下外衣,露出自己肩上的伤口。
许素素看见那道还未愈合的狰狞箭伤,还有她身上露出些许陈旧的疤痕,呼吸骤然沉重。
她抬起手,却不敢触碰那些伤疤,喉咙滚动,挤出极轻的两个字。
“疼么?”
“从前很疼,但现在已经不疼了。”
谢窈原本是平静的,听到母亲问自己“疼吗”,她心里却忽然涌出一丝委屈。
“母亲知道吗,我在边关时啃过草根树皮,守过城池,也打过胜仗,即便受伤也不害怕,因为我能感受到自己在一点点变强。”
谢窈望着许素素,目光灼灼。
“如今我回来了,纵然以后有再多的阴谋算计,艰难险阻,我也能护住你,做你的倚仗,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许素素眼中悲戚沉痛,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十七年前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她听见刚出生孩子的第一声啼哭。
那一刻,她什么都不怕了,就像现在。
“阿窈,你究竟要做什么?”许素素问。
谢窈用自己温热的手,温暖母亲冰冷的手掌,眼底跳动着仇恨的火焰,一字一顿:
“我要将您曾经咽下的苦,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