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王建把账目录入电脑,谁家交了什么,单价多少,总价多少,一敲键盘,打印机“吱吱呀呀”地吐出一张纸,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村民们第一次看到这么个“神器”,都围着看热闹。
一开始还不信,拿着单子跟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对了一遍又一遍,发现一分不差,这才服气。
“嘿,这玩意儿,比人脑子还灵!”
这只是第一步。靠着这台电脑,靠山屯的土特产供销变得井井有条。
林东又带着人跑销路,联系城里的罐头厂、食品厂。因为管理清晰,数据准确,人家也愿意跟他们合作。
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靠山屯的腰包,又一次鼓了起来。
钱有了,林东没急着分,而是开了村民大会,说服大家把钱投进去,建厂房,买设备,搞起了“靠山屯集体企业”。
几年下来,靠山屯的小工厂越做越大,从简单的山货加工,到后来开始生产木耳菌包、人参精加工产品。
路又重新修好了,电拉上了。靠山屯变了样,名声也传了出去。
省里的报纸专门写了篇报道,题目是:深山里飞出的“数据凤凰”。
这篇报道,像一颗石子,投进了静水里。
那些年,因为穷、因为看不到希望而离开靠山屯的年轻人,在各个城市里,看到了家乡的消息。
靠山屯的名声,像春天化开的冰,顺着松花江一路响动。
林东坐在村委会,面前摊着一沓信件。有的信纸发黄,有的墨迹晕开,看得出写信人的手在发抖。
他拿起最上面一封,信封上的邮戳是哈尔滨的,寄信人姓陈。
陈国庆,林东记得这个名字。
七年前,陈国庆考上了哈工大,是靠山屯第一个大学生。
送他走的那天,全村人都出来了,老村长拉着他的手说:quot出去了就别回来,城里有饭吃。quot
当时,陈国庆哭得像个孩子,说一定要回来报答乡亲。
现在,他真的要回来了。
信很短,字迹工整:quot林书记,我在报纸上看到了靠山屯的消息。我想回来。我学的是机械,能派上用场。quot
林东把信放下,又拿起第二封。这回是个退伍兵写的,说在部队学了开车修车,想回村里当司机。
第三封,第四封......每一封信背后,都是一个在外漂着的靠山屯人。
门帘一掀,会计老宋进来了,手里端着搪瓷缸子:quot东子,又看信呢?quot
quot三十七封了。quot林东揉揉眼睛,quot都是想回来的。quot
老宋在炕沿上坐下,掏出烟袋锅子:quot回来好啊,咱村现在缺人。可是......quot他欲言又止。
quot可是什么?quot
quot可是回来了,住哪?吃啥?咱们现在是比以前强了,可也没强到能养闲人的地步。quot
林东沉默了,老宋说的是实话。
靠山屯虽然这两年有了起色,但底子还是薄。
新盖的砖房有限,冬天取暖还是烧柴火,一到腊月,炕沿上就得摆满冻白菜。
quot不能让人家大学生回来还住牛棚吧?quot老宋又补了一句。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林东心上。
是啊,人家在城里好歹有个宿舍,有暖气,有自来水。回到村里,这些都没有。凭什么让人家回来受罪?
可是不让他们回来,靠山屯靠什么发展?就靠村里这些只会种地的老把式?
林东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
窗外,二月的风还带着刀子,刮在脸上生疼。远处的山坡上,积雪还没化尽,露出的黑土地像癞痢头。
quot老宋,你说陈国庆为啥要回来?quo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