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诏狱。 瞿式耜看着面前,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人型的老师,眼眶瞬间就红了。 “钱……钱师。” 瞿式耜声音有些颤抖的轻声喊了一句。 靠在墙角的钱谦益,缓缓睁开眼睛,待看清来人,神色也变得激动起来。 “启田?启田是你吗?” “钱师。” 瞿式耜放下手里提着的食盒,赶紧上前搀扶起,欲要挣扎起身的钱谦益。 将食盒里的酒菜取出来,放在两人中间的空地上,瞿式耜有些欲又止。 钱谦益看着他,主动开口道:“启田可是有话有要说?” 瞿式耜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嘴唇轻颤道:“钱师,先帝……先帝之事……可是……可是真的?” 钱谦益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将之饮尽,旋即满脸苦涩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 瞿式耜满是不可置信。 钱谦益再次倒上一杯酒,举着酒杯道:“启田,大势浩荡,你我皆没有选择。” 一口饮尽杯中酒,钱谦益继续道:“世人皆称我钱牧斋是东林魁首,但启田能告诉为师,何为东林?东林又在哪里?” 瞿式耜没有回答他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钱谦益。 钱谦益也不等他回答,自问自答道:“所谓东林,并非只是区区东林书院,也不是无疾而终的复社,更不是我钱牧斋和他韩虞臣、钱稚文。” “而是江南数不清的地主士绅,在这些人的裹挟下,区区几个人又能怎么样?” “钱师,您糊涂!” 虽是明白钱谦益的不得已,但瞿式耜还是很不认可他的做法。 “那是弑君!弑君!” “若此事宣告天下,世人将会如何看您,如何看我等这些读书人?又如何看着满朝衮衮诸公。” 越说越激动,最后瞿式耜干脆站了起来,语气中满是怒意。 钱谦益抬起头,一脸震惊道:“陛下……陛下要……” “没错,陛下要将此事宣告天下。” “怎么会……怎么会?他怎么能这么做?” 钱谦益有些傻眼了。 他没想到皇帝会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瞿式耜神情有些倾颓,重新坐下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钱师,董卓、宇文护、司马昭之流可都是遗臭万年的。” 说完,瞿式耜将手里的酒一口喝干。 钱谦益愣愣的坐在地上,嘴里下意识连连道:“遗臭万年,遗臭万年……” “钱师,学生还有公务要处置,就先行告退了。” 瞿式耜也没继续谈下去的兴趣,起身就要告辞。 钱谦益却是忽然惊醒过来,抬头看向瞿式耜,满脸恳切道:“启田,你能否……” “钱师,您犯的是重罪,学生也无能为力。” 瞿式耜直接打断了钱谦益。 钱谦益苦笑道:“我自己做下的事我知道,只希望你能照看一下我的家人。” 这次瞿式巳没有拒绝,深深施礼,供着身子退出了牢房。 …… 大年初五,许多身着同样衣服的半大孩子,出现在了大街上。 这些半大孩子,除了穿着同样的衣服外,脖子里还挂着一个大大的布袋,一边走,一边大声喊着:“大明报刊,两个大子儿一份!” “大明报刊,两个大子儿一份!” “大明报刊,两个大子儿一份!” 随着孩子呢清脆的喊声,街上的百姓、军民、士绅都被吸引了。 “那孩子,这大明报刊是什么?” 路边正在打扫柜台的油坊掌柜,手里拿着鸡毛毯子,走出店门,一脸好奇的对那孩子问道。 “掌柜的,大明报刊和之前的朝廷诋报差不多,刊登一些朝廷军国大事、朝廷制定的政策、皇帝老爷的旨意,或者是民间的闲闻趣事。” 听报童这么说,油坊掌柜的眼睛一亮。 “多少钱?” “两个大子儿。” “得嘞,给我来一份儿。” 现在京城百姓们的日子好过了,油坊的生意不错,掌柜的也不在乎区区两个大子儿。 将钱交给报童,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报纸。 报童也很是高兴,每卖出去三份报纸,自己就可以获得一枚铜。 一枚铜钱虽然不多,但却可以买一个白面炊饼充饥。 社学里虽然管一顿午饭,但早饭和晚饭还得自己在家吃不是?(明朝老百姓是一日三餐,就是没有土地的佃户,也是一天吃三顿,不是后来的一日两餐) 能够为家里减轻一点负担,就是早起一会儿也没什么。 报童走后,掌柜的就拿起报纸开始浏览起来。 只是,他刚看到第一个版面,脸上就露出了惊骇之色。 “这……” “老韩,那报纸上写了什么?念出来让我们也听听。” 一名熟客凑上来,笑呵呵的对韩掌柜说了一句。 “别闹,我还没看完,两个大子儿呢。” 韩掌柜说完,就迈步进了铺子。 熟客倒也不恼,跟着就走了进去。 片刻后,铺子里就传来一声怒吼。 “我就知道,那些当官儿的没一个好人!” 熟客满脸怒气,大声嚷嚷让韩掌柜吓了一跳。 “那可都是当官儿的,你少说两句。” 韩掌柜赶紧劝道。 熟客满不在乎道:“朝廷都已经刊登出来了,你怕什么?” 闻,韩掌柜一愣,旋即也反应过来,出附和道:“没错,没错,朝廷既然没瞒着,那自然就不怕我等议论。” “要我说,这些当官儿的,全部抓起来有冤枉的,隔一个抓一个一定有漏网之鱼。” 韩掌柜亦是愤愤不平道。 “呸!还是圣人之后呢,竟敢做下这么多恶事,要我说朝廷就不应该再给他们优待。” 再次咒骂了一句,熟客又对韩掌柜催促道:“老韩,看看那一面,看那面写的什么。” “好,这第一面读完了,咱们再看看第二面。” “嘶……” 鹤鸣楼一楼的大厅内,高台上正在为茶客们读着报纸的说书先生,刚翻到另一面,只是随意看了几眼,就倒吸一口凉气。 “郭先生,我们还在这等着呢,您别发呆呀。” 见上面的郭先生不说话,底下坐着的茶客们忍不住开始催促了。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