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靠山屯像是打开了一扇通往外界的大门。
隔三差五,村口总能看到陌生的面孔。
有背着画板的学生,有扛着相机的青年,也有一家三口来“换换空气”的城里老师。
人不多,每次就三五个。
但他们每一次来,都会在村里留下一些东西。
食宿费,导游费,还有买山货的钱。
月底,林东在村委会的桌子上,将这个月旅游相关的收入,一五一十地摊开。
一沓崭新的“大团结”,在煤油灯下泛着诱人的光。
“扣除成本,纯利三百二十七块五毛!按照之前的约定,参与接待的家庭和导游拿六成,剩下四成入集体公账。”
“来,李芳家,二十三块!”
“翠花嫂家,三十一块!”
当翠花嫂从林东手里接过那三张大团结和一堆零钱时,这个泼辣的东北娘们,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三十多块!她男人在林场起早贪黑,一个月也才挣这么多!
现在,就是带着城里人溜达溜达,做几顿家常饭,钱就到手了?
“看风景……真能挣钱啊!”
一个老猎人喃喃自语,看着手里的几块钱,像是看个宝贝。
村民们攥着钱,咧着嘴,笑得比过年还开心。
林东看着这一幕,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然而,新的名气也带来了新的访客。
这次来的,不是游客,是一辆挂着南方牌照的黑色轿车。
车上下来的胖老板,递给林东一根“三五”牌香烟。
“林总,我看过你们的报道,也尝过你们的肉干。好东西!”
胖老板开门见山:“我准备投一百万!把你们这里,打造成一个高端的旅游度假区!”
“另外,你们的山货,可以搞深加工,做成保健品,卖到香港去!”
一百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林东耳边轰然炸响。
他知道,靠山屯的快车道,来了。
但他也知道,车速太快,是要翻车的。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了他的思绪。
电话那头,黄建发的大嗓门隔着滋啦作响的电流,都像是在林东耳边打雷。
“林老弟!不是我说你,这都一个礼拜了!我那批货呢?客户天天堵我门上要货!”
“黄哥,您消消火。”林东把话筒拿远了点,声音依旧沉稳,
“情况我清楚,这不正在想辙吗?再给我三天。”
“三天?三天后你再给我个三天!林老弟!‘兴安猎人’这牌子是你我一手托起来的,可不能刚挂上就自己给摘了!”
“放心,摘不了。”
林东挂了电话,屋里瞬间安静下来,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山脚下那片崭新的厂房。
往日里,那里应该是机器轰鸣,人声鼎沸,空气中都飘着浓郁肉香。
可现在,烟囱是冷的,院子是空的。
“兴安猎人”这台高速运转的赚钱机器,因为最核心的零件——原料,快要熄火了。
他转身走出办公室,来到加工车间。
一排排锃亮的不锈钢案台擦得能映出人影,案台上空空如也。
墙上挂着的铁钩,在穿堂风里轻轻晃悠,发出几声单调的轻响。
孙小玲正坐在角落的马扎上,手里捏着一沓厚厚的订单,眼圈通红,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
看见林东进来,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