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了抬眼皮,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我们靠山屯,想搞个集体养殖场,申请一批野猪和狍子的引种指标,您看这报告……”
话没说完,那人手一摆。
“野猪?狍子?那都是野生保护动物,瞎胡闹!林业局的职责是保护,不是帮你们抓!”
“同志,我们不是抓,是引种。是为了以后不再打猎,更好地保护……”
“行了行了,”
那人直接打断,指了指墙上的规章制度,
“文件都在墙上,自己看。不符合规定,说再多也没用。”
说完,就低下头,自顾自地看起了报纸。
林东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恼,就在旁边站着。
等了快半小时,那人起身去倒水,林东不紧不慢地跟上去,把一包肉干塞到他桌子最里边。
“钱科长,知道您忙,这是我们村自己做的土产,您尝尝鲜,就当……就当给您润润嗓子。”
被称为“钱科长”的干部端着搪瓷缸子回来,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动作顿了顿,但没说话。
等他重新坐下,态度明显缓和了些。
“小同志,不是我卡你。这事儿,政策口子卡得紧,我就是个办事的,做不了主。”
“明白,明白。”林东连连点头,
“我就是想问问,这事儿,得找哪位领导才能说得上话?我们靠山屯是真想干点实事,也是县里树的典型……”
钱科长喝了口热茶,悠悠地说:
“张局长对新生事物一向很支持,不过他今天会多,你……下午再来试试吧。”
有这句话,就够了。
下午,林东凭着跟县领导们打下的那点脸熟,再加上钱科长没再拦着,总算是见到了林业局的张局长。
一番陈情,一番保证,再加上“兴安猎人”如今在县里响当当的名头。
张局长沉吟半晌,最终在报告上批了几个字:
“特事特办,以科研引种为目的,准许。野猪不超过十头,狍子不超过二十只。下不为例!”
林东拿着那张薄薄的、却重如千斤的批文,激动得手都有些抖。
虽然数量不多,但这是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口子,是通往成功的第一步!
光靠批文等着,那是傻把式。
东北的冬天,大雪封山。
雪,是猎人的灾难,也是猎人的眼睛。
林东点了几个腿脚利索、眼神好的老猎人,王大壮和张铁牛赫然在列。
这俩刺头经过上次的事儿,如今对林东服服帖帖。
“家伙都带上,但记住了,咱这次进山,是请‘宝贝’,不是去拼命。”
林东的规矩很简单:只找离群的,绝不伤害成年的,尤其是带崽的母兽。
这活儿,比打一头熊瞎子还难。
在没过膝盖的雪地里跋涉,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没一会儿就冻得人嘴唇发紫。
一连三天,除了几行野鸡的爪印,连根兔子毛都没看着。
队伍里的气氛有点蔫。
“东哥,”王小虎缩着脖子,哈出的气瞬间结成了冰霜,
“这脚趾头冻得都不是自己的了。这玩意儿,能找着吗?”
“是啊,”张铁牛也泄了气,“雪这么大,活物都钻老窝了,上哪儿寻去?”
林天东停下脚步,从雪里拔出腿,拍了拍身上的雪花。
“急啥?山就在这儿,还能跑了不成?”
他指着不远处一棵被啃掉树皮的松树,
“瞧见没?这是狍子饿极了才干的事儿。它们就在这附近,饿着肚子呢,早晚得出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定海神针,让几个有些动摇的汉子瞬间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