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幼安噢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多余的动作,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他从小就是这样面无表情的样子,霍伯征虽是他的双生兄长,却几乎从没见过他哭,也很少见到他笑。
只他的面无表情,却与一般人绷着脸的面无表情不一样。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脸上每片肌肤,没一条肌肉,甚至每个毛孔都是轻松的,放松的。
所以,他虽然常年面无表情却不会像祖父显得威严肃重,更不会显得冷厉凶狠。
哪怕他站得再直,一言一行再符合世家公子的礼仪教养,因着这样的“面无表情”,他整个人总是显得懒散,又懒洋洋的。
仿佛美美睡了一觉后刚醒,又仿佛,他懒散得连笑,连哭,连做出任何表情都懒得费力气。
让人见了忍不住怀疑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懒的人,更让人忍不住羡慕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松弛的人?
霍伯征根本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特殊的情绪,又道,“醒哥儿,母亲的为人,你很清楚。
既然说了不是她指使的长生给你下毒,就一定不是。
这件事中,你和母亲都是受害者。
你生死一线,母亲亦是伤心难过,且还要受祖父祖母怪罪,受宋世子和萧姑娘的怀疑指责。
而且——”
霍伯征说到这里顿了顿,迟疑了一会,到底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而且,就像萧姑娘说的,母亲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被所有人,甚至自己的亲生儿子怀疑,这种滋味——”
霍伯征长长一叹,“这种滋味,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十分不好受。
所以母亲才一下就病倒了,到了现在也还没好清。
醒哥儿,母恩大似天,就算母亲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们生为人子,也不该怀恨在心的。
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了,别放在心上,啊!”
霍伯征语重心长,霍幼安却还是懒洋洋的,半眯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打瞌睡,更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霍伯征忍不住推了推他,“醒哥儿,父亲早亡,母亲这些年来很不容易,你别怪她”。
霍幼安打了个呵欠,终于开口了,却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表妹的生辰礼,我已经准备好了”。
霍伯征一愣,霍幼安又打了个呵欠,扛着剑往回走。
这是要回去继续睡!
霍伯征大急,“哎,醒哥儿,就算不为表妹准备生辰礼,也一起出去转转啊!
祖母特意叮嘱过的,你不能辜负祖母一番心意啊!”
霍幼安停下脚步,霍伯征以为说服了他,忙几步追上,正要开口,却见霍幼安面前多了一个人。
从孔氏的院子回松鹤堂要穿过后花园,春日正好,后花园中一片繁花似锦。
花团锦簇中,虎背熊腰、面貌凶恶的花匠格外伤眼。
冷着一张脸、困意绵绵的霍幼安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问他,“眼睛好全了?”
花农咧着嘴笑了,一张凶恶的脸更丑了,“回二公子的话,好全了,但白神医说至少要过三个月后才能当成好眼睛使。
还说,夏天日头毒,如果要回边关,最好能等到夏天过去,老将军已经许了”。
霍幼安点头,正要离开,一道苍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二爷!霍二爷留步!”
却是霍伯征的恩师瞿先生。
霍幼安和霍伯征迎上几步,俯身行礼。
瞿先生显然匆匆而来,平息了下气息,上下打量了番霍幼安,笑道,“二爷果然一表人才,老将军和老夫人好福气!”
瞿先生早在见了他的文章时便起了爱才之心,现在又见他俊美高大、眉清目正,更是喜欢。
霍幼安拱手行礼,“瞿先生过奖了”。
瞿先生摆手,朗声笑道,“二爷的文章,老朽认真看了,质朴自然,言之有物,掷地有声,实在是可造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