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汗味、脚臭和劣质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朱宏涛缩在通铺最靠里的角落,紧挨着散发着尿骚味的马桶。
这里没有白天黑夜,只有头顶那盏永远亮着的白炽灯,将每个人的绝望都照得清清楚楚。
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整觉。
最初的叫嚣和喊冤,在被同监室的牢头按在地上灌了几口马桶水后,就彻底消停了。
养尊处优的朱大少爷,第一次知道,原来拳头真的比道理硬。
在这里,他是食物链的最底端。
吃馊掉的剩饭,洗所有人的臭袜子,晚上还要提防身边伸过来的不怀好意的手。
他那张曾经引以为傲的白净脸庞,此刻布满了憔悴和恐惧。
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铁门上的小窗“哐当”一声被拉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出现在外面。
“11号。”
朱宏涛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从铺上弹起来,立正站好。
“到!”
“出来,有人见你。”
朱宏涛的脑子嗡的一声,随即涌上一阵狂喜。
老子终于发力了?是来接我出去了?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跟着干警,穿过阴冷的走廊,走进一间狭小的会见室。
当他看清里面坐着的人时,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震惊和怨毒。
刘清明。
刘清明朝他挥了挥手,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嗨,老同学。”
朱宏涛的身体开始发抖,他指着刘清明,声音嘶哑。
“是你!是你害我!”
刘清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哦?我怎么害你?”
“你让他们抓我,你就是想报复我!”朱宏涛的声音嘶哑而尖利。
刘清明歪了歪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我为什么要报复你?”
朱宏涛不假思索地吼出来:“你恨我抢了你女朋友!”
“哦……”刘清明拉长了音调,“看来,我有充分的理由害你。那你叫什么?难道只许你抢我女朋友,不许我报复你?”
朱宏涛被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
是啊,逻辑上,好像没毛病。
他彻底慌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不要孙雯雯了!我把她还给你!你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
刘清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却不达眼底。
“孙雯雯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你把她当成一件礼物,送给了常公子。她已经不要你了。”
朱宏涛脸色煞白,拼命摇头。
“不是!不是那样的!是常绍春看上了她,我没办法!他爸是我爸的顶头上司,是整个清江政法口的一把手!”
刘清明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
“你的意思是,常绍春性侵了孙雯雯,而孙雯雯本人并不愿意?”
“是的!”朱宏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给孙雯雯下了药,我当时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很好,”刘清明坐直身体,“把你这些话,对警察再说一遍。”
朱宏涛瞬间萎了下去,恐惧重新占据了他的脸。
“我不敢……我不敢说……常书记会杀了我的,他会杀了我们全家!”
“那没办法了。”刘清明摊开手,“你只能一直关在这里。我想,亲爱的朱主任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可惜,这里是云州,没人买他的账。”
朱宏涛再也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爬过去想抱刘清明的腿。
“求求你,放我出去,我什么都答应你!”
刘清明一脚将他轻轻踢开。
“自从你嚣张地睡了我女朋友那天起,你就该想到,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不只是你,还有你那个好爸爸。”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时间刚刚好。”
朱宏涛茫然地抬起头:“什么时间?”
刘清明笑了,那笑容里满是冰冷的寒意。
“这个时间,林城市纪委的人,应该已经到了你家,请朱主任去喝茶了。你说,他们会在你家搜出点什么呢?大量的现金?金条?还是十几本房产证?或者……你爸玩弄那些女下属的照片?”
朱宏涛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刘清明蹲下身,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朱宏涛,你嫉妒一个家境比你差的人,却比你优秀。你为什么不想想,家境差不是我的特质,优秀才是。”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朱宏涛的心里。
“只要我一息尚存,就会盯着你,直到把你和你背后的一切,都送进地狱。”
他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的朱宏涛。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朱宏涛彻底崩溃,抱着刘清明的裤腿,鼻涕眼泪流了一脸,“饶了我吧,求求你,饶了我……”
刘清明摇摇头,脸上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知道,你要坐牢了。”
他踢开朱宏涛,拉开门,对外面等候的干警丢下一句话。
“给他录口供。”
干警愣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送回看守所,剩下的,交给法律。”
说完,他转身推开了隔壁另一间会见室的门。
屋里坐着一个女人,正是孙雯雯。
她穿着一身囚服,头发枯黄,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
刘清明在她对面坐下,神色有些复杂。
“你都听到了?”
孙雯雯茫然地点了点头,过了很久,才挤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