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会走到现在这步, 马修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身上缠绕着新换的绷带,将所有伪装卸下又勉强清洗过身体的马修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被棍叟口中和“软弱”挂钩的松软织物包裹……
听不见的情况下他确实没办法一个人离开。
虽说他不想太麻烦布鲁斯韦恩, 但现在硬要离开才更麻烦。
提姆明天会带着伪造的检查报告和养病照片帮他请假,他需要在必要的时候配合。听不见的情况下出现在课堂上很容易被发现异常, 虽说他daedevil的身份已经在韦恩家暴露, 但他还没打算让更多人知道。
基于这样的考虑,马修十分痛快地吊着胳膊在照片里伪装了手臂骨折。
毕竟又瞎又聋听起来太惨,中弹听起来太可疑。
想来想去,一个盲人还是摔断了胳膊更可信。
与那间被他用来当作安全屋的地下室不同, 这里嗅不到从楼上传来的毒品和酒精味,嗅不到那些廉价而刺鼻的香水味,不会有虫鼠像是逛街一样从窗边大摇大摆地走过。
如果忽略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洗干净的血腥味,忽略无法卷曲的右手和每次呼吸都伴随剧痛的身体,难得听不到任何阴谋和尖叫以及人性丑恶的情况下, 他大概能睡个好觉。
但一切都只是假设。
除了耳鸣外没有任何杂乱的声音干扰,马修一边因此而不安, 一边放松了时刻紧绷的精神。
求救声和崩溃的尖叫声从耳边消失,他能更专注于自己本身, 专注于以往他不愿意仔细去想的那些。
比如他为什么能在那间工厂里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没有丝毫恐惧, 没有丝毫担忧。比如他宁愿当作不存在的血缘和想要逃离的关心。
月光透过窗子洒进寂静的房间里, 白色的光将床上的马修包裹在内。
他钢蓝色的空洞双眼在此时浓黑一片。
……事实证明不愿意去想的那些, 即使换种心情和环境也不会愿意去想。马修从不认为自己是多沉稳冷静的性格, 他承认自己偶尔的情绪化, 因此他不打算逼迫自己继续思考那些。
床头放着一块卸下了表盖的钟表,马修用左手摸到了它的指针。
凌晨一点。
失血令马修倍感虚弱, 但疼痛又让他难以入眠。
将轻柔的被子从身上推开,马修靠在床头上坐了起来。
现在是冥想的好时间,恰好他有很多伤需要治疗。
布鲁斯和阿福走在韦恩庄园走廊上。
“听不见,看不见,但能准确捕捉到有人靠近,”布鲁斯并不是怀疑马修什么,他只是下意识观察这些,况且马修根本没想过隐瞒,“马修并不只有听觉灵敏。”
此前他们都有所猜测,但并没有主动探究。
如果是一开始,布鲁斯一定会想尽办法搞清楚马修的能力来源和感官的极限。
但现在他信任马修,信任daedevil。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信任自己。
因此他难得放弃了追根究底。
不久之前刚亲手为马修处理过伤口,亲眼看到马修在麻醉药效过后如何因为疼痛而颤抖的阿福沉默着,他的手握紧又松开,眉头紧紧皱着。
直到走廊的尽头:“现在这可不是好消息。”
“对马修来说是,”布鲁斯不知道马修的感官被放大过多少倍,也没办法推断马修在承受多大的痛苦,但他知道现在正给马修带来痛苦的感官,恰是马修安全感的来源。
马修这次受伤很多,身体各处都有,因此阿福得以在包扎过程中仔细看过马修的身体。
他受伤很多,以往的处理又很粗糙,很多伤口都留了疤。
要是触觉像听觉一样等比例放大,那受伤的痛苦一定难以想象。他不知道当初马修是怎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出那句话的——我只是失去了视觉而已,痛觉还好好的。
阿福在走廊尽头跟布鲁斯分开。
他们一个待在了庄园里,另一个继续往蝙蝠洞走去。
阿卡姆已经被蝙蝠侠监视到仿佛铜墙铁壁,里面那些残酷而拥有疯狂头脑的家伙们想尽办法都逃不出去,只能日复一日待在栏杆环绕的盒子里。
如果随便谁都能和疯人院内部通信,那些被关在里面的疯子们早就像芝士一样洒满了哥谭这张饼胚,然后在一系列混乱下烤成一张密不可分的披萨。
深夜,蝙蝠洞里,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偷偷摸摸围在阿卡姆精神病院后方围墙外的监控视频在超级电脑屏幕上播放,高清监控下,电脑同步解析着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