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她一个人走进了郊区别墅阴森冰冷的大门?,记得卧室的门?口站满了汪家的黑衣保镖,而她独自?抱着她的小熊坐在床边。整整五天的时间里,连被子都没敢掀开过一下,困了就倚在床头,稍微一有声音她就会惊醒。
但就算再怎么?警惕,再怎么?小心,她终究也就是个只有个九岁的小姑娘。
给汪家做事的人,大多?都有着不太见得光的过去,放荡胆大包天的亡命徒当惯了,什么?事都敢干。尤其是汪传雄最信任的手下,几乎是城郊这片所有产业的一把手,四十多?岁的中年干瘦男人喝得醉醺醺,力气却大得出?奇,竟然有如此恶心的癖好。
按住丛一的时候,不满十岁的她根本没有半点挣扎的力气。
她大声地叫着救命,但没人理?会。
因为这里是汪家,不是丛家。
她感受到了各种恶心的触碰,虽然年幼的她还不知道这些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知道自?己穿着的漂亮小裙子被撕得粉碎,在大力挣扎里还被扇了一个用力的耳光,嘴角顺时满是血腥。
她拼命碰倒了床头的玻璃杯,胡乱地?抓起玻璃碎片,尖锐地?大叫着,手心被割破,鲜血直流,同时也?划伤了那人的胳膊。
她被那人粗鲁地?踹下了床,膝盖跪在碎玻璃片上,疼得她眼泪乱飞却不敢退缩怯懦。
丛一记得很清楚,她话才能?说明白?的年纪,捏着那两块玻璃碎片,口气特别凶,但声音又在狂颤不止。
“如果我要是有意外,我爹地?不会放过你们的。”
略带稚嫩的声颤抖着叫喊,半跪在地?上,甚至害怕到忘记了疼痛。
见那人还在犹疑,她捏着玻璃的手又用力了几分,鲜红的血一滴一滴躺了下来,她的脸上有掩盖不了的恐惧与稚气,但那双生得漂亮又噙着泪花的眼睛里,满是坚韧和恨意。
“就算没有丛家,我妈咪也?不会放你的,你......你跟汪叔叔,交代不了!”
一个九岁多?的小姑娘,还完全不懂得如何推拉谈判,威胁人的话还只会说一句不会放过你,这还是临走前丛敏兴临时教给她的。
甚至就连这一句她都说得不算连贯。
她只记得来汪家的前一晚,殷媛瑷反复告诫她,叮嘱她,不许任何叔叔伯伯靠近她,更不许他们亲她抱她。
她只记得这些了。
她什么?都还不懂,只知道为了丛家,为了父母,为了弟弟妹妹,她必须要来。
那人被胳膊上的疼痛刺醒,酒醉散了几分,见她死?死?攥着玻璃片,到底是怕真的闹出?人命和丛家无法交代,最终作罢,骂骂咧咧地?离开后,不一会儿有人送来了纱布和药物,医生过来准备帮她处理?膝盖和手心的伤口,她宁死?不肯让任何人碰她。
等到房间又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才爬到药箱边,自?己尝试着将那些药胡乱地?涂上,随便地?包扎起来。
然后,她重新换上了他们拿来的衣服。
也?是一件很漂亮的小裙子,是淡绿色的,是完整的。
她至今都还记得,所以她的衣帽间,礼服藏间什么?颜色的华服都有,就是没有淡绿色的,甚至连带着任何程度的绿色她都讨厌,她收藏的各种稀世珍宝里,几乎没有绿色的宝贝疙瘩。
当时文家送来的聘礼她坚决不要,第一个也?是拿着那对扎眼的帝王绿翡翠手镯出?气,摔了个粉碎。
玻璃划破了她的手心膝盖,流了很多?血,甚至弄脏了她的小熊,刚刚挣扎的过程里,小熊的一只耳朵也?被揪掉了,可怜巴巴地?被她抱在怀里。
离开前,她唯一一次主动开口说话就是要了一顶带着遮面轻纱的小礼帽,将自?己还没有消肿的嘴角和脸颊给遮住了。
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再狼狈不堪也?不能?在外面尤其是媒体?面前表现出?来,尤其在这个节骨眼,父母反复叮嘱,一切都要小心,绝不能?和任何外人说起家里的情况,所以她特意要了这礼帽。
她一个人走的,那只破碎的小熊被她丢在了床头没有带走,孤零零的。
整整一周,很长,也?很短。
她礼貌地?站在大厅正?中央,乖巧地?和汪传雄说了声再见还不忘行了个礼。
她的余光可以看见那人就站在一边,又紧张又害怕却不敢表现出?来,行过礼后,她一步一步,挺直腰杆,穿着那件浅绿色的公主裙和白?色小皮鞋,走出?了这幢荒芜的城郊别墅。
门?口,是等待着她的丛家的车。
货轮顺利抵港,货物的损失也?被降到最低。
有了周转的现金流,丛家暂时获得喘息的机会。
再之后国家放出?了大量的优惠政策和帮扶资金,金融风暴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市场的周期代谢逐渐平息。
这场危机里太多?的企业破产倒闭,包括有些数十年上百年累积财富的老钱家族也?被重创。丛家算是幸运的,趁着英国楼价跳水时购入的大量房产在危机后赚了一笔大的,凭借着百年根基,丛家也?算是度过了难关,慢慢恢复了元气。
现在的港岛,早就没有汪家了。
丛一听说过,那个人随着汪家的一大批人,因为走私被抓了进去,数额之大,加上乱七八糟的一大堆罪名,怕是这辈子也?出?不来了。
大概是前两年,丛一找人偷偷打听过,那人已经在狱中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