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东看着这些东西,又看了看地上被捆得像粽子一样,满眼怨毒的几个人,脸上没有半点喜色。
他知道,靠山屯不是抓了几个贼。
这是拿一根小木棍,去捅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
这事儿,才刚刚开了个头。接下来的风,恐怕要比今晚的,更刮骨头。
第二天,那几个外来户,被麻绳捆得跟粽子似的,扔在村委会大院的黄土地上。
旁边,一溜儿摆着撬杠、剪钳,还有几把磨得锃亮的匕首。
那刀刃在清晨的冷光里,泛着一层白花花的寒气。
靠山屯的男女老少围了一圈,没人咋呼,也没人叫骂。
前些天,谁家鸡丢了,谁家柴火垛被人点了,大伙儿只当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偷干的。
现在看着地上这些家伙什,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子直窜天灵盖。
这不是小偷小摸,这是要断掉靠山屯的活路。
要是那天晚上没发现,这会儿靠山屯的厂子,怕是已经成了一片冒着黑烟的瓦砾了。
林东蹲在台阶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大前门”,烟雾燎得他眼睛发红。
他没看那些俘虏,眼神落在院子角落里,一棵被霜打蔫了的向日葵上。
几个年轻人眼睛通红,拳头攥得咯吱响,吵着要“打断他们的腿”。
林东把烟头在水泥地上摁灭,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烟灰。
“办?怎么个办?”
他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进水里,让所有吵嚷都静了下来,
“咱们是种地的,是做罐头的,私底下动手,解了一时气,就把把柄递到人家手里去了。到时候,有理也变成没理。”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像是混着土腥味和烟草的苦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这事儿,得往上捅,捅到天上去。得让县里来办,让报纸来写,让全县、全省的人都看看,谁是讲道理的,谁是下黑手的。”
天刚蒙蒙亮,村里的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地吼着,拉着林东和几个民兵,押着那几个人,颠簸着往县城里赶。
县局的院子,比靠山屯的还旧。墙皮掉得一块一块的,露出里面的青砖。
接待人员睡眼惺忪,端着个掉瓷的搪瓷缸子,听林身后民兵七嘴八舌地讲,眉头拧成了个疙瘩,不耐烦地摆摆手:
“行了行了,破坏生产,抓到人了,放这儿登记,我们按流程办。”
林东没急,也没恼。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一本皱巴巴的笔记本,还有几张盖着那家食品厂印章的文件。
“同志,您再看看这个。”
林东把本子推过去,“这里面,记着他们每次行动的时间、目标,还有……上面给他们批的经费。”
“这几张纸,是他们厂里开的,说是来我们这儿学习考察。您看这公章,假不了吧?”
那工作人员的眼皮,终于抬起来了。
他拿起那几张纸,对着光看了看,又翻了翻本子,脸上的困倦一扫而空,神情变得跟院子里的空气一样,冷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搪瓷缸子里的水都晃了出来。
“老张!老李!都过来!来大案了!”
事情,在县里很快就炸开了锅。
但林东知道,这还不够。光靠县里办案,声音传得慢,也传得不远。
他托人给省报的方记者带了话,又想办法联系上了省电视台那个眼睛很亮、敢问敢说的年轻女记者。
把那些物证的照片,和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递了过去。
只在最后说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