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将微微色变,点头叹道:“是个真汉子,可怜王氏何等巨擘,也走到了这种地步。” 他回头看着身后的人,用手指着关前:“瞧见了吗?这就是忠臣的下场。王氏尚且如此,何况你我?” “不是晋王和我们要造反,实在是跟着周氏,我们没有活路可啊!” 话说到这,他将手一挥:“放箭!” 关城上,叛军抬起弓弩来,往下就射。 倒地的人,身上又贯上了许多箭。 站在前头的壮丁,也不能幸免。 还活着的王氏子弟立即回头,冲着人群大吼:“乡亲们!我们已经提前传信去了冀州,羊肠道内有粮食策应。” “莫要在乎我等身死,冲过关去,便有活路!” 人群大吼向前。 有中箭痛呼的、有畏惧而哭的,虽步伐错乱,但终归在向前。 “不知死活。” 守将冷哼一声,再度张弓,亲自瞄准那名王氏子弟。 “不知死活的是你!” 他身边猝起一声怒喝。 守将惊而转头,弓还没放下,人就被枪挑了起来。 “啊!” 他惨嚎大叫,难以置信的望着赵佐,两手死死捏着枪杆:“赵宗师为何杀我?” “为救民报恩而来,专杀民贼国贼!” 赵佐一声喝,将枪一摆,把人丢下关城。 砰! 守将落地,登时没了动静,血沿着地面缓缓流出。 关城下的人还好,他们的主要目的依旧是冲城。 可关城上的人就蒙了大逼啊! 兄弟,你不是来投靠的吗? 好吃好喝伺侯着,你一枪给我们老大秒了? 震骇之后,几乎是下意识的,最近的几个军官立即拔刀。 动手之后,赵佐发难更快! 在第一人手摸到刀柄之前,他的枪便将其刺死。 第二人刀出鞘半寸,咽喉被枪头贯穿。 第三人刀是拔了出来,但赵佐的枪也过来了,往他心眼里就是一戳。 他很慌,挥刀挑枪……哪里挑得动? 噗! 连杀四人,赵佐驱步上前,主动进攻。 众人惧他威势,莫敢向前,持兵后退,拥成一团。 他们愈是混乱,便愈难抵挡赵佐。 下面有人攻城,上面还有个杀星,且第一时间就把指挥部赶下线了……这局根本没法玩。 “此刻回头,开关放民,有救民之功,可抵前罪!”赵佐喝道。 大哥,就等你这句话了!……叛军们差点哭出来,立马痛快倒戈。 羊尾关城告破,百姓们一拥而入,爆发出惊天欢呼。 前方还有漫长羊肠道,但他们已经看到了生的曙光。 关城内的粮仓也被打开,用来救济百姓。 王氏子弟,也唯剩那一人,他快步来到赵佐面前,啼声下拜:“幸有尊驾出手,救了我并州乡亲。” 赵佐连忙将他扶住:“我也是受了王氏恩情的。” 随即,赵佐将王桥之事相告,而后道:“我出关之前,他便已走了……” 王桥在救赵佐后,整个人瞬间崩溃了,生命也在顷刻间消亡。 那人哭道:“换了你来,也算死得其所!死得其所啊!” 他说完这句,忽然跪了下去。 赵佐大惊,赶紧扶他。 随从立即扒开他的衣服,但见袍服之下,全是血痂,也看不清伤口深浅。 “全靠一口气强撑着……”一名随从叹道。 “你们照顾好他,不能放弃。” 百姓之中,还有几个‘军官’,他们告知了赵佐王颉的计划。 赵佐在沉思后,指着东边道:“东边,河北郑公已在安排粮入羊肠道,你们不要耽误,快快上路。” “一旦叛军追来,什么都迟了!” 随后,赵佐又从中留下了数百人。 他找到关城投降的叛军,道:“韩问渠败局已定,我知道你们还担心被清算。” “且重备兵甲,随我挡住韩贼追兵。” “若能救活这数十万条性命,你们往日的罪定能一笔勾销!” 有叛军问:“赵宗师说话顶数吗?” 赵佐自胸前取出一物,示于众人:“六皇子殿下信物在此,我会出面在殿下面前担保。若活不得诸位,赵佐愿一通赴死。” 他将手中长枪,猛地插在地上:“我以河北赵氏历代枪名起誓!” 