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希望,过两天父亲的手术,能够一切顺利,平安渡过此劫!
临睡前,李克垚还在心底一遍遍地虔诚祈祷。
因为实在太累了,他几乎是头一沾枕头,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然而,睡梦之中,他却仿佛又一次置身于那冰冷压抑的医院。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呛得他喉咙阵阵发紧。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面无表情地站在他和他母亲面前,机械地宣判着。
“病人的内脏多处受损,目前来看,最好的治疗方案就是立刻进行手术,但是,我们无法保证手术百分之百成功,只能说,病人治愈的机会相对较大。不过……”
医生顿了顿,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治疗费用非常高昂,初步估计,至少需要一万块。”
一万块!
当这个数字从医生口中吐出时,无论是他,还是一旁的母亲,都如同被晴天霹雳击中,瞬间呆立当场。
母亲的声音都在剧烈地颤抖,带着哭腔哀求。
“医生……要是不动手术……俺家男人,就、就一定会死吗?还有没有……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这个很难说,只能看病人的恢复情况和运气了。如果病人自身底子好,能够坚持每天吃药、打针,进行保守调理,也有一定康复的可能性。不过,这药,一天都不能断……”
医生冷冰冰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画面一转,是父亲李勇兵在病房里暴躁地发着脾气。
“我要出院!老子身体好得很,一年到头连个喷嚏都少打!吃点药,慢慢调养着,肯定能好起来!我要出院!天天待在这鬼地方,没病都快被闷出病来了!”
李克垚木然地看着病床上虚弱却c?作强硬的父亲。
哪里是他在医院待够了?
分明是因为家里没钱!根本就拿不出那笔天文数字般的医疗费!
哪怕是最基本的吃药打针维持,他们这个家,也已经捉襟见肘,难以为继。
医院里,最怕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而是穷病啊!
穷!这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然后,父亲李勇兵真的回到了家里。
那段时间,李克垚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异常懂事。
他每隔一两天,就独自一人跑到镇上的医院去给父亲拿药。
为了能省下一点点钱,他甚至咬着牙,学会了自己给父亲打针。
那个时候,父亲偶尔还能在旁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在院子里坐着晒晒太阳,还能和他们说上几句话。
他似乎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身体底子好,在家打针吃药,很快就能康复。
一家人,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也曾看到过一丝微弱的希望。
哪怕赵颖和小宝已经不在了,但只要父亲能活着,能留在他们身边,似乎一切就都还好。
谁知道,天不遂人愿。
有一天,母亲说出去借钱,却迟迟不见回来。
李克垚心中焦急万分,四处寻找。
他想,母亲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亲戚可去,说不定……是去了爷爷奶奶那边。
于是,李克垚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朝着爷爷家跑去。
刚到爷爷家院外,他就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他看到,一向刚强的母亲,此刻正双膝跪在爷爷家的堂屋冰冷的地面上,
苦苦哀求着,泪水早已浸湿了衣襟。
爷爷当时脸色铁青,难看至极,他猛地站起身,又颓然坐下,
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走进了里屋。
李克垚屏住呼吸,心中既有愤怒,又有一丝卑微的期盼。
他想看看,爷爷……究竟会拿出多少钱来救父亲的命。
他悄悄地挪到窗边,从那窄窄的窗户缝隙向里张望。
他隐约看到,爷爷的房间里,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影。
只是那窗户缝隙实在是太小了,光线又暗,他根本就看不清楚,屋子里的人究竟是谁。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刻薄的女声,清晰地从屋里传了出来,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他的耳朵。
“那就是个无底洞!填多少钱进去都不够的!再说,那是死病,根本就救不活了!你就别再把辛辛苦苦攒下的那点钱,白白往水里扔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李克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气得浑身剧烈地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那说话之人撕成碎片!
他刚想有所动作,却看到跪在地上的母亲,也发现了他。
母亲的眼中充满了哀伤与无助,却还是拼命地冲着他使眼色,示意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爷爷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