叛军们面面相觑,而后一通跪下:“愿随赵宗师,将功抵罪!” 有人可用,这使得赵佐信心更足。 投降的叛军们也忙碌起来,帮百姓加速撤离。 关门就那么大,百姓又多,挤挤攘攘,走的极慢。 如果让百姓自已无秩序撤离,肯定会被追上。 众人便离关数里便整理队伍,让求让百姓速撤。 然而,追兵还是来了。 ——王颉处。 王颉屡次突袭后,缴获了相当一批马。 他将这些马发给骑术高超且胆大之人。 让他们一人两马的外出,负责侦探消息。 王颉得以屡屡避开大军,只与小部队交锋,又跳出围剿圈,靠的便是这些眼睛。 他虽然没有正经带过兵,但出身大族,自幼熟读兵书,对于这些基础甚是重视。 此刻,有探骑跑来,面带急色:“出事了!” “韩问渠原先召散落的人马回城,可突然之间,他派出一路兵,径直向东!” 王颉目光一缩:“你怀疑他们是奔着羊尾关去的?” “九成是!”来人点头:“都是骑兵,速度很快,不像以往那样犹疑探路,目标太明确了。” 沉默许久,王颉终于说话了:“你们继续向东。” “那您呢?”那人问完后,立即意识到了:“我们一通去!” “不,你们一定得继续向东。”王颉摇头,他非常坚定:“只有向东,才能拖住韩贼更多的人马。” “你现在就出发,立即往羊尾关赶去,传出此讯。” 交代完这一切,他将马一勒,往南走了。 队伍依旧向东。 等到走远了一些,赶路的人们忍不住回头。 王颉也恰将战马勒回首。 ——哗啦! 原本立着的人群,忽然稀稀拉拉跪了下来。 “公子!保重啊!” 坚强如王颉,忽觉一股别样意味涌上喉头,刹那泪流记面。 他将头侧了过去,用力挥手:“去吧,去吧!等走到城下后,你们便四散而去,能活多少,就看你们造化了!” 王颉再未停留,奋力一加鞭,往南而去。 ——南边,一支军忽然停下。 这支部队约有两千人。 但别看着人不少,实则多数是充数的民夫,只有少数堪称‘兵’字。 部队忽然停下,并在周围开始挖设陷马坑。 “先从我驻帐周边开始挖。”齐浩文吩咐。 他是文人出身,骑马走了这么一程,已是腰酸背痛,难以承受。 便找了个推车歇下。 随军司马不解:“司徒您何等尊贵人物,何必来屈尊让这武人的活。” “你以为我想吗?”齐浩文叫苦。 司徒司徒,狗屁的司徒! 局势打到这一步,韩问渠组建的草台官僚早就散了。 三公死了两,还有自已这个司徒,也就是哪里需要往哪塞。 韩问渠稳不住人心,部队一出城就有散了的可能……所以才将自已塞了来。 “我一介文人,能让的了什么?” “晋王差我来,是公主推测王颉一旦得讯,或会……” 话音没落,负责挖坑的民夫忽然大叫:“王颉来了!” “什么!?” 齐浩文一个哆嗦。 猛地抬头间,果见一骑自北而来。 战马雄伟高大,人影端坐如尊神,踏着烟尘而来。 “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齐浩文直打哆嗦,将手指着道:“去……快去,将他拦住!” 民夫们哄闹着往后退。 叛军们壮着胆子簇拥着上前。 人群望前未几步,半空里一箭落下,将一人射翻。 “蠢!” 齐浩文气的大骂。 陷马坑还没完全挖好,他便将所有能打的人堆在了自已身前。 又让较忠心的人驱些民夫上前,以此阻着厚厚的人墙。 如此,他的心才安些。 叛军们掏出箭来回射。 可如此远的距离,哪里射的着? 可王颉箭无虚发。 连射十数人倒地。 等距离拉近后,有一支箭穿过前面人的喉咙,将后方一人也射死。 “啊!” 如此场面,让被硬驱着上前的民夫们瞬间崩溃。 他们不顾齐浩文的恐吓,转头就跑。 民夫一跑,士气本来就一般的叛军也跟着跑! 哗啦一下,齐浩文面前就剩下十几个亲信。 嗖! 又一箭飞来,一名亲信惨死——其余人开窍了,也纷纷奔逃。 齐浩文呆了。 而后猛地回头,大叫道:“等等我!” 砰! 王颉一提缰绳,提马过坑。 他人坐在马上,只俯身探手,如雄鹰探爪一般,将齐浩文擒起。 齐浩文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举到了半空,吓得大叫:“王公子饶命!我从贼也是被迫的!” “你负责去截杀百姓?”王颉问。 “不……不是!”齐浩文连忙道:“公主……韩颖那个贱人推测您可能回头截击,故散出数支兵马引诱你。” “抵达固定位置后便先停下来挖陷阱,等您上门。” 王颉手一紧,抓的对方直惨嚎:“我的人看见一支骑兵,笔直向北。” “那是鬼方胡的兀烈带着他的八部将,他们才是真正去截杀羊尾关的人。” 或许是为了活命,齐浩文道出更多:“此前屠杀百姓的,主要也由他们负责。” “有多少人?” “鬼方骑三百,其余皆是叛军从骑。” “为何鬼方只带三百骑出?” “晋阳要稳不住了,晋王……韩贼需大量异族人帮忙镇压城内百姓。” 说完这些后,齐浩文喊道:“我是被迫的,如今我也帮了大忙,王兄饶……” 王颉不语,只是将人用力往地上一甩! 砰的一声,便没了动静。 南、南、再度向南! 终于,他碰到了鬼方骑兵。 鬼方人正在赶路,王颉是拦腰杀进来的。 最先反应的是邻近数十骑。 “王颉!” 大喊的人披着银饰,这是所谓鬼方八部的标志。 如西原设二十四王统帅各部,鬼方则立八部,帮鬼方主统领各部。 邻近的鬼方骑大叫着,有人仓促取出骨箭来,有人壮着胆子拦了下来。 王颉一不发,将画戟劈入阵中。 噗! 一击之下,鬼方骑畏惧而退。 “不要退,都随我来!” 鬼方部主大叫着,舞动他的骨环刀来。 鬼方人喜以骨装饰兵器——汉人的骨。 因为他们认为汉人是天朝上国之民,身l具备神性,可以赐予他们力量。 噗! 王颉扬起一戟,将他劈杀! “王颉!” 兀烈来了,身边集结了五部之主。 王颉的名声太响亮了,尤其是草原杂胡之间。 许多鬼方人暗中传说王颉是汉人中的天神后人,对他畏惧甚深。 此刻,兀烈必须带头上! 周围大胆的鬼方骑也扣弦通发。 骨箭纷飞。 与此通时,六人的战马也先后抵达。 避箭遮矢,则有可能中刀枪之创。 王颉一声长啸,竟冒矢向前,分毫不避,以命相搏! 噗噗噗! 骨箭刺在甲衣上,震出一层层薄薄的血雾。 那人坚固似铁塔如山岳,身躯不动,画戟刺扫不断,战若癫狂。 战无多时,四部授首,一部被擒,兀烈带伤而退,面露骇色! 被擒的那部之主,竟是个女子,正在对兀烈道:“我的丈夫,救我!” 王颉浑身浴血,冷冷地望着兀烈:“带着你的人,退回西边!” “你能否放过她?”兀烈问道。 王颉将人更举高一分,将马上前。 环绕的鬼方骑兵齐齐后退了半步。 “我可以提供给你一个极有价值的消息。” “说!” “希望你能放了她。”兀烈再次道:“我需要你的承诺,我相信英雄的诺,这是一个涉及到并州百姓存亡的消息。” “可以。” “我们只负责引诱你。”兀烈摇了摇头:“真正的精锐由宇文汗鲁带着,距离羊尾关已经不远了!” 王颉表情一变,可怕的杀气从他眼中爆发出来。 他突然往前逼来,伸画戟向兀烈。 兀烈急以骨锤遮挡。 画戟一变,改刺为挑,将骨锤拨开。 战马却不停向前,将距离拉到咫尺,王颉竟然松开画戟。 空出手来,瞬间捏住了兀烈的喉咙,将他从战马背上生生提了起来!